第321章 逃跑未遂的红狐狸
月底的时候,玄真道人终于追上来了。
自从玄真道人出现在胤禛身边起,白氏就更加深居简出,甚至连日常的偶遇揆叙都不干了。
然后行径如此矛盾,真可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她不出来,却不代表玄真道人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次,玄真道人虽然着了那红狐狸的道,在她手里吃了好大一个亏,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他用飞剑削掉了红狐狸的尾巴尖。
狐狸修行,法力多聚集在尾巴上。每多修出一条尾巴,就是多出了一条命。若能修成九尾,那便是与天地同寿的天狐。
三界之内,唯一和狐狸修行方式类似的,便是猫妖。
只是猫妖修行,比狐狸更加艰难。狐狸只需修出九尾便可为天狐,猫妖若想真正得道,却一定要修出十尾。
最坑的是,猫妖的第十条尾巴,单靠苦修和积累功德根本修不出来,还要借助人族的言灵之力,就类似于狐狸讨封。
在即将修出第十条尾巴时,猫妖必须选择一个主人,和他朝夕相处培养感情。
等第十条尾巴长出一半的时候,猫妖必须满足主人的一个愿望。而每满足人雷的一个愿望,就要使用一条尾巴。
按照这个逻辑,猫妖似乎永远都长不出第十条尾巴。
因为他想长出第十条尾巴,就必须满足主人的愿望。而满足人类的愿望,则需要猫妖付出自己的一条尾巴。
相对来说,只要管住自己不作恶、积极行善、努力修行就能修成九尾天狐的狐狸,简直不要太幸运。
玄真道长就曾结识过一只猫妖,因见那猫妖身上功德深厚且戾气全无,性子豁达的玄真道长与那猫妖结伴同游,甚至引为知己。
只可惜,那猫妖在连续经历了三任主人,长出又失去了三条尾巴之后,彻底崩溃了。
她情愿散尽全身的法力,做回了一只普普通通的三花猫。
玄真道人虽然把它带在身边,很精心地照料它。但凡猫的寿命毕竟有限,不过十几年,那只猫便死在了一个深夜。
也就是从猫妖朋友那里,玄真道人学会了一样法术,那就是利用妖物的尾巴尖上的毛,可以还原出妖物本来的面目。
找到胤禛之后,他当着胤真的面做法,就看见浅灰色的狐狸毛燃尽之后,桌子上便出现了一只浑身火红,唯有尾巴尖带点灰色的大狐狸。
揆叙目光一凝,肯定得说:“就是这只狐狸!”
他又问玄真道长:“道长,有法子看这狐狸幻化的人形吗?”
他不但见过絮儿的原身,更是见过絮儿人形的本来面目。如果能看看这狐狸幻化之后的人形,就更能肯定了。
只可惜,这个法术只能看原身,看不见人形。
胤禛道:“看不到人行也无妨,这也足够了。再过半个月便是月圆之夜,咱们都警醒着点,要好好,看看这只狐狸和那画皮鬼,究竟有什么联系?”
可是还没到月圆之夜,便有一个青年壮汉,领着一个瞎眼的老太太找上门来,说是要找他那可怜的女儿。
老太太自称姓白,说是才得到消息他女婿死了,女儿守了寡。老太太便带着儿子,急急忙忙找了过来,想把女儿接回家去再嫁。
“谁能想到,我那女婿去的这么早?我女儿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可怎么熬?”
说着说着,老太太便声泪俱下,哭得好不可怜。那青年壮汉笨嘴拙舌,劝了两句不得法,急得干脆跪了下来,抱着老太太的腿一起哭。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这场景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胤禛……胤禛觉得,自己的演技比起揆叙和隆科多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看,看看这两位,面对此情此景,揆叙掩面叹息,隆科多泪盈于睫,好像比那对母子更加悲痛。
就连仙风道骨的玄真道长,也一手背后,一手捋须,微微抬头,摇头叹息。
胤禛左右看了看,觉得还是揆叙那套最好学,便也学着揆叙,微微撇开了眼,满脸不忍之色。
既然不忍卒睹,那就不要看了嘛。
母子二人哭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奈何在场这似个观众,一个比一个多愁善感,太容易为他们那悲痛的情绪感染,自顾自地伤心,哪里有功夫安慰他们!
这就很尴尬了。
万般无奈之下,那对母子只能把对口相声改成了单口,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娘,您别哭了,妹妹虽然婚姻不顺,但万幸咱们不是已经找到妹妹了嘛。这回可要给妹妹找一个身体康健的夫婿,不让妹妹再守寡了。”
老太太顺势收泪,一边对他们几个千恩万谢,谢他们好心收留了自己的女儿,一边催促他们把女儿白氏请过来,好让她们母女相见,兄妹重逢。
他们演得非常到位,要求也非常合情合理。若不是他们出现的时机太巧,胤禛都要信了。
这对母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玄真道长一追上来,他们就出现了。而且,还是以白氏娘家人的身份出现的。
老的老,憨的憨,老的还是个瞎子。稍微有点道德感的人,都不忍心欺负这样一对母子组合。
就像现在,哪怕知道他们两个很可能是白十找来,助其脱身的工具人,揆叙和胤禛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悯,不忍心对他们太过为难。
隆科多左右看了看,见他们两个都沉默不语,只好挑了挑眉,自己上了。
不就是唱白脸儿做恶人吗?他隆科多没带怕的。
“这位老夫人,您这上下嘴皮子一碰,也把话说的太轻巧了吧?”隆科多抱着臂晃着腿,整一副街头混混的姿态。
偏袒又天生贵气,这套动作坐下来半点不显猥琐,只是给他添了几分痞气,揉杂着自身的清贵之气,反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也是因此,那老太太愣是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怀好意,睁着一双缈目,直愣愣地问:“这位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隆科多笑眯眯地说,“你家女儿当街卖身葬夫,是少爷我花了十两银子把她买回来的。按照规矩,赎身钱要是卖身钱的十倍,你想把女儿领走我不拦你,但要先把赎身钱给我。若不然,咱们就官府见!”
“一百两?”自称白氏哥哥的青年瞬间就瞪圆了眼睛,看向隆科斗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活生生的强盗,“你怎么不去抢?”
这话说的,隆科多可不乐意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奴才赎身不是这个规矩?你也别怪我呀,要怪就怪你妹妹把自己看得太高,卖得太多。”
一句话把那青年堵的吭哧吭哧,想要辩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那母子二人脸上都露出了后悔之色,和揆叙对视一眼,二人皆心下了然。
——他就说嘛,那白氏分明不是凡人,怎么会有一对凡人的母亲和兄长?这两人必定是白氏找来做戏的,而且给的价钱还不高。
要不然,这俩人又怎么会为这一百两银子心疼?
隆科多暗暗嗤笑了一声,嘴里仍旧大大咧咧地嚷嚷,“喂,喂,你们到底给不给她赎身了?给个准话。要是不抒赎了,少爷我就把他给收房了。”
母子二人犹豫不决。
隆科多又换了一副嘴脸,笑嘻嘻地安抚道:“你们放心,你们女儿虽然是我买来的,但如果她成了我的房里人,我也少不了再给你们家一份聘金。”
“聘金?多少?”那青年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隆科多。
看他那架势,但凡聘金的数额足够令他心动,他们肯定是拿了钱就跑,绝对不会再管白色的死活。
隆科多笑嘻嘻地伸出了五根手指,正要说话,白氏突然拉开了房门,喊了一声,“母亲,哥哥。”
这一生仿佛一盆凉水,瞬间就浇灭了母子二人所有的贪婪。
——他们怎么就忘了,请托他们办事的不是个普通的弱女子,而是个法力高强的狐仙。若是他们违背了狐仙的命令,哪怕有再多的钱,恐怕也没命花。
想通透了之后,瞎眼老太太打了个哆嗦,急忙在自己儿子胳膊上掐了一下,气急败坏地说:“什么聘金?你别忘了,我们今天来,是要把你妹妹接回去的。咱们家好好的女儿,岂能给人做房里人?”
偏隆科多还要来捣乱,“什么房里人?小娘子生的貌美如花,我又岂能辜负了她?你们放心,只要她跟了我,就是正儿八经的二房夫人。”
熟知他本性的胤禛几人差点没忍住笑喷了。
这白氏刚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暗中向他们抱怨:生的寡淡也就罢了,偏性子还无趣得很。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自信,竟然敢来勾搭揆叙。
喜好淡雅美人的揆叙什么都没说。
他可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和自己老婆的感情好的很,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纳妾的想法。
揆叙这种想法可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通过对比他爹和他大哥的夫妻生活之后,非常慎重地做出的决定。
他阿玛明珠一辈子就他额娘一个人,夫妻二人纵有争吵,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和美美,夫妻感情越来越深。
他大哥容若和他嫂子管氏的感情也不是不好,但因为中间有他小嫂子颜氏,管氏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自己的儿女打算,许多事情在容若面前就有所保留,夫妻二人颇有些相敬如宾的滋味儿。
如果没有他阿玛额娘珠玉在前,揆叙或许会觉得,像他大哥大嫂一般相敬如宾,已经是世间难得的和美婚姻。
但有珠玉在侧,难免就相形见绌。揆叙果断选择向他阿玛靠齐,并且还暗中以他大哥为反面教材,教育他弟弟揆方。
——想让你未来媳妇儿和你一条心吗?那就学咱阿妈吧;想体验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的感觉吗好?可以向大哥看齐。
对此,揆方表示:二哥说得对。
眼见自己雇来的人不靠谱,暗中探听的白氏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开门走了出来,提醒那对母子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先前白氏雇他们帮忙的时候,就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交代完了之后,又是突然离去的。
白氏一出面,那对母子立刻就坚定了一开始的说辞,哪怕胡搅蛮缠,也一定要把女儿带回去。
隆科多装作一脸遗憾,“哎呀,原本还想补给你们五百两聘金的。如今看来,我与小娘子是有缘无份呀。”
那对母子登时一脸肉痛,隐隐有些后悔。但看了白氏一眼之后,后悔之色立刻被恐惧代替。
——还是那句,话光有钱不行,还得有命花。
隆科多突然脸色一变,恶声恶气地嚷嚷道:“你们要把女儿带走也成,一百两银子的赎金拿来。若不然,咱们现在就去见官。”
他哼哼了两声,拿眼神撇了撇胤禛,“县太爷可是我外甥家的旧识。”
平民百姓,谁不怕官?
原本隆科多说要报官,那对母子心里就打怵。如今再听说他们和县太爷还有关系,更是把那对母子吓得直打哆嗦。
偏偏他们又畏惧白氏,不敢擅作主张,就不停的拿眼神去瞟白氏,希望她能给个明确的指示。
如果白氏能出钱自赎自身,那就再好不过。如果白氏也没钱,那他们就真没法子了。
“你们看她干嘛?她葬个丈夫就得自卖自身,难不成,你们还想让她掏这份钱?”
真准备自己掏钱的白氏:“…………”
——差点忘了这回事了!
一句话把人堵回去之后,隆科多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双腿抖啊抖啊,浑身上下都透着得瑟之气。
——哼哼,咱们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真把这当客栈了!
胤禛暗暗冲他竖起大拇指:舅舅,干得漂亮!
眼看双方僵持住了,揆叙起身来打圆场,“两位若是银钱暂且不凑手,还是先回去,找亲戚借一借吧。”
那青年下意识看向白氏,白氏微微冲他点了点头,让他们先回去。至于银钱的事,她会想办法送出去的。
于是,那对母子期期艾艾地来了,灰溜溜地走了。
隆科多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正碰上客栈的伙计给二楼的客人送菜。
因着他们这一行人出手大方,又是租院子,又是每天要酒要菜的,从掌柜到小二都对她们着意巴结。
看见隆科多,正送菜的小二远远就立住了脚,笑眯眯地问:“三爷这是有事出去?”
“这不是,把我未来小丈母娘送出去。”隆科多大大咧咧的人设不倒,听见人问,就得意洋洋地说了,“他们拿不出赎身的银子,那小娘子很快就是我房里人了。”
“哎哟,那小的在这里,先恭贺三爷小登科了。”伙计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好像要纳妾的不是隆科多,是他自己一样。
“嘿嘿,同喜,同喜。”隆科多非常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并顺手从荷包里取出一块小元宝,放在了伙计端菜的大茶盘上,“这个,就当是提前给你算的喜钱。”
一锭小元宝五两重,让他冒充白氏哥哥的青年把眼睛都看直了,在心里唉声叹气:她要真是我妹妹就好了,只可惜这么个有钱的妹夫,偏生和我家无缘!
他的城府并不深,心里想着,脸上就难免带了出来,让刻意逗弄他的隆科多非常有成就感。
把两人送到客栈门口之后,隆科多还拉着那青年的手,不遗余力地诱惑他,“你们还真要把小娘子赎回去受苦啊?我跟你们说,我是真的喜欢小娘子。你们若愿意把她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把聘金再加二百两。”
那对母子的心开始滴血了。
原本有五百两,再加二百两,那就是七百两。他们这一辈子,累死累活也挣不来七百两银子呀!
可是,狐仙又岂是他们惹得起的?
看出二人意动,隆科多低声道:“一白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不如你们回去慢慢凑着,我这边再劝劝小娘子,说不定她自己愿意了呢。”
母子二人心中一动:诶,这是个好主意。就算是狐仙,哪有不喜欢富贵生活的?
