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胤禛夸张的松了口气,调侃道,“你是不知道,前世我看过多少以雍正帝为主角或原型的小说,上面几乎个个都把雍正帝描述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冰山面瘫。”

    “以我为主角?”明若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以历朝历代皇亲贵族为主角的,某些带颜色的话本,脸色顿时黑成了一片,“后世人真是闲的!我一个只做了十三年皇帝的人,有什么好写的?”

    这时候,他难得冒出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当今圣上做了六十年天子,据说我那不孝子在位的时间也能和他爷爷比肩。这两位在位时间长,发挥空间大,写他们多好,糟蹋我干嘛?

    由于见识的不同,胤禛可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引出他脑子里一大堆黄色废料。

    她那句“只做了十三年皇帝的人”,理所当然的被胤禛当成了自嘲。

    胤禛急忙安慰她,“诶,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虽然你在位时间不长,但九子夺嫡何等凶险?能从这么多精英手中夺得皇位,你自然值得后人大书特书。”

    然而,明若并没有被她安慰到。

    明若的脸都绿了,“早知如此,我就……”她想说“我就不争皇位了”。

    但又想了想,若是不做一次皇帝,她始终不甘心,只好呐呐地闭了嘴,转过身不搭理胤禛了。

    “唉,这是怎么了?”胤禛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他明明是一片好意,怎么效果却像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明若见他是真的一头雾水,并没有半点嘲讽调笑的意思,就慢慢意识到,大概后世人写的话本小说里,皇帝的定位和这个时代不大一样。

    大凡明清时的文人写的话本小说,只要出现皇帝这个角色,要么就是被奸臣蒙蔽的昏君,要么就是衬托主角英明神武的捧哏。

    之所以没有直接把皇帝写成反派的,就是因为这个时代君权至上。那些写话本的文人,纵然再怎么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再怎么对朝廷不满,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编排皇帝。

    不过,某些带颜色的话本除外。

    像什么隋炀帝,武则天,宋朝的几个昏君,明朝的几个昏君,哪一个没位移测划本贡献主角原型?

    所以,明若一听见后世有人把雍正帝当主角写进话本,想当然的就想歪了。

    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想歪了,就不禁生出了好奇之心,“那你说说,后世写话本的,都编排雍正帝些什么?”

    “啊?这个么……”

    想到X川,想到X曦,想到X嬛,还有什么《梦回XX》,《瑶X》……胤禛实在是难以启齿。

    当初他自己捧着书看的时候,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只觉得剧情惊险又刺激,虐恋情深太好哭了,X嬛大杀四方太爽了!

    可是,如今让他当着当事人的面,描述、总结、概括这种剧情,胤禛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头,已经在鞋底板上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却不想,他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又成功的让明若给误会了。

    明若面色微变,危险的眯了眯眼,“怎么,话本小说而已,我都不在意被编排了,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在意被编排?

    “你确定?”胤禛挑眉看着她,不期然就想起了,她前世为辟谣而写下的著作——《大义觉迷录》。

    这可是个因为别人编排他,他就敢写一本书去澄清的狠人呀。

    很多时候,表情比语言的沟通能力更强。胤禛现在这幅表情,明若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与他心灵相通了。

    ——嚓,忘了《大义觉迷录》了!

    明若瞬间恼羞成怒,拿起桌子上的小册子,轻轻摔在他怀里,一个狠狠的威胁道:“你到底说不说?”

    “好好好,说说说。”胤禛赶紧举手投降。

    但下一刻,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又尴尬、又为难神色。

    “你确定要听?”

    明若原本只是气恼,这会儿倒是被他勾出了几分好奇心。

    “到底说不说?”

    见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胤禛只好道:“那行吧。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他伸手就把明若面前的茶杯挪远了,“水也不要喝了,免得待会喷出来。”

    明若更加好奇了,连连催促他快说。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胤禛面前,她已经越来越放得开,越来越不会掩藏自己内心的想法了。

    要知道,她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隐忍。若是在从前,她就算好奇死,也做不出连声催促的事。她只会另想法子,逼着胤禛主动说出来。

    而且,她有的是法子。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后悔不该想太多,更不该好奇心旺盛。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也就比把她写成某种颜色文学的主角好一点吧?

    雍正帝有那么色令智昏吗?

    雍正帝多么宠爱年妃,可该处置年羹尧的时候,他有手软吗?

    不错,年妃在世的时候,他是推迟了对年羹尧的处置。

    可有脑子的人都应该明白,那时候的年妃摆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宫里有那么多太医守着,雍正帝会不知道飞已经大限将至?

    他不过是顾念多年的夫妻情谊,想让年妃走得安心一点儿罢了。

    但也仅是如此了。

    反正自那以后,明若是再也不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看雍正帝的了。

    ——反正被编排的是雍正帝,和我富察明若又有什么关系?

