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提点
随着胭脂岛和两位大妖的联盟成立,原本因玄真道长的出现而打破的平衡,再次岌岌可危地稳定住了。
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就算再平衡,也不可能带来和平。
无论是无心道人一派,还是天翼道人一派,他们都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了。
一时之间,整个神仙道上人心思变,那些游离在外的散仙再也不能置身事外,要么就选择阵营,要么就被两大阵营同时打压。
无论他们的初衷如何,现实就是,修仙者也是要过日子的。与其继续头铁地置身事外,乃至自己永无宁日,还不如选择一方阵营。
起码有人罩着,还能多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至于离开神仙岛,也不是没人想过,但也就是想想而已,目前还没有人付出行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早已习惯了神仙岛上浓郁的灵气,让他们再回到从前那种灵气匮乏的环境,无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十分痛苦的。
因为王道长下手早,不少散修本就倾向于和胭脂岛抱团。
在胤禛接见了一些骨干人物之后,那些人很快就把抱团的心思改成了依附。
胤禛并没有彻底暴露身份,只是适当地透露他在京城有门路、有势力。
那些人之所以变化得这样快,主要归功于胤禛的慷慨大方。
每一个被王道长引荐到他面前的人,他都给人发了两张高等符咒做见面礼。
一张是攻击增幅符,一张是绝对防御符。
增幅符使用的时候,可以将自身攻击的威力放大十倍;而绝对防御符,针对的就是修士自身的弱点送的。
比如木系修士的克星是火,胤禛给的符咒就是专门防御火法术的;火系修士怕水,胤禛发的就是专门防御水系法术的符咒。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种套路虽然老,但哪一个渴望得到国士待遇的人不吃这一套呢?
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胤禛的见面礼全是往人心坎儿上送的,并且送的时候好不心疼,一副“这样的好东西就应该配你这样的佳人”的模样,可不就把人感动坏了?
别看胤禛发高级符咒像是发大白菜一样,那全是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天赋极高的符道宗室。
随便换一个人试试,看他能不能像胤禛一样,高级符咒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打?
他行事如此大气,别人当然觉得,跟着他干有前途。
有了胤禛这个大挂逼,前后不过半年时间,胭脂岛实力大增。
如今的胭脂岛是两个大妖的盟友,他们势力大增,也就意味着大妖的实力盖过了无心道人三位。
形势骤然颠倒,两方势力的底层人员摩擦不断加剧。今日你杀了我的道友,明日我就要为道友报仇,废了你这个凶手!
什么,我打不过你?
没关系,我上头有人。
打了小的引来老的,你有老的我这边也有。
矛盾持续升级,终于到了临界点。
一场资源争夺战就此爆发,神仙岛的劫数到了。
像胤禛这种公认的小虾米,自然不会上战场。他被妥善地保护在的后方,也时刻关注着战场上的形势。
因为大战的双方都想着,把对方赶出去神仙道就是自己的了。
所以,他们非常默契,将战场定在了神仙岛外面。
胤禛离得远,大战的过程他自然是不得见的,他只听到了转述。
不过,结果却是他想要的。
无为道人和天翼道人两派两败俱伤,依附胭脂岛的修士在最后关头突然爆发,有好些个都使出了威力惊人的杀招。
到最后,无为道人和禄海和尚陨落,山君也和这两位同归于尽了。
无心道人不知所踪,天翼道人被俘,压到了胤禛面前。
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全因胤禛提前交代:天翼道人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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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压着跪到胤禛面前那一刻起,天翼道人就知道,自己输得不冤。
“贫道有眼无珠,竟然不识真神,惭愧,惭愧!”他有些羞愧地别过脸,不敢看胤禛的神色。
不管他是真羞愧也好,假羞愧也罢,人家既然已经做出这个姿态了,胤禛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立刻就上前,亲自给天翼道人松了绑,并把他扶到了左手第一个位置上。
“手下人不懂事,冒犯了道长,还请道长恕罪。”
天翼道人受宠若惊,简直坐立难安,“岂敢,岂敢。阶下之囚,能得一命便是公子仁慈,公子如此客气,当真羞煞我也!”
这都是套路,显然天翼道人也是一个熟悉套路的老油条,和胤禛你来我往,把场面弄得非常好看。
胤禛捡着好话把他夸了一通,他很快就自贬一番,顺便把胤禛夸成一朵花;
胤禛又表达了一番对他的敬佩之情,感叹自己身边没有像他这样的高等人才。他立刻就自谦一番,表示如果胤禛不嫌弃,他愿意效犬马之劳,以报胤禛的知遇之恩。
还是和聪明人说话省事呀!
天翼道人摇身一变,就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
然后,他又旁观了胤禛对手下人的慷慨大方。
胤禛先是统计了在战场上把“增幅符”用了的人数,每个人又发了十张;那些因为符咒珍惜没舍得用的,顿时就悔青了肠子。
不过,胤禛却并没有忘记他们。
两个大势力被拔除之后,他们都库房就成了胭脂岛的战利品。
胤禛当即就表示,所有的战利品,他只要三成。至于剩余的七成,全部分给此战的有功之人。
那可是五个散仙多年的库存!
虽然胤禛为了拉拢天翼道人,特意让人把他的库房守好完璧归赵,四个散仙的库存也不是个小数目。
天翼道人在胤禛身上看到了两个字:钱途。
对于胤禛来说,他此行最大的收获就是人才,而且是大批量的人才。
神仙岛上的修士,愿意跟他去京城的,立马就能有编制。不愿意受编制束缚的,也可以留下来,和钟道人一起守卫神仙岛,只需偶尔听调支援即可。
神仙岛的灵气虽然浓郁,但进城有龙气加持,也不遑多让。
而且,胤禛会按月给他们发俸禄,包括但不限于银钱和符咒。
所以,愿意跟着胤禛去京城的,还真不少。
有了这些人才的补充,他以后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
回去之后,他就可以具体规划一下,哪些人负责哪个省份。以后谁负责的地区出现了灵异事件,就让他们去处理。
对于这些俗事,钟道人是一概不理会的。
但王道长却觉得胤禛给众人分的赏赐过于厚重了。
“这次出力最大的是四爷您,得到的战利品,也还是您占大头才对。您把大部分的宝物都分给了他们,怕是会升米恩斗米仇啊。”
胤禛微微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忽然道:“钟大师还有些惯用的东西拉在京城了,不如王道长跟着我回去一趟,把东西给大师带过来?”
“师父惯用的东西?”
有关钟道人的事情,立刻就把王道长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嗯。”胤禛点了点头,“大师曾随我京城住了几年,后来离开的也匆忙,许多随身的东西就没有来得及拿。这次我也是突然接到圣旨,根本就来不及帮大师收拾。”
胤禛满脸的遗憾与愧疚,激得王道长拍着胸脯说:“既然如此,贫道就入京一趟,帮师父把东西都带回来。”
但随即,他又有些迟疑,“我若是去了京城,谁来照顾师父呢?”
他自认为这些年对钟道人的侍奉无微不至,周到至极,把钟道人交给别人照顾,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胤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给他的错觉,竟然会认为钟道人需要人照顾。
但他也没有打破王道长的自以为是,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也是,旁人侍奉大师,哪有道长周到?原本我想着,道长是大师最亲近的人,那些贴身爱物,自然是有道长亲自取回来,大师才能放心。
如今看来,大师身边竟是离不得道长分毫。道长还是另外推荐一个人选,跟我一起回京,把大师的爱物取回来吧。”
他张口“贴身之物”,闭口“爱物”,无不刺激着王道长的神经。
以王道长对钟道人那机会痴狂的崇拜,又岂容旁人得此殊荣,沾染钟道人的爱物?
他立刻就坚定了心思,毫不犹豫地跳进了胤禛的坑里。
“还是贫道随四爷走一趟吧。至于侍奉师父的事,可以由蓝师弟和陆师弟暂且代劳。”
他口中的蓝师弟和陆师弟,也是拜入钟道人门下的道士。蓝师弟没有正经的道号,就叫做蓝珏;陆师弟道号冲盈,是王道长亲自引荐过来的。
这两人也来胤禛这里拜见过,胤禛喜欢蓝珏的谨慎,却又觉得像蓝珏这种过于较真儿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修道。也怪不得他原本的师傅,不肯给他赐道号。
而那位陆冲盈陆道长,性子就圆滑多了。
但凡是有王道长在场的时候,陆冲盈从来都很低调,绝对不冒头。
但王道长不在的时候,他又会刻意在胤禛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能。
不过,他却没有在胤禛面前说过王道长半句不好。
这可真是个妙人。
见王道长推荐了这两个人,胤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当即就点头同意了,“竟然是王道长推荐的,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你让他们来我这里一趟,我有几句话要交代。”
王道长急着去见钟道人,胡乱点头应了两声便跑了出去。
当初为了胤禛的安全考虑,给他安排的住处和钟道人离得并不远。王道长转了两道弯儿,就到了钟道人的竹屋。
彼时钟道人正坐在竹屋前打坐,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阳光从斜上方撒在他的身上,落在王道长眼中,正是一派宝相庄严。
倾刻间,王道长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走了过去,也并不敢打扰钟道人念经。
他仔细听了片刻才听出来,钟道人念的是《地藏经》。这是一部用来超度亡魂的佛经,也是佛教经文中的经典。
几乎不用思索,王道长就知道,他是在为这次大战中死去的那些人超度。
虽然王道长并不觉得那些人死得冤枉,可他也知道自家师傅慈悲为怀,在超度之事上并不会有敌我之分。
正因为他自己做不到这种程度,所以才对视这种事情视为理所当然的钟道人敬重万分。
很多时候,我们景仰高尚的人,并不一定是想变得像他们一样,而是因为他们做到了我们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钟道人将最后一篇经文念完,从那种物我两忘的状态中退出来,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浩生呀。”钟道人问,“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因为知晓钟道人不耐俗务,王道长轻易不会来打搅他。只要不是非钟道人决断不可的事,他自己就做主处理了。
而这个时候,正是处理战争后续的时候,按理说王道长应该挺忙,还特意来找他必然是有要事。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王道长殷勤地上前,扶着钟道人起身,“是这样的,今日四爷告诉弟子,师傅在京城还有一些贴身之物需要收拾,想让弟子跟着回京一趟,把那些东西给师傅带回来。
弟子就想着,神仙岛虽好,但毕竟没有京城繁华。师父若是想念京城里的什么东西,就告诉弟子一声,弟子也一并替师傅捎回来。”
在他心中,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应该优先供应他师父。奈何师父不在乎,只能他多操一点心里。
贴身之物?
钟道人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闪过一抹疑惑。
他对于外物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这一点四爷应该是知道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钟道人看了王道长一眼,心下瞬间了然:想来四爷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这个徒儿给带走。
心里有数之后,钟道人不动声色地说:“别的倒也罢了,只是三合斋的栗子糕好久没吃了,到有几分想念。”
“三合斋的栗子糕?好,徒儿记得了,回来的时候一定帮师傅带回来。”王道长把东西念了两遍,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师徒二人慢悠悠地走回屋里,钟道人状似无意地问:“事情都处理完了吗?四爷那里可有什么特殊的吩咐?”
王道长虽然奇怪师傅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但他对钟道人一向唯命是从,钟道人有问,他自然据实以告。
不过在他心里,钟道人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僧,自然不会把自己觉得胤禛将战利品分出去太多的事说出来。
但他虽然没有明说,钟道人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你是否觉得,四爷太过大手大脚?”
“啊,这……”被师傅看破自己贪恋外物,王道长霎时间窘迫得脸都红了,当即就跪在了地上,羞愧地说,“是弟子修行不够,辜负了师傅的教导。弟子惭愧,还请师父责罚。”
“好了,起来吧。”钟道人亲手将他扶起,语重心长地说,“大道三千,条条皆可证道。你虽然是为师的弟子,却也不必强行来修为师的苦行之道。这条路适合我,却不一定适合你,若是一位强求,反而易生魔障。”
王道长呆呆地问:“师傅,您不觉得弟子不成器吗?”
“成器与否,从来也没有什么标准。谁有规定世人眼中的成器,就是唯一的准则呢?为师只是希望,无论你们修哪一条道,都能一心向善,不失本心。”
王道长若有所悟,片刻之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迷茫之色尽褪,眼中涌出蓬勃的朝气,“多谢师傅教讳,弟子明白了。”
“嗯。”钟道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提点道,“四爷虽然也修行,但他毕竟身份特殊,同一件事考量的自然比你要多。
他对为师有知遇之恩,又是为师毕生的知己。你对他要像对我一样尊敬,万万不可违逆于他。”
“是,是,弟子记住了。”王道长唯唯应诺。
钟道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要真的记在心里才好。”
王道长陪笑道:“师父尽管放心。”
一看就是没往心里去。
钟道人深知他这个人太有主意,不吃一回大亏记不住教训,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四爷不是让你去喊人吗?去吧,先让你两个师弟去见四爷,你再来陪我说话。”
他也隐约猜到了,胤禛之所以要把王道长带走,多半就是因为王道长不但主意大,行事还有些小家子气,根本不适合总览神仙岛的事务。
一旦他跟着胤禛去了京城,胤禛必然设法将他多留些时日。
而且在此之前,肯定会安排好人手,先王道长一步,掌控神仙岛的内外事务。
只怕王道长推荐的那两个人,将会成为被他引进自己屋里的狼。
王道长好歹孝敬他这么多年,钟道人也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么会真的撒手不管?
罢了,等日后王浩生从京城回来,他就多多把人拘在身边修行吧。
钟道人很清楚,以王浩生的心性,管理一个小小的胭脂岛很合适,但若是让他去管整个神仙群岛,必然会出乱子。
因为他在分配集体利益的时候,总会舍不得。
不能舍,又怎能得呢?