“那……这位公子,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妹妹呀。”
最好是照顾的离不开你,一心一意要跟着你。
“放心,放心。我就算是怠慢了我自己,也不会怠慢小娘子的。”
目送他们离去,隆科多冷笑了一声,背着手回去了。
再说白氏这边,玄真道长毫不避讳的目光,真让她如芒在背,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因而,等那对母子离去之后,她就借口身体不适,急匆匆地回房去了。
等她的房门一关上,胤禛便豁然起身,一把抓出四十九章锁灵符,念动咒语催动法咒,四十九黄符纸就像自己长了眼睛一般,贴到了胤禛想要它们去的地方。
于是,等白氏在想暗示法术,准备再次神魂出窍,给那对母子送银子的时候,却发她现无论怎么折腾,都出不了这间屋子。
玄真道长冷笑了一声,“就等月圆之夜了。”
第322章 收画皮
月圆之夜很快就到了。
在这一个月里,张世忠也没闲着。
他一边做出找不到凶手又怕上头怪罪,所以草草结案的姿态;一边用散步人手暗中注意全县的乡绅富户,特别关注那些平日里自诩风流的书生们。
不到一个月,他们就锁定了下一个受害人。
画皮鬼又换了一副容貌,以清官的身份,被城东王员外赎回了家里,做了第七房妾室。
不出所料,王员外也是个风流才子,平日里最爱的就是红袖添香。
他家里之所以才七房妾室,绝对不是他本人够克制,而是他的太太心善。
凡是失宠的妾室,都被他太太打发了一份嫁妆,找个和善人家,让她们再嫁了。
也是因此,王太太是整个闽侯县里手帕交最多的,那些从前在王员外家里做妾的,再嫁之后,也都和王太太保持着良好的联系。
但家有贤妻,却半点都阻挡不了王员外寻花问柳的脚步。今日带回一个良家女,明日又包回来一个清倌人。
清倌人也就罢了,她们身陷泥浊,大多数都是不得已,王员外肯花钱替她们赎身,又不会虐待她们,也算是功德一件。
但良家女子,但凡有一点办法的,谁乐意给人做妾?
不用说,那些良家女子,都是王员外使手段弄进家里的。
对此,王太太一开始还会苦口婆心地劝说,但王员外每次都是嘴上应得好好的,下回再看见美貌姑娘,就依然故我。
时日久了,王太太看清了他的本性,干脆也就不和他浪费口舌,只是在他厌倦了人家姑娘之后,她再替人家姑娘重新找个归宿。
而且,能被王员外使手段弄进家里的两家女子,多是小门小户出身,性子温顺也好,泼辣也罢,大多都心底良善,不会给王太太找麻烦。
但从楼子里出来的清倌人就不一样了。
别以为清倌只和客人谈词论赋,就比卖身的红倌单纯。
事实恰恰相反。
正因为清倌人卖艺不卖身,想要吸引客人,甚至长久地留住金主,就要花费更多的心思,使用更高超的手段。
固然有些清倌人只是一心想要从良,跳出火坑过正常人的日子,但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也有不少。
当然了,她们自己也知道,以她们都出身,到了大户人家肯定是做不了正房太太的。
所以,她们走的路线,一般就是使手段让正房太太失宠,掌握管家权,给自己攒更多的私房钱。
如果有了孩子,那可就更好了。
她们不能做正房太太,可她们都儿子却一样可以继承家产。
所以,哪怕是脾气极好的王太太,对于刚进家门的清倌人,也是持防备态度的。
至于会不会放下防备,什么时候放下,得看她们自己的表现了。
王员外又带回去一个清倌人,按照规矩,自然要先到王太太那里请安。
可是,这位脾气大得很,性子又娇,夜里撒娇痴缠,磨着王员外,答应了她不必去给正房太太请安。
色令智昏的事,王员外从来没少干过,也不差这一回。
听完丫鬟的禀报之后,王太太非常淡定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既然柳姨娘身子不好,就在自己屋里好好休息吧。”
反正没和她请安敬茶的妾室,都不算正式过了明路。
柳姨娘要自断前程,她也不会乱发善心。有那闲工夫,和相熟的姐妹们喝喝茶听听曲,他不香吗?
打发走了那个丫鬟之后,王太太立刻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你去把赵姨娘、张姨娘和严姨娘都请来。昨儿个推牌九没过瘾,今天继续。”
这三位姨娘,是王员外拥有过的妾室里,容貌最好的三个,也是自愿留在王家陪伴王太太的,自然和王太太同仇敌忾。
新来的姨娘仗着老爷的宠爱,不肯给太太请安的事,很快就在家里传开了。
三位姨娘进了正房的花厅,就纷纷安慰王太太。王太太略微露出黯然之色,把三位姨娘心疼得不行,语气更加温柔,也更加怜惜了。
被三个风姿各异的美人包围着,享受着全方位的呵护,王太太只觉得通体舒泰,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张开了一般。
这神仙般的日子,再过一百年她也不腻,不必围着那个猥琐的老头子打转快活?
至于新来的姨娘,王太太更是没放在心上。
以王员外的尿性,再美的美人,也新鲜不够三个月。等到三个月后,新人胜旧人的时候,柳姨娘自然也就老实了。
到那个时候,她若是愿意出去呢,就安排她出去;若是不愿意再辗转,就当家里再多一张吃饭的嘴。
可是,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半个月,王太太就不得不改变策略了。
因为,县太爷的太太请她一起赏花的时候,非常明确地告诉她,她家里新来那个姨娘,牵扯到了一桩大案子里,让她多注意一点,随时给张太太传消息。
王太太无法,只得让人多加关注柳姨娘。
这个时候,王太太才对这位柳姨娘多了几分认知。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判断,这大概是个草包美人。
自从柳姨娘进门之后,只一心痴缠王员外。除此之外,一不想着捞银子,二不想着要珠宝首饰。
对对于贴身丫鬟劝她,要趁着年轻貌美替自己多打算的话,她也是一笑置之,从不理会。
这不是草包美人是什么?
难不成,她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觉得自己进门之后,就能一举得难吗?
笑话,也不打听打听,王员外如此花心风流,后院的子嗣又有几个?
早在王太太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之后,就一包要断绝了王员外的生育能力。之后就随他风流,再也不加管束。
王员外如今已是不惑之年,膝下却只有二子三女。其中长子和次子都出自王太太腹中,三个女儿都是庶出。
但王太太却将三个姑娘都教养得极好,她们也都有王太太很是亲近。
出门在外,谁不说王太太贤惠?
可是,这柳姨娘若真是个草包美人,张太太又怎么会特意叮嘱她多加注意?
因为觉得反常,她就把人盯得更紧了,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柳姨娘的行动。
直到又一个月圆之夜来临,她都没有发现,白氏已经失去了自由,前来赴约的根本不是白氏的本尊,而是玄真道长以那截断尾为基,施展秘法造出来的。
因着那断尾本就是从白氏的本体上砍下来的,气息自然和白氏一模一样,化作柳姨娘的画皮鬼根本就没有怀疑。
原本胤禛还有些担心,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两人的接头暗号是什么。
但玄真道长操纵着傀儡白氏,在夜色掩映下来到王家后门处,正在考虑下一步怎么蒙呢,画皮鬼就突然出现,拉着傀儡白氏就走。
“你怎么现在才来?”画皮鬼抱怨了一句,嘲讽道,“你看上的那个蓝公子,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你。你这一天到晚的,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也不嫌尴尬的慌。”
傀儡白氏看都没多看她一眼,只只是淡淡来了一句,“你你今天找,我若是只为说这些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只看画皮鬼对白氏又不耐烦又忌惮的模样,就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是画皮鬼有求于白氏。
所以,玄真道长操纵着的傀儡白氏,是半点儿都不客气。
“你……”画皮鬼将要爆发,被傀儡白氏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把那口气憋了回去。
这个时候,画皮鬼的脸颊逐渐出现了变化。
原本白皙粉润的脸庞渐渐呈现出一中灰蒙蒙的青色,还有青黑色的裂纹若隐若现,一眼看去,狰狞可怖。
傀儡白氏嗤笑了一声,抬起右手施展了一个玄镜术,一面镜子突然出现在了画皮鬼面前。
画皮鬼闪避不及,丑陋的面容一下子就撞进了自己的眼睑。
“啊,你干什么?快把这法术撤了!”
她慌忙抬起袖子遮住脸,声音尖利如鬼哭。
“啧啧!”傀儡白氏假惺惺地怜悯道,“你居然连声音都维持不住了吗?”
画皮鬼声音尖利诡异地认怂,“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实则她心里暗恨至极。
若非她一时不慎,被这狐妖钻了空子,又岂会受制于她,进退不得?
等她找到了摆脱的法子,一定要这狐妖好看!
“早这么着不就完了?”傀儡白氏冷笑一声,将一颗灵气四溢的丹药送到了画皮鬼面前,“吃了吧。别说我不帮你,这颗丹药的灵气足够你暂时恢复美貌,别事情还没办完,就先把嘴脸暴露了。”
因为两人属于合作关系,画皮鬼不疑有他,有垂涎于那丹药的灵气,接过来就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刻,她就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捂着心口不住地在地上打滚。
“你……你害我?”
在意识到自己着道之后,画皮鬼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法术都被封住了。
随着她的翻滚,一张血淋淋的人皮从她身上剥落了下来,露出了她凶恶丑陋的本来面目。
她强忍着自内而外的痛苦,咬牙切齿地威胁白氏,“你别忘了,没有我给你提供精气,你这副样子,也维持不了多久!”
正要睡收回傀儡的玄真道长心中一动,操纵着白氏淡淡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既然敢和你撕破脸,自然留有后招。”
“后招?你能有什么后招?”画皮鬼根本不信,嘲讽道,“你若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会千方百计算计我一个鬼物?还是说,你终于明白自己对那蓝公子的心思是痴心妄想,准备知难而退了?”
“你住口!”傀儡白氏露出恼怒之色,“我与蓝公子之间的事,也可是你能置喙的?”
两人都已经撕破脸了,画皮鬼又岂会怕她?
“就凭你原本那副平平无奇的面容,蓝公子又岂会多看你一眼?”
傀儡白氏激动道:“你胡说!蓝公子是个真君子,又岂会以貌取人?”
“那你又何必给自己换了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皮囊?”画皮鬼讥讽道,“承认吧,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不好色的,就你原来那副皮相,谁愿意多看一眼?”
画皮鬼的声音越发诡异,说到最后,竟是只剩下吱吱哇哇的鬼叫声,再说不出半句完整的人话。
眼见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了,玄真道长立刻将傀儡收回。带着王六郎一起隐在暗处的胤禛也显出了身形,王六郎催动法器,将人气已经散尽的画皮鬼收走了。
“多谢六哥相助。”胤禛笑嘻嘻地朝他道谢。
王六郎收起法器,笑道:“该是我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给我报信,我还不知道这里有一只画皮鬼作乱。”
按理说,三界六道的一切鬼物,都该归地府管辖。
但地府的差邑都是阴气聚集的鬼物,在凡间终究不能待得长久。
所以,许多在凡间游荡作乱的恶鬼,就只有靠凡间的修士来解决。有那些法力高强,恶行累累的,凡间修士解决不了,自然会上达天听。
不过,王六郎是监察司判官,捉拿凡间恶鬼也是他职责的一部分。
黑白无常勾魂的时候,若是得到了作乱恶鬼的消息,就会报到他那里去。牛头马面若有一时捉不住的恶鬼,也会请他来帮忙。
“好了,恶鬼已经捉拿归案,我自会将他带回地府去审判。只是凡间之事我不能插手,还要靠四弟自己解决。”
“六哥放心,凡间这边我还是应付得来的。”胤禛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六哥,上个月被掏心的那个李生,怎么我要去救他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被地府带走了?”
王六郎道:“若是地府将他的魂魄带走了,那就说明他的阳寿刚好尽了,六弟不必纠结这个。”
他又特意叮嘱道:“如今的地府不比从前,你可千万不能与地府的差邑争抢魂魄。若不然,罚恶司的生死簿上,可是要记一笔的。”
“六哥放心,我自然清楚。”胤禛说着,打了个响指,就见隆科多推了一个独轮车,和揆叙一起走了过来。
独轮车上放的,都是纸扎的元宝、金山、银山,还有上好的线香。
王六郎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四弟,你这是做什么?”
他是真把胤禛当兄弟,能帮他的忙非常乐意。胤禛却和他搞这一套,他当然不高兴。
“六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胤禛解释道,“我知道的阳寿已经尽了许多年,只怕家里人早不记得逢年过节要给你烧纸钱了。
偏你我之间并无血缘关系,我就算烧了,你怕是也收不到。咱们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见一回,我就想着多少给你备一点,也免得你在下边不凑手。”
虽然如今的地府规整过了,吃拿卡要的现象大大减少。但鬼在阴间也是要生活的,既然要生活,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要钱?
因为王六郎一直记得,自己刚成鬼差时,胤禛宁愿不添阳寿,也不让他同流合污,这些年一直坚守底线,靠着地府的那点俸禄,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见胤禛还一直惦记着他,王六郎感动的热泪盈眶,喊了一声“四弟”,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每到中元、清明、寒衣三节时,看着新鬼旧鬼都有家人惦记,或欢天喜地,或满心伤感地接受阳间人烧来的心意,如王六郎这般无人惦念的老鬼,哪一个心里不羡慕,哪一个没有几分怅然?
他们也只能聚集在一起,凑上几个钱,叫上一桌酒菜,相互安慰了。
如今,胤禛让他知道,在这阳间还是有人记得他,有人担心他在阴间活得好不好的。
胤禛怕他尴尬,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笑嘻嘻地催促揆叙和隆科多,“别磨蹭了,赶紧把东西都烧了,不然阳间的东西,六哥可带不走。”
他都能注意到的事,揆叙他们两个人精自然也不会戳人雷区。
两个人赶紧就要把东西卸下来,胤禛急忙拦住,“你们俩干嘛呢?这些纸钱没焚烧之前,是不能落地的。不然六哥就收不到了。”
“是,是,是。”两人又赶紧把抱在怀里的东西放回车上,先从车头处摸出香炉,把线香点上了,又按照胤禛的指示,在地上画了一个带缺口的圈,再把车上的元宝金山等物一点一点拿下来,在那个圈里烧了。
这是胤禛在现代时,跟着爸妈学的祭祀规矩。
从他出生起,他们一家就是在城里住的。但爸妈是农村出生的,对祭祀祖宗的事情从来不敢疏忽。
但他们老家离得远,也不可能每一年都有时间回家祭祀,他妈就询问了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叔叔阿姨们,从他们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祭祀的方式。
据说,用这中方法祭祀,无论亲人死得有多远,都能收到。
其实这中方法根本就没用,而且他们是面对面祭祀,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但王六郎或者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就笑吟吟地看着他折腾。
原本他以为这就完了,可是等揆叙让人把这一车东西烧完之后,又有一个眼生的侍卫推了另一车过来。
胤禛解释道:“这一车是请六哥的朋友喝酒的,你辛苦辛苦,回去之后帮我请了吧。”
可谓是面面俱到,把什么都替他考虑好。
王六郎深深的看着他,忽而一笑,明朗至极。
他说:“好,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最后,小四捎带六郎朋友的事,是我们这边的风俗。
我们这边祭祀的时候,烧在圈里的是给去世亲人的。除此之外,还会专门往圈外烧点,给过路的孤魂野鬼,目的是为了贿赂他们,让他们不要欺负自己的亲人。
不知道宝宝们那边有什么关于祭祀的风俗?