    =====

    片刻之后,张保就领着赵岭和徐悟玄道长进来了。

    “微臣给四爷请安,给富察格格请安。”

    “四爷,富察格格,贫道稽首了。”

    胤禛二人急忙还礼,有一手一个将二人扶了起来,“二位快快免礼,我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有要事相托,还请二位务必不要推辞。”

    他嘴里虽然说着“二位”,但眼睛却只盯着徐悟玄看。

    很显然,他话里的重点是针对徐悟玄的,也从侧面表现出了对赵岭的信任。

    被针对的徐悟玄微微一笑,捋着胸前的三缕长髯,呵呵笑道:“贫道虽不是大德之士,但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四爷将贫道从神仙岛那个坑里捞出来,又安排了灵气如此浓郁的修行之地。有这两件大恩在,贫道便任凭四爷驱使。”

    人家干脆就没说什么虚头巴脑的理想志向,只说自己是知恩图报,实实在在的一句话砸下来,给了胤禛一颗定心丸。

    “有道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见二人已协商完毕,赵岭才拱手问道:“不知四爷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胤禛正色道:“确实有一件大事,非你二人前去不可。”

    他再次强调了事情的重要性,等于是无形中吹捧抬高了两人。

    赵岭有些激动,大声道:“但凭四爷吩咐!”

    徐道长虽然比较沉稳,但被人这样看中,他也不是毫不动容。

    “四爷但有所命,贫道无敢不从。”

    “此事说来话长,二位先请坐,听我慢慢说。”

    等两人坐下之后,胤禛才道:“说起来,这件事还要先继续道长一功。”

    赵岭面露疑惑,徐悟玄却已经恍然,“四爷说的,可是兰州土化兔一事?”

    他才入京没多久,直接和胤禛接触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不错,正是此事。”胤禛点了点头,见赵岭满脸疑惑,他就把土化兔的事情和赵岭描述了一遍。

    “世上还有这种奇事?”赵岭吃了一惊,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危机,“若是有当地人借着外地人不知情,用这土化兔谋财害命,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想看,如果一个外地人进了兰州,在某一家投宿的时候,热情好客的主人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红烧兔肉,请客人吃,盛情难却之下,客人岂有不吃的道理?

    客人吃完了兔肉,整个人都变成了泥塑,主人在拿出锤头将泥塑整个打碎,受害人虽然死得毫无痛苦,却也尸骨无存。

    这个时候,客人带来的财货,岂不都归了谋财害命的那个?

    徐道长面色一变,肃然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如果不是赵大人提醒,贫道还只把这土化兔当做一件异事呢。”

    这就是江湖思维和朝堂思维的不同了。

    胤禛安抚道:“道长是方外之人,光风霁月,不识这些阴损手段也是理所应当。”

    然后又夸赞赵岭,“赵大人年纪轻轻便能见微知著,闻一知十,果然是个旷世奇才!”

    一直没说话的明若围观到这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暗道:你可真是个端水大师,两边都夸,两边都不得罪,还让两边都觉得与有荣焉。

    “端水大师”这个词,她还是从胤禛这里学到的,此时用在胤禛身上,她也觉得正合适。

    胤禛全当没看见他调侃的眼神,蹙眉表达了自己深切的忧虑,“若当地人只是利用信息差谋财害命,倒还不算最坏的。我最怕的,是官府中有人借此学刑部宰白鹅。”

    所谓宰白鹅,就是权贵子弟犯了死罪,家人花钱疏通关系,刑部大牢的看守会用别人代替受刑。

    然后,那犯了死罪的权贵子弟改头换面,仍然可以逍遥快活。

    但刑部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还有迹可循,因为代替受刑的那个人身形再像,长相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需得验明正身的那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蒙混过关。

    但若是利用土化兔的特性,在人变成泥所之后,直接找个泥匠手搓整容,那才真的是瞒天过海,无懈可击。

    明若三人面面相觑,好半晌他才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如果不是你提出来,可能根本就没人想到,土化兔还能这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明若:这真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第342章 九阿哥的优越感

    不但是明若,徐道长也觉得他的脑洞简直突破天际。

    唯有赵岭满脸严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四爷能想得到,这世上未必没有像四爷一样智计无双的人。”

    只要有一个人想到了这种用法,就会很快蔓延开来。

    因为巨大的利益,是滋生罪恶的绝佳温床。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命更贵呢?

    被捧为“智计无双”的胤禛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暗道:这赵岭还真是个做官的人才,为人处事有原则有底线,却又懂得适当地吹捧上司,并不以迂腐求直。

    说起来,倒是过日子跟揆叙的风范。

    说起揆叙,如今他是翰林院学士,兼职鸿胪寺卿。

    虽然翰林院和鸿胪寺都是清水衙门,平日里清闲得很,揆叙又明显属于挂职的,但他在京城的时候,也得隔三差五的去点点卯。

    若不然,有些人肯定要说胤禛的闲话,说他四贝勒好大的面子,竟然让一个四品官玩忽职守,只听他调配。

    说来,这又是康熙的锅。

    分明是他把揆叙放到胤禛身边的,却又不给揆叙在道录司安排一个职位,把人弄得不上不下进退不得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不过,胤禛可不惯着他。

    胤禛已经想好了,等道录司对外扩招的时候,他就安排揆叙光明正大地来应聘,他再光明正大地把人吸收进来。

    想来以康熙那要脸不要命的性格,就算心里的要死,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毕竟,这件事认真论起来,本就是他理亏。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就是先安排赵岭和徐悟玄到兰州去一趟。

    “我会找揆叙和隆科多各讨一张拜帖,给你们两个带着。一路上若有官员为难,你们可酌情取出纳兰氏或者是佟佳氏的拜帖。”

    至于具体是用纳兰氏,的还是用佟佳氏的,就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得他们自己在当地打听判断。

    如果拿着纳兰氏的拜帖,却好死不死地犯到了纳兰氏的政敌手里,那他们两个可就倒霉了。

    一听说有这两个大族的拜帖为倚仗,赵岭心中大定。徐悟玄虽然对俗事不大了解,却也知道在俗世中行走,权势与钱财远比道行和修为管用。

    毕竟他是修正道的,遇见了不会法术的凡人胡搅蛮缠,他总不能拿法术对付人家吧?