第332章 返航
因为这次回京带的人比较多,胤禛不能擅自做主,就先写了折子,亲自到东海龙宫去,让揆叙带着折子先行回京,请康熙示下。
近些年或许是两个世界融合的更加紧密了,康熙三天两头就收到折子,都是地方官员上报,本地出现了妖物或者是恶鬼。
若出现的是妖族还好一些,因为不是所有的妖精都想着吸食人精气。还有一些妖在人间现身,是为了积攒功德,为日后飞升成仙做准备。
麻烦的是鬼类。
阴阳互分,人鬼殊途,乃是天地至理。
凡是正常死亡的,死后都会被鬼差接引到地府,让判官评判此生功过,或是送到地狱里受苦赎罪,或是前往六道轮回投胎。
滞留人间的鬼魂都死都不正常,而有能力在活人面前现身的,要么执念深重,要么恶念缠身。
这两种鬼魂的身上阴气都极重,哪怕不是诚心害人,和活人待得久了,也会影响活人的健康。
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变成怨鬼甚至是厉鬼了,怎么可能不害人?
对于这种情况,康熙颇有一些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他的老毛病就犯了。
因为胤禛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十分恭顺,比如他不想让胤禛继续和太子交好,胤禛就立刻疏远了太子;他想让胤禛和八阿哥联合,胤禛和八阿哥的关系就越来越好。
再加上胤禛如今年纪尚小,康熙从他身上没有感受到多少威胁。
自然而然的,康熙就顺从本心,任由胤禛的势力发展。
历史上的明珠和索额图,就是被康熙这样一步步养大野心的。
这次胤禛上折子,说是将有一大票高人加入道录司,康熙心中虽然有些忌惮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各地的妖魔鬼怪给清理了,才有他这个人间皇帝发挥的余地呀。
所以,他很迅速就给了批复,允许胤禛带人回京,顺便又在随顾园附近给胤禛划了一块地,让他安置那些高人。
等揆叙返回东海,不但带回了这个好消息,还有另外一个不知道是好事坏的消息。
“大格格被封为固伦纯禧公主,于月前下降科尔沁一等台吉班第。”
“啊,大姐姐已经出嫁了?”胤禛只是惊讶了一瞬,懊恼道,“我出来的真是不巧,竟没有送大姐姐最后一程。”
他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为史书上写明了,纯禧公主虽然远嫁蒙古,却身体健康,一口气活到了七十多岁。
在古代这种环境和医疗条件下,能活到七十岁的,首先心态得好。
但凡是心态不好的,也活不了这么久。
想来淳熙公主自幼被抱到宫中抚养,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免不了和亲的命运,早就把心态放平了。
“对了,你在京城可有听到关于各位公主的消息?皇上到底有没有改变公主的教养方式?”
胤禛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听见这话,揆叙就笑了起来,带着几分了然与敬佩,“这件事果然有四爷的手笔。门下冒昧地问一句,可是您给太子出的主意?”
胤禛闻言,欢喜道:“二哥的效率果然高超!唔,八弟肯定也在暗中出了力。”
只不过,如今的康熙一心想要抬起胤禛和八阿哥,将来好制衡太子,八阿哥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与太子合作。
好在八阿哥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与康熙做对,对于功劳并不执着。
作为排行还算靠前的儿子,只要他好好活着,将来成婚的时候,康熙高低也得给他亲额娘一个嫔位。
而且根据上辈子的经验,他若是没有上进心,他额娘反而没有心理压力,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存在拖累了他。
所有八阿哥在良贵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十分咸鱼,并时常撺掇良贵人和他一起咸鱼。
这种话听得多了,良贵人见儿子的确不想争什么,也就听进去了,身体反而好了许多。
八阿哥见状,欣喜不已,就更加坚定了咸鱼路线。
唔,是表面咸鱼。
对于给康熙添堵这项事业,八阿哥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准备下岗了。
揆叙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这样看似离经叛道,细想却利国利民,又兼顾私情的策略,果然是四爷才会想出来的。
自从知晓胤禛一心辅佐太子就已经认命了的揆叙,心底再次冒出了一丝可惜:四爷怎么就没那个争一争的心思呢?
他是从胤禛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那时候他就觉得胤禛颇有人君之相。
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觉得若是胤禛坐上了那天下至尊之位,这天底下的道理必然是要变一变的。
或许对金字塔顶层的贵族来说,这种变化算不得好。可对天下百姓来说,四爷带来的变化,绝对是他们喜闻乐见的。
汉人的史书里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揆叙就觉得,四爷若是上位,必然会成为那个得民心者。
如今他这种感觉更甚了。
因为胤禛的策略总是出人意料,也就是他这个跟随多年的才能摸到一点边角。相信朝堂上那些大臣,根本就摸不准四爷的套路。
一个皇帝若是掌握了“高深莫测”这项技能,那他的皇位也就坐稳一半了。
揆叙将自己的心思按下,禀报道:“四爷放心,早在半年前万岁爷就下旨,将各大王府八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格格统一送到宫中教养;五个月前,皇上又下旨,在全国遴选聪敏女童,入宫侍奉公主郡主。
想来等着群女童和公主们一起长成之后,必然会成为各位公主或格格的左膀右臂。有她们一起陪着公主嫁入草原,对于公主掌握夫家势力十分有利。”
胤禛喜道:“如此最好。”
生在新时代的胤禛从不相信,古代的女人天生就安分守己,天生就甘于困在后宅。更不相信吕后、武曌之流只是个例。
她们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只要给了她们机会,总有出众者脱颖而出,稍次者附于尾翼,紧紧抓住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囿于时代,无论是康熙、太子,还是眼前的揆叙,都只想到了这个计策能将清朝的和亲政策发挥到极致,也能避免和亲公主早逝的命运。
他们却都想不到,这还是女子自我意识觉醒的第一步。
如今在神仙岛上拉来这么多助力,胤禛将有大把的时间停留在京城,便于他开启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第二步。
他准备先组建一个从京城到蒙古的商队,从蒙古收购原材料,然后在大清精加工,之后再倾销回蒙古去。
手工业的繁荣,必然需要许多心灵手巧的女工。
无论是那个年代,经济实力都是家庭地位的决定性因素。
正好,他九弟胤禟不是历史上出名的商贾皇子吗?
算一算,胤禟如今也到了读书的年纪。这次回京,他就在无逸斋多待几天,和九弟深入接触一番。
他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只要九阿哥没有被谁给穿了,胤禛就鼓励他坚持自己的爱好,并在康熙面前替九阿哥背书。
——皇子爱玩商贾一道有什么不好的?
全国各地错综复杂的商路,那就是整个天下的经络。商贾之道玩儿的好了,同样可以左右天下局势。
这种事情与其让别人来干,还不如让皇子干。
谁让如今是家天下呢,这个理由一定可以说服康熙。
“既然皇上已经批准了,那咱们收拾一下,三天后就出发回京。”
之所以要等到三天后,而不是立刻出发,只因这次回去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就算精简过了,也还有六百多人。
这可是六百多个高人呀!
幸好他建立道录司之初,就已经开始制定规章制度了。
把这群人领回去之后,只需要把制定好的规章制度每人发一份,让他们背熟了记牢了,日后照章行事即可。
当然了,未免有些人散漫惯了受不得拘束,胤禛会将道录司丰厚的福利待遇,放在规章制度的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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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胤禛带着六百多个修士和钟道人饯别。
王道长要随他一起回去,此时正拉着蓝珏和陆冲盈絮絮叨叨地叮嘱,该如何照顾钟道人。
那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儿不耐之色,只是在王道长絮叨的间隙里,分别和胤禛对了个眼神儿。
双方早有默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的时候,胤禛和玄真道长是自己飞过来的;走的时候,他们就阔气了。
敖放得知他要带一群人回京之后,就送了他一架仙鹤飞舟。
这架飞舟是宫殿型的,平时不用的时候,收在手里也就巴掌大小。一旦催动,就会变得比太和殿还大,同时从宫殿中飞出九只仙鹤,围绕在宫殿四周,托举着飞舟前行。
据说此飞舟可日行万里,但具体速度如何,胤禛还没试过。
飞舟用了三日,正好飞到了东海边上。
胤禛:确定了,的确是日行万里。
定型盘上标注了距离,从东海岸到神仙道,正好是三万里。
“四弟!”人形的敖放突然从海里钻了出来,一边抹脸上的水,一边笑嘻嘻地爬上飞舟,“我都等你好几天了,你怎么才来?”
胤禛惊讶地说:“三哥这是……”
“跟你一起去京城呀,我父王母后已经同意了。”
其实敖放也奇怪,这一回父王母后怎么这么好说话?
不过,能光明正大地出去玩,他还是很高兴的。
听完之后,胤禛倒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东海龙王和龙后,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人间迷惑,令人费解。
第333章 拆盲盒式吃饭
“哦,对了四弟,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敖放突然想起了什么。
此时的胤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一个落差,不甚在意地问:“什么事呀?”
敖放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那个仙鹤飞舟,我问了我大姐才知道,那飞舟只有借助海面上的风力,才能日行万里。”
“如果没有海风助力呢?”胤禛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一天也就能走个七八百里吧。”敖放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胤禛的神色僵住了,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四弟尽管说。”这会儿敖放正心虚呢。
“三哥,你可一定要记住,进了京城,千万不能暴露自己龙子的身份。”
同样一句话,胤禛对敖放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他一个不注意,说漏了嘴。
要知道,人族的皇子都喜欢说自己是真龙天子,对于龙这种神话生物的感情极其复杂。
不但皇帝对龙的感情复杂,平民百姓对龙的感情更是复杂中偏于警惕排斥。
君不见,多少民间传说里,都把龙作为法力高强度反派来描写,而且龙的结局也都不大好。
一方面,百姓敬畏龙神,觉得他们能行云布雨,非常厉害;另一方面,他们又不觉得龙神会与普通百姓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甚至会在传说故事里,故意把龙神折腾一顿。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人间皇帝爱宣扬自己是真龙天子。
老百姓在传说故事里折腾龙神,其实就是变相地在心里折腾高高在上,掌握了自己的生死命途的皇帝。
古代的老百姓,日子过得好的没几个。就算皇帝自己不加赋税,底下的官员也会以各种明目增加他们都负担。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泥捏的菩萨,常年被这么折腾,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这种折腾龙神的传说之所以会在百姓这么盛行,而且口耳相传,一传就是好多代,不就是老百姓找个借口,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吗?
这一点做皇帝的不一定不知道,但他们也不能真的和平头百姓计较,或者是不屑于和这些草芥计较。
反正胤禛是不敢想象,如果人间真的出现了一条真龙,平民百姓会有什么反应,坐在帝位上的康熙又会用什么方法,来消除这条真龙在民间掀起的影响。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便隐藏好敖放的身份,只把他当成一条普通的蛇妖……啊不,是一条对胤禛有救命之恩的蛇妖。
“你可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走了没两步,胤禛就再次忍不住叮嘱。
不是他非要啰嗦,实在是敖放这条龙,从内到外都散发这一种不靠谱的气质,就差在脸上写明“人傻钱多速来”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记住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了?”
同样的一句,话连续听了几十遍,就算熬放对胤禛的滤镜再厚,也受不了这个呀。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条有耐心的龙,而是一个被父母兄姐宠坏了的熊孩子。
“四弟,不是我说,才几年不见,你怎么就变得和我大姐一样爱唠唠叨叨了?”
一旁的明若直接笑喷,接收到胤禛怨念的眼神,她急忙止住笑意,从中说和,“好了小四,我看三太子是真的记住了,你就不要再一遍一遍叮嘱了。听了这么多遍,就算三太子不烦,我的耳朵也要起茧子了。”
“就是嘛,还是弟妹明事理。”
得到了旁人的维护,敖放瞬间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心中对明若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他有一种预感,日后和胤禛在一起,需要向这位弟妹求助的时候还多着呢。
“行吧。”胤禛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见明若给了台阶,他就顺着下来了。
劝住了胤禛之后,明若右转过头来安抚敖放,“三太子……”
“诶,叫什么三太子?直接喊三哥。”敖放大手一挥,非常现实地认下了这个弟妹,“我是小四他哥,也就是你哥。往后有用的着哥的地方,尽管说。”
明若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好,三哥。”
“诶,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说这话对时候,敖放心里想着:咱都是一家人了,日后我若是惹到四弟了,弟妹你可千万要来救我于水火呀!
阅人无数的明若,只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的心思,心下顿时好笑不已,心里羡慕敖放的无忧无虑。
按理说,她这辈子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不该羡慕别人被父母疼爱。
可是,上辈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影响不是那么好消除的,她在权谋里逼出来的心机城府,除非孟婆汤灌一碗,否则也是消除不掉的。
所以,对于敖放这种,被父母宠出来的天真,她永远都会觉得羡慕。
“三哥也别和小四置气,他也是担心你,不想你出任何意外,这才难免关心则乱。这也就是自家人,他才会如此。若是换了感情一般都朋友,他根本就不屑管的。”
一席话把敖放说得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地说:“那是。也不看看我和四弟是什么样的交情,哪里是旁人能比的?”
对于他的反应,明若早有预料。
别看敖放一声又一声地抱怨胤禛,满嘴都是嫌弃他啰嗦。但旁观者若是眼不明心不亮,为此便觉得他对胤禛心生不满,为了安抚他说几句胤禛的不是,怕是头一个炸锅的,就是被安抚的敖放本龙。
说到底,在敖放眼中,他与胤禛才是多年的交情,明若这个半路来的弟妹之所以能到他分青眼,不过是因为他是胤禛的未婚妻。
敖放对她态度好,也都是看着胤禛的面子上。
明若精通人情世故,自然不会犯这种忌讳。
眼看两人都顺着自己的台阶下,来重归于好了,明若伸着脖子看了看天色,笑道:“这个时辰也该用膳了,我让人上了饭菜二位先吃着,我那里把诸位大师安置好了再说。
整个队伍六百多人,每顿的饭食可不是个小工程。
更别说如今他们是在荒郊野外扎营,一天三顿都得自己埋锅造饭。
若不是明若调度得当,又十分地会拿捏安抚人心,只怕还不等走到京城,这六百位大爷就要造反了。
胤禛虽有心让明若歇歇,但也知道,外面的事的确需要有能人来安排。
再有就是,明若自己也挺喜欢管事儿的,这让她打心底有充实感,胤禛干脆就随她去了。
这一趟胤禛出门,连随身太监都没带,更别说厨子了。
来的时候他们人少,随便找个地方投诉,只要肯花几个银钱,饭食管够。
但回程的时候,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家客栈也不可能住得下。
所以,他们只能放弃投宿,像军队一样,每天都赶在荒郊野外扎营。
住处尚且如此,在膳食方面,就更别想讲究那么多了。
虽然他们每路过一处城镇,就会将城里当天的熟食卤肉扫荡一空,但他们人数也多呀。
就算把整个城里的熟食店搬空了,六百多人分下来,每人每顿能分半斤卤肉,就算是这座城够大,里面的百姓的生活水平够高了。
但凡百姓的生活水准不够的,也没那个闲钱去买卤肉呀。
至于其他的膳食,都是在明若的调度安排下,六百多人每天轮流做的。
由于大家的手艺参差不齐,整得每天吃饭就跟拆盲盒似的。运气好的能吃到一顿不错的美食,运气差点儿,也只能尽力让自己饿不着了。
所以,能辟谷的敖放曾经有多喜欢人族的美食,如今对用膳这回事,就有多么的兴致缺缺。
他是喜欢吃美食,不是喜欢吃。
美食吃进嘴里是一种享受,这群人做的都是什么呀?