第323章 真相
“吱呀——”
伴随着一声略带滞涩的门轴转动声,封闭了半个月的客房终于重见天日。
先跳进来的是隆科多,他拦在门口往屋子里看了一圈,见白氏正老老实实地坐在桌案旁,这才扭头对胤禛道:“四爷,白夫人正等着您呢。”
那“白夫人”三个字,他念得是抑扬顿挫,充分发挥了新学来的阴阳怪气**。
阴阳完了之后,他才闪身避到了一旁,把路让给了胤禛。
胤禛抬步而入,走到白氏身前,歪了歪头问道:“这位,我是该称呼你白夫人呢,还是该喊一声絮儿姑娘?”
白氏微微抬头,轻笑道:“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再来问我?”
那副姿态,竟是破罐子破摔了。
胤禛叹了一声,“或许,你更想让蓝叙来和你说话?让他亲自来问问你,为什么要一直骗他,一直害他?”
“我没有害他!”白氏立刻激动了起来,“我怎么会害他?”
胤禛摇了摇头,侧身把揆叙让了进来。
而玄真道长,虽然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一双虎目却始终锐利如刀地盯在白氏身上。
相信只要白氏再有半分逃跑的意图,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将这只耍了他一路的狐狸就地格杀。
揆叙走到了距离白氏三步的地方,从容地拱手施礼,“白夫人,小生这厢有礼了。”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条件允许,揆叙永远都不会对人失礼。
但他却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对他失礼。
“蓝公子,快快请起,您怎能对我行此大礼?”白氏下意识地起身去扶他,却被他轻轻避过了。
揆叙满脸诚恳地说:“小生是在谢你呀,谢谢白夫人手下留情,没有害了我全家。”
啧啧!
隆科多抱着手臂、摸着下吧暗赞:什么叫阴阳大师?这就是。
看来,他的阴阳学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呀。
白氏被揆叙阴阳得摸不着头脑,却又胆战心惊,“蓝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听不懂呢?”
揆叙道:“小生想到了夫人可能不懂,所以特来解说一二,以便夫人能坦然领受小生的谢意。”
“蓝公子……”白氏的手指尖不住地颤抖,完全难以自制。
揆叙完全不在意她如何,只是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平淡地说:“当初在衢州,是夫人使计,将四爷引入了白龙堆海市。那海市有多么危险,想来夫人心知肚明。
夫人可知,若是四爷有了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都得以死谢罪?”
她将胤禛引入险境这件事,让揆叙非常愤怒,所以当真是半点余地都不给白氏留,直接就戳穿了白氏没有想到,或者是自欺欺人的事实。
而揆叙更倾向于她是在自欺欺人。
因为他不相信,盛京时就从他们手里逃脱过一回的狐狸,会没有暗中打探他们的身份。
而且他们进入盛京城之后,并没有特意遮掩身份。
这白氏明知道胤禛是个皇子,又怎么会想不到,若是皇子出来事,他这个随行保护的人也落不了好?
“不,不是的!”白氏连连摇头,“蓝公子,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过害四爷。我之所以将他引入白龙堆,是知道他进去之后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怎么会害了蓝公子?
不会有生命危险?那就是可能会有其他危险咯?
揆叙迅速瞥了胤禛一眼,准备等料理完了白氏之后,再仔细盘问,四爷在白龙堆里究竟有没有遭遇其他危险。
先前是他疏忽了,被四爷联合选真道长忽悠了两句,就真信了他们没有遇险。
他完全不给白氏反应的时间,对方话音一落,他就紧迫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四爷不会有危险?”
“他身怀龙气……”白氏猛然捂住了嘴,惊恐地看向揆叙。
揆叙轻轻笑了一声,吓得隆科多都退后了几步,生怕自己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你果然知道四爷的身份。”揆叙凉凉地看着她,“还说不是要害我。你的确不是要害我,是要害我全家!”
“不是的,不是的。”白氏只觉百口莫辩。
揆叙凉凉地问道:“你且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四爷引入那样的险境?”
“我……我……”白氏神色犹疑闪躲,语气吞吞吐吐,显然是有难言之隐。
但揆叙从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更不可能因为她有难言之隐,就放弃排查胤禛身边可能存在的隐患。
“罢了,罢了!”揆叙突然叹了一声,满目的苍凉扑面而来,“夫人若是不愿说,我一介凡人又如何勉强?不过是回京之后,亲自到陛下面前负荆请罪,用自己一命,换我全家的生路罢了。”
听他说得严重,不懂朝廷规则的白氏立刻就慌了。
她非常天真地提议,“蓝公子,我带你逃走吧。只要你不会京城,他们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玄真道长冷笑了一声,呵斥道:“孽障,你是将我等都当成摆设了吗?”
隆科多最是机灵,立刻退出了房间,躲到了玄真道长身后,避免自己落到白氏手里,成为对方的人质。
揆叙摇头道:“我不会跑。我的父母妻儿都在京城,我不能这么自私。”
“蓝公子……”
“夫人说的话如果不是我想听的,还是不要说了。”
白氏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突然扭头冲胤禛跪下了,“四爷,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蓝公子毫无关系。他对您有多忠心,您是知道的。请您将所有的怒气都发在我身上,不要为难蓝公子。”
说完,就“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诶,你这是干嘛?”胤禛下意识地闪避,“你求我也没用啊,我家里做主的是我阿玛,我只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子,根本保不住他。”
白氏磕头的动作顿住。
过了许久,她突然问道:“如果我照实说了,你们能放我离开吗?”
“做梦!”玄真道长冷笑。
但白氏知道他不是做主的,根本不搭理他,只是看向胤禛。
胤禛诚恳地说:“你得发心魔誓,日后若是再以任何形式打扰我们,立刻死与天雷之下,永堕畜生道,再无修行的机会。”
他之所以网开一面,是因为看白氏的反应,将他引入白龙堆,只是想要利用他身上的龙气,并没有害他意思。
若不然,他顶多给个痛快,不可能再给她半丝机会。
但这还有个前提,就是白氏给出的理由足够说服他们所有人。
若不然……
答应放她走的只有胤禛一人,在场的可还有其他三个人呢。
白氏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看起来挺温和的胤禛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她回头看向揆叙,只看到他冷静自持又隐透冷光的眼神。
很显然,揆叙对她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可能对她的一再纠缠厌烦不已。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觉得有些问题,根本就不需要问出口。就算问出口,也只会自取其辱。
“我说,四爷不要为难蓝公子了。”白氏深吸了一口气,垂眸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要借助四爷身上的龙气,彻底毁掉白龙堆海市而已。”
只要胤禛饮了白龙堆里特有的蛇膏酒,就算是从里面出来了,也摆脱不了白龙堆的烙印。
若是有朝一日,酿造蛇膏酒的人需要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借助酒中的引子,把他做成傀儡。
想要彻底摆脱蛇膏酒,就只能毁掉白龙堆。
没有了白龙堆地气中特有的龙气牵引,那些傀儡引子就会彻底死去。
她从白龙堆中得到了画皮的秘术,控制了一个恶鬼,教恶鬼画皮之术,让恶鬼替她汲取精气,供她维持魅力的皮囊。
在她看来,自己与那恶鬼是互利互惠,却没想过恶鬼到底愿不愿意成为画皮鬼,又愿不愿意将得来的精气分于她。
当然了,她也不在乎就是了。
一个注定会被修道者消灭的恶鬼而已,能为她所用便是福气。
她只在乎白龙堆到底能不能毁掉,自己能不能彻底摆脱白龙堆。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胤禛果然毁掉了白龙堆,而且没有收到任何损伤。
这样一来,她就不算是害过胤禛,蓝公子纵然气恼一时,也不会太过怨恨她。
如今她有了美丽的容貌,不在时当初那个相貌平平的红狐狸絮儿,是否就配得上蓝公子了?
“蓝公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害四爷的心思。”
“呵!”玄真道长冷笑了一声,呵斥道,“你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那白龙堆根本不是寻常海市,里面隐藏的凶神恶鬼不知凡几。你将四爷引到那等凶险之地,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没有害人之心?”
隆科多从玄真道长背后探出头来,补充道:“四爷一去就是两个月,你可知道这两个月能发生多少事?皇上处置的圣旨再快一点,你就可以到刑场上给你的蓝公子收尸了。”
很显然,比起玄真道长,隆科多更懂得何为杀人诛心。
这狐女明显对于将四爷陷入险境漠然得很,她只关心揆叙会不会因此责怪她。
只有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可能会害了揆叙,才能让她动容。
第324章 放她一马
“什么?”狐女果然大惊失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揆叙脚边,伸手去抓他的袍角,“蓝公子,我没有想要害你的,你要相信我,我就算伤害我自己,也不会害你的呀!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已是痛哭失声。
比之方才的伪装,现在的狐女,才是真的又痛又悔。
揆叙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却不想她用力过猛一下子扑倒在地。
“蓝公子……”狐女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忍不住露出了委屈之色。
揆叙见此原本要去扶她的手立刻收回,侧身避开了他的目光,“夫人……不,姑娘还是先起来吧,你这样,我们也不好说话。”
他跟在胤禛身边时间久了,在私情的处理上,难免受胤禛影响。
而且,他觉得胤禛说得很有道理:既然不喜欢人家,更不准备把人抬回家去,那就不要给人半点无谓的希望。
在这种时候,无情才是最大的温柔。
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如此明确,狐女心头的希冀彻底泯灭。
也是,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蓝公子如玉君子,皎皎如月,又岂能看上像她这种满身污秽的妖物?
狐女亮踉跄起身,深深看了揆叙一眼,转身面向胤禛,敛衽施礼,“小狐因一己私欲,给四爷添了许多麻烦,在此向四爷赔礼。四爷放心,从今往后,小狐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您与蓝公子的面前。”
玄真道长虽心中有气,但见她有悔改之意,便忍住怒气侧身不看她,算是默认了胤禛要放她一马。
他之所以除妖,为的就是惩恶扬善。若是能令妖物改邪归正,岂不是比简单地将妖物除去,更对这世间有宜?
看见他的态度,胤禛也明白了他的妥协,对他感激一笑,抬手虚扶了一把,神色缓和道:“姑娘能想明白,那真是再好不过。
须知爱情固然美好,但狐生一世,却不能只有爱情。姑娘既然已经挣脱了束缚,何不好好看看这世间,用心感悟一下世情?
或许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世间还有许多东西,比爱情更加美好,更加值得你为之付出。”
去吧,大好的青春,搞事业去吧!
你好歹是个有修行的狐狸,干点什么不好,干嘛非得纠结于情情爱爱?
苦女苦笑一声,再次施礼,“多谢四爷教诲,小狐一定谨记于心。”
她欲要告辞,却又万分不舍。双眸凝视着揆叙,一步一顿退到门口,却又疾步走了回来。
“蓝公子,从今往后,相见无期,小狐可否求您最后一件事?”
揆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请讲。”
狐女道:“妾身就是一只偶然得道的野狐狸,并非出身狐中大族,也从来不配拥有姓氏。蓝公子可否将您的行事赠予我,让妾身余生以此为戒,积德行善,为……四爷祈福。”
其实她想说的,是“为蓝公子祈福”,却又清楚地知道,以揆叙的为人,应该不愿意再与她有所牵扯。
于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转了个弯。
揆叙淡淡道:“我们家的姓氏并非独有,哪有不许旁人用的道理?”
一字一句都撇得十分清楚,当真是不给旁人半点误会的余地。
但是这一次,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狐女却没有被打击到,而是直接就当他答应了,再拜谢道:“纳兰絮多谢公子赐姓。”
然后,不等揆叙作出反应,便要夺门而出。
“哐!”
她撞门框上,被符咒构成的结界弹了回来。
胤禛眼皮子一跳,若无其事地说:“哦,我忘了把锁灵符和困神符揭下来了。”
说完他伸手一招,贴在门窗上的符咒便纷纷飞回了他的掌心,摞成了厚厚的一沓。
“絮儿姑娘,请吧。”胤禛从容地请她走人,直到人闪身而去,他才露出些不好意思来。
隆科多急忙出声打破他的尴尬,“行了,画皮鬼也抓住了,狐女也改邪归正了。我这就带人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
七月半的天气燥热异常,在午后越发毒辣的阳光下,连野外的风都卷成了滚滚热流,吹得人心浮气躁。
纳兰絮从客栈里狼狈逃出,半刻也不敢在县城停留,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了城门。
从今往后,她是真的要死心了。
或许,这个强求来的姓氏,将是她余生唯一的念想。
纳兰絮苦笑一声,任由爆裂的太阳光扑洒在身上,全然不顾裸-露的肌肤隐隐作痛。
她本就是属阴的狐女,最近几年又执迷于私情,做了不少错事,身体早被阴邪之气侵染。
阳光对这野外的植物来说,是生命的源泉,与水分一样不可或缺。
但对如今的纳兰絮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阳光中自带的正阳罡气,就像是一柄柄细小而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肌肤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细碎的口子。
这些伤口若说是痛,又勾出自内而外的痒意;但若说是痒,那绵绵密密的痛却又挥之不去。
又痛又痒,痛痒难当,却又无法可解,无计可施。
可她却倔强地扬着脸,任由那些利刃落在脸上,刺进心里。
直到夕阳西下,余晖在远山的尽头映出一抹暮山紫,那滚滚热流终于退去了它不该有的温度,重新幻化成了柔软清凉的微风。
微风拂过,抚平了他浑身上下的痛痒,似乎也将她心头的伤痛一并吹去。
纳兰絮终于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日后该何去何从。
首先她日后一定要积德行善,寻找曾经因她而受过伤害的人,尽量弥补。一是为曾经的她赎罪,二是为她的蓝公子祈福。
纵然日后天涯海角,永世相隔,她也希望蓝公子一生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或许,她还可以顺便看一看这世情,认一认这世道。
那四爷既然能让蓝公子真心臣服,想来不是信口开河之辈。她既有幸得了教导,哪能不以为意?