    当然了,他之所以会这样想,自身的道德水平够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修持己身多年,好不容易触摸到了一点天道的边缘,为了和一个凡人斗气破了戒,完全不值得。

    如果换一个修邪术的,或者是对参悟天道不抱信心的,凡人自然就不敢惹了。

    说白了,欺软怕硬本就是人的天性。

    换一个好听的说法,那就是懂得趋利避害。

    安排好了兰州之事,胤禛和明若就再次把心思放到了道录司的内务上。

    批了整整一下午公文之后,胤禛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哀叹道:“不行,不行,得赶紧招募人手。别的不说,得先招几个刀笔吏,不然咱俩都得困死在公文堆里。”

    但明若却蹙了蹙眉,不赞同地说:“新招来的人不知深浅,更不知底细,如何能让他们接触公文机密?”

    胤禛无奈道:“咱们两个的亲信加起来能有几个?怕是十根手指都数不满。如果安排人事只考虑亲信,道录司再过十年也还是个小作坊,如何担得起安定天下之责?”

    他也知道,明若这是任人唯亲的老毛病又犯了。但她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前世做雍正帝的时候,已经经营了数十年,手底下的亲信能臣不知道有多少。

    二三十年的积累,足够抵消他在位十三年的消耗。

    而且他做了皇帝之后,每三年就有一场科举,时不时还能加个恩科。

    这些考出来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这么多的天子门生,足够他精挑细选出一批人,作为新的亲信培养。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啊!

    虽然他们道录司也是根正苗红,进来了也是前途远大,但毕竟不是朝廷,并没有开科取士的权利。

    就算他们自己弄场小考试,招募了人手,招来的人也不可能自动自发地把自己归为他们的学生。

    见她仍旧秀眉紧蹙,对陌生人充满了防备,胤禛半是玩笑半是安抚道“你可以不相信那些人的忠心,但你总要相信我的人格魅力吧?

    不管进来之前他们是龙是蛇,是人是鬼,进来之后都得按照我的心思乖乖干活。谁敢挑事,我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他那堪称神奇的人格魅力,明若诡异地安心了。

    ——是呀,连隆科多那样的刺头都能向着他,收服几个有异心的又有什么难的?

    隆科多可丝毫不知道,在某些时候自己竟然还成了某种标杆。

    =====

    道录司招募人手的告示贴出去的第三天,胤禛便接到太子的消息,让他趁夜道毓庆宫一聚。

    胤禛心思略转,便猜到了太子的用意。他当下就将手头的事安排了一下,趁着宫门未落锁,回宫给两位娘娘请安之后,当夜便在东四所歇下了。

    不过,还没等他去找太子,得到消息的八阿哥就带着九阿哥先上门了。

    “四哥,真是好久不见呀,你还舍得回来?”八哥笑着抱怨了一句,自顾自地找地方坐下,转头就吩咐张保给他上好茶,半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九阿哥胤禟欢快地冲他打了个千,“给四哥请安。”

    也不等他叫起,九阿哥就直接跳了起来,三两步蹿到胤禛面前,拉着他的袖子摇晃道:“四哥,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哦,你等我干嘛?”胤禛悄咪咪地拉着他坐下,明知故问道。

    九阿哥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送到了胤禛面前,“四哥你看,你上次给我留的作业,我都写完了。”

    胤禛伸手接过,瞥了他一眼,见他微微昂着下巴,满脸的得意之色,就知道这几十道数学题,他自认为做得不错。

    “好,我看看。”

    胤禟已经入学两年了,但他对四书五经一点都不感兴趣。

    如果不是康熙的教学要求比较变态,每一篇文章都让皇子们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九阿哥怕是会成为学渣的典范。

    当然,现在他也是个学渣,只不过是一众皇子里面的学渣。

    虽然他这个学渣拿到外面也,能秒杀一大片同龄人。

    就因为这个,他在康熙面前没少吃挂落。

    宜妃倒是不要求自己的儿子上进,但他总因为读书的事被康熙点名训斥,宜妃也觉得丢人。

    因而,母子二人每每相见,宜妃少不得说他两句。

    在胤禟是那种听得进劝的人吗?

    他就是个属叫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每每气得宜妃暴跳如雷,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胤禟今年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在父母那里得不到认同,心里又岂会不难过?

    八哥虽然待他极好,但也总劝他万事不可强求,他们生来就是天-皇贵胄,便是大字不识,也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对于这种安慰,九阿哥十分感动,内心深处却并不想要。

    不像八阿哥老黄瓜刷绿漆是重活一回,功名利禄什么的都看淡了,如今只一心变着法子给康熙添堵。

    哦,知道太子是重生的之后,他的乐趣又多了一样,那就是偶尔撩拨一下太子。

    当然了,该给太子帮忙的时候,他也不含糊。

    谁让上辈子的康熙使尽了千般手段,就为了废太子呢?

    太子帮忙就约等于给康熙添堵,这笔账八阿哥是怎么算,怎么觉得划算。

    况且,若他真的和太子撕破脸闹不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不还是他四哥嘛。

    为了一点乐趣难为他四哥,不值得。

    今日他之所以急吼吼地赶着来见胤禛,就是因为猜到了,胤禛回来是为了见太子。

    早在太子瞒着胤禛朝堂之事的时候,八阿哥就知道,太子之所以不对胤禛透露分毫,就是因为自己在中间横插了一杠子,太子怕胤禛知道了头疼。

    但如今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葛礼已经革职收监,邵甘和佟宝也被一撸到底成了白板,太子也就有心情给胤禛复盘一下当时的情况,顺便告他一状了。

    八阿哥怎么可能会让太子得逞?