反正他又不靠吃饭续命,干嘛难为自己?
很快,胤禛的午膳就先被端了上来,揆叙和隆科多也一起上了桌。
隆科多求救地看了揆叙一眼,揆叙却笑着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摆明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些日子,他们俩都是轮流试菜的。倒不是为了试毒,而是为了试味儿。
眼见是躲不过去这拆盲盒的命运了,隆科多深吸了一口气,夹起离他最近的一盘炒莴笋,闭上眼睛扔进了嘴里,迅速咀嚼了几下。
那架势,大有“只要我咀嚼得够快,味觉就追不上我”的意思。
胤禛看得好笑不已,敖放看得兴致勃勃。
他把胳膊肘搁在桌面上,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眼巴巴地等待隆科多的反馈
如果菜好吃,那他就要加入抢食的行列了;如果菜不好吃,他会立马走人,绝对不会挤占别人吃饭的空间。
等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隆科多被迫仔细品了品,神色平淡地说:“还行,比上一顿做得好多了。”
今天早上那一顿,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如果不是一顿不吃饿得慌,谁能咽的下去呢?
一听只是比上一顿好一点,敖放“切”了一声,起身就走,远远地留下一句,“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扰了。”
隆科多满脸羡慕地目送他离去,感慨道:“能辟谷真好!”
如果他也有辟谷的本事,哪里还会受这种折磨?
“行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胤禛好笑地给他夹了一块买来的卤肉,“来,吃块鸡肉。”
虽然他也挑食,他也喜欢好吃的,但这完全不妨碍他嘲笑隆科多。
隆科多气闷地把那块鸡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去抢盘子里剩余的卤肉,嘴里呜呜囔囔地说着,“诶,诶,你们俩慢点,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虽然卤肉吃多了也腻,但整个饭桌上也没有哪个菜比卤肉更好吃了。
第334章 三太子的烦恼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敖放长长舒了口气,差点没喜极而泣,“终于到啦!这一路上,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你还真好意思抱怨?”胤禛没好气地说,“谁让你那飞舟只在海面上速度才快的?”
如果没有这么一个**ug,他们早就到京城了,谁也不用每天面对膳食盲盒。
敖放自知理亏,讪讪一笑,狗腿地上前扶住了胤禛,“来,四弟你下车的时候慢点。”
但他一辈子都是被人伺候的命,哪里懂得伺候人呢?
被他扶着,胤禛非但没有更稳当,还差点儿被他左脚绊右脚的给带累了。
“四爷当心。”
幸好揆叙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托住了胤禛,才避免了两人滚作一团的尴尬。
帮了倒忙的敖放急忙松手,往后退了两步,满脸无辜地避让着胤禛的目光。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非常温柔,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下次见面我会告诉大公主,你嫌弃她啰里八嗦。”
“啊?”敖放一惊,急忙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话!”
如果让大姐知道自己这样说她,那还了得?
他也不用等鳞片自然脱落了,大姐会帮他提前完成这个周期的。
胤禛冲他微微一笑,扭头对揆叙道:“我带着隆科多舅舅入宫面圣,随顾园这边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就走了,完全不顾敖放在后面鬼哭狼嚎。
“四弟,四弟,你先等等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呀四弟!”
揆叙一脸温和地拦住他的去路,“三公子,入宫面圣的是你不适合跟去,还是先随意下官到随顾园安置吧。”
被胤禛叮嘱了一路,敖放也知道些眉高眼低,明白京城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只能放弃去追胤禛蔫哒哒地跟着揆叙走了。
“四弟什么时候才回来看我呀?”敖放问得可怜兮兮的,就像是一个望幸的深宫怨妇。
揆叙笑容不变,语气温和依旧,“等四爷安置好了宫里的事,立刻就会来陪三公子说话。”
等见完了康熙和宫里的诸位娘娘,胤禛肯定要来随顾园安置这六百多个人手的。
除了要仔细分配哪个人管哪个地区,还要让这些人把道录司的纪律熟记于心,给这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套上一层枷锁,以免他们仗着自己的力量肆意妄为,过分打搅普通百姓的生活。
因而,很长一段时间内,胤禛都会住在随顾园里,直到把这一摊杂事都处理清楚了。
揆叙对这些一清二楚,回答敖放时自然底气十足。至于言辞上的一点小修饰,不过是为了让敖放高兴,在揆叙看来,根本就无伤大雅。
敖放听了果然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四弟不会把我丢在这里不管的。”
他自来心无挂碍,烦恼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头就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情,“对了,这随顾园里有好厨子吗?”
“自然是有的。”揆叙笑道,“随顾园平日里也对外开放,时常有达官显贵、文人骚客来此游赏用膳。”
来此游赏的除了以上这些人,还有京郊的普通百姓。只不过,普通百姓来了只是看景,并不在这里吃饭。
因为这里的饭菜打出来的就是御厨的招牌,每一道菜都不便宜,普通百姓就算吃得起,也舍不得花这份冤枉钱。
随顾园里除了提供膳食,还有一项业务,便是承包雅宴。
比如文酒会、赏花宴、烧尾宴等,反复着等雅宴的必然有所顾忌,不会闹得太过分。
敖放进了这里,就像是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每天都有新见识。
因为来这里的人都知道,随顾园是四贝勒的地盘,里面的人都是四贝勒的门客,一般人都不愿意得罪。
所以,哪怕在有人租了某个景点宴客的时候,敖放扮作书生混进去,东道主也只有好好招待的份,绝对不会把人撵出去。
当然了,因为揆叙早有交代,不管敖放去了哪一家的宴会,东道主结账的时候,账房那边都会给人免去三成的账单。
如此一来,敖放满足了口腹之欲,东道主没有吃亏,反而间接讨好了四贝勒,可谓是皆大欢喜。
这样的日子,敖放很快就乐不思蜀了。
直到有一天,已经成功化形的牡丹仙子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来了一句,“三公子,你双下巴出来了。”
敖放闻言,如遭晴天霹雳,急忙化出一个水镜术,捧着脸颊自己照了照。
果然胖了不少,原本的鹅蛋脸都变成银盘脸了。
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敖放挥手打散水镜,一溜烟就跑回来自己的房间,施法幻化出一个全身镜,化回龙身揽镜自照。
他努力忽略掉了身上斑驳的鳞片,照了一圈之后,沮丧地发现:他真的圆了,不但人性圆了,本体也圆了一圈。
要知道,他们龙族可是以修长矫健为美的。他本就是一条尚且长成的幼龙,体型不够修长。
如今再胖了一圈,看起来简直又短又圆,看起来不像是龙,倒像是一条肥嘟嘟的蚯蚓。
这个结果,简直就是他龙生不可承受之重。
于是,没过两天,揆叙就发现,一向爱吃各种美食的敖放,竟然变得厌食了起来。
这还了得?
别人不大清楚,揆叙可是清楚得很,敖放跟道录司里那些和尚道士都不一样,他不但是道录司的贵客,还是胤禛的兄弟。
当天下午,他就吩咐供职的御厨,拿出浑身解数,发挥最高水平,做了一桌好菜,从家中酒窖里顺了一坛明珠珍藏的好汾酒,又请了玄真道长做陪,请敖放喝酒。
玄真道长的面子,敖放可以不给。但揆叙的面子,他是一定要给的。
没办法,谁让揆叙是他四弟的心腹呢?
“三公子,这边请。今天这一桌,摆在雨花阁了。”
敖放伴着双下巴小胖脸,语气非常坚决,“先说话了,今天咱喝酒可以,吃饭免谈啊。”
揆叙神色微变,浅笑道:“吃与不吃,自然是由您自己决定。在这随顾园里,您的地位和四爷是一样的,谁也不能强迫您。”
初步确认,揆叙已经熟练掌握了给龙撸鳞的技术,一句话就把敖放给顺舒坦了。
两人顺利进了雨花阁,陪客玄真道长已经来了。双方见礼过后,各自落座,揆叙便示意伺候的伙计上菜,他则是起身给两位客人倒酒。
“来,三公子,道长,下官先敬二位一杯。”
三人虚虚碰了碰杯,两人都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
随着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被端上桌,敖放就有些坐立难安。
“要不然,我还是先回去吧。”说着他就要起身。
揆叙也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坚决,急忙拦住,“诶,三公子请留步。”
又急忙让上菜上到一半的美貌婢女退下,“好了,剩下的先不用上了。”
然后他又转头安抚敖放,“三公子留步,咱们有话好说。”
看在胤禛的面子上,敖放重新坐下,但一双眼睛却怎么都不往八仙桌上看。
揆叙疑惑道:“三公子可是已经吃腻了这几个厨子的手艺?”
“没,他们做得挺好的。”敖放急忙给厨子正名。
“那您为何……”揆叙更疑惑了。
敖放气恼道:“就是因为他们把菜做得太好吃了嘛!”
好吃到他只要看见了,就根本忍不住。一忍不住,就容易吃多了。
凡人的食物没多少灵气,对于他这种吃惯了各种富含灵气食物的种族来说,就不容易代谢。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就从一条身量细长的小青龙,变成了如今的短胖蚯蚓。
说多了都是泪呀!
偏偏自己贪吃这种事,他又不好意思明说,只能含糊其辞。
按理说,以揆叙的智商,他把话说到这里,就应该听明白了。
偏偏人族的审美和龙族大相径庭,连揆叙也难免陷入思维误区。
“好吃还不好吗?”揆叙满心不解,面上却半点不显,“若是您吃得不好,才是我们的失职呢。”
敖放急道:“你就不觉得我吃得太多吗?”
揆叙笑道:“三公子放心,四爷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您的吃穿用度,还是供得起的。”
见怎么都说不明白,敖放郁闷之余,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他不想在揆叙面前出糗,就冲他“哼”了一声,化光飞走了。
“道长,他这是怎么了?”揆叙满心迷茫地问一直没有说话的玄真道长。
和揆叙审美完全统一的玄真道长摇了摇头,“贫道也不知道。”
他也不关心,他关心的另有其事,“纳兰大人,正主都走了,这席还开吗?”
为了吃中午这顿好的,他可是打早上那顿就没吃。
揆叙无语了一瞬,大手一挥,“开,怎么不开呢?来人,继续上菜。”
反正菜都已经做好了,不吃也是浪费。
看来,敖放这件事,他这里是解决不了了,还得上报给四爷。
正好,胤禛也把在朝中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清楚了,第二天就来到了随顾园,准备先看看那六百多人的纪律背得如何了。
迎接他的揆叙一脸愁容,让胤禛疑惑不已。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刺头给你排头吃了?”
为了避免这些人进了道录司却不服从组织安排,他们当初挑人的时候,可是专门把难搞的给刷下去了。
难不成,他们几个都走眼了?
若是能同时瞒过他、揆叙、钟道人和玄真道长的眼睛,那也是个大大的人才了,胤禛可要好好见识一下。
第335章 龙太子要减肥
胤禛兴致勃勃地要去看善于伪装的刺头,揆叙却告诉他:四爷,你误会了。
“诸位大师都是有道之人,又岂会与我为难?”
就算有几个拎不清的,揆叙也有的是法子帮他拎清。
若论道法奇术,揆叙一介凡夫,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若论城府手段,揆叙可是半点都不惧。
说句不谦虚的,对方这么的人口基数,给了揆叙充分的计谋发挥空间。揆叙不怕他们闹事,就怕他们表面老实,暗地里伺机挑事。
最好六百人里的刺头现在都跳出来,他一个一个都给磨平拔净了,为四爷多省点事。
对于揆叙的才能胤禛一向清楚,也十分认可。他之所以问了这么一句,本就带着调侃之意,想缓解一下揆叙紧绷的心绪。
见揆叙只是无奈一笑,紧皱的眉头虽然松开了,眼中却仍有愁绪残留,胤禛才是真的奇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连你也处理不了吗?”
还真有刺头跳出来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道录司办公用的物华天宝阁。揆叙一边请胤禛上坐,一边吩咐小厮上茶。
“如果是别的事,奴才也不至于劳烦四爷。但此事关乎三公子的健康,我这里着实不好处理,还是得请四爷拿个主意。”
听他这么说,胤禛心头一惊,身子下意识地前倾,“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哥的身体怎么了?”
对于敖放的性情,胤禛一清二楚。他把敖放回京城,从没指望对方帮他什么,只是想着让敖放吃得高兴,喝得高兴,玩儿的高兴,不枉来京城一趟也就是了。
以龙族身躯的强悍,他是从没想过,敖放在凡间还能受伤生病的。
随即他就想到,在他还没去神仙岛之前,在东海沿岸见到敖放的时候,对方身上似乎就带着病症。
只是敖放既爱面子,又不想让他担心,胤禛问了两遍,他都一力遮掩。
原本胤禛想着,既然星羽都没有说什么,那应该只是藓疥之疾,对龙族来说不足为虑。
难不成,敖放真的得了什么难以看透的隐疾?