如果她遵从了四爷的意思,蓝公子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吧?
定下了目标之后,她又朝县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意选了个方向,便疾驰而去。
=====
闽侯县距离东海边缘已经很近了,有胤禛的神行符在,接下来的路程中又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们行程极快,到了第三日下午,一行人就已经站在沙滩上,观赏波涛汹涌的海浪了。
“好大的浪潮!”明若惊叹道,“我原以为,钱塘江的浪便已经足够壮观。今日见了这海浪,才知道何为小巫见大巫。”
前世他虽然奉皇命到处出差,但却都十分巧合地避开了临海的地方。
因此,这是他两辈子头一次见到大海。
而此时的海洋,并没有像后世一样被各种垃圾污染,海水的色泽浓绿的近乎湛蓝,海浪将新鲜的海风迎面送来。
虽然一开始,他们这些内陆来的人,并不适应这种气味。
但人的嗅觉是会自动屏蔽的,没过多久他们已经感受不到异味,海洋带给他们的,就只有烟波浩渺的震撼,和一望无际的压迫感。
许久之后,潮汐退去,原本被晚汐淹没的礁石逐渐显现。湿润的海滩上,留下了许多贝壳、螃蟹、海菜、小鱼等海浪的馈赠。
看着个头明显比淡水线大了许多的海蟹,明若好奇地问:“海里的螃蟹,会更好吃吗?”
隆科多也摸着下巴,满脸不可描述的笑意,“听说海里有一种叫海参的东西大补,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虽然每一个和他睡过的女妖都对他挺满意,但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更厉害?
揆叙轻笑道:“既然有这种说法,那沿海地区肯定有人卖这东西。隆三爷若是好奇,不妨亲自试一试。”
他这个人一向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特别是对被他认可的人,他的包容度一向挺高。
法保那种爱无理取闹的,他都能处得很好,还让法保对他心生敬佩。像隆科多这种看似轻狂,实则行事有度的,就更不在话下。
“也是。”隆科多道,“等咱们办完了正事,索性就在这里多待几天,好好尝尝这沿海之地的美食。”
说完,他又扭头征询胤禛的意见,“四爷,你说好不好?”
胤禛看了一圈,见随行的人大多数都目露期待,便也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也好,这沿海之地别的不说,但是各种鱼类,就够你们新鲜的了。”
这辈子他虽然是头一次出海,但前世他可没少跟着父母哥哥一起到海边游玩。对于海鱼,各种生腌、刺身不知道吃了多少。
而海边最让他喜欢的,还是各种内陆没有的水果。
只不过,他身为北方人,吃水果一向清淡。一般都是洗干净之后,该去皮的去皮儿,该去核的去核,然后就直接吃了。
但海边人吃水果不一样,他们喜欢加各种蘸料。什么酸梅粉呀、椒盐粉啊,还有各种当地特有的酱料。
虽然他也不是吃不了,但到底不太符合他的口味,偶尔吃吃还行。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沿海居民,吃水果有没有后世那么麻烦?
第325章 我有一个青龙朋友
事情办完之后如何,现在来谈还为时过早。当前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有一个大难题。
“四爷,你知道神仙岛在哪里吗?”问这个问题的是隆科多。
明若虽然没有问出口,但眼睛也一直盯着他,显然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
“当然知道了。”胤禛道,“神仙岛就在东海之东。据我得来的消息,那座岛上不但暗藏金矿,还盛产文山玉,倒像是传说中的长留仙山。”
至于他这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不必多问,肯定是他师傅赵公明告诉他的。
自从胤禛找他借了一回钱之后,赵公明深觉他作为财神的弟子,借钱的行为太丢师门的脸面,就告诉他了许多凡间暗藏的矿脉。
这也就导致了胤禛一度缺乏赚钱的动力,目前为止也就苏出了一个香水精油,还有就是让道录司的大本营随顾园,能够自给自足。
揆叙道:“《山海经》有云:又西二百里,曰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若真是传说中长留仙山,那便是西方白帝的道场,又怎么会被一群背景驳杂的妖精道士占据?”
胤禛不大在意地说:“神话传说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许多都经不起考据。还有一些考来考去才发现,所谓的神,都是被世人景仰的人。”
可以说中国的神,大多数都是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人,世人所推崇景仰,享尽了后人的香火。
眼见他们的话题越说越偏,明若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一切拉回正轨。
“诸位,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到神仙岛去吧。”
且不管那岛上究竟有没有住一个真神仙,既然敢以神仙岛作名号,岛上的人多半会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态,肯定不允许凡人登陆。
海边是有许多渔船,但明若可不觉得,靠着这些渔船,就能把他们带到神仙岛去。
胤禛微微一笑,“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既然来了,自然有法子上去。”
揆叙想到他们在洞庭湖得到的请柬,心下已是了然,便直接附和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在这海边,等着四爷凯旋。”
不是他不愿意跟着胤禛去,只因他们这一群都是凡人,就算真跟着去了,多半也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
既然如此,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岸上,就让玄真道长一个人跟着,再有早几年就登岛的钟道人做内应,不管事情能不能解决,保障四爷的安全应该是没问题的。
明若倒是想跟去,但她才刚开始修行,法力十分浅薄,心里便有了和揆叙一样的思量。
因而,她只是目露担忧地看着胤禛,正色道:“无论如何,以保全自身为要。”
前世她自己办差的时候,那是恨不得尽善尽美。可是如今轮到了胤禛,她却宁愿对方把差事办砸了,也不愿他出一点意外。
胤禛郑重回道:“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至于你们……”
他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
就这么把他们放在岸上,胤禛自然是不放心的。
神仙岛上的妖道和妖物可不止一个,甚至不止一窝。而他这次就是去踹窝子的,万一把人惹急了,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毕竟,聊斋世界的修道者,可没有不伤害凡人的规矩。
君不见,原著中多少和尚、道士甚至是地仙,都将凡人耍着玩儿?
察觉到他的为难,揆叙善解人意地说:“四爷多留些符咒便是,我与隆三爷还是有些对敌经验的,一定会保护好富察格格。”
胤禛道:“不但是她,你们也都得平安无事。”
他的目光掠过三人,又从跟来的二十个侍卫身上一一划过,神色坚定地说:“我既然把你们从京城带出来了,肯定得把你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不管这句话有多少真心,他身为一个皇子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足够令那些侍卫感动。
一群侍卫争着向他表忠心,并表示保护四爷是他们的职责,就算为此丢了性命,那也是应该的。
“好了,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都知道。”胤禛抬手压下了他们的声音,笑道,“大家放心,我已经想到保全你们的法子了。”
“什么法子?”明若狐疑地看着他,“对你可有什么损伤吗?”
她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圣人,既然有机会,自然要最大限度地替胤禛争取人心。
果然,她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担忧的看着胤禛,那些侍卫更是神情激动,怕是胤禛指个坑让他们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
“当然没有了,大家不用担心。”胤禛无奈道,“我也是才想起来,我在东海也是有朋友的。在我和道长去神仙岛的这段时日,你们就住在我朋友家里,量神仙岛上那一群,也不敢到我这位朋友家里撒野。”
没错,他想到的朋友,就是东海龙三太子敖放。
本来明若没想问的,但看见揆叙露出了然之色,她心头一梗,拉着胤禛问道:“朋友?你在东海也有朋友?”
虽然她很清楚,胤禛和揆叙之间不会有什么,但她和胤禛是未婚夫妻,对胤禛的了解却还不如揆叙多,总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实处。
偏偏胤禛并不清楚她这微妙的心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一脸神秘地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取出一块龙鳞,咬破指尖,以鲜血代替朱砂,在龙鳞上绘制了一个奇异的符咒。
最后一笔画完,青色的龙鳞在红光的笼罩中化作一道虚影,如游鱼一般钻进了海面,没有溅起半点涟漪。
=====
东海龙三太子的寝宫,小青龙正无聊地趴在贝壳床上,数自己的鳞片。
最近几年他法力增长很快,眼见又到了褪鳞的时候,整条龙身上斑斑驳驳的,让他根本不愿显出原形。
可是鳞片褪落的时候痛痒难耐,化作人形又抓挠不着。他只能把所有人都赶出去,独自一条龙躲在寝宫,熬过这漫漫的换鳞期。
他尾巴一卷,前爪正好在尾巴尖上挠了一下,带下了几片龙鳞。
看见龙鳞,他就想到自己的好朋友。也不知道小四现在怎么样了?
人族的生长周期短,从上次一别,七八年过去了,小四应该已经长得很高了吧?
他正想着呢,一团红光包裹着一团青光直接飞了进来。敖放正欲发怒,却从那团光上感应到了自己鳞片的气息。
而他退下的鳞片,只送给过一个人。
敖放精神一振,矫健的龙躯在贝壳床上盘旋了一阵,幻化成了一位眉眼如画的美少年。
“来人!”敖放扬声喊道。
然而,他等了片刻,却根本无人应声。
他的脸色当时就变了,纵身飞到门口,猛然拉开了由巨大珊瑚雕成的大门,却没看见本应该守在门口的宫奴。
“来人,人都死哪儿去了?”
敖放是被家里人宠的有些单纯,但他却一点都不傻。
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肯定是因为这些日子里,他每天都窝在寝宫里,不到用膳时候绝对不喊人进来,也不会出门。
这些宫奴自认为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这才敢胆大包天地偷懒。
如果他们只是偷懒也就罢了,敖放也不是那种不懂变通的。
但这些人一个都不留守,全都跑出去,就让他难以忍受了。
敖放直接放出令箭,召唤星羽。
彼时,星羽正带着一队蟹将,按照既定的路线巡视海域,突然接到三太子的召唤,他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迅速将接下来的巡视排了下去,自己则急匆匆地赶回了敖放的寝宫。
他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从,微微蹙了蹙眉,拱手询问道:“不知殿下召我前来,有何吩咐?”
敖放道:“小四来找我了,你快跟我去接他。至于你们……”
他目光冰冷地从那群宫奴身上扫过,冷笑道:“我自会禀告母后,让她老人家再给你们安排合适的去处。”
说完,他再不理会纷纷求饶的宫奴,拽着星羽就往海面上游去。
“诶,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星羽一边顺着他的力道游动,一边询问。
三殿下待人一向宽厚,若不是这些宫奴做得太过分,想来殿下也不会说出要将人交给龙后处置的话。
要知道,龙后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如果知道了有人敢怠慢她的宝贝儿子,这些人还想有什么好下场?
敖放一脸愤愤地将事情说了,星羽的脸色沉了下来,“也是殿下待他们太过宽厚,才让他们忘了本分。”
他也彻底熄了替那群人求情的心思。
作为一只海百合,星羽自然不以速度见长。但在敖放这个水中王者的带领下,他也体验了一把极限畅游。
几乎是话题结束之后,两人便钻出了海面,迅速化作了人形。
“四弟!”敖放激动的扑上来,紧紧抱住了胤禛,“我想你想的好苦呀,你怎么才来看我?”
胤禛纵容地笑道:“我不是来了嘛。这不,才到东海,就先联系你了。”
想到方才青龙跃出水面的一瞬间,他那异于常人的眼力看见龙身上一片斑驳,不禁担忧地问:“三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敖放: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话!
第326章 不差钱的龙族
“三哥,你是不是受伤了?”胤禛满脸担忧,“在东海还有人敢伤你?”
“啊,我没受伤呀。你也说了,在东海谁敢伤我?”敖放一时没反应过来。
星羽急忙低声提醒,“殿下,鳞片。”
——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最近正褪鳞呢。
“啊!”敖放瞬间炸毛,慌忙道,“我没受伤,真的没受伤,四弟你就别问了。”
在四弟的心目中,他想永远做一条完美无缺的小青龙。褪鳞这种黑历史,就让它浮云吧。
“真的?”胤禛一时情急,也没察觉到他的一样,满脸不信地说,“刚才我明明看见……”
“不,你什么都没看见。”敖放慌忙打断了他的话头,并迅速转移了话题,“四弟这回带的人,和上回的好像不大一样啊。不准备给我介绍一下吗?”
见他一脸讳莫如深,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胤禛总算反应过来,这里面必有隐情了。
知道在澳方这里问不出来,他就悄然观察了星羽的神色,在星羽上并没有看见半点担心和忧虑,就知道问题不大。
既然如此,他就不多问了。
“我身边的侍卫,都是我阿玛安排的,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胤禛有些自嘲:汗阿玛对他可真重视呀,每回都亲自安排他的随行侍卫,还每回都安排不一样的人。
这是生怕这些侍卫多跟着他跑两趟,就对他死心塌地了?
都是下五旗或者是汉军旗的侍卫,就算是真的拜入了他的门下,在清初这种大环境下,又能威胁到谁呢?
敖放不懂他的苦闷,他一转眼就看见了揆叙,顿时指着他笑道:“这个我上回见过,是纳兰公子,对吧?”
揆叙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温和地上前施礼,“正是纳兰揆叙,三太子好记性。”
“那是自然。”敖放得意一笑,“莫说你我只分别了不到十年,就算是一千年前,我过生辰时,谁送了我可心的礼物,我到现在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要怀疑一条龙的记忆,更不要怀疑一条龙对于金灿灿的记忆。
那些金光闪闪的生辰礼,就算是再过一万年,他也会时不时拿出来盘一盘,又怎么会忘记呢?