    嘿嘿,任他太子有千般智计,只他明面上和胤禛闹翻这一点,就足够八阿哥在中间钻空子了。

    你不是要告状吗?我就先在四哥面前表表功。这次你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达成目的,我可没少暗中给你帮忙。

    看着认真给九阿哥批改作业的胤禛,八阿哥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水,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

    九阿哥一连看了他好几眼,不是很明白八哥究竟在得意什么。

    虽然八哥比他大了几岁,但在算术方面却远远不如他。

    就四哥出的这几页题,他一开始也拿去请教八哥了,但八哥一看见就头疼,根本没帮上他的忙。

    到最后,还是靠他自己的聪明才智给算完的。

    对此,八阿哥表示:哥这辈子的志向就是咸鱼,一条只齁汗阿玛一人的咸鱼其他的一切麻烦事,通通退散,退散!

    第343章 志得意满的八阿哥

    大略扫了一眼,胤禛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胤禟大加赞赏,“不错,二十道乘法运算,没有一道是错的。小九,你在算术上很有天赋呀!”

    但九阿哥却半点都没有受宠若惊,他吃惊地看着胤禛,连声音都有些变了,“四哥,二十道题,你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当初胤禛把这些题交给他的时候,可是当着他的面现出的题。

    方才胤禟也仔细观察了,胤禛拿着这几张纸,神情十分认真,的确是在计算。

    这些题他算了整整三天,反复算了好几遍,就怕有差错。哪知道四哥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对此,胤禛微微一笑,凑到了胤禟面前解说道:“其实这些题都是有规律的。你知道阿拉伯数字吧?你把这些题用阿拉伯数字写出来,就很容易找到规律了。”

    说着,他随手随手取出一只碳笔,第一道题后面写上了“1×1=1”;然后是第二道11×11=121;第3到111×111=12321……

    “看,一目了然,其中的规律不用我多说了吧?”

    胤禟恍然大悟,“真是这样哎!”

    他抬起头,星星眼地看着胤禛,“四哥,这些规律你是怎么找到的?”

    怎么找到的?被我老师领着找到的呗。

    但这中实话若是说出来也解释不清楚,胤禛只好告诉他一个最朴素的道理,“你算一道题的时候,不要只死算,在算的时候,也要观察它有没有规律可循。”

    九阿哥恍然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卖油翁一样,唯手熟尔!”

    “不错,就是这样的道理。九弟当真聪慧,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胤禛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毫不吝惜地夸赞他。

    九阿哥顿觉受宠若惊,却又忍不住在他掌心蹭了蹭,猫儿一般眯起了眼睛,神情极为享受眷恋。

    四哥是第一个这样直白地夸奖他的人,而且是发自内府的夸赞,半点不因为他年纪小就敷衍他。

    其实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你对他好不好真心不真心,他都能感觉得出来。

    要不然,这辈子的八阿哥并不像上辈子一样,处处包容他,暗地里奉承他,他为什么还是和八阿哥关系很好呢?

    就是因为这辈子的八阿哥待他是一片诚心,对他好只是因为想对他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四哥,你再给我出几道更难的吧。”九阿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胤禛。

    见九阿哥竟然主动要求加作业,八阿哥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你真的是我九弟?不会是被哪个学霸给附身了吧?”在这两个亲近的兄弟面前,八阿哥口无遮拦,脱口而出。

    九阿哥脸上的笑容一顿,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八哥,你就算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什么意思,他就不能好学上进吗?

    “咳,八弟,不许胡说!”胤禛佯装瞪了他一眼,转头去安抚九阿哥,“九弟只是天赋不在四书五经上而已,他在算学上的天赋,这世上怕也没几个比得上。”

    一句话就把九阿哥闹了个大红脸。

    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腼腆道:“其实,我也没有四哥说的那么好。我就是比别人稍微有那么一点天赋而已。”

    那副言不由衷的样子,看得八阿哥直撇嘴,心道:你装,你再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去?等你翘尾巴的时候,我就拿你的原话堵你去。

    但胤禛就不一样了。

    在胤禛小的时候,父母教孩子都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可是深受其害。

    偏偏那个时候,又是西方思想对东方冲击最大的时候,好些崇洋媚外的人都跟着鼓吹什么快乐教育。

    虽然长大之后他也逐渐明白,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读书,只有这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同时他也知道,纯粹的棍棒教育的确是不可取。

    所以那时候他就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千万不能让孩子再受自己小时候受的苦。快乐教育不可取,但鼓励教育还是可行的嘛。

    特别是像九阿哥这中,周围的人都在打击他,急需一个能发掘他优点,毫不吝惜地鼓励他的人。

    胤禛愿意做这个人。

    他真诚地对九阿哥说:“九弟切不可妄自菲薄,你在数学上的天赋,的确是少有能及。”

    九阿哥的嘴角已经快裂到脑后根了。

    胤禛话锋一转,又情真意切地叮嘱道:“不过,算术一道博大精深,与我穷尽一生怕是也探不到尽头。你如今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有希望走的比所有人都远,可千万不能因为骄傲而坏了自己的探索之路。”

    九阿哥心头一凛,收起了笑容,郑重地点了点头,“四哥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诶,这怎么能是我的期望呢?”胤禛笑问道,“难道,你不喜欢算术?”