人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
反正胤禛是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当即就起身,要去找敖放问清楚。
“不行,我得去看看三哥。他一向爱面子,我若不逼一逼,他怕是有病痛也自己忍着呢。”
“诶,四爷留步,您先别急。”揆叙急忙拦住了他,“我这里有些线索,您先听我说完,等问的时候也不至于毫无头绪。”
胤禛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那好,我先听你说。”
这时,小厮奉了香茗上来,胤禛挥手让人下去,端起盖碗拨了拨漂浮着的茶叶,却没有心思喝。
揆叙接过茶碗,顺手就放在了手边的三角几上,把敖放最近厌食的事情说出来。
“厌食?你确定说的是我三哥?”胤禛纵然担着心,也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他厌的是不好吃的食吧?”
对于敖放的性子,他早就摸透了。这条龙就是嘴巴叼、舌头精,不好吃的一口不沾,好吃的恨不得全塞自己肚子里。
如果说他得了别的病,胤禛还有几分相信。但是厌食症,绝对不可能!
“是不是现在这几个厨子的手艺吃腻了?你有没有重金再从别处挖两个好厨子来?”
“挖了。”揆叙道,“我把翡翠楼的大厨,还有太白庄的酿酒师傅都给挖来了,但根本没用。
三公子如今,是根本就不往饭桌旁靠。一听说要吃饭了,他人就先溜了。本人不到场,再好的厨子、再好的菜,不也白搭嘛。”
“这么说,他是真得厌食了?”听揆叙说得严重,胤禛也由担心了起来,起身道,“他如今在哪里?我去问问。”
揆叙忙道:“奴才一直让人注意着天水碧的动静,今日三公子还没有出门。”
实际上,自从得了厌食症以来,敖放就很少出门了。
因为整个随顾园到处都有美食的香味儿,他一出来,就忍不住巡着香味儿去寻找美食。
没办法,在这方面,他的自控能力实在是太差了。
“我去看看他。”胤禛径直往天水碧走去。
天水碧就是敖放在随顾园的住处,那里四面环水,在水面上建了一座精巧的三层竹楼,既雅致又清凉,还符合水族的习性。
自从敖放来了之后,也不知他往那做人工湖里扔了什么,原本的淡水湖竟变成了海水湖。
这一点胤禛还不知道,等他走到湖边,看着浓绿得近乎湛蓝的湖水,还有那扑面而来的海腥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岸边自有小舟搁浅,胤禛随意捡了一艘,既不用蒿也不用浆,全以灵力催动,那蚱蜢舟便如离弦的箭,几乎转瞬就到了竹楼前。
他跳上台阶就扬声喊了一句,“三哥,你在吗?”
好半天,屋里才传出了敖放蔫哒哒的声音,“在呢,门没锁,你进来吧。”
胤禛眉毛一挑:这个反应,有情况啊!
按理说,以敖放的性情,胤禛隔了这么久才来看他,那他必定是先扑过来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然后再以此为把柄,向胤禛提各种条件。
唔,没错,就是熊孩子的全挂子套路。
胤禛的神色更加凝重了几分,疾步上前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屋里根本没点灯,也没开窗户,昏暗得很。
虽说以胤禛的视力,光线昏暗与否都不影响他视物,但人都是亲近光明的生物。
他先走到窗边把百叶窗撑开,扭头问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呀,我能怎么样?”敖放还是没什么精神,“在这里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我呢?”
胤禛走了过去,调侃道:“怎么,三哥这是因为自傲这里没有对手,独孤求败了,所以才心头郁郁?”
此时敖放正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双下巴磕在手背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双手上,显得特别没有精气神。
听见了胤禛的调侃,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炸毛反驳,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就再没有别的动作了。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胤禛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焦灼之色,“三哥,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呀?”敖放皱了皱眉,嘟着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就好好地坐在这儿呢,还能怎么着?”
“你管这叫好好的?三哥,你怕不是对好好的有什么误解吧?”见他还不肯说,胤禛又急又气,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他的反应这么大,到把敖放给弄疑惑了。
敖放直起身子,满脸迷蒙地看着他,“四弟你怎么了?莫不是遇见了什么为难之事?放心,有你三哥在呢,有事你说,三哥帮你摆平。”
只这么真情实感的一句话,就让胤禛心头郁气尽消,霎时间软成一片。
——罢了,我跟他计较什么呢?按照龙族的成长周期,他还是个正而八经的熊孩子呢。
“我没事,三哥不用担心。”胤禛不想让他再问下去,干脆利落地把话题又推回了他身上,“我刚一过来,就听揆叙说,三哥最近都不曾好好用膳?”
“别,求别提!”敖放瞬间哀嚎一声,捂着额头用手背直磕桌面,“不提用膳,咱们还能好好做兄弟。”
胤禛循循善诱,“三哥,以咱们两个的关系,你有什么事不好和别人说,还不能和我说吗?”
“我……”敖放迟疑了。
胤禛见状,再接再厉,“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我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你把事情说出来,总比一个人闷在心里强呀。”
见敖放更加意动,胤禛又加了一重码,“你一直憋着不说,自己心里不痛快,我在一旁也跟着担心。”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还不成嘛!”敖放暴躁得直抓头皮。
他嘴里说着要告诉胤禛,却迟疑了老半天,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胤禛知道他内心正在挣扎,也不催促,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他,脸上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敖放心虚地躲闪了一下目光,莫名就觉得自己最大恶极。
最终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敖放破罐子破摔,粗声粗气地扔出一句,“我就是胖了,不想再吃了嘛!”
说到这里他就来气,忍不住抱怨道:“你总说纳兰大人多聪明,我看他也没多聪明嘛。我都三番四次暗示他,我吃得太多了,他就什么都没领会到。”
为着这么一点事,还把四弟给招过来了,真是太丢人了!
这个真相,是胤禛万万没有想到的。
“扑哧!”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在敖放控诉的眼神下急忙止住,先替揆叙正名。
“三哥,这可怪不了揆叙。我们人族的审美和你们龙族是不一样的,龙族讲究修长矫健,我们人族则是喜欢富态的。”
在一个朝代的初期,生产力不是那么强的时候,由于资源匮乏,胖子都是有钱人家的特产。
无论哪个年代,世人对高标准的生活都在极力追求。
所以,在大多数人都很穷的时候,富态就会成为审美主流。
胤禛看过一些古代画作,比如清代石涛的《西园雅集图卷》,还有明代的《皇都积胜图》,再有历代文人根据自己的臆想画出的《竹林七贤》。
这些画卷上都有很多人物,而且上面的人物无一不鹅蛋脸或银盘脸,总之都是富态之像,几乎没有清瘦的。
至于后世越瘦越美的转变,也是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点一个佐证。
毕竟,大家都能吃饱了,才敢拼谁更有毅力节食和运动嘛。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毅力的在这里呢(哭唧唧)
第336章 想什么美事呢?
“行吧,行吧,我知道纳兰大人是你的心腹之人,你也不用给他开脱了。”
见他一个劲帮别人说话,敖放心里酸得很,觉得四弟已经不是最爱他的那个四弟了,抱着手臂别过头不去看他。
——哼唧唧,你怎么可以和别人比和我好?
胤禛无辜地眨了眨眼,闪身绕到他面前,就看见他的嘴巴撅得能挂油瓶。看见胤禛转过来了,他哼唧了一声,又把脸转到了对面。
“哎呀,三哥!”胤禛忍住笑,无奈地喊了一声。
但小青龙表示:我生气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哄好哒!
他又哼唧了一声,表示不想搭理他。
胤禛无辜地挑了挑眉毛,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唉声叹气道:“唉~亏我为了记着见某人,不眠不休地处理朝堂上的事,来了随顾园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看来,某人是不想看见我了。那我就走吧,也省得在这里碍了某人的眼。世上还有像我这么惨的人吗?”
说完,把一碗凉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碗就要走。
先前和揆叙说了那么多,他是真的一口水都没喝,这会儿嗓子直冒烟呢。
先前听到“不眠不休”,敖放已经动容了,又听他说“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敖放更是绷不住了。
一听他要走,敖放急忙出言拦住,“诶,等一下。”
胤禛的脚步应声顿住,却并不回头,瞬间戏精附体,演出了六月飘雪的架势,“干嘛?你不是不想搭理我吗,我也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我走,我这就走。”
“谁说你碍我的眼了?我……我哪有不搭理你?”敖放觉得委屈得应该是自己,但眼看着胤真表现得比他还委屈,他莫名就生出一股心虚。
话说,他到底为什么要心虚呀?
这是他的错吗?
实力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诶,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好像真的是我分了。
以上,就是小青龙的全部心理路程。
胤禛见好就收,反身又退了回来,只是仍旧皱着脸,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三哥真的不会不理我?”
“当然是真的了!”敖放急忙拍着胸脯哄他,“我和四弟最好,哪里会不理你呢?”
胤禛这才重新露出笑颜,“那我也和三哥最好,最最好。”
这句话真是说到小青龙的心坎上了,他心里原本还有些别扭,听了这句话之后,那是通体舒泰,前怨尽弃。
不过,他这股兴奋劲儿也没持续多久,就再次陷入了萎靡。
“唉~”
“唉~”
“唉~”
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传入耳中,胤禛终于不能听而不闻了。
“三哥,你不是正在节食嘛,过个两三年,身体不就恢复了。两三年对你的龙生来说,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你又何必这么忧虑呢?”
他的恳切劝慰,换来的是敖放的幽怨一眼。
“果然,你说和我最好都是假的!”敖放实名制控诉。
胤禛:“???”
“不是,三哥,咱们不能这样简单粗暴地扣黑锅呀。”
敖放继续控诉,“如果你真的和我最好,又怎么会不了解我呢?”
——两三年对他的龙生来说,的确是九牛一毫。但美食的诞生与消耗,向来就在顷刻之间。
让他一个吃惯了嘴都三年不沾佳肴,跟凌迟碎剐又有什么区别?
“emmmmm……”胤禛无语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减肥还不想节食呗。”
想着这种美事的不止你一个,成功的也有很多。
不想节食?那就运动呗。
反正减肥也不止一条路子,这条实施不了,那就换一条,总有一条适合你。
胤禛大手一挥,“这个简单,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化作本体,隐去身形绕着京城飞一万圈儿。要不了三年,最多一年,你不但能恢复往日的苗条身姿,还会比从前更加矫健。”
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一副敖放占了多大便宜的模样,“最重要的是,用这个方法,你完全不用节食。每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几顿就吃几顿。”
——反正有每天那一万圈儿打底,占用了不少吃的时间。
所以这话说出来,胤禛毫无压力。
说完之后,他诚恳地看着敖放,无声地询问:怎么样,你,心动了吗?
“真的?”不知人间险恶的小青龙眼睛一亮,双眼直冒绿光,“那我现在就可以吃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给你上菜。”胤禛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张保说,“你进来,记一下三哥想吃的菜色,立刻让后厨去做。”
“嗻。”张保应声而入。
敖放早就跳了起来,激动得搓着手转圈圈。无数吃过的、听过的美食都具象化一般,在他脑子里绕来转去,每一样他都好想吃。
好在这些天里,别的他没有学会,但“光盘行动”却被揆叙实实在在地灌输到了他的脑子里。
其实揆叙也没做别的,就是带着他到京城的贫民区转了一圈,让他看了看那些吃不上饭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敖放年幼,天真活泼,本性又单纯善良,看到街边乞儿与野狗争食;母亲为了让孩子吃饱自己饿着,又怎能不动容?、
这个时候,揆叙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帮他们太多,但约束自己,不糟蹋粮食,我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我一定能做到。”敖放用力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说。
以前,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这些,他吃过了人族的美食之后,还一度很羡慕凡人,觉得他们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太幸福了!
怪不得有许多神仙喜欢悄悄下凡解决口腹之欲呢,凡人的确会吃。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凡间切切有很多美味佳肴,但却并不是每一个凡人都能吃得到。
确切地说,是只有很小一部分凡人,才能决定自己每天吃什么。大多数都是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有大半时间都吃不饱。
自那以后,敖放再也不会一下子点几十道菜,不喜欢的尝一口就不吃了。
就像揆叙说的那样,反正他是在自己屋子里吃的,打可以先点一些,不够吃再点嘛。
如果正式设宴,那是没办法,毕竟想要办成某些事情,就得融入某些环境。
所以,纵然敖放已经饿了好几天,现在是恨不得来一桌满汉全席,他的理智还是遏制住了**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凭借他吸收转换灵气的速度,对于仙界的食物,来两桌满汉全席他也能包圆了。
但凡间美食没有什么灵气,这么多菜吃下去,他绝对要消化不良。
“那就先来珍珠鸡、八宝鸭、翠盖鱼丸、鼎湖上素、少烧鹿尾儿、红焖羊肉……”
他一口气点了十七道菜,达到了他日常每顿的极限,这才意犹未尽地摆了摆手,“就这么多吧,我先吃完了再说。”
然后他一转头,就对上了胤禛诧异的眼神。
对于自己从前是什么德性,敖放一清二楚。所以胤禛这样眼神,他一瞬间就理解了是什么意思。
“你那是什么眼神?”小青龙恼羞成怒。
胤禛急忙摇头,“没……没什么,我是诧异三哥怎么不点几个素的?”
敖放顺势揭过那一茬,理所当然地说:“素的哪有肉好吃?”
“也是。”胤禛很难不赞同,碳水才是永远都神呀!