“诶,对了。”他摸着下巴打量明若和隆科多,“这两位是谁呀?特别是这位姑娘,我还是头一回见你出门还带姑娘的。”
听见这话,明若立刻就露出了笑容,不自觉地往胤禛身边靠了靠,无声地宣誓主权。
而胤禛也没让她失望,非常自然地拉着她的手,对敖放介绍道:“这位是我未婚妻富察格格,也就是你未来弟妹。三哥,我可是带媳妇儿来拜见你了,你就没有点表示吗?”
媳妇修行也是需要资源的,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讨要见面礼的机会。
“啊,这……我事先不知道,也没有准备呀。”敖放苦恼地挠了挠头,突然一拍脑门儿,“这样吧,我带弟妹到我的宝库里去,她若是看上了什么,随便拿。就当我这个做哥哥的给给的见面礼了。”
明若一惊,急忙道:“这可使不得!小四都是开玩笑的,三太子不用搭理他。”
“诶~”胤禛嗔怪道,“我和三哥是什么关系?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你千万不能跟他客气,不然他先跟你急。”
他一边说,一边隐蔽地朝明若使眼色:你和小傻子,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还不赶紧巴拉点儿好东西?龙太子的宝库,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明若接收他的眼神,秒懂。
“对,对,对,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和四弟的交情!”敖放在一旁嚷嚷道。
从来不爱占人便宜的明若犹豫了三秒,就对主动积极跳坑的敖放妥协了。
——我这不是占便宜,是因为相信他们之间的兄弟情。
星羽无奈地笑了笑,也没有打搅自家殿下的兴致,而是在他们叙完旧之后,适时提醒道:“殿下,咱们还是先请四爷到龙宫去坐坐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呀。”
“哦,对,对,我与四弟好久不见,乍然重逢,太过惊喜了。”他握着胤禛的手,“四弟,我带你……”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如今还在掉鳞,不能化作真身带他,急忙踢了踢星羽,“喂,你还不快化作原型,把我们都带回龙宫?”
看透一切的星羽能怎么办呢?
自家殿下,宠着呗。反正都已经宠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回。
星羽身形一晃,原本挺拔俊秀的青年就不见了踪影,原地出现了一株巨大的虎斑纹的水草。
正在众人惊叹警惕之时,水草说话了,用的是星羽的声音,“你们每个人挑一个叶片坐好抓紧,我会把防护打开,你们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说完,他就把所有的叶片都铺展到了地上,占地竟有一丈方圆。
说实话,星羽真身上的纹路,是黑白相间的虎斑纹。有这种斑纹的草,若是植株小一些,会很可爱。
但坏就坏在星羽的本体太大了,每一条枝叶都很粗很长,乍一看像是无数银环蛇在飞舞,直让人头皮发炸。
一时之间,众人都很胆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上前。
胤禛倒是不怕,但他被明若死死拉住了,硬要挣脱就是伤了明若,也不敢用力,只能无奈地示意揆叙,“你先上去,然后扶着我点儿。”
然后看向明若:我让揆叙先上,这总可以了吧?
“是。”揆叙定了定神,努力克服了对人类对蛇类的膈应,踩上了其中一个枝条,“四爷,来,门下扶着您。”
其实他心里清楚,胤禛会让他先上,那就必然是没有感应到危险,他自然也不怕拉胤禛一起上来。
有了他们两个带头,其余也都陆陆续续上来了。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敖放一声令下,星羽就放出了一层透明的光罩,把众人牢牢护住,飞身而起,慢慢沉入了水中。
胤禛一行人都没来过深海,这一回算是体验了一回深海漂流,见识到了许多海洋里才能孕育出的生物。
“那条鱼可真大,得有太和殿那么大吧?”隆科多指着一条鲨鱼惊呼道,“诶,诶,它过来了,它过来了。”
不远处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风驰电挚地从他们身侧蹿过。方才还在他们身边游荡的一个小型鱼群,立刻就只剩下小鱼两三条。
尽管知道敖放不可能会让他们有危险,但这么近距离的一场单方面杀戮,还是让他们心脏紧缩。哪怕鲨鱼已经到别处去觅食了,他们还是心有余悸。
“呼——”明若长长地徒劳口气,才放下犹豫过于紧张,他的指甲已经掐进胤禛手臂上的肉里了。
“啊,对不住,我放下没有注意。”明若急忙替他去揉。
但他两辈子都出身贵族,天生被人伺候的命,哪里会伺候人呢?
见她毫无章法地一通乱揉,胤禛忍住眼角的泪意,急忙组织了她,“好了,不用揉了。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反倒是再让你揉下去,我觉得自己这手要废。
明若觉得自己脸都要烧着了,为自己强行挽尊,“我不是胆子小,只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鱼。”
“理解,理解。”胤禛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着安抚道,“其实鲨鱼并不喜欢吃人,因为对它们来说,人口的口感比不上海里的鱼肉。你只要不故意把身上弄出伤口撩拨它,他是不会吃你的。”
明若惊叹道:“你连这个都懂?”
胤禛谦虚道:“稍微懂一点。”
一旁的敖放询问地看向星羽,见星羽点头肯定了胤禛的话,他才愣愣地说:“以前我大姐经常说我不学无术,我还不服气,如今我可算福气了。”
作为一个海里生海里长的龙族,他对海洋生物的了解,竟然还比不上胤禛这个陆地生物,想想可真是有点丢人。
“诶,对了。”敖放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星羽,“咱们龙宫里有鲨鱼成精的吗?”
“没有。”星羽摇了摇头,“鲨鱼、鲸、海豚、鱼龙、苍龙等大型鱼类,因为真身体型过大,化形需要的灵气过多。它们又不像龙族一样有上古遗泽,就算偶然有一两只生了灵智,也不可能化形。”
想要在龙宫任职,化形是最基本的条件。
若是不能化形,就算有后门,也走不进去。
“幸好,幸好!”敖放拍了拍胸脯,本体比他还大的鱼,他实在是心有余悸呀。
这时,有一线微光从海底深处钻出,映入了众人的眼睑。
随着星羽再往下潜,那束微光的面积就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多,不多时众人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闪烁着五彩宝光的建筑群。
敖放得意道:“看,那就是东海龙宫。”
胤禛仔细看了看,疑惑道:“三哥,我怎么觉得这个建筑风格有点眼熟?”
好像洞庭龙宫的建筑也是这个风格。
正疑惑间,就听见敖放解释道:“你当然眼熟了,我家和洞庭龙宫都是一个人主持建造的。”
当年洞庭龙宫翻修之后,宴请一众水族大神赴宴。东海龙王见了,十分喜欢那个建筑风格,便也请了宇文铠的魂魄,将东海龙宫也重新翻修了一遍。
反正他们海底龙族别的不多,就是宝物多,不差钱。翻修一下宫殿而已,毛毛雨啦。
如今的三界又是人族为主,他们龙族也只能在自己的地盘摆摆烂,吃喝玩乐这个样子了。
第327章 敖放的控诉
占着人族为气运之主的光,胤禛这个人族皇子进了龙宫,也颇受礼遇。
更别说,胤禛还有个证神师傅做靠山,他们这些下界的神仙,自然是不敢惹正神天仙的。
若有天仙到了地仙的地盘,地仙的态度就像是凡间的地方官员迎接中央委派的钦差一样,宁可无功也不要有过。
万一有一点怠慢了,正碰上一个心胸狭隘的,后续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
得知曾经帮过自己儿子的财神弟子来了,东海龙王当即就吩咐下去,摆宴替贵客接风,并让现在龙宫里的公主王子们全都来请胤禛赴宴。
由于大公主敖饮溪和胤禛在洞庭湖见过,算是他的旧相识。因此,她就越过了大太子,成了催请贵客的领头人。
对此,咸鱼本鱼的大太子丝毫不以为意,反正这个妹妹子小就比他厉害,小小年纪就能领龙宫十万水军,父王器重她才是理所应当。
反倒是和敖饮溪年龄相差不大的二太子,一直不服这个姐姐。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安安分分的等着嫁人,然后相夫教子。
至于这些出风头的事,就应该让给他们这些兄弟们。
只不过,东海龙王是个耙耳朵,龙后又特别为自己唯一的女儿骄傲,二太子纵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里,不敢吐露分毫。
胤禛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脸面,当即受宠若惊,连道惭愧。
大公主爽朗地笑道:“四爷何必这样谦虚?你是三弟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们整个东海龙族的恩人。恩人登门,若是我们怠慢了,岂不是让人指着鼻子骂我们不懂礼数吗?”
早就对各界现状有所了解的明若觉得,这位东海大公主可真会说话。
明明是龙族想要和胤禛这个财神弟子套近乎,从她嘴里过了一圈,就变成了东海龙族知恩图报了。
如此一来,既奉承了胤禛这个贵客,又保全了东海龙宫的脸面,可谓是八面玲珑。
也怪不得龙王龙后器重这个女儿,越过几个儿子,把兵权给了大公主。她若是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也乐意宠着。
提到女儿,她就免不了又想起早逝的妹妹温宪公主和女儿怀恪公主。
如果她们两个能有这大公主一半的玲珑,想来纵然额附待她们不好,她们也能一辈子活得潇洒。
这一刻明若才深切地意识到,女儿家想要活得好,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而是要自己立起来。
因为心里存着事,接下来她一直都很沉默。
胤禛察觉到她的异样,和大公主寒暄了几句,答应了晚上会去赴宴,就把人给送走了,期间看了明若好几眼。
等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之后,他才握住明月的手,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我没事。”名额摇了摇头,突然问道,“你上次说的,回京之后要向皇上提议,将所有的公主都按照武曌的路子培养,是开玩笑的还是说真的?”
胤禛一怔,有些莫名其妙地笑道:“你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来了?上次我提的时候,你不是不赞同吗?”
明若正色道:“今日见到了东海的大公主,我才意识到,是我浅薄了。”
从前她见识到了实例,只有他自己和胤禛两个。
胤禛上辈子虽然是个女孩子,但这辈子却是个受到皇室精英教育的皇子;她这辈子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上辈子也是个受到皇家精英教育的皇子。
他们两个遭遇都不能以常理度之,自然也不能作为参考。
直到见到了敖饮溪这个真正自立自强,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的公主,她对胤禛的提议,才有了直观的认知。
胤禛惊奇的看着她,笑吟吟地说:“怪不得你上辈子能成为最后的赢家,果然善于自我反思。”
想想雍正皇帝上位之后,为百姓做的那些事,如果他是一个因循守旧,不懂反思变通的人,也下不了那样的决心。
突然被他夸了一脸,明若莫名有些羞恼,红着脸催问道:“我问你话呢,你到底是认真的,还是随口说说?”
这人也是的,正和他说正事呢,怎么突然夸她,叫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见他脑了,胤禛也不敢再卖关子,急忙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已经写信给二哥和八弟了,想来如今汗阿玛已经开始实施了。”
“给……给太子和老八了?”明若一怔,神色有些恍惚,“你对他们两个,是真的很信任呀。”
胤禛自信地说:“我不只是信任他们,也是信任我自己。我相信自己的提议,对这个天下是有利的。二哥和八弟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让它埋没了。
至于其他的,我提这个建议只是为了让我的妹妹们、甚至是以后的女儿多一条出路,并不是奔着功劳去的,所以都无所谓。”
他将这件事写在了给太子的信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子肯定明白他的意思,在康熙面前提起的时候,定然不会透露胤禛的分毫。
明若理解地点了点头,“以你如今的情况,这种功劳不要也罢。”
如今明若倒是和胤禛一样,一心盼着太子能顺利登基了。
因为胤禛的这些功劳,康熙不知道,太子却是一清二楚。如果太子能够顺利登基,以胤禛这些年的贡献,一个铁帽子王是跑不掉的。
至于太子会不会卸磨杀驴,明若表示:上辈子和太子共事半辈子,对于太子的人品,他是绝对相信的。
因为自小便是作为正统储君培养的,太子的行事与气度,可比少年登基,一直和权臣斗智斗勇的康熙大气多了。
胤禛松了口气,笑道:“你能理解就好。”
日后他们两个可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像这一次的事情还会有很多,如果明若不能理解,他俩的日子,可不就要整天炸锅了吗?
明若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朝堂上的事情,我懂的都比你多?”
只怕眼前这个小傻子一心想着兄弟情谊,对于太子登基之后他能得到的好处,根本就没有概念吧?
不过没关系,这小傻子心里没数,她心里有数也是一样的。
反正以胤禛的性情,日后也必然不会反感她接触朝政,他们二人在许多事情上都可以相互查漏补缺,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胤禛可不知道,他在他未来附近的心里,已经沦落为需要精心呵护的小傻子了。
此时他正拉着敖放,以托孤的心态,把明若、揆叙,隆科多等人托付给了敖放。
“是的放心,弟妹尽管住在我这里,绝对没有一个散仙敢来挑恤。”
笑话,他们龙族虽然面对天仙的时候很怂,那也仅仅是面对天仙时而已。个把散仙、地仙,哪一个敢在东海龙宫撒野?
胤禛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很放心地把自己的软肋托付给了敖放。
不过,敖放也趁机提了条件。
“你去神仙岛的时候,得带着我一块去。”
自从几年前被大姐带回来之后,父母把他看得更严了。他也因心境松动需要闭关,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出过东海龙宫的大门了。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晋升了一级,自然就想要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在外面撒撒欢。
不过,以龙王龙后对他的溺爱,他想出去,父母那一关可不好过。
若是胤禛提议带他出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神仙岛在凡人和散仙看来,是个了不得的福地。但在东海龙族眼里,也就是的灵气多一点第岛屿罢了。
上面的散仙聚集得再多,也不置一提。
龙王和龙后不让敖放自己去神仙岛,不是对他的实力不放心,而是对他的心性不放心。
一个小孩子,抱着一把绝世好剑出现在闹市里,比起伤别人,他更可能先伤了自己。
在龙王和龙后眼里,修为更高的敖放,就是小孩子抱着绝世好剑的状态,让他们如何放心他自己出去?