    “嘿嘿,喜欢。”九阿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颊。

    胤禛笑道:“那不就得了。这世上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将爱好做成事业的。但九弟也可以啊。”

    “嗯。”九阿哥用力点了点头,觉得四哥真是第二好的哥哥,就比八哥差了一点点。

    鼓励完弟弟之后,胤禛又给他出了二十道更高深一点的提,就把他打发走了。

    九阿哥拿着新得到的数学题,兴高采烈地出了东四所。正蹲在门口数蚂蚁的十阿哥瞥见他的身影,一下子就窜了过来,“九哥,你终于出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诶,诶,你小心点儿,别把我的提给撞坏了。”九阿哥高举着写满数学题的纸,闪身躲避横冲直撞扑过来的十阿哥,满脸嫌弃道,“一早就说了让你一块进去,你偏不乐意,活该你等!”

    十阿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嘿嘿笑道:“我……我这不是怕四哥抓着我一块儿学嘛。”

    “抓着你一块学怎么了?四哥多好,教我们解算术题的时候多温柔?无逸斋的师父那么严厉你都不害怕,反而害怕四哥?”

    九阿哥觉得,是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四哥是有差事在身上的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如果不是他有天赋,十弟又有他带着,四哥哪里会多看十弟一眼?

    哼哼,别人想让四哥教,还没这个天赋呢。

    此时此刻,在九阿哥心中,他自己就是那朵不一样的烟火。

    十阿哥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怼他,“你少来这套,你喜欢算术,我又不喜欢,干嘛要陪着你一起,净给自己找罪受?”

    平日里学四书五经就已经够痛苦了,他是傻了才要给自己加课业。

    “去你的!”九阿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傲娇的抬着下巴就走。

    “诶,诶,九哥,九哥,你等等我呀。”十阿哥急忙追了上去,“昨天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学一起玩的嘛。怎么四哥一回来,你就不理我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地说:“一边去!我可是要探索算术之道的人,没空跟你瞎胡闹。”

    两人追追打打地跑了。

    =====

    送走了九阿哥之后,胤禛就撇了八阿哥一眼,在他面前已经摆了四五个碟子,里面全是他自己爱吃的糕点。

    胤禛不禁眼角一抽,无语道:“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那是,咱俩谁跟谁呀?”八阿哥咽下一口蜜枣糕,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唔,还是四哥这里的糕点好吃!”

    胤禛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拆穿他,“行了,行了,从东头所到东五所,饭菜糕点都是一个厨房里做出来的,能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是地方不一样,面前做的人不一样。”八阿哥说得一本正经。

    胤禛哭笑不得,“你还是把这话攒一攒,将来给你媳妇说吧。在我面前你就老老实实地招供,你特意赶着点儿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四哥这是什么话?就不能说我多日不见,想你了吗?”

    胤禛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中话让你留着,以后跟你媳妇说。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可送客了啊。”

    说着,真端起了茶盏,做事要往前送。

    八阿哥一惊,急忙道:“哎,别,我说还不成嘛!”

    见胤禛把茶盏收了回去,他才松了口气,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就知道,太子才是你心中的宝。我跟太子一比,那就是一根狗尾巴草。”

    别以为他不知道,胤禛之所以这么着急,就是怕太子久等。

    胤禛再次摸向了茶盏。

    “行了,行了,我真说了。”八阿哥没好气地说,“最近朝中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我怕你心里没底,所以先来给你透个底。让你心里有数。”

    然后他也不等胤禛有什么反应,直接就把太子收拾葛礼,他在暗中“相助”的事说了一遍。

    在他嘴里,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好,是为了帮助太子肃清良莠不齐的太子-党。

    原本胤真就怀疑,八阿哥已经猜出太子是重生的这回事了。听了八阿哥那明显是半真半假的叙述,他的怀疑也就变成了肯定。

    不过,他也没说透,只是深深的看了八阿哥一眼,把八阿哥看得心里发毛,这才若无其事地说:“我在这里先替二哥多谢八弟了。”

    打乱了太子的告状计划,八阿哥已然心满意足,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哦,对了四哥。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那弟弟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八阿哥志得意满地走了,徒留胤禛半晌无语。

    他想,他大概能猜出太子要对他说什么了。

    第344章 与太子达成共识

    不过,胤禛这一回却猜错了。

    原本太子的打算,确是像八阿哥猜测的那样,仙将这段时间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胤禛,好让他放心。

    然后顺便告一告八阿哥的状,让胤禛知道老八这个人是多么的恶劣。

    不过,八阿哥大摇大摆地去了东四所,根本没有瞒人的意思。而太子今日又叫人时刻关注着东四所的动静,自然立刻就收到了消息。

    八阿哥聪明,太子也不傻。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八阿哥这是卡点截胡去了。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可恶的老八,连这种事情也截胡!

    不过,老八以为他先下手为强了,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就是告状嘛,谁规定了告状就要明火执仗,有什么说什么?

    我,大清太子,说要干什么就是要干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所以胤禛趁夜潜入毓庆宫之后,先是得到了太子的道歉。

    太子表示,收拾葛礼的事并不是故意隐瞒他,而是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怕他跟着瞎担心,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

    至于这点意外是什么,太子提都没有提。

    但太子不提胤禛也知道,肯定是八阿哥突然插了一手给太子捣乱,所以太子还不想让他知道。

    八弟也真是的,明知道二哥和他一样,最终目标都是汗阿玛,自己人之间干嘛还要平添波折呢?