因为揆叙的吩咐,随顾园每天都备着敖放的食材。如果敖放不吃,就会换成粗粮,散给南城的贫民。
所以,后厨一接到命令,就几个大厨齐上阵,迅速给敖放整治出了他想要的那桌好菜。
接下来,就是两个人的狂欢。
敖放的欢喜在于与美食小别胜新婚;胤禛的快乐在于现场看吃播。
还别说,敖放吃饭,真是太香了,香到胤禛都忍不住加入了。
“唔,四弟你也饿了?早说呀。”敖放咽下一口红烧里脊,欢快地吩咐张保,“快,让人再做几个别的。”
——太好了,能多吃到几样好吃的了。
欢快的进食时间过去之后,敖放迎来的就是痛苦的运动阶段。
一开始,不谙世事的小青龙还不明白,绕着四九城飞一万圈,而到底是什么概念。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飞到第五千圈的时候,他就觉得整个尾巴都不是自己的了;飞完第六千圈后,他觉得这一千圈而比前面五千圈加起来都累,浑身上下就像灌了铅一样,稍微动弹一下都费力。
第六千圈到第七千圈,他几乎是挪过去的,差一点儿就维持不了隐身术,让人看到他的本体了。
“呼——呼——呼——”
敖放挪回了胤禛身边,拼尽最后的灵力幻化回了人形,气喘吁吁地说:“我……我不行了,我真的飞不动了。四弟,你就饶了我吧。”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飞一万圈,他就觉得眼前一黑,龙生晦暗无光。
胤禛默然半晌,才有些艰难地说:“三哥不想节食?”
“对。”敖放点头。
“也不想运动?”
“没错。”敖放再次点头。
“还想要好身材?”
“是的呀。”敖放点头如捣蒜。
胤禛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诶,四弟,你怎么走了?”
胤禛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有这种好事,我自己就先占了,哪里轮得到你?”
不知道他的身材也是有意识保持的吗?
第337章 康熙的纠结
龙三太子的减肥计划才一开始,就搁浅了。
胤禛……胤禛表示暂时不想搭理爱吃又不爱动,偏还异想天开,妄想一动不动从杨玉环变赵飞燕的敖放。
“四弟,四弟,你就再帮我想想办法嘛!”澳方拽住他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办法?没有办法。”胤禛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我要是有这本事,上辈子就开减肥会馆发大财了。”
“四弟~”
“我有正事,没空帮你想。”
敖放突然就机灵了,“那你的意思是说,等你正事办完了,就有空帮我了?”
说完,他根本就不等胤禛反应,自顾自地拍板确定,“那好,就等你忙完了正事再帮我想。”
“诶,你……”
胤禛尔康手,却拽不回溜得飞快的小青龙。
“算了,还是先干正事吧。”
接下来的日子,胤禛每天都忙得飞起。
他先前已经从康熙那里拿到了特权,从兵部和吏部分别调阅了大清现有的堪舆。
清朝的疆域最为广阔的时候,一共有二十二个省级行政区。
不过,那都是雍正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之后,才会逐渐出现的盛况。
如今才康熙二十九年,被他穿了的雍正帝才十四岁,火耗归公、改土归流这类利国利民的政策,话不知道在哪里呢。
因而,如今的大清,拥有的还是入关之后,将前朝的十三布政使司划分出来的十八个行政省。
所以,他得先把带过来的高人大致分成十八部分,然后再根据各地具体的情况进行调整。
边境之地和妖魔易出的地方就多放点法力高深的,和有神秘传说的少数民族混居的地方,就把精通各种秘术的派过去。
到时候如果能把对方的高人给招安了,那就更好了。
在人事的安排方面,胤禛不如揆叙擅长,甚至不能全权自作主张。
别忘了,道录司还有两个康熙安排过来的副手,满军旗的辉发那拉富源,还有汉军旗的赵岭。
通过胤禛和揆叙这么多年坚持不懈的洗脑拉拢,这两人已经倾向于道录司了。
可他们毕竟是隶属于康熙的人手,康熙若是吩咐他们做什么,他们还真不好明着抗旨。
还好康熙手中没有擅长处理灵异事件的人才,康熙也知道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并没有和胤禛唱反调的意思。
他只是让这二人在安排人世的时候,提一些中肯的建议而已,也算是给胤禛的完善和补充。
比如说分派给某地的人手,不能一下子全派过去,要分成两班或三班,在一定时限内轮流到地方值守。
剩余的人则是留在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若某地出现了灵异事件,就让值守的人一边处理,一边从特殊渠道给京城传信。
京城接到消息之后,先观望一阵,若是值守人员不能敌,再酌情派遣人手,前往支援。
对于这个建议,胤禛只接受了一半,他不能接受的在于“先观望,再酌情”。
胤禛认为,京城这边接到消息之后,应该立刻把原属于当地的人手全部派过去。
后续若是他们还是不能处理,京城这边才可以考虑“酌情”二字。
富源迟疑道:“四爷,若是当地只是出现了小精小怪,原本值守的人就能收拾了,京城这边再派许多人手过去,岂不是太过大材小用?”
胤禛正色道:“在你看来,道录司的建立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替朝廷收拢人才,还是为了多提供几个官位?”
富源一时呐呐,半晌不能言。
其实在他看来,朝廷创建道录司,就是为了收拢人才,收拢招安哪些桀骜不驯的和尚道士们,让他们受朝廷管控,为朝廷效力。
可是,他却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四爷根本不会顾及皇上的意愿,能直接把他从道录司扔出去。
他虽然没说,但神情却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胤禛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我之所以力主创建道录司,为的是让这天下百姓都不再受鬼狐侵扰,让他们能平平淡淡地安居乐业,不为神佛左右!”
在场之人皆是心神一震,有人依旧迷茫,有人却仿佛看到了一条虽有阻碍,却通往光明的道路。
富源就属于迷茫那一挂的,与他站在一起的赵岭却是双眼晶亮,看向胤禛的眼神就像看着指路的明灯,自己最坚定的信仰。
“四爷,臣明白了。这天下是普通人的天下,即不需要天神赐福,更不需要妖魔降灾。”赵岭有一种拨开云雾,始见青天的豁然。
只不过,他心头还有一些犹疑,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
胤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大声道:“不错。上古时期,洪水肆虐,有大禹带领我等人族治水;十日当空,有大羿张弓落九日;刑天伐天,失却头颅便以乳为目,以肚脐为口,虽败犹荣。
再往近了说,秦时都江堰、郑国渠;隋时大运河贯穿南北。便是当代,也有治水的能人可以改变河水流向,变灾祸为祥瑞。
我们人族所求,自己可以做到,不需要神仙妖魔要指手画脚!”
这一回,便是满心功名利禄的富源,也觉得豁然开朗,不禁热血沸腾。
然后,他转头就把胤禛说的话,报给了康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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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沉默了片刻,忽而一笑,“果然是老四会说出来的话。”
早在胤禛向他请命创建道录司的时候,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时候胤禛说得笼统,缺了几分条理,远没有如今这几句震撼人心,引人神往。
“果然是长进了,这几年都书没白读。”
康熙哈哈一笑,吩咐魏珠,“传旨,晋揆叙为鸿胪寺卿,兼翰林院学士。就说他教导四贝勒有功。”
没有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而康熙更是望子成龙中的佼佼者。
他是宁愿自己的儿子怀才不遇郁郁而终,也不愿他们庸庸碌碌,混吃等死一世。
更别说,从这几句话里,他看出了胤禛的“纯”。
他调查过揆叙,知道揆叙和他阿玛明珠不一样,颇有上古君子之风,忠孝节义具全,却又不迂腐,懂变通。
康熙觉得,正是因为有揆叙这个老师言传身教,才教得一直如此高风亮节,将天下苍生放在了私人感情之上。
而这样一个儿子,就算手里有再多的权利,他也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他清楚,只要他的所作所为有益于天下,这个儿子是永远不会反他的。
有这样一个儿子在侧,也能时刻警醒他,不要为了私欲而罔顾天下百姓。
一时之间,康熙又是欢喜又是苦恼。
欢喜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好儿子,身为人父,他无比骄傲;苦恼做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因着自身经历的缘故,他太容易纵容心腹。
此时的康熙,还不像往年那样刚愎自用,还懂得反思,还知道身为帝王不能偏听偏信。
若是到了晚年他有这样一个儿子,第一反应就是警惕,然后就是不遗余力地打压。
那时的康熙,已经享受了太多的赞誉,他接受不了有人将他的短板明晃晃地揭示出来。
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但是现在康熙只为这个儿子骄傲,更是于自己的行事作风,会不会导致他以后和这个儿子反目成仇。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再给老四安排一个老师,掰一掰他这过于目下无尘的性子。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被他自己否定了。
——皇室中养出一个竹林七贤般的人物,多么难得呀。若是因这一点私心就毁了,岂不可惜?
或许,朝廷可以把老四打造成一面招牌,一块面向天下黎庶的招牌。就像纳兰成德是面向汉人学子的招牌一样。
既然不能改变胤禛,那就只能克制一下自己,听取太子的建议,对待臣子不能只要求忠心,还得要求一下私德?
可水至清则无鱼,官员的俸禄就那么一点,当官的若是不贪墨一点,哪来的钱财让父母妻儿呼奴使俾呢?
将心比心,康熙觉得,若是不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当官的又哪能全心全意为朝廷办差?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做得没错,是太子对官员要求太高了。
这样下去不行呀,从前太子也不是这样的,这几年怎么越发左性了呢?
他正挠头呢,就听魏珠通禀,“万岁爷,太子殿下求见。”
好嘛,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宣太子进来。”
“嗻。”
魏珠应了一声,面向大殿门口,气存丹田,扬声道:“皇上有旨,宣太子殿下觐见。”
这句话由小太监们一个一个地传递出去,等传到门口,太子这才走进殿来,打千行礼,“儿臣胤礽奉旨觐见,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我父子,不必多礼。”
对于这句话,太子是只管谢恩,但下回再来,该有的礼数却从来不少。
有些亏吃一次就够了,都读档重来了,还能在同一个关卡挂两次吗?
“多谢汗阿玛恩典。”
康熙也早就习惯了太子如此,若是平时,他还会无奈地说上两句,感慨一下儿子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但今天他心里有事,看太子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也就懒得在这些枝稍末节上扯闲篇了。
“你来得正好,昨天太后还和朕提起,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媳妇了。对于太子妃,你心里可有什么想法?”
太子妃?
太子微微一怔,想到了他前世的妻子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温柔贤惠,大气端庄,能容得下东宫的一众侧妃侍妾,又有手段将她们治的服服帖帖。
这样的人,无疑是极合适做太子妃甚至是做皇后的。
但她却并不适合做一个妻子,至少不适合做胤礽的妻子。
胤礽生而丧母,父亲又有太多的儿子,他无疑是渴望亲情的。
前世对于亲情,母亲他无法期待,父亲他又求而不得,就只能把所有对亲情的期待寄托到妻子身上。
可是,他的妻子却是一个皇室贵妇的模板,对自己的要求唯有贤良淑德,在乎自己的名声多过于在乎自己的丈夫。
胤礽失望不已,与妻子渐行渐远。
是人不明所以,想当然地以为太子不喜欢太子妃,是因为太子妃不够美貌,进而臆测出太子喜好美色。
可谁又明白,在心中,“结发夫妻”的分量,哪里是外在的眉毛可以比拟的?
回忆只是一瞬间,太子暗暗一叹,压下心思,直言不讳地提出来自己的要求。
“儿臣希望和以后的妻子,能向汗阿玛和汗额娘那样,琴瑟和鸣,相爱相亲。”
前世康熙也问过这个问题,但那时候的太子对康熙还是满心孺慕,觉得汗阿玛肯定会给自己挑一个最好的,于是就羞涩而期待地回来一句,“但凭汗阿玛做主,儿臣相信汗阿玛的眼光。”
结果可到好,康熙果然给他挑了个最好的,规矩最好的,维护自己太子妃地位的手段最好的。
至于太子好不好,在人家心里,只要太子不被废,那都无所谓。
如今时光倒转,他又有了一次机会,绝对不会再那么傻乎乎的了。
想到这里,太子特别强调,“不要规矩太好的,在外人面前过得去就行。儿子是娶媳妇过日子的,不是娶教养嬷嬷过规矩的。”
这时候的太子,倒是难得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康熙欣慰之余,笑骂道:“你倒是会给朕找麻烦。”
听太子提起仁孝皇后,康熙心头也有些唏嘘。
那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的第一位皇后,也是拼死为他但下继承人的女子。
记得两人刚成婚的时候,私底下也会打打闹闹,凑在一起吐槽前朝的大臣、后宫的妃子。
仁孝皇后本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只是现实逼得她不得不把规矩刻在身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后越来越稳重,能帮他的地方越来越多,让他能够完全放下后宫事物,专心和前朝的大臣们斗智斗勇。
只可惜红颜薄命,皇后薨逝的时候才二十多岁,正是桃李灿烂的年华。
“好吧,朕会和皇贵妃说,不要找太规矩的。”
“多谢汗阿玛。”太子真心实意地欢喜,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汗阿玛,您和皇贵妃和好了吗?”
康熙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太子心头一跳,暗悔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按理说,皇父的后宫,太子着实不该过问。
只因胤禛是皇贵妃的养子,皇贵妃得宠与否,直接关系到胤禛平日的待遇,他就不能不多问一句。
这两位也不知闹了什么别扭,先是康熙许久不踏入承乾宫,后来就算偶尔去了,也再也不曾留宿过,只是坐坐就走,最多用一顿午膳。
宫里的人最会看风向,暗地理早有流言传出,说皇贵妃失宠了。
太子绝不相信,这种流言皇贵妃不知道。但承乾宫那边却从来没有出面制止过。
双方的应对都如此诡异,让那些有心搅混了水,再浑水摸鱼的嫔妃望而却步,一时间倒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只是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太子心念数转,一撩衣摆就跪了下去,情深意切地说:“汗阿玛,汗额娘已经不在了,儿臣只希望您能够一直好好的。
这些年,眼见承乾宫娘娘将您照顾得无微不至,儿臣暗地里也十分替汗阿玛高兴。只是如今……儿臣实在是担忧您!”
“无微不至?呵,她是无微不至。”康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对太子道,“行了,你先起来吧,这种事不是你该管的。”
——只怕表妹的无微不至,不是对他这个表哥,而是王氏那个狐媚子吧?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把王氏带回宫,不曾想带回来一个祸害!
偏生这种事情他又不好对外说,只能自己憋在肚子里,噎声咽气地把这个闷亏给吃了。
就算看在胤禛的脸面上,他也不能把皇贵妃如何。更别说皇贵妃还是他的嫡亲表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罢了,罢了!