与之相反的,胤禛的年岁虽然小,但由于他曾经救过敖方一次,洞庭湖的时候,还非常妥贴地联合大公主敖饮溪,把敖放送回了东海。
所以在他们看来,胤禛是非常靠谱的。至少他行事很有分寸,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啊,这……”胤禛却迟疑了。
见他不乐意,敖放立刻就想起了几年前,在洞庭湖的时候,胤禛一句话把他哄回大姐身边,却自己跑掉的事。
那时候,大姐揪着他的耳朵训斥他,说他修为如此低下,跟在胤禛身边也只会拖人家后腿,让他老老实实地回东海修炼。
他这几年修炼如此辛苦,为的是什么?为的是父母的夸赞吗?
反正父母对他总也不会放心,那夸不夸赞又有什么区别?
他为的就是稍微高一点,不至于被人说成会拖胤禛的后腿。
但他都如此努力了,四弟为何还是不肯带着他!
敖放越想越委屈,嘟着嘴巴鼓着脸颊,满脸控诉地指着胤禛质问道:“四弟,你是不是还嫌弃我修为低?”
胤禛:“…………”
——啊,这……
第328章 暗号自由发挥的接头
“你怎么会这么想?”胤禛疑惑地反问,“你如今已经是天仙了,修为可比我高多了,我怎么会嫌你修为低?”
眼见敖放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胤禛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我反应快呀!
他不想让敖放跟着,和修为有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神仙岛一行前途未卜,他并不想让敖放跟着冒险。
至于他对敖放没有信心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敖放被宠得太过了,心性虽然纯善,但却像小孩子一样没有定性。
但凡敖放有大公主一半的心智,胤禛是很乐意增添这么一个助力的。
多年的辛苦修行得到了肯定,敖放脸上的委屈很快就转为暗喜。
但又想到自己的修为明明高了,胤禛却还是不愿意带着他,心头的喜悦又减了两分,不大高兴的问:“那你为什么还不乐意带着我?我的修为这么高,又不会给你拖后腿。”
会不会拖后腿,跟修为高低有什么区别呢?
揆叙就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但胤禛却敢肯定,若是不得已要带着揆叙一起去,揆叙是绝对不会拖他后腿的。
只不过,神仙岛危险预估太高,揆叙若是要做到不拖他的后腿,只怕得把命搭上。
胤禛可舍不得。
但这种实话,明显是不能跟敖放说的。若不然,这条小青龙可是要有的闹腾。
“三哥,你听我说。”胤禛神色诚恳,脑子转得飞快,“不是我不愿意带着你一起去,而是在我心里,除了你,把明若交到谁手里,我都不放心。”
“是……是吗?”原来我是有重任在身吗?
敖放有点迷糊了。
“当然!”胤禛重重的点了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与明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就是我此生挚爱,就是我的命。
若是她有了半点损伤,我必定痛不欲生。在整个东海,我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三哥你呀!”
一席话说得小青龙心花怒放,当即就拍着胸脯保证,“四弟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整个东海就没有一条鱼敢欺负弟妹。至于神仙岛,你就放心去吧,整个东海龙宫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胤禛感动得热泪盈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兄弟俩是过命的交情,我就不跟三哥说谢字了。”
“嗐,咱们俩谢什么谢?那也太见外了。这点小事你要敢谢我,我跟你急。”
于是,当天晚上,胤禛带着明若、揆叙、隆科多与玄真道长赴宴的时候,龙王龙后时刻警惕着,就怕敖放突然提出要跟着胤禛出去。
他们虽然对胤禛很放心,但再放心,也没有把儿子圈在自家地盘上来得安心。
等到第二天一早,胤禛向他们辞行,并当众把明若等人托付给敖放,只带着玄真道长一人离去之后,龙王与龙后面面相觑,对自家小儿子表现出的乖巧难以置信。
等把客人们送回客房之后,龙后把儿子叫到跟前细细询问。
此时的敖放,还处于被交付重任的激动之中,正愁没人来问呢。被自家母后一问,他当即强忍激动,满心自豪地炫耀了一通。
龙后满心复杂地送走了自家傻儿子,神情恍惚地对龙王说:“这位四皇子,未免也太会拿捏咱们儿子了。”
对此,龙王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有人能管住他还不好吗?我看四皇子目光清正,是个心思纯澈之人。以后放儿若是再偷溜上岸,去找四皇子,不比到别处浪更要让你放心吗?”
龙后微微一怔,不得不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至于敖放从今往后变成乖乖儿,不会再偷溜上岸这种可能,他们俩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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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胤禛二人离开了东海龙宫,飘在海面上,一路往东飞了有二三十天,中间也遇见过几处岛屿,但都是些没有灵气的荒岛。
这些岛屿上并没有修士,甚至连一个开了灵智的动物都没有。但也有一点好的,那就是上面有许多外面没见过的鲜花,还有味道极好的果子。
玄真道人见胤禛对这些花果颇为垂涎,就顺手教他如何制作定星盘。
这定星盘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但却需要灵气充足的材料。
刚好胤禛别的不多,灵气充足的原材料倒是多得很。往日里只是没有机会学习炼器而已。
如今有了玄真道人带他入门,二郎神君给的网课资料里,属于炼器的那一篇章自动排众而出,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
然后玄真道长就发现,胤禛本身好像就学过如何炼器,只是他的炼器手法十分古老,比之如今流行的,未免太过简单粗暴。
想来也是,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阵法之道,都不可能一成不变。每一代总有那么几个天才,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创新。
那些创新失败的,自然就散失的历史长河里,再也没有痕迹了。但凡能流传下来的,都有其过人之处。
所以说,也不是什么功法都是越古老越好的,修仙之道也不能一味崇古。
这个问题,胤禛很快也发现了。
他干脆就只把二郎神网课里的东西当做参考,若是学习的过程中,发现有早就失传却还很好用的古法,他才提出来和玄真道人共同探讨,让玄真道人也获益匪浅。
“看来,古法也有它的过人之处。”
胤禛却道:“无论古法今法,都在你我手中掌握,只在合适的时候选择最合适的方法罢了。”
玄真道长微微一怔,哑然失笑,“倒是贫道着相了。”
星盘做好之后,他就教胤禛如何在星盘上做标记,给那些岛屿定位。
胤禛一看:这不就是仙侠版的GPS吗?
他干脆就再接再厉,配合符咒,做出了可以根据星盘的定位瞬间转移的法宝。
在炼器这方面,他还是有点天赋的。
“这些果子日照时间长,又适应了海水灌溉,不缺水分,滋味实在是好。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就多摘一点,给宫里的娘娘们尝尝。”
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就是这些果子经过多年的进化,只适合用海水灌溉,并不能移栽回京城去。
还有那些花,不但种类是中原没有的,就连颜色也更加多姿多彩,却都不能移栽,实在是可惜。
玄真道长安抚道:“四爷的一片孝心,娘娘们必然能感受到的。”
出个远门尝到好吃的果子,还不忘想法子带回去给母亲尝尝,这份孝心实在难得。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知道神仙岛的具体方位,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胤禛手里的符咒能联系上钟道人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多天后了。
有了钟道人这个内应做定位,他们两人少了许多弯路,直接走直线飞了过去,万□□程不过两日光景,便被一层看不见却摸得着的结界挡住了去路。
“这里应该就是神仙岛了。”胤禛道,“根据符咒的反馈,钟大师就在这附近。”
现在,问题来了:他们怎么进去呢?
原本胤禛手中是有一张请柬的,但那张请柬早就被钟道人用掉了。他们若想进去,必得有人从里面出来带,他们进去。
只是,若是钟道人亲自出来把他们带进去,必然会过早暴露双方的关系,那这卧底的作用便要大打折扣。
正在胤禛为难之际,他的左侧两丈处,突然出现了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上贴着张牙舞爪的狻猊神兽。
下一刻,门上的神兽突然伸展了一下脖颈,一瞬间从二维变三维,很快就从门上飞了出来,用尾巴将两扇厚重的大门推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个衍生的青年道士,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胤禛和玄贞道长。
他将两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突然换上一副不胜欣喜的嘴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胤禛面前,拉着她的手嗔怪道:“侄儿,你可来了!我都等你好几天,你怎么才来?”
那道士一边欢喜地抱怨,一边冲他使眼色。
胤禛虽不明所以,但他并没有从这道士身上感受到恶意,便顺着他的话头喊了一声叔。
“对不住了叔,我和道长都不大认识路,海面上又没有路标,我们俩生生徘徊了好些天。”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道士爱怜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突然换上了悲伤之色,询问道,“你父亲的丧事办好了吗?”
胤禛点了点头,“幸而有相亲族老们帮忙,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道士露出了欣慰之色,“也不枉我这些年一直照顾他们。对了,你母亲……”
说到这里,他就露出了一副询问之色,显然这个问题,他是要胤禛自己发挥。
胤禛眼眶一红,哽咽道:“自从父亲走后,母亲的身子便不大好了,拖了不到两个月,也跟着父亲去了。侄儿办完了母亲的丧事,这才启程来投奔叔叔。”
“好孩子,苦了你了!”青年道士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对他的应变能力大加赞赏。
“对了,这位道长是……”他仿佛才看见玄真道长。
“哦,对了,还没有给叔叔介绍。”胤禛慌忙擦了擦眼泪,拉着玄真道长介绍道,“叔你有所不知,侄儿半路投宿的时候遇见了黑店,幸而玄真道长相救才幸免于难。道长得知侄儿是来神仙岛找叔叔的,便提议护送侄儿一程。”
一个半大少年独自赶路,因少不更事入了黑店,恰好遇见了宅心仁厚的道长,未免太过巧合。
不过,如果这个道长套出了少年想要去神仙岛,又提出一路护送,整个故事就合情合理多了。
无非就是心机道长套路单纯少年,就是为了跟着少年进入神仙道罢了。
青年道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胤禛的用意,看向玄真道长的目光多了几分警惕和意味深长。
他似笑非笑地朝对方行了个大礼,“多谢道兄对小侄的回护之恩,道长若有所求,贫道浩生必然无所辞。”
——有事冲着我来,别忽悠我这傻侄儿了。
“原来是浩生道兄,贫道这厢稽首了。”玄真道长行了一个道家礼。
浩生道长又道:“贫道俗家姓王,道兄喊我王道长也是一样的。”
姓王?这不是巧了么?
胤禛在外化名王霏,正好也姓王。
“叔,道长知道咱们的俗家姓氏。我早就告诉他了,我叫王霏。”
至此,双方三人终于顺利接头,不必担心进了神仙岛之后,连彼此之间的名号都叫不清楚。
王道长终于领着二人,跨进了朱红大门,进入了神仙道的内部。
不过是一门之隔,原本空无一物的海绵上,就突然多出了一片绵延千里的岛屿群。
其中最大的那个岛屿在中央偏左的地方,远远地就能看见高大的建筑,多半就是神仙岛的主岛了。
果然,就听王道长遥指着那座岛屿,一脸严肃地告诫道:“那座岛是几位大长老的居所,平时若是没事,千万不要到那里随意走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出现了三个以上的人长久聚集,就会逐渐出现等级之分。
何况神仙道上这么多人,资源却是有限的。众人争夺修行资源,肯定得凭实力说话。
实力强的人,说话自然响亮,也能占据大部分的顶级资源;
实力弱的,就只能跟着喝点汤,暂且隐忍蛰伏,以待日后。
不过,修行这种事情,向来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个以待日后,很可能待着待着,就没有日后了。
所以,很多人或为了自己的前途,或者就是单纯地不想被人欺负,会投靠强者,形成一方又一方的势力。
神仙道上修士三千,不知道形成了多少抱团取暖的势力。
这位王道长会来帮他们,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来送温暖的,他是奉了钟道人之命。
钟道人来到神仙道虽然还不到十年,但他势力高强,手头上还自带了一部分胤禛给的资源,自然也有人自动聚集到他门下。
原本他是不耐烦这些的,但想到他来神仙道的目的,还是耐着性子,把这些人给收揽了。
不过,因为他来的晚,对投奔的人筛选的也比较苛刻,并没有收服多少人,只两三个心腹并十几个外围人员而已。
这王道长就是他的心腹之一,因仰慕钟道人的法术,已拜入了他门下。
至于一个道士为什么会拜入和尚门下,只能说这个时期,儒道释三家本就开始融合了。
“走吧,我先带你们去见师父,正好他老人家出关了。”
他们跟着王道长,飞到了与主岛只隔了两座岛屿的小岛。
登陆之后胤禛就发现,这座小岛的面积虽然不大,但灵气却十分浓郁。而且岛屿四周明显布有阵法,根本不必担心倾覆之危。
见他若有所思,王道长心惊与他对灵气的敏锐度,解释道:“这座胭脂岛虽然不是距离主岛最近的,却是除了主岛之外,灵气最为浓郁的。”
看来,钟道人在这里混的,比他想象中还好。
胭脂岛上的建筑很有钟道人这位苦行僧的风格,都是木头或竹子搭建的小屋,但木屋并不精致,竹屋也并不清雅。
如果非要用一个褒义词来形容这些小屋,那就只能用“简朴”。
简朴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有四壁有屋顶,堪堪能遮风避雨。
两辈子都没这么忆苦思甜过的胤禛嘴角直抽抽,“不愧是钟大师,无论身在何处,都不忘修持己身。”
玄真道长则是连连点头,捋须赞叹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钟大师真乃我辈楷模!”
提起钟道人,王道长就发自内心地敬仰,“家师经常教导我们,无论修身还是修心,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因而无论有人没人,都要时刻坚定自己的道,不要为外物所惑。”
胤禛道:“君子慎独?”