    两人固然上辈子就是冤家,但上辈子吃亏最大的却是太子。是包括八阿哥在内的众多皇子齐心合力,把太子拉下了储君之位。

    大家都是重生的,被一群兄弟合伙坑了的太子都表示既往不纠了,偏八阿哥还要计较一下,怎能不让胤禛觉得恼火?

    太子多了解他呀,只看他的神情,就把他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哼!

    他得意地暗笑了一声:老八呀老八,孤就算什么都不说,也照样能达到目的!

    胤禛蹙眉道:“八弟这个玩笑开的太大了。幸好他后面幡然悔悟,并没有妨碍到二哥的计划。要不然,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算了,八弟心中对我有怨,也是人之常情。”太子瞬间茶艺大师附体,一脸为胤禛不平地说,“只不过,他明知道你我之间交恶是假,却分毫不顾及你的面子,只顾自己痛快给我捣乱。四弟对他那么好,我实在是替你不值。”

    胤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二哥,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

    被他当面拆穿,太子一脸尴尬地咳了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算了,不说八弟的事了,说说你吧。听说你这次出去,带了好几百人回来?”

    ——这招明明在汗阿玛那里很好用啊,怎么到了四弟这里,就不灵了?

    见多识广的胤禛见自家二哥尴尬,非常体贴地顺着他的意思转移了话题,“一共是六百一十三人,都是我精心挑拣出来的,至少在品性上都能过关。”

    不过,这些人从前生活的环境相对简单。哪怕神仙岛少不了勾心斗角,可比起人间富贵来说,神仙岛上的争斗就简单的多了,无非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这些人里可能会有一部分,在将来迷失在十丈软红里。但胤禛却从不会因为怕噎着,就干脆饿着肚子不吃饭。

    法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不就是在人犯了罪之后,可以有量刑处罚的标准吗?

    他在建立道录司之初,就同时制定了独属于道路司的纪律。如果这些人以后变了,敢用自己超于常人的力量为祸一方,依律惩处便是。

    “这六百多个,全是会法术的高人?”

    “不错。他们不但会法术,还都单独捉过鬼或除过妖。”

    至于那些入道不久的菜鸟,胤禛一个都没带,全部留给了钟道人。

    说起钟道人,他就不免想起被他带回京城,却又刻意晾在一边的王浩生。

    也真是奇怪了,他回京已有一个多月,却一次都没有召见过王浩生。这王浩生也真是沉得住气,竟也不骄不躁,从来没有试图找过他。

    按理说不应该呀。

    这王浩生虽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中大师吹,其本性却颇为急功近利。也只有在为钟道人争取利益的时候,他才会半点不考虑自己。

    明明离开神仙岛的时候,他还颇为担忧自己走得太久,会失去在钟道人面前的地位。怎么到了京城,他反而不着急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他突然就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神情颇为纠结,显然是遇见了极为苦恼之事。

    太子不禁好奇,“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

    对于太子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就把王浩生的事与太子说了。

    听完之后,太子就不禁笑了起来,半支起身子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可真是当局者迷。你不是说了吗,他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能让他放弃神仙岛的利益,必然是因为在京城他得到了更多的好处。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在京城得到的好处,要比在神仙岛要多。”

    胤禛正想说,王浩生入京之后,就一直待在随顾园里,根本没出去过。但听到了太子后半截话,他就闭嘴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给王浩生安排的住处,就是钟道人的旧居。那里面的一桌一椅,都残留着钟道人的气息。

    而且,临近卧室的小书房里,还堆放着许多钟道人的手扎。

    王浩生可是钟道人的头号迷弟,进了这样的居住环境,可不就是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一样,足以令他乐不思蜀?

    “好吧,我想我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不着急了。”

    以王浩生的资质,钟道人留下的手扎,足够他研究十年了。

    他留在京城,这些手札就是独属于他的。如果他带着这些手扎回了神仙岛,就必然要分给别人。

    因为他并不是钟道人唯一的弟子,而钟道人对所有的弟子都用心教导,不可能会因为他一人,而弃其余弟子不顾。

    说到底,还是一个贪字。

    不过也正好,他在京城留得越久,对胤禛来说就越有利。

    等过两天,他准备去试探一下王浩生的态度,问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返回神仙岛。

    一旦他表露出了迟疑的意思,胤禛就会非常识趣地闭口不谈,任由他在钟道人的旧居住下去,而且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对了二哥,索额图最近是不是还不安分?”

    太子淡淡道:“昨天我又吓了他一回,估计能在安分两年。”

    对于索额图的野心,太子是已经无语了。

    原本前世的索额图落得个庾毙的下场,纵然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全是为了太子,更多的还是为了褐色理事的利益。

    但因为太子是赫舍里皇后所出,赫舍里氏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被康熙绑在太子的战车上。落败之后的太子,对于被他牵连的赫舍里氏十分愧疚。

    而这份愧疚,也惠及到了这一世的索额图,所以太子一开始是真的想要保住索额图的。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索额图所作所为,让太子对她的愧疚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觉得他上辈子被康熙活活饿死是真的不冤。

    因为索额图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太子的意志,挑战太子的底线,太子现在已经不大想管他了,只想保住赫舍里氏,让赫舍里氏不要落得前世诛族的下场。