康熙努力说服自己:权当是把亲表妹养在了宫里吧。
若不然,他还能如何呢?
“是。”太子暗暗松了口气,转而道,“儿臣今日前来,是为了山西巡葛礼贪墨一事,还请汗阿玛下旨严查此事。”
康熙一顿,心道:这真是巧了,他正想找机会和太子好好说道说道,太子自己就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太子呀,葛礼贪墨的数额并不高,且自己上了请罪折子深切忏悔,朕已允许他将功补过,你就不要再揪着不放了吧。”
这个葛礼,就是康熙一手提拔培养的,十分得康熙重用。
这人做事的手段很可以,但有一点,就是十分贪酷。每到一地做官,都会找各种借口贪墨。
这次更过分,他竟公然勒索汉族官员,被人一本参到了御前。
康熙对自己人一向优荣,这次也向往常一样,准备轻轻放过。
但他准备松手放过,太子却不想高抬贵手。
而且,他并不觉得,向同僚勒索五万两银子,是一件小事。
第338章 横叉一刚八阿哥
“汗阿玛,儿臣知道,您一向宽厚仁慈,在臣下十分优容。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奴才都配得上您的宽容。”
这话说的,明显有情况,而且还是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康熙微微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虽然不准备放过葛礼,但他也不是个楞头青,不会直愣愣地和康熙列举纵容贪污的坏处,那样不是直接拿大巴掌甩康熙的脸吗?
虽然他挺想这么做的,但为了可持续发展,太子觉得,他还是克制一下自己,委婉一点吧。
上辈子每每康熙要收拾太子-党的人手,都会一脸痛心疾首地表示:朕的儿子是很好很好的,不好的是那些奴才。都是那些奴才心存奸邪,带坏了朕的太子!
这个说法每每弄得太子憋屈又无可奈何,完美地彰显了康熙的慈父心肠,却把太子搞得里外不是人。
三番五次下来,除了那些一心坚持正统的汉臣,谁还会对太子这个储君忠心耿耿?
于是到了后来,所谓太子-党的成员,不过是一群因为利益聚集到一起的散兵游勇而已。
太子被废黜之后,康熙控制不住朝堂的局面,想要重新将他立为太子时,装模作样的让朝臣推举。
那时的康熙想当然地以为,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数次监国有方,在朝中应该有很深厚的根基。
却不知道,太子的根基早就在他这个亲阿玛一次又一次的骚操作中,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整个朝堂有大半的人,都一致推举颇有贤明的八阿哥。
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康熙的预料,他依然控制不住。
到最后,康熙恼羞成怒,当众训斥八阿哥,言辞极尽侮辱之能,表示自己从未想过立八阿哥为储,全因八阿哥出身低贱,不堪为储君。
骂自己的亲儿子出身低贱,可见康熙真是被逼到绝路了。
这中行为,不免让人想到狗急跳墙。
一个八阿哥就能把康熙逼成这样,被圈在咸安宫的太子得到消息之后,当即仰天长笑,让人备酒庆贺,喝得酩酊大醉。
——原来,他多年崇拜孺慕的皇父,也不过如此。
太子私以为,八阿哥后期之所以那样疯狂,甚至于在雍正登基之后也不肯顺服,康熙的这一通辱骂功不可没。
或许到了后期,八阿哥的争夺已经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给他的额娘良妃正名。
在这中情况下,如果换成是太子登基,他绝不会像雍正一样,在家风先帝妃嫔的时候感情用事。
对于和自己好的十三阿哥,雍正就对他的额娘大肆追封,直接追封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和他作对的九阿哥,他的额娘宜妃甚至没能被加封太妃。
还有已经逝去的温僖贵妃和良妃,在明知道八阿哥和十阿哥的势力有多难搞的情况下,雍正竟然对他们两个的额娘没有任何追封。
既然如此,那八阿哥也乐得轻松,不必领雍正的情,可以毫无顾忌地继续和他作对。
若是换成太子,他登基之后除了加封自己的亲额娘,一定会追封温僖贵妃和良妃。
反正这两位已经死了,即便追封的位份再高,也不过是每年祭祀的时候多添些祭品而已,甚至不用每月发份例养着她们。
良妃是在康熙训斥过八阿哥之后,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子,才抑郁而终的。
这件事在八阿哥心中,一定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负累,让他觉得对自己的额娘十分愧疚。
如果新帝登基之后,加封了他的额娘,就会减轻八阿哥心中的负罪感。
而且新帝如此加恩礼遇,八阿哥若再肆无忌惮地与新帝作对,在法理上难免站不住脚。世人当面不说,背后也会戳他的脊梁骨。
于情于理,八阿哥都不得不领新帝的这份情。
只要他领了这份情,学过全套帝王心术的太子,就有的是法子把他整治的服服帖帖。
雍正吃亏就吃亏在,他并没有正统地学习过帝王心术,怎么做皇帝,全是他自己摸索的。
也是因此,在他隐忍的几十年一朝得登大宝,难免要放飞自我一下,在处理他以为的私事上,就想着要顺心肆意。
太子相信,如果是做了一世皇帝,又重来一次的雍正皇帝,再处理关于先帝妃嫔的事,一定不会再如此肆意,更不会觉得这是家事,是私事。
乾隆登基之后,将被雍正圈禁的叔叔们陆陆续续都放了出来,又把被雍正除级的八阿哥和九阿哥一脉重新收了回来。
许多人都因此暗骂乾隆不孝,踩着他老爹收揽人心。
可谁又知道,这不是雍正在做了十三年皇帝,弄清楚了帝王心术之后,教给他儿子的手段?
毕竟做皇帝的,哪能顺心肆意呢?
太子微微一笑:汗阿玛,做皇帝的,哪能顺心肆意呢?
他决定以彼之道,还至施彼之身。
——葛礼虽然是皇上的心腹,但葛礼犯错,和皇上有什么关系呢?
皇上是很好很好的,不好的是那些仗着皇恩浩荡,便肆意妄为的奴才。只要把这些奸邪之辈全部除去了,那皇上还是好皇上,还是大清国的明君。
汗阿玛,你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套路,那儿子便反过来,将它用在你身上,你说好不好?
既然汗阿玛在用了多次这个套路之后,还想当然地以为不会影响太子的威望,应该不会介意儿子也用一用的。
反正,有不会影响您在群臣心目中的威望,不是吗?
清君侧,就从葛礼开始吧。
太子痛心疾首地说:“汗阿玛以孝治天下,那葛礼深受皇恩,却不尊汗阿玛的教诲,对其母十分不孝,不但不听母亲劝告,还有殴打其母的行迹,实在是令人发指!”
“什么?”康熙震惊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太子正色道:“不敢欺瞒汗阿玛。”
康熙气得浑身直哆嗦,“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朕如此信任他,对他交托重任,数次提拔……”
作为一个熟读诗书的少数民族帝王,康熙可太明白他们满人的立身之本了。
若论正统,他们满人入关还不到三代,委实谈不上,只能在私德上下功夫。
哪怕是做给天下汉人士子们看呢,也不能出现这中二品大员殴母的事情。
更何况,这个二品大员还是八旗亲贵,甚至是天子近臣。
太子赶紧给康熙开脱,“汗阿玛日理万机,全天下的政务都等待您的决断。那葛礼又十分善于伪装,蒙蔽圣听也不足为奇。汗阿玛,这不是您的错,都是那葛礼太过狡诈!”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康熙可不像当年的太子那样,面对皇父明目张胆的打压毫无办法。
好在康熙并不了解太子的真实想法,只是觉得太子孝顺,才会一心为他开脱。
“保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康熙语重心长地教导太子,“便是葛礼蒙蔽圣听,但在世人眼中,他就是朕的心腹。若是以不孝为借口办了葛礼,朕最少也有个失察之罪,这让世人如何看朕呢?”
太子迅速低下了头,只觉得眼睛里像进了石头一样难受。
——汗阿玛,原来您是知道后果的呀。那你当年为何那样对我,那样对待你宠了二十多年的太子?
“汗阿玛说的是,不能因为一个葛礼,影响了汗阿玛的名声。”
太子沉吟了片刻,庆幸道:“好在汗阿玛宽恕葛礼的事还没有传开,不如再找一个苦主上告,咱们借机办了他,也让世人看一看汗阿玛的公正严明。”
这世上的事,只要你想做,总有无数个方法能做得到。
见康熙还有些迟疑,太子就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禁提醒道:“葛礼殴母之事,既然儿臣能查得到,保不齐别人也能查得到。万一有个愣头青立功心切,不管不顾地当众捅了出来,岂不是影响了汗阿玛的圣明?”
——别迟疑了,现在咱们是在争分夺秒地维护您的名声呢。
康熙眼皮子一跳,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苦主……”
太子立刻道:“汗阿玛放心,儿臣立刻就着人去办,此时和汗阿玛半点关系都不会有。”
见太子这样懂事,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先去吧。”
可是太子却没有走。
“汗阿玛,儿臣还有一个想头,想请汗阿玛参详一二。”
刚解决了一件事,维护了自己的名声,康熙的心情不错,便笑道:“说来听听。”
太子冷静地说:“也是听汗阿玛说了明年要选秀,儿臣才突然冒出这个想法的。若是汗阿玛听了觉得不可行,请不要责怪儿子。”
一听见“选秀”儿子,康熙就暗暗猜测:莫不是保成有了心上人,又不好意思明说?
想到这中可能,康熙的笑容里就多了几分男人都懂的暧昧,调侃道:“看来保成是真的长大了。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说来太子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却不闻毓庆宫中的美貌宫女被太子收佣,康熙还暗自嘀咕过,怀疑太子的身子是不是有问题。
要知道,他宠幸第一个宫女的时候,才十二岁。
是的,有些人表面上是个一本正经的严父,私底下却会偷偷关注儿子的私生活。
当然了,这个儿子,仅限太子。
若是有人问他,知不知道大阿哥几岁收用的房里人,他一定会眼睛一等,呵斥一声“放肆!”然后再理所当然地表示:这中事情,应该去问惠妃。
对,就是这么双标,也不怪大哥整日里嫉恨太子。
太子道:“近些年汗阿玛的举动,儿臣虽然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却直笑汗阿玛有心削弱满汉之间的争端。
儿臣才疏学浅,在这方面也帮不了汗阿玛多少,却也不能就此袖手旁观,任由汗阿玛一人逆风前行。”
他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在康熙露出动容之色后,才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儿臣想着,既然汗阿玛有此心,何不趁着为儿臣选妃之际,允许汉人官员的女儿一并参选呢?”
清朝选秀,秀女的来源有四中,最上者为满洲八旗亲贵之女,次着为蒙古八旗亲贵之女,再次者为汉军八旗官员之女。
除了这三中之外,满汉上三旗包衣之女,也是皇帝纳妃,皇子纳妾的正当途径。
只不过,包衣之女走的不是大选途径,而是小选。
汉军旗和纯粹的汉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而清朝选秀历来也和汉人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清朝皇帝的后宫也不乏汉人妃子,但要么就是像顺治帝那样,为了安抚汉人降臣;要么就是江南官员进贡上来的美女。
走正当选秀途径的,一个都没有。
太子骤然提出这个建议,完全出乎康熙的意料之外。
不过,康熙却越想越觉得此议可行。
太子的正妃自然是要在八旗亲贵中选择的,哪怕不是满军旗的,也得是正儿八经的满人。
那么,就舍出一个侧妃之位拉拢汉人,又有何不可呢?
“朕准了,会请皇太后下懿旨的。”
太子喜道:“多谢汗阿玛恩典,儿臣先前还担心,这个提议过于莽撞。”
康熙笑道:“年轻人有想法这很好,你有想法就尽管提出来,朕的身子还硬朗,也能为你把把关。”
心爱的太子如此上进,康熙又怎能不欣慰?
太子顺势露出了孺慕之色,父子二人又说了好一通体己话,他才告退。
=====
虽然目的只达到了一半,但太子已然心满意足。
毕竟,“坑爹”这中事情,不能想着一蹴而就,要一步一步来。
太子从御门听政开始,入朝也有十年了。除了索额图带过来的那一批人外,自己手底下也经营了一批人手。
不过,做这中事情自然是不能用自己人的,得防备万一将来康熙要发现怒气,哪能拿自己人填坑呢?
找苦主状告葛礼的事,太子用的是索额图带过来的人手,那是镶黄旗的一个包衣管领。
不巧的是,这个包衣管领家里,和卫贵人的娘家有些亲戚关系。
因而,太子这边刚找到苦主,那边八阿哥就收到了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胤禛并没有向八阿哥透露太子重生的消息。但八阿哥从太子的中中行迹中,已经推测出了七八分。
毕竟上辈子的太子可是被他们这群兄弟齐心协力搞下去的。对于太子是什么样的人,遇到了某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八阿哥可太了解了。
明若之所以没想那么多,是因为她如今不在朝堂上混,接收到的关于太子的信息不多,还都是从胤禛这里得到的。
还有就是,明若对胤禛有滤镜。她也清楚自己上辈子和太子的关系,远远比不上这辈子的胤禛。
所以,纵然太子的某些行为和上辈子不同,明若也会首先认为,他是受了胤禛的影响。
胤禛身上总有一中很神奇的魔力,就是和他接触久了的人,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思想节奏同化。
明若自己都深受其害,又哪里会怀疑不常接触的太子呢?
八阿哥既然猜出了太子的情况和自己相同,就绝对不会认为,太子是真心实意地要维护康熙。
那他这么尽心尽力,十有八-九是要坑爹了。
八阿哥立刻表示:这活我熟啊!太子竟然要坑爹,我怎么能不发扬一下兄弟情,助他一臂之力呢?
话说,太子为啥对葛礼的中中行径这么清楚呢?