“就是这个道理。”王道长笑道,“儒道释本为一家,道理自然都是相通的。”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最大的一处竹屋前。
这个竹屋倒不是单独的一间了,而是在主屋左右又各加了一个耳房,其实也没大到哪里去。
王道长解释道:“中间的主屋是师父出场给我们讲道用的,左边那间耳房是供我们喝茶歇脚的。师父的日常起居,只占右边那一间。”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道长满脸都是敬仰自豪之色,很明显是在吹他师父。
但胤禛却暗暗摇了摇头:这位王道长的境界还是不够啊。
从前钟道人在京城的时候,胤禛闲来无事,也蹭过他给随顾园里的人讲道。
听一个讲道,是能够体会到对方的思想和处世之道的,听得多了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受到影响。
因而胤禛很清楚,钟道人之所以简朴,并不是为了修行,而是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他活着并不需要太多的物质。
王道长一直在强调钟道人的简朴,并且还把这种简朴当成是吹嘘自己师父的资本。
这本身就与钟道人的理念背道而驰。
不,或许钟道人本身并不在意,在意的只是王道长,只是他这个自以为很懂得旁观者而已。
胤禛若有所悟。
第329章 禄海和尚
王道长把他们领到钟道人起居的竹屋前,礼貌地对二人说:“二位稍等,待贫道前去通禀。”
“不必了。”
竹门打开,皮肤更黑了几分的钟道人捻着佛珠,低头穿过了不算高的门框,“四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胤禛合十为礼,笑道,“大师风采更胜往日,想来这岛上的生活,比之京城要自在得多。”
钟道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总是绷着的脸也舒缓了几分。
按照胤禛对他的理解,他这边是笑了。
看来,他对神仙道的生活很满意。
胤禛若有所思,非常自然地说:“大师若是喜欢这里,日后便在此常驻,也未尝不可。”
一向淡定的钟道人难得变了脸色,有些急切地问:“四爷此言当真?”
“当然是真的了。”胤禛诚恳地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比起京城,大师需要更广阔的天地,需要能看见芸芸众生之苦,这是大师的修行之道。”
之所以说钟道人需要看见众生之苦厄,而不是说钟道人自己需要苦难的磨砺,是因为胤禛清楚,对钟道人来说,苦修并不是苦,而是他求道的途径。众生之苦才是世间大苦,是需要他通过修行解除的。
“日后大师常驻此岛,不必受道录司节制,可以随心游走天下。只不过,若是道录司有了不解解决的问题,还请大师一定要听从调配。”
钟道人激动地说:“如实甚好,四爷当真是贫僧的知音。”
不明所以的王道长已经懵了,“什……什么道录司,什么京城?师父,您到底是什么人?”
胤禛微微一笑,对钟道人道:“大师,这位道长就交给你了。”
以王道长对钟道人的崇拜,害怕对方不肯附翼吗?
钟道人点了点头,对王道长道:“浩生,你且随为师来。”
“是。”
师徒二人进了竹屋,没过多久就出来了。
王浩生二话不说,直接走到胤禛面前表态,“日后愿随师父一起,供四爷趋势。”
如果不是师父肯带他,他在这神仙岛上不过是人人可欺的底层修士,甚至是,有些修习邪道修士眼中的消耗品。
可以说,他虽然进了神仙道,却对这里的高层没有任何好感。如果有机会推翻,他一定会冲在第一线。
更何况,如今还有师父做保?
“道长快快请起。你是钟大师的弟子,咱们便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胤禛急忙将人扶了起来,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说实话,他也不想这么端着。
奈何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吃这一套,为了不让刚入火的王道长产生什么不好的误会,他还是先顺应时代潮流吧。
等以后他们混熟了,王道长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
而王道长本人也果然很吃这一套,在胤禛特别诚恳的常规套路下,很快便消除了那一点戒备,彻底把自己绑上了胤禛的贼船。
从今天开始,他和神仙道高层,就只能存活一个!
胤禛松了口气,对钟道人玩笑道:“大师,我都来了这么久了,哪怕没有一杯茶喝,您好歹让我进屋去坐坐呀。”
钟道人的嘴角小幅度地抽搐了一下,侧身把胤禛二人往自己的卧室里让,“四爷,还有这位道兄,请进。”
他的卧室非常简陋,除了一张窄窄的木床,便只有一个打坐用的蒲团。
好在王道长非常机灵,见状立刻跑到左边待客的耳房,把他们师兄弟日常坐的椅子,搬到了钟到人的卧室里。
“四爷请,玄真道长请。”
搬完了凳子,王道长又去沏茶。
在双方坐定之后,胤禛才向钟到人介绍了玄真道长。
而后,便换道人向胤禛汇报他在神仙岛打探到的情报。
“这岛上一共有五个大长老,三个是人族散仙,两个是妖族的大妖。这两个大妖一个是老虎成精,一个是秃鹫得道。
若单论修为,妖族的两个要强过人族的三个。但这两个妖物一个是森林里的霸主,一个是天空中的王者,偏这海岛之上可不是他们的主场。此消彼长之下,双方也算势均力敌,勉强维持平衡。”
“道长和这五位的关系如何?”
钟道人道:“贫僧的实力虽然比不上他们,但也差不多少。他们双方都想拉拢贫僧,也都忌惮贫僧。”
他们双方在这座岛上争斗多年,早已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矛盾,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只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实力不能完全盖过对方,若是动手只有两败俱伤,会让别人捡了便宜,这才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平,没有轻易撕破脸。
但钟道人的到来,却改变了这一现状。
因为钟道人的实力,就是打破这场平衡的契机。
如今的情况便是,谁能得到钟道人的支持,谁就能彻底压倒对方,让整个神仙倒的势力重新洗牌。
胤禛低头沉思了片刻,又问道:“那这岛上不愿意参与纷争,想要独善其身的又有多少?”
这岛上有三千修士,就算是像王道长这种,修为在岛上不够看的,拿到外面只要操作的当,也可赢得一方百姓崇敬。
因为他们都是有真本事的,不是他们太弱,只是神仙道上强者太多。
胤禛可不相信,这些人到了神仙道上,就情愿听从别人驱策。
神仙岛上的灵气浓度是外界的十倍不止,这些人之所以能忍受五大长老的剥削,为的就是这里浓郁的灵气。
但五大长老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收入麾下,总有那么一些人,虽然本身实力不济,却脑子灵活,懂得拉帮结派抱团取暖,能游离在各方势力之外的。
这些人,就是胤禛他们可以争取的对象。
因为胤禛来到神仙道,不是抢夺地盘之后继续搞压迫的,而是要把神仙道,真正打造成一个与世无争的修仙胜地。
相信这个大饼画出来,对这一部分人,会很有吸引力。
钟道人示意王道长,“这些事情你应该比较了解,就由你来说吧。”
也算是给这个徒弟一个表现的机会。
“是,师父。”王道长有些激动,定了定神才说,“四爷所料不错,的确是有许多道友不在五大长老的辖制之下。
他们有的是像师父一样,法力一骑绝尘,底一下有一帮修为低下的修士拱卫,自成一方小势力;
有的则是彻底沉寂,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准备闭关的路上。别人根本就找不到他们的人影,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懒得费心思拉拢他们。”
说到这里,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些修为高的小头目,比起师傅来,却是差得远了。”
这可真是时刻不忘吹自己的师父,铁粉无疑了。
胤禛有些好笑,顺着他的心思说了一句:“大师与道长可真是师徒情深。”
果然,王道长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之色,再看胤禛的眼神,也少了几分对上位者的敬畏,多了几分纯然的亲近。
岛上的散修那么多,王道长能抓住机会扒上钟道人,绝不可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一听胤禛提起这些游离的散修,他立刻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拍着胸脯说:“四爷若是信得过贫道,就将这件事交给贫道来办吧。”
胤禛喜道:“若是道长肯出手,当真是再好不过。这件事情早些结束,神仙岛也可早些成为大师清修的乐土。”
——你师傅能不能早些过上随心所欲的日子,就看你的办事效率究竟有多高了。
跟着太子学了这么多年,对于如何拿捏人心,胤禛已经有些心得了。
果然,王道长听出胤禛的意思,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誓要为自己师父的美好生活而努力奋斗。
“四爷放心,贫道不会让四爷等太久的。”
胤禛忙道:“此事十分要紧,道长需以稳为要,不可操之过急。若是前功尽弃,岂不是可惜。”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可悠着点儿,别把你师父的大好前程,毁在了急功近利上。
王道长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过于激动的心绪,稽首道:“多谢四爷提点,贫道一定铭记在心。”
打发走了王道长之后,胤禛就开始安排玄真道长。
却不想,玄真道长对自己的去处自有安排。
由于他们入岛之前便串通好了,玄真道长只是一个蹭胤禛的路子,到神仙道寻找机缘的道士,和胤禛并不相熟。
因而,胤禛只是留他在胭脂岛上略坐略坐,便任由他离去了。
至于他离开胭脂岛之后到哪里下榻,刚知道自己被人利用的胤禛,哪里有心思管呢?
接下来的日子,胤禛过得十分悠闲。
明面上他作为王道长的侄子,妥妥一个关系户。王道长有钟道人这个法力高强又超能打的做靠山,他的侄子,自然也没人敢招惹。
不过相对的,胤禛的活动范围也不大,就在胭脂岛内部,日常有两个小道童跟随左右,帮他端茶递水,指明路径,以免他误触岛上的禁制。
当然了,自己的“亲侄子”来了,而且这个侄子还颇有几分天赋,王道长自然不会干把他当个富贵闲人养着。
毕竟他的侄子若是修行有成,那就是他天然的助力,可比靠利益巩固起来的联盟牢靠多了。
所以适应了两三天之后,王道长便开始指点胤禛呼吸吐纳,修习玄门正统道法。
借着这个由头,胤禛每日便抽出两三个时辰,独自坐在分配给他的竹屋里,吸收天地灵气,巩固以往所学。
而望子成龙的王道长,自然是时不时就进去指导,做足了好叔叔的派头。
外人谁也不知道,这对指导与被指导的“叔侄”,大多数时候凑在一起,都是在交流情报。
一般都是王道长向胤禛汇报,他拉拢边沿人士的进度。而胤禛还会多问一些,例如:已经被他拉拢到的人,什么性情,什么喜好,平日里又与谁交往比较密切?
还有就是他准备拉拢的人,平日喜欢做什么,有没有什么紧缺的东西,或者是有没有和已经拉拢到的人关系较好的。
另外,他还暗中给了王道长不少好东西,再三叮嘱他不要吝啬。
在他看来,能用财物拉拢到的,那都是赚的。毕竟钱财是身外之物,他并不缺。
而财物拉拢不到的,仍然是有更高的需求,胤禛也嘱咐了王道长,大可许诺,先给人把饼画下,事成之后再一一兑现。
这是有要求太过分的,也不妨先答应了。反正事成之后,要如何也由不得他们了。
和胤禛相交这段时日,王道长顿觉受益匪浅,也终于理解了自己师傅那么厉害的人,为什么甘愿跟着胤禛这个小年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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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长这边颇见成效,玄真道长那边也很快就有了进展。
早上来了个没有关系的生人,本就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更别说,玄真道长的卖相颇佳,单单捋须往那一站,就好一派仙风道骨之姿。
像他这类的道士,要么就是本事高超,要么就是骗术高超。
至于究竟是哪一种,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离开胭脂岛之后,玄真道长就莫名遭受了三四波的突袭。
好在这些偷袭的人手,法力都算不得高强,以玄真道长的手段,应付起来易如反掌。
背后之人心惊之余,胸中更是涌动出了几分热血。
——继钟道人之后,神仙岛上终于又来了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的高手!
如果把这个高手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独霸神仙岛,岂非指日可待?
心动不如行动。
若是行动不够迅速,被对家给抢了先,那倒霉吃亏的可就是自己了。
于是,闯过了偷袭副本之后,玄真道长又迎来了偶遇套餐。
他先是在水潭边遇见了一只啸日的猛虎,又在其树下偶遇了一个打坐的和尚。
两方人马都装的挺像那么回事,想看见他时那份惊讶,演绎得特别到位。
等他报出名号之后,那两位的反应才出现了明显的分化。
老虎的反应,非常符合他们妖族强者为尊的理念,当即就满脸兴奋,跃跃欲试地邀请他一战。
对于这种展现自己实力,给自己加码的机会,玄真道长自然不会放过。
他从善如流地把那老虎揍了一顿,虽然自己也吃了亏,但他敢肯定,绝对是那老虎伤得更重。
也是因此,与和尚偶遇的时候,他身上是带着伤的。
那和尚十分慈悲为怀,根本没问他的姓命,颂了一声佛号,便送他了两瓶上好的金疮药,一瓶外敷一瓶内服。
玄真道长感激之余,主动问了那和尚的名号。得知那和尚法号禄海,他微微眯了眯眼,就将自己的道号报了过去。
“贫道陈玄真,多谢大师赠药。”
“原来是陈道长。”禄海和尚哈哈一笑,调侃道,“道长怕是不知道,最近几日,你在这群岛之上,可谓是名声大震。却不想老衲有缘,今日竟与道长相会,当浮一大白呀。”
玄真道长挑眉道:“和尚也饮酒?”
禄海和尚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浑不在意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胸中坐。修行即是修心,何须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他虽然是个修佛的,却颇为看不上佛家制定的那些清规戒律。
一边说着四大皆空,一边又以各种戒律用来证明信徒的虔诚,这不就是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既然都是空,那他吃肉和不吃肉,喝酒和不喝酒,又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都是空,那他使用佛门法术还是玄门法术,正道法术还是邪派法术,佛祖都应该一视同仁吧?
这和尚嘴里说的话,像是个得证混元的大德高僧,但眼中却邪气纵横,与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显露的慈悲之色格格不入。
玄真道长暗暗蹙了蹙眉,面上却不动声色,赞叹道:“还是大师看得透彻,却是贫道着相了。”
禄海和尚便顺势邀请他,“道长若是无事,不若到贫僧方丈一聚?”
玄真道长沉吟的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好,贫道正有些事情要请教大师。”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很快见转战场地,一起去了禄海和尚的住处。
到了之后,玄真道长才发现,禄海和尚自称住处为“方丈”,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他这个住处,怕是有普通和尚一百个方丈拼起来那么大。而且装潢华丽,入目一片金灿灿。偏在阳光的照耀下,又有琉璃宝光萦绕。
不知道的人乍然进了这里,怕是会以为自己误入了天仙宝境,不知今夕何夕。
“当真是个好地方!”玄真道长意味不明地赞叹了一句,“此处的灵气浓度,怕是这片群岛之最吧?”