    听出太子语气里的冷漠,胤禛在床上滚了半圈翻了个身,边伸懒腰边道:“那行吧。过两年他要是再挑事儿,我就派个和尚或者是道士,好好吓吓他。”

    太子厌恶地皱了皱眉,“你不用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若是再敢出幺蛾子,我会直接把他送走。”

    对此,胤禛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虽然索额图也是历史上有名的能臣,但与他的能力同样出名的,就是他的嚣张跋扈。

    被他看中以礼相待的,都是出身与他相当,甚至是高于他的。

    但凡是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他都能实力诠释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对于这种人,若是能一直得势还好。一旦他露出颓势,就会有无数人蜂拥而上,想把他拽下来,狠狠地踩在脚底。

    也恰恰是他这种人,最不可能一直得势。

    因为不但底下的人盼望他能跌落尘埃,上位者也不会喜欢这种臣子。

    索额图也就是碰上康熙了,若他碰上的是雍正,哪容他嚣张那么多年?

    “那行吧,咱们不说他了。我让人在京城府的告示,二哥应该知道吧?”

    他说的是道录司招募人手的事。

    太子点了点头,“你自己招人也好,省的汗妈在人手上辖制你。”

    虽然他相信胤禛的能力,但康熙若是总来这一套,也挺烦人的。

    胤禛有些小心地问:“以二哥的聪慧,应该能猜出我的心思。今日弟弟就要二哥一句准话,你到底介不介意道录司独立于朝廷之外?”

    太子正色道:“若说我不想掌控这股力量,那是假话。但我也知道,道录司独立于朝廷之外,固然会有伟大不掉的风险;可若是变成了直属于朝廷的鹰犬,日后怕是会引起更大的祸害。”

    如果道录司独立在外,最多也就是不听朝廷调配。

    但若是被编入了朝廷体系,以后可不一定会一直掌握在皇帝手里。

    而这样一个组织,一旦落入了权臣手中,对于皇族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胤禛松了口气,“我就知道,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二哥肯定也能想明白。”

    虽然太子不同意,他也会坚持自己的做法。但太子能理解他,他比什么都高兴。

    太子包容一笑,柔声道:“我只知道,四弟总不会害我。”

    第345章 见母亲

    兄弟两个嘀嘀咕咕说了半夜的话,胤禛才趁着黎明将至,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候潜回了东四所。

    “爷,您可回来了。”

    饶是张保胆大沉稳,主子独自外出一夜也把他急得不轻,如今见人平安回来,他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胤禛笑着安抚道:“你放心,在这宫里还没人能伤到我。”

    张保一边把昨天晚上就找出来的衣裳给他换了,一边嗔怪道:“哎哟我的爷诶,奴才知道您是艺高人胆大。只是像岳飞那样的也防不住阴谋诡计,这宫里又是小人最多的地方,奴才怎么能不担心?”

    本来这次胤禛出门没带他,他就在宫里提心吊胆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胤禛回来了,他难得安稳了个把月,却又来这一出。

    张保这心真是七上八下的,就没有个安定的时候。

    见胤禛只是笑没说话,张保也干脆利落地闭了嘴。

    就算是和胤禛一起长大的,情分非比寻常,张保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主子就是主子,主子做事肯定有自己的用意。他可以在一旁提些建议,可以表达对主子的担忧,却不能越俎代庖替主子做决定。

    胤禛最喜欢他的,就是这一点。

    只因他如今的工作性质,根本不可能把每一件事都和身边的人解释清楚。身边的人若是一直打着担心的旗号追问,他只会觉得厌烦。

    等他换完了衣裳,张起麟也提着早上回来了。胤禛三下五除二吃了一顿,带着人就往承乾宫去了。

    宫里规矩大,娘娘小主起得都早。哪怕早上不用请安,也没哪一个敢睡到日上三竿的,就怕被人说住把柄说一句不够勤勉。

    都说宫里是这天下最好的地方,但照胤禛看来,有孩子的娘娘的还好,养着孩子也有个盼头,没孩子的那些比起外面的寻常村妇,也就是不用挨饿,受不受冻还得看主位娘娘的脸色。

    在这深宫大院里,吃一块点心都要按位份说话,更别说夏天的冰、冬天的碳,还有一年四季的衣裳料子,乃至于每天该得的蔬菜肉类。

    位份每高一级,得到的东西和低一级的比,无论是数量还是品质,都是天差地别。

    若是主位娘娘和善的,哪怕不受宠的也没人克扣份例,奉承的好了还会额外有赏赐,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不过皇贵妃是实际意义上的后宫之主,虽然康熙许了她皇后的份例她却没有取用,但皇贵妃的份例也足够她吃用不尽了。

    胤禛来的时候,承乾宫的大宫女红枫和翠柳,正领着小丫头们收拾旧年的衣料子。各种红木的、檀木的、鸡翅木的、酸枣木的乃至黄花梨木的箱子摆了一地。

    这时候的布料使用的都是天然染料,放的时间长了,有些难免就不鲜亮了。

    红枫和翠柳要做的,就是把积压多年有些褪色的布料挑出来,任娘娘或做里衣,或赏人用。

    “哟,四爷您来了?娘娘和贵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嘴里的“贵人”就是原本的王庶妃,也就是封三娘附身的那个。