就因为这家伙上辈子就是个正而八经的太子-党。而且还是那中,借助太子的名义替自己各中捞好处,最后让太子背黑锅的货色。
压死太子的稻草,葛礼绝对算一根。
而葛礼之所以会成为太子-党,就是因为巴上了索额图。
这辈子的太子之所以一定要处理葛礼,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葛礼已经和索额图搭上了线,已经连续三年往索府送三节两寿的礼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索额图就会把葛礼引荐给太子。
太子挑这个时候收拾他,一是再次敲打索额图,让他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二就是警告那些想要通过索额图搭上太子的人,这条路不好走,走不通。
只是太子却没防备,这事中途被八阿哥给插了一手,他找来的证人不但把格里告了,顺便把邵甘和佟宝也给告了。
这两人也都是上三旗的贵族,平日里和索额图交往甚密,告他们两个,和直接状告索额图几乎没什么区别了。
太子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暗中派自己的心腹接触过苦主之后,顺藤摸瓜就找到了八阿哥。
当然了,这也有八阿哥根本就没想着在太子面前掩饰的缘故。
太子略一思索,就猜出八阿哥的目标和他大致重合,都是为了坑爹
只不过,在面对索额图时,太子尚且心有顾忌,八阿哥却是半点都不客气。
如今八阿哥的心态,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还无欲则刚。
他和胤禛关系好,胤禛和太子关系好,却不代表八阿哥和太子的关系也好。
哪怕这两人通过胤禛有过几次合作,也绝对不耽搁他们有机会的时候互坑。
所以,太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坑回去。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意识到他可以以此为跳板,上演一出苦肉计向康熙示弱,顺便再锤索额图两下子。
因而,太子非但没有去找八阿哥的麻烦,反而暗中运作,把佟宝和邵甘两个人一起捶死了。
第339章 土化兔
“太子殿下可真是个狠人呀!”
八阿哥玩味一笑,对前来禀报的人说:“吩咐下去,全力襄助太子。”
既然太子这回没跟他计较,他也不能不识好歹,就帮太子这一回吧。
太子的主要势力在朝堂,八阿哥的主要势力在包衣。两人朝着一个目标努力,那就是强强联合,才过了半个月,就把葛礼、邵甘、佟宝这三人查了个底儿掉。
原本这件事和胤禛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围观了事态的发展,全程都没有参与。
但谁让佟宝是佟国维的姻亲,辗转通过隆科多的人情,求到了胤禛面前。
但隆科多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对于不能给自己带来助益的人,哪怕是亲朋好友,该舍弃的时候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在佟宝求到他面前时,他就意识到,对方这回是栽定了。
所以,在和胤禛说情的时候,他非常光棍地说:“四爷,奴才之所以来这趟,全因父命难为。您不用觉得为难,更不用为佟宝那老东西费心,奴才自会打发了他。”
胤禛沉默了片刻,亲自上前将隆科多扶了起来,温言安抚道:“舅舅的难处我都知道,我也并不想落外祖父的面子。只不过,佟宝之事已经在汗阿玛那里过了明路,我在朝堂上势单力孤,实在是帮不上忙。”
自从胤禛和太子渐行渐远之后,在众人眼里,四贝勒虽然在众阿哥中爵位一骑绝尘,但论起在朝堂上的势力,却远不如大阿哥,甚至连喜好舞文弄墨的三阿哥都不如。
隆科多也正是明白这一点,不想让他为难,才特意说了让他不想管就不必管。
“四爷的难处我也明白,阿玛也是老糊涂了,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想到在佟国维的安排下,一心往八阿哥身边凑的庆复,隆科多就忍不住冷笑连连。
他和庆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往坑里跳。
在阿哥所当差这几年,隆科多冷眼看着,八阿哥虽然年纪小,且看着温温和和的十分好说话。但实际上,这人的心肠可比四爷冷硬得多。
就庆复那小子的头脑,怕是被八阿哥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奈何这个弟弟不听劝,一心认为自己的亲阿玛不会坑他。
实际上,佟国维还真不是成心坑自己的儿子。他只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分头下注才保险。
眼看大阿哥鲁莽,连明珠都逐渐放弃了;三阿哥倒是颇有城府,奈何这位的路子走得太左,一心扑在了文事上。
天子固然要熟读经史,但文才却不是最主要的加分项。我是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读书上了,这个阿哥在夺嫡之路上,也就废得差不多了。
别的阿哥好赖如何,因年纪小暂且还看不出来,只是四、八这两个皇贵妃的养子,他们佟佳氏一定要好好笼络住了。
就算这两个阿哥日后登不上皇位,就凭他们养在皇贵妃膝下,日后一个亲王的爵位也跑不掉。
笼络住两个亲王,对佟佳氏来说也是一重保障。
佟国维的想法是很好很好的,但再好的想法让他实施起来,都让人觉得一言难尽。
按照佟国纲的想法,只要皇贵妃在一日,两位皇子就是佟佳氏的天然盟友。佟佳氏平日里只需和他们不远不近地处着,关键时刻天下两位皇子,对双方都好。
像佟国维这样,直接把自己的儿子分别塞到两个皇子身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而当今圣上是个傻子吗?
不,他不是,相反他还精明得很,而且多疑得很。
隆科多劝了弟弟两回,见劝不动,就回去直接劝佟国维。
奈何因着他这些年只一心跟着佟国刚走,佟国维对他这个儿子早已集赞了许多的不满。无论隆科多说得多有道理,他都以为对方是在完成佟国纲交代的任务。
“自己听阿玛的话不听,旁人说一句你倒是颠儿颠儿地如奉轮音。你也不想想,你阿玛会害你吗?”
“阿玛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外人?谁是外人?大伯父如何会害我佟佳氏?”
隆科多有些恼怒,也有些无奈。碍于面前的是自己亲阿玛,他不得不压着性子仔细分说,“您仔细想想,大伯父这些年做的决定,哪一样不是为了让佟佳氏更加稳定,甚至于蒸蒸日上?”
“哼。”佟国维冷笑了一声,“你可不要被他给骗了。咱们佟佳氏这些年的确蒸蒸日上,可你也不想想,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咱们是天子的外家,皇上是个爱脸面的,又岂会亏待了自己的母族?”
隆科多没防备他会说出这种话来,着实吃了一惊。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佟国维的神色,见他虽面带嘲讽,但眼神却极为坚定,就知道他并不是话赶话的一时气话,而是真的这样想的。
“阿玛,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隆科多简直难以置信,他阿玛怎么敢如此轻视皇上的猜忌之心?
别说是自己母族了,皇上猜忌起来,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母族又算什么?
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劝服佟国维,连带着也没有说服不知什么时候被阿玛影响至深的庆复。
见隆科多哀声叹气,胤禛安抚道:“你放心,八弟不是个有大志向的。庆复舅舅若是真的跟了八弟,至少不会冒风险。”
——你放心,佟佳氏下一代最出彩的那个肯定是你。
对于隆科多的性情,胤禛还不了解吗?
若说他担忧阿玛,担忧弟弟,胤禛相信。可若说他是全然担心父亲和弟弟的安危,打死胤禛他都不信。
他不过是害怕八阿哥也有那大志向,庆复日后若是一心支持八阿哥,会分薄了佟佳氏在他身上的投入而已。
也真的是很现实很凉薄了。
偏偏这样现实这样凉薄的人,对胤禛惊还颇有几分真心,让了解他的胤禛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有了胤禛给的定心丸,隆科多彻底放心了,又和胤禛交流了一下最近朝廷上的动态,这才心满意足的告辞。
等他离开之后,明若沉着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第一句话便是劝告胤禛,“隆科多此人不可交心,更不可交托背后。”
这种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捅起队友来绝对毫不含糊。
对于这一点,上辈子和隆科多相互利用也相互坑过对方的雍正帝清楚,这辈子隆科多相处日久的胤禛也明白。
“你放心,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胤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又没有什么大志向,他的优势在我这里可有可无。”
隆科多有什么优势呢?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出身佟佳氏,并且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几乎是康熙一手培养出来的,深得康熙的信任。
如果是有大志向的皇子,有隆科多这样的人在康熙面前时不时的说些好话,就已经是莫大的好处。
若是等隆科多再成长一些,康熙必然会将更重要的职位给他。介时,与他合作的皇子,能得的好处也就更多了。
比如历史上的隆科多官至九门提督,又是銮仪使,康熙晚年的时候,几乎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托给了母族的这个表弟,可见对他有多信任。
奈何这个表弟对不起他的信任,隆科多忠诚的对象从来不是皇帝,而是能给他带来更多权势的那个。
所以,在已经衰老的帝王和最可能继位的皇子之间,隆科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若非有隆科多相助,雍正帝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完成皇位的交接。
按照雍正帝的性格,隆科多给了他这样多的助力,他一定不会亏待对方的。
这一点可以参考历史上雍正朝的众多名臣,几乎有一大半都是雍正潜邸时的旧臣。
后时许多人诟病雍正帝权不外散,任人唯亲,但不可否认的是,跟着雍正这样的老板,根本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
当然,前提是你对他要绝对忠诚,他对你有一分好,你就要回报他一份好。
如果不能,下场就可以参考年羹尧和隆科多了。
这两位都是康熙第一手提拔培养的,也都是在雍正帝有了明显的优势之后,才彻底倒向雍正的。
在此之前,这两位可没少在几位皇子之间反复横跳。
绕是如此,在雍正登基之后,也要给了这两人莫大的荣耀,和无上的权势。
大概雍正帝想的是以真心换真心:我给你全是荣耀,你得将忠心奉献给我。
奈何,这两人自恃从龙之功,都觉得如果没有自己的帮助,雍正帝根本登不上皇位。
更有甚者,他们大概没将自己当成雍正朝的臣子,还以为自己是康熙旧臣,雍正帝还是需要拉拢他们的雍亲王呢。
也怪不得雍正帝坐稳皇位之后,要收拾这两人了。
总而言之,无论是年羹尧还是隆科多,明若对他们的印象都很不好。
“好啦,不说他了。”胤禛急忙转移话题,“对二哥在朝堂上的动作,你怎么看?”
明若从善如流,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朝堂之上,“方才听隆科多说的,今日的早朝可是热闹得很。先后有七八个言官弹劾山西巡抚葛礼。其中就包括了吏部、礼部、户部和刑部的给事中。如此声势浩大,绝不可能是太子殿下一人在背后推动。”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蹙眉问胤禛,“太子殿下做这件事之前,没有和你打过招呼吗?”
胤禛不以为意地反问:“这些事情我又不感兴趣,他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打招呼?”
“你不是暗中支持太子吗?”
明若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太子都不和胤禛说一声,要么是不够重视他,要么就是已经和他离心。
胤禛道:“你也说了,我是暗中支持太子。他在朝堂上明火执仗地和人掰手腕,我又不能帮忙,跟我说了又有什么用?”
“这是态度问题。”明若试图让他明白,“他不需要你帮忙是一回事,和你说不说是另外一回事。万一你也有别的计划,你们两个要做的事正好撞在了一起,还有利益冲突呢?”
见她气得脸都白了,胤禛急忙讨好地给她续了茶,“来,喝杯茶消消气。”
明若瞪了他一眼,嗔怪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呀?”
“为了我,为了我。”胤禛果断认怂,待明若脸上怒气尽消,他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一心为我考虑,但我和二哥之间的情况,和别人不大一样,咱们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明若端起盖碗喝了一口,拿眼瞥他,“那你就具体说说。”
胤禛凝神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确定没人违背他的命令擅自靠近这间屋子,这才低声道:“虽然我和二哥亲密无间,彼此并无猜疑。
但我们俩代表的却不只是我们自己。二哥手底下自有一批人才,我手底下也有一批人手,且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我们就算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操纵底下人的思想。
为了避免日后的矛盾,我们从一开始就分功分的很明确,朝堂上的事情全都归二哥管,朝堂之外才是我施展的天地。这样我们两个聚集的人才缺少必要的交集,日后也闹不出什么大矛盾。”
这种操作明若虽然不是很了解,但仔细想想也有一定道理。
跟胤禛在一起待得久了,他也觉得朝堂和灵异事件之间,不应该有太多的交集。
若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不过……
“既然你怀着这样的想法,出京办差的时候,又何必与地方官员有那么多交集?”
——你敢说不是为太子在拉拢人手?
胤禛也不瞒她,“那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明若一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胤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胤禛一摊手,“就是你想的那样。”
明若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可真是大胆。对了,你这种想法,太子知道吗?”
“你说呢?”胤禛不答反问。
那就是知道了。
得知太子也有那种心思,明若更加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呢?”
别人不知道这个时期的康熙河太子关系有多好明若还能不知道吗?
如果康熙的父爱有十成,太子一人就独占八成,大阿哥占一成,其余皇子共分一成。
虽然这辈子的情况有变,胤禛在康熙先中的地位也举足轻重。但康熙对太子的特殊,却还是有目共睹的。
还没有经历过废黜的太子,又怎么会……
等等,经历过废黜的太子?
明若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明亮的凤眼死死盯着胤禛,“我有一件事要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胤禛心头一跳,突然又来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地警惕道:“什么事?”
见他紧张得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咪,明若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三分肯定。
她慢悠悠地问道:“太子有前世的记忆吧?”
胤禛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猜到的。”
明若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你已经三番四次的提醒我,太子对皇上有诸多不满,我就直到现在才想到这一层。”
从前也是她一叶障目,胤禛不明说,她从没往深处想过。
胤禛道:“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谁会一下子就想到?”
不过,既然明若能猜到,那和太子接触更多的八阿哥,说不定也早就猜到了。
明若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你不想管朝堂上的事,那咱们就别想想那么多了。”
上辈子他为了整个天下累死累活的,还不落好,也实在是够了。
既然太子是重生的,那他也不担心太子日后会再落得被废黜的下场。
若是太子登基,又有胤禛在一旁提点,也不会比他这个雍正帝差。
“对了,那位龙三太子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减肥吗?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要推荐给他,就是不知道敢敢不敢用了?”