禄海和尚矜持一笑,也赞道:“道长好眼光。”
两人说话间,已有两个模样清俊,肤色白净的小沙弥捧了琉璃盏来献茶。
盏中茶汤清亮,茶香淡雅悠长。最妙的是,透过琉璃盏,可将盏内茶叶的起伏看得一清二楚。
玄真道长忍不住道:“真乃美器!”
这样直地澄澈的琉璃器,他在京城也没见过几件。
第330章 结盟
在禄海和尚的极力邀请下,玄真道长在他这里住了七天。
而在这七天里,禄海和尚充分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财力、物力和慷慨大方。
虽然他还没有明着拉拢,但一言一行无不在向玄真道长表明:跟着我混,有肉吃!
玄真道长也就顺势表现出了心动之意,还隐隐向他打探,有没有能助人突破境界的秘籍或者是丹药。
本来嘛,他如今的人设,就是一个宁愿骗小孩儿,也要蹭着机会上岛的道士。他之所以费尽心机也要来神仙岛,肯定不是毫无所求的呀。
对禄海和尚来说,就是要他有所求才好。若他当真无欲无求,上岛来就是为了找同道论道,禄海和尚要拿什么拉拢他呢?
不过,能助人突破境界的宝物,他这里还真没有。
这种好东西,若是有,他早就自己用了,怎么可能剩下来,专等玄真道人来要?
他很坦诚地向玄真道长表示,这种宝物他没有,但他可以发动势力,帮玄真道长寻找。
“贫僧这里虽然没有,但我那两位道兄那里就不一定了。道长若是有意,贫僧可以为你引荐我那两位道兄。”
于是,在认识禄海和尚的第八天,他跟着禄海和尚却见了神仙岛上另外两个人族散仙,无为道人和无心道人。
这也就表明了,他彻底加入了怒海和尚的阵营,老虎精和秃鹫精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两位也不是坐以待毙的,胤禛很快就作为晚辈,被王道长领到了来腌知道拜访的两个大妖面前,得了两份价值不菲的见面礼。
谁让这两个大妖来胭脂岛拜访,是以见他这个晚辈为由呢?
“小公子是登岛之后,才跟着王道长修行的?”自号天翼道人的秃鹫精看着胤禛眼中隐隐的神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王道长道:“从前贫道回家探亲时,也教过他一些基本的吐纳之法。只是这孩子贪玩,学起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什么成效。
如今也是家中遭逢巨变,他才开始潜心向道。但贫道却宁愿他还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说到最后,王道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眼中隐有泪光闪烁,仿佛是想起了他那早逝的兄长和嫂子。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天翼道人面上感慨不已,心里却不以为意。
对于妖族来说,亲缘这种东西就像是春秋天的雪花酪,完全是可有可无。
就比如他,他的母亲一胎生了四个蛋,他们兄妹四人全都成功孵化。
但有两个在折翼礼时坠落悬崖,再也没有飞起来。另一个倒是和他一样,成功换羽展翼,可却比他少了份机缘,只是作为一只普通的秃鹰,活了六十多岁就失去捕猎能力,饿死了。
唯有他得天独厚,在换羽不久,就在一个峭壁上的山洞里,得到了一份上古大妖的传承。
虽然那传承只是残卷,但也足够他开启灵智,踏入仙途,从此有别于这世间所有的鸟雀。
至于他的母亲,早就惨死在与天敌的争斗里了。
像他们鸟类还是好的,像蛇类和鱼类,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不知道有多少,但往往有机缘的就那么一只。
等得到机缘的那个修行有成,兄弟姐妹的后代都不知道增增增增了几代了。若是每一个亲人去世都伤心,他们伤心得过来吗?
但他修行多年,与人族接触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明白人族比之他们妖族,多了许多矫情。
而且他今天来胭脂岛,是来和钟道人结盟的。既然是结盟,自然要拿出几分诚意,顺嘴感伤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山君老虎精和天翼道人的想法差不多。
两人顺着王道长的话音感慨了几句,又安慰了胤禛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玄真道长身上。
“王道兄,听说那位陈道长,是跟着贤侄一起上的岛?”山君的语气很有几分不悦,显然是对玄真道长没有选择他的阵营很是不满。
提起玄真道长,王道长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山君快别提他了,那位的品性,贫道实在不敢恭维。”
对于玄真道长是怎么登岛的,神仙道的内部人员之间已经流传开了。
因而,对于王道长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两人是一点都不奇怪。
天翼道人安抚道:“道兄莫恼,山君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我哪是随便问问?”对于他的打圆场,山君可是一点都不领情,“你没看见那几个秃驴和牛鼻子那张狂的样子,好像整个神仙群岛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一样。”
“诶,山君!”天翼道人假意劝阻。
山君自然是不会听劝的,一挥手打掉了他按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天翼道兄,你别拦我,今天我非得好好和王道兄念叨念叨不可。”
扭头就对一脸尴尬的王道长说:“道兄一心清修,怕是还不知道,如今整个神仙道的散修们,已经有一大半朝那边示好了。”
王道长心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可太知道了!那些人就是我暗中指使的。
但他面上却是大惊失色:“不会吧?那些道友不是一向明哲保身吗?”
“怎么不会?人家如今可是热灶,再不抢着烧两把,锅都要滚了。”山君的嘲讽力度可谓是拉到了满级。
这时,一直沉默着旁听的胤禛突然问了一句,“那三位都是仙人,便是由他们统治了神仙岛,对我们又有什么妨碍?”
——大兄弟,你都说了半天了,怎么一直找不到重点?哥给你点提示,不用感谢。
“什么,没有妨碍?”山君的嗓音蓦然拔高,连声都变了。
还是天意到人反应够快,急忙出声截断了他的话头,“山君稍安勿躁,这孩子毕竟年纪小,又刚来岛上没多久,对许多人的品性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怪不得山君只能做一个冲锋陷阵的炮灰呢,看看人家天翼道人这说话水平,能甩出山君八条街去。
一句话既否定了胤禛的猜测,又没伤了胤禛的颜面,把所有的错误都推给了禄海和尚和无心道人等。
——错的不是胤禛这个孩子,不是胤禛识人不明,而是他们那伙人太会伪装,太会蒙蔽世人的耳目。
胤禛好奇地问:“难不成,他们还会把我们全部赶走吗?”
——快,仔细说说,禄海和尚等人得势之后,会对我们造成怎样严重的损失。只有你们说得好了,我们才好下定决心,跟着你们奋起反抗呀。
那位山君是一点游说技巧都没有,胤禛在旁边听着都替他着急。只希望这天翼道人能给力点,别他们想上个贼船还得自己助攻。
“全部赶走当然是不会的,别的不说,那无心道人最要脸面,又怎会明目张胆地做出让人诟病的事?不过……”
说到这里,他很有技巧地顿了一下。
胤禛非常上到地配合他,“不过什么?”
天翼道人忽然讪笑,掩饰般地说:“哦,没什么。钟大师一向明哲保身,就算我与山君败落了,你们胭脂岛一脉应该也不会受到太大牵连,不过是日后在资源分配上,要看他们的脸色和心情。
但钟大师一向推行苦修,生性节俭得很,对于那些身外之物,想来也不会在意。”
不得不说,这位天翼道人对于人心人性,还是很有些了解的。
不错,钟大师的确推行苦修,身外之物对他而言可有可无,但整个胭脂岛上却不止钟大师一人。
他不需要身外之物,难道别人也不需要修炼资源吗?他是个苦修者,难不成整个胭脂岛上的人就都得随他苦修?
大概天翼道人也知道,想要挑动钟道人的**难于登天。他干脆就放弃了这条不可能走通的路,转而挑动胭脂岛上其他人的**。
比如近在眼前的王道长,还有年轻气盛的胤禛。
在他看来,哪个人没有私心呢?
王道长千方百计要拜入钟道人门下,不就是被人欺负的狠了,来这里找个庇佑吗?
有了庇佑,人身安全得到了保障之后,自然而然就想着要资源,要更多更好的资源。
只要让王道长和胤禛感觉到了危机,他们两个自然会联合胭脂岛上的其他人,一起去策动钟道人。
就算钟道人不顾自己,也总要顾及底下的人吧?
他若是连底下人的利益都不顾,那也就不足为惧了。
因为别人很容易就能用利益,把他手底下的人都拉拢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才是颠簸不破的至理。
胤禛微微眯了眯眼,在天翼道人的视觉盲区深深看了他一眼,顺手给他贴了一张标签。
——这是个人才,而且是他需要的人才。
他道录司,就缺一个能靠一张嘴就把人忽悠瘸的门面。
有了这个门面之后,他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王道长的脸色果然变了。
“什么?岂有此理!”王道长怒而拍案,“我师傅是何等人物,岂容他们怠慢?”
在王道长看来,那些修炼的资源,他师傅需要不需要是一回事,但该是钟道人的东西,别人就不能苛扣半分。哪怕钟道人不用,堆在库房里接灰,也是那些东西的福气。
天翼道人抖动着眉毛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些佩服之色,心中暗道:怪不得这姓王的能混成钟大师手底下第一人呢,就这副时时刻刻都不忘演戏的功夫,就把其他人甩出一大截了。
是的,王道长的真情实感,到了天翼道人眼中,那就是又当有立。
什么叫怠慢他师傅?
整个神仙群岛谁不知道,他师父钟道人是个苦行僧,日常修行根本不靠身外之物?
以往分配到胭脂岛的那些资源,钟道人怕是一点儿都没沾染,全部被他们这些底下人给分了。
也亏得王道长还有脸扯着虎皮做大旗,偏还一副真情实感维护钟道人的模样。
天翼道人只觉得叹为观止,深觉在这方面,他还有的学呢。
这样想着,天翼道人立刻脸色一变,满脸愧悔的说:“王道兄说得对,是我浅薄了。”
然后,他又话锋一转,忧愁道:“只是形势比人强,到那个时候,哪怕小弟有心助王道兄一臂之力,怕也是也自顾不暇了。”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王道长听得是怒发冲冠,如果不是还有一点理智拉扯着,他怕是当场就能和这两位结盟。
看出他还有些犹豫,天翼道人立刻有眼色地带着山君告辞了。
“诶,咱们怎么就出来了?”山君不明所以,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成呢。
天翼道人暗骂了一声蠢货,微笑道:“我看王道兄还有别的事要办,咱们就不要过于讨扰了。”
结盟这种事本来就是大事,总得给对方慎重考虑的时间。
不过,天翼道人很有信心,对方一定会同意和他结盟,一起对付无心道人那一派的。
因为对家那一派,已经有了一个法力高强的陈道长,陈道长的本事不输于钟道人,他若是再投对家,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吉祥物。
和他们结盟就不一样了。
如今的天翼道人和山君一派,可谓是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急需强大的助力帮他们稳定势力。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只要王道长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撺掇钟道人。
送走两人之后,王道长立刻就问胤禛:“四爷觉得,他们两个说的有几成可能?”
胤禛笑道:“三成不到。”
“啊?”王道长一呆,“怎么会?万一无心道人他们真的打败了天翼道人一派,这神仙岛就是他们一家独大,像师傅这种对他们有威胁,势力却不大的,岂不是他们头一个要铲除的眼中钉?”
“你要是这样想,那可就错了。”胤禛冷笑了一声,“无心道人、无为道人和禄海和尚三人,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如今他们之所以可以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就是因为外部有天翼道人和山君这两个大妖联盟做威胁。
一旦天翼道人和山君落败,被赶出了神仙岛,外患破除之日,就是他们的联盟破裂之时。
到那个时候,钟大师就会从两方拉拢的对象,变成三方拉拢的对象,地位比从前还稳定呢。”
毕竟,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那咱们……”王道长的眼睛都亮了,下意识就要顺从本心,“……就别掺合了吧?”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师傅钟道人,任何事再做决定的时候,他第一个考虑的,都是钟道人的利益。
就像现在,既然不掺合更能稳固钟道人的地位,他当然是觉得不掺合的好。
胤禛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你觉得,在三方势力之间玩平衡,和自己当家作主,哪个更好?”
“当然是自己当家作主了。”王道长脱口而出。
片刻后,他就恍然大悟,拍着额头自省道:“哦,对对对对,他们俩这一闹,我被您给绕进去了,咱们本来的目标,是让我师傅当家作主来着。”
只能说,王道长的软肋太明显,才能让胤禛一戳一个准。
重新坚定了王道长的立场之后,胤禛才说起了正事。
“他们再来两回,你就答应他们。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你结交的那些散修带回胭脂岛议事。”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胭脂岛一脉最大的底牌,还是胤禛这个人族皇子。
单靠钟道人的武力值,能让那些人做出倾斜,却不能让他们彻底导向胭脂岛。
毕竟,实力高的不止钟道人一个。
但再加上胤禛,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胤禛的存在,代表的就是胭脂岛进可攻退可守。
在有退路的时候,谁乐意背水一战?
王道长迟疑着问:“咱们太过明目张胆,不会打草惊蛇吗?”
胤禛微笑道:“而今动乱将起,正是各方势力亮肌肉、拼拳头的时候。我们怕的不是打草惊蛇,而是打完了草,却惊不到蛇。”
想要火中取栗,也要让旁观者知道,你有这个实力。
若不然,哪怕你取得了胜利,别人也会以为你只是侥幸捡漏,他上他也行。
随之而来的,就是前仆后继的挑恤者,和无穷无尽的麻烦。
“原来如此。”王道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没过几天,天翼道人就抛下山君,独自登上的胭脂岛。
人家是大摇大摆地来的,半点儿没有避讳山君的意思。很显然,他此行山君也是同意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山君的,就能让山君对他信任至此,连结盟这种重大事件,都放心他一个人来。
他就不怕天翼道人和胭脂岛结盟的时候,顺路把他也给坑了?
这一回胤禛没再掺合,甚至都没有露面,任由王道长与天翼道人周旋。
王道长此人,虽然少了几分应变之机,但胜在听话。
胤禛说了让他再晾天翼道人两回,他就真的又把人晾了两回。等天翼道人第四次拜访的时候,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代表胭脂岛和两位大妖结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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