“就他,还减肥?”胤禛当即嗤笑了一声,“让他少吃点儿他不肯,让他多飞几圈他也不乐意。不想节食还不想运动,能瘦下去才怪呢。”
这几天敖放倒是没再来骚扰他了,但就底下人的报告来看,这位天天嚷着要减肥的小青龙,可是一顿都没再少吃。
明若笑道:“所以我这个法子,既不需要他少吃,也不需要他运动啊。”
“真有这种法子?”胤禛无疑的看着她,摆明了不相信。
“你还不信我吗?”明若道,“你若是不信,就把徐悟玄道长请来,一问就明白了。”
胤禛将信将疑,让张保把徐道长请来。
等徐道长来了之后,明若问了几句话,胤禛才明白她说的法子是什么。
原来,这位徐道长乃是兰州人士,兰州有一种特殊的兔子,是由土化而成的。
有的兔子在被人捉到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化为血肉之躯,下肢或者是臀部,还是土质。
据说,这种兔子还没有完全化为血肉的兔子,加上特殊的药材烹煮,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吃了之后都会在段时间之内化作土坯雕塑。
“那你的意思是……”被喊来的敖放颤巍巍地问。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第340章 有商有量
“你不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个绝好的减肥方式吗?”胤禛笑得一脸慈祥,活像叮嘱他东海之外到处都是危险的龙后。
敖放打了个寒噤,起身就要跑,“我不要,你想都不要想!”
——先把他变成泥胎,搓瘦了之后再变回来。这种法子是人想出来的吗?
现在他相信父王母后的话了,人族真是太可怕了!
人族套路深,他要回东海。
“诶,三哥,你跑什么呀?”胤禛右手泛起一层薄薄的青光,一把拽住了敖放,敖方即将施展的遁术立刻失灵,“噗通”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哎哟!四弟,你今天是铁了心要坑我啊。”敖放揉着自己的老腰控诉道。
胤禛迅速取出定身符,一把拍在他的后背上,然后扶着浑身僵直的敖放,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
“咱不是正商量着呢,你不愿意就不愿意,跑什么呀?”
敖放闻言,立刻嚷嚷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快放我走吧!”
那个法子光是听听,他都觉得瘆得慌,更别说让人在他身上施展了。
胤禛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显得非常好说话,“你不愿意也行,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必须是如实回答。”
“什么问题?你问吧。”
此时的敖放浑身僵直,只能拼命地转动眼珠,试图从胤禛身上看出点什么。
这会儿他就想赶紧恢复自由身,见胤禛非旦不问,反而取出朱砂和黄符纸,慢悠悠地画起了符,他不由心焦地催促道:“有什么问题你倒是问呀!”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赶紧的,给个痛快!
“三哥不要着急,等我画完这道符。”
一旁的明若非常善良地端了一杯茶,递到敖放的嘴边,“三哥你渴吗,要不要喝点水慢慢等?”
敖放气恼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两口子就是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整治我呢。”
自以为想明白了这一层,敖放反而坦然了。
他非常光棍地就这明若的手喝完了一杯茶,还指使明若,让她把桌上的美味佳肴挨个夹给他吃。
“粉蒸肉来一口。”
“醋溜肥肠来一口。”
“宫保鸡丁,来快肥点的。”
“来半碗鱼汤。”
“…………”
等胤禛把那张符画完,敖放也吃了个半饱。
见他终于舍得把朱砂笔放下了,敖放好奇地问:“你画的是什么符,怎么用了这么久?”
往常敖放也不是没见过他画符,但那都是笔蘸朱砂,一挥而就,哪见过他这样小心翼翼,一笔一笔地描?
胤禛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将符纸阴干,一边头也不抬地解释道:“这个符本身就复杂,我又是头一次画,自然要小心些。若是画坏了,可是要遭反噬的。”
“啊,什么符这么厉害?”敖放着实吃了一惊。
胤禛忽然抬头,冲他一笑,“给三个你用的符,当然要厉害了。”
敖放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诶,诶,你先别急着往我身上贴,你倒是说说,这符究竟是干嘛的?”
善良的明若替他解答了疑惑,“三哥不要着急,更不要害怕,一张测谎符而已。”
“测谎符?这是什么玩意儿?”
就在敖放疑惑的时候,胤禛“啪”的一声,将那张符贴在了他的左胸口。
“好了!”贴完之后,胤禛拍了拍手,这才慢条斯理地解说,“现在这张符就贴在你的心脏附近,等会儿我问你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这符将毫无反应;如果你说的是假话,这张符就会不停地颤动。”
敖放有些莫名的惊恐,“你要问就问,不用这么……这么周全吧?”
——难不成,他是发现了我褪鳞的秘密,想要借此威胁我变出原身给他看看?
不行,绝对不能承认,这关乎一条龙的尊严!
胤禛问道:“你们龙族若是体重超标,对身体健康有没有影响?”
“啊?”
这出乎意料的问题弄得敖放一呆,下意识地回道:“当然有。”
无论什么种,族体重超标都会影响健康吧?
回答完了之后,敖放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反口,“不,没有,没有,胖一点能有什么影响?而且,我的体重也不算超标。”
胤禛微微一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
敖放惊恐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胤禛冷笑一声,“知道是时候给你制定食谱了。”
噩梦来得措不及防,敖放眼前一黑,定身符也阻挡不住他瘫软在椅子上。
却见胤禛手中摇晃着一张符,原来,他早就把定身符给揭走了。
“三哥放心,我一定多找几位太医研讨一下,绝对给您制定一套既健康又刮油的好食谱。”
这回换胤禛转身就走,敖放勉力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做着最后的挣扎,“新食谱……好吃吗?”
胤禛简直又好气又好笑,指着敖放对明若吐槽道:“这个时候他还只能想到吃,我也是不知道该是怎么说他的。”
明若忍着笑替他说情,“三哥赤子之心,倒是令人羡慕。你就跟太医说说,让他们尽量选用滋味好的药膳。”
越是城府深沉的人,就越喜欢心思简单的,明若也不能免俗。
敖放连连拱手朝他致谢。
“哈哈哈哈哈哈……”胤禛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并在敖放羞恼之前止住笑意,承诺道,“放心吧,我一定让他们好好研究,弄出最好吃的给三哥。”
敖放长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庆幸道:“那我就放心了。”
他还以为药膳都很难吃呢,原来还可以做的好吃呀。
突然,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心里想着:药膳我也没吃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吃?还是趁现在药膳食谱没有制定出来,先把好吃的再多吃几顿吧。
打定了主意,他就迫不及待的向两人告辞。
“四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
“三哥请便。”
他有什么事,胤禛用脚趾头也猜得到。
不过,看在他就要换食谱的份上,就不拆穿他了。
敖放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光就跑了。但片刻之后,原地青光一闪,他又回来了。
正指挥人手把饭菜撤走的胤禛一怔,“三哥,你可是忘了什么事?”
敖放指了指肩膀上的测谎符,“是你忘了吧?快想,给我揭掉。”
“哦,哦,这个呀?”胤禛捏了个手决,一把将那符纸撕了下来,“好了,三哥去办自己的事吧。”
等敖放一走,他就顺手把那张符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成垃圾的竹篓里。
正在看卷宗的明若瞥了那竹篓一眼,挑眉问道:“那张真是测谎符?”
“什么呀,假的,我随意乱画的。”胤禛也不瞒他,“这世上人心最是难测,连神仙都不能算透人心,更何况是一张小小的符纸?”
也就是敖放单纯,对此深信不疑样。
明若大笑,边笑边道:“这件事你可要捂好了,别被他知道。若不然,他怕是要好几天不理你。”
“知道,知道。”胤禛冲她眨了眨眼笑道,“这件事我可只告诉了你,只要你不泄密,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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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放减肥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但兰州城土化兔的事情却还没有完。
兰州城居然有这种害人的东西,而且当地那么多官员,竟然没有一个上报的,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那些官员究竟是不在意呢,还是受了谁的威胁,不敢将这件事报上来?
这都需要调查清楚,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放任下去。
明若问道:“你准备派谁去调查!”
胤禛微微一笑,挑眉问道:“你觉得赵岭如何?”
“赵岭?”明若蹙眉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正好趁此机会,让他见识一下,在鬼狐的肆虐下,百姓是如何苦不堪言。”
比起富源一心追求功名利禄,赵岭更有读书人的风骨,也更加理想化。
换而言之,也就是他更容易被他们吸收拉拢,和他们一起为人民服务。
经过明若和揆叙两人的暗中安排,赵岭的思想上已经转变得差不多了。
如今就差一场实战,让他切实见识一下现实的残酷,和百姓的困苦,也是向他证明,胤禛带领的道录司,是真的一心为民。
相信赵岭这次回来,从内到外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会坚定的认为,道录司不该掌握在某一个人手中,成为某个人手中的爪牙刀剑。
哪怕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准备派谁去辅助他?”
胤禛不假思索地说:“你觉得宏泰如何?索绰罗氏的,认真算起来也是我的表叔。”
宏泰有个哥哥叫安泰,是内务府中主管采买绫罗绸缎的。
在胤禛小时候头一次去乌雅威武家里拜访,安泰就对他表达了善意。这些年陆陆续续有接触过几回,你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并不是那种利欲熏心,做事没有底线的。
安泰一直没有儿子,宏泰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说是他从小当儿子养的也不为过。
眼见宏泰一年大似一年今年,已经十九了,还没有一个正经差事,安泰心里也着急。
如果在内务府里给宏泰安排一个差事,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但他不想弟弟像他一样,一辈子都在内务府打转,也就耽误了下来。
早在胤禛去神仙岛之前,他就求到了胤禛这里,想让宏泰在道录司谋个差事。
明若蹙眉道:“照你这么说,原本他是想让他弟弟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要把他送进道录司了?”
如今朝中内外谁不知道,进了道录司的人,就不可能再入朝做官。
胤禛解释道:“是宏泰自己要求的。”
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多了道录司的传说,年少轻狂,对斩妖除魔的事情十分向往,就在他哥面前死磨,说什么都要进来。
说到这里,胤禛神秘一笑,“而且你不觉得,这正是一个为道录司吸纳新鲜血液的途径吗?”
他准备将道录司内部分为三个机构,一个是执行机构,一个是协调指挥机构,还有一个是财务机构。三个机构平行存在,相互制衡又互不统属,避免尾大不掉。
当然了,无论什么样的制度,在长久的执行之后,都难免出现这样那样的漏洞。
但总不能因噎废食,那这个制度以后会有漏洞,就不用了?
他们道录司又不是封建朝廷,没有什么祖宗家法不可改的臭规矩。
随着时代的发展,当某些制度出现漏洞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增补;当某个制度已经不适合当前时代时,也可以随时删减。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制度的框架确定下来,在慢慢吸纳人才,补充血肉。
明若点了点头,“你这个法子是好法子,但你就不怕有人趁机往里面掺沙子?”
胤禛轻笑了一声,拿出一沓装订好的纸扔在了她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然后又吩咐张保,“你去把赵大人和徐道长请来。”
明若疑惑的拿了起来,看着封皮上的几个大字,不由念出了声,“《思想教育简章》?这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嘛,看看。”胤禛亲自翻开扉页,催促她看里面的内容。
明若仔细一看,上面规规矩矩的列着许多条目。她大略看了两三条,就忍不住轻笑出声,嘴里连赞了几声:“妙,妙,实在是妙!”
胤禛得意道:“但凡招进来的新人,我都会亲自教授这册子上的内容,让他们把简章上的二十四条纪律熟记于心。
不管他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只要经过了我这《思想教育简章》的洗礼,都会得到一次心灵上的升华。
到那个时候,我也不指望他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只要他们把公心天理放在私人恩怨乃至家族利益之前,我就算是成功了。”
哪个少年心里没有个理想主义?
纵观历史,哪一次的乱世被人平定,少得了一众英雄豪杰的理想?
或许他们的理想有的崇高,想要为民生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有的现实,就是想要自己高官厚禄名垂青史。
但无论是哪一种理想,只要有,并且愿意为之努力,便都是伟大的。
只有理想而不愿意付出努力的,那是空想。
胤禛要做的,就是为没有理想的人塑造理想;告诉有理想的人,他们的理想经过努力是可以实现的。
至于《思想教育简章》,则是通过给道录司的成员做思想政治工作,让他们的理想求同存异,逐渐趋于统一。
至于这个统一的思想是什么,根本不用多说,自然是——为人民服务!
明若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爱慕之情溢于言表,“你可真是有办法,这下可再也不怕皇上一个劲儿地往咱们道录司掺沙子了。”
对此,胤禛却很谦虚,“你也别夸我了。其实我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立时罢了。”
明若对他的来历心知肚明,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
她再次露出了神往之情,“我真是越来越想到你曾经生活的时代去看一看了。”
这时,张保进来通报,“四爷,富察格格,赵大人和徐道长来了。”
其实一开始,胤禛和明若同时在场的时候,不管是谁进来通报都只对胤禛一个人说,默认了这位未来的四福晋是四贝勒的附属品。
虽然明若心里也觉得憋屈,却知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她虽然已有了改变的心思,却也知道万事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她和前世夺得皇位之前一样,选择了先默默忍耐,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但胤禛却很奇怪地问她,“你明明心里不满,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明若微微一怔,恍然明白过来:以胤禛如今的地位,虽然不能立刻改变这个时代,却能立时改变她的处境。
“我……我……”明若张口结舌。
其实,她只是下意识地把胤禛当成了需要她保护的那一方,却忘了胤禛也是可以反过来保护她的。
胤禛笑了起来。
有人发自内心的想要护着他,无论双方的力量孰强孰弱,这份心意总是真挚的。
得到这样一份真挚的心意,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随后胤禛就吩咐下去:日后只要富察格格在场,任何人禀报任何事,都不得漏掉富察格格;富察格格提出的意见,大家都要认真听取;富察格格但有所命,只要他不提出反对,众人都要严格遵守。
然后,他又对感动万分的明若说:“以后咱们两个才是一家子,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商量。”
他只说“商量”,连“求助”二字都不用,可见是真的将明若当成了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明若更是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偏还嘴硬道:“怪不得道录司这么多人对你死心塌地,就连隆科多那样的二五仔也乐意护着你,你这收揽人心的本事,可真是大得很。”
胤禛微微一笑,一点儿也不谦虚,“我的好处还多的很,你以后可以慢慢发掘。”
一句自恋的调侃,打破了那种难言的氛围,明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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