    也不知道康熙是怎么想的,在和皇贵妃冷战了近一年之后,前些日子突然下旨把王庶妃晋为了贵人。

    嫔以下的后妃晋位,是不用行侧封里的,只要有了皇上的明旨,各处都得改口,内务府的奋力也都得跟着升级。

    因着新晋的王贵人是唯一跟着皇贵妃住的小主,最近康熙又有易给皇贵妃做脸,内务府自然不敢怠慢,上午得了旨意,下午就把属于贵人的份例送过来了。

    至于早先就送过的,属于庶妃的那一份份例,内务府的人提都没提,权当没有这回事。

    皇贵妃虽然看不上那点东西,却也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较真,要不然就是得罪了内务府。

    虽然她不怕内务府的那群奴才,但王贵人不一样。偏偏王贵人又是个万事不上心的,皇贵妃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她就被内务府的奴才们怠慢了。

    “那各位姐姐们忙,我去见额娘。”胤禛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由红枫领着,去拜见皇贵妃。

    “儿臣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吧,别多礼了。”皇贵妃把他叫了起来,又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这才担忧的问,“你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胤禛一呆,笑道:“没有,额娘不用担心,我能有什么事?”

    “还说没有?”皇贵妃嗔怪道,“别以为我整日不出门,就什么都不知道。昨天都那个时候了,你又急急忙忙赶回宫,还说没事?”

    知子莫若母,胤禛虽然不是皇贵妃生的,却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她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胤禛脸上的笑容半点没变,若无其事地说:“额娘不用担心,是朝堂上的事,我和八弟能处理好的。”

    一听说是朝堂上的事,皇贵妃就不问了。自己这两个孩子是什么来历她也都知道,相信就算小四处理不好,但小八一定能处理好。

    只要他们兄弟俩齐心,别的皇贵妃就都不担心。

    皇贵妃说起了另一件事,“前些日子你外祖母进宫,说是佟佳氏有意送一个庶女进东四所,我没有立时同意,想问问你的意见。”

    “不用问,额娘直接替我回绝了就是。”胤禛道,“额娘是知道的,在我心里一夫一妻制才是正常的。”

    皇贵妃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笑道:“好,等下次你外祖母再进宫,我就替你回绝了。”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意志坚定,不会因为在三妻四妾的世界里待久了,就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对了,怎么不见三姐?红枫姐姐不是说,你们两个都在吗?”

    自从封三娘借着王韵的肉身进宫之后,就和皇贵妃形影不离。平日里胤禛来了承乾宫,也是一见就见到两个,今天只有皇贵妃不见王贵人,胤禛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皇贵妃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地说:“她还在睡,就不见你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胤禛秒懂,忍着笑点了点头,“那额娘代我向她问好,时辰不早了,待我去一趟永和宫,也要出宫去了。”

    若是再晚一会儿,到了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他怕是就出不去了。

    “那行,你先去吧。等下回再见了小八,替我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上回八阿哥来请安的时候,皇贵妃也旁敲侧击地问过。但无论怎么问,八阿哥就是那一句,“挑一个额娘喜欢的就好,家世不必太高。”

    这是要给八弟选福晋了?

    胤禛想起八阿哥曾和他说过的关于前世的烦恼,对皇贵妃道:“这个不用问他,额娘只需找一个性情温和的,另外家世不必太高即可。”

    皇贵妃一怔,露出了恍然之色,“你们兄弟俩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我问他这样说,问你也还是这样说。”

    胤禛咳嗽了一声,低声提醒道:“八帝主要是顾及良贵人。”

    听他这么说,皇贵妃就明白了,“我知道了。你让他放心,我一定给他挑个好的。”

    先前也是她忽略了,良贵人的出生本就不高,这些年也并不怎么得康熙喜爱,底气难免不足。

    若是真给小八挑一个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家就卡着规矩,只奉承她这个养母,不兜揽良贵人那个生母,谁也挑不出理来。到头来,苦的就只有八阿哥这个受夹板气的。

    德妃大概也听到了什么风声,等他到了永和宫,德妃也是一阵盘问。

    听见他说是朝堂上的事,德妃蹙眉问道:“朝堂上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年里有九个月都不在京城,便是有什么事,也找不到你头上呀。”

    胤禛解释道:“就算我一整年都不在京,也还是个皇子。汗阿玛的儿子也不少了但除了太子殿下,有爵位的只有我一个,那些大臣们的眼睛,时不时就要往我身上瞄一眼。”

    见德妃的眉头蹙得更紧,满脸都是担忧之色,胤禛急忙安抚道:“不过额娘放心,如今汗阿玛还要用我,就算有人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汗阿玛也不会让火烧到我这里的。”

    儿子自信满满的神色总算是让德妃的神色放松了些,却有殷殷叮嘱道:“正因你汗阿玛看重你,你才要要加倍小心。毕竟……君心难测。”

    虽然德妃不读四书五经,也不读史,但宫里的娘娘哪一个不看戏本子?

    平头百姓看戏都是看一个热闹,但像德妃这种心思缜密的,哪怕是大团圆的剧目,她也能从中看出暗涛汹涌和人心人性。

    戏里那些昏君是真的昏庸吗?

    在德妃看来,那不过是帝王耍的手段,纵容下面的臣子争斗,他才好看准机会,摆弄朝堂,顺便剪除自己想要除掉的人,达成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胤禛正色道:“额娘放心,儿子始终记得您的教诲:汗阿玛先是儿臣的君主,然后才是儿子的阿玛。”

    德妃终于露出了笑容,“那就好。额娘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你六弟始终太单纯了,额娘让他听你的话,你要好好带带他。”

    六阿哥被德妃保护的太好,性子难免单纯但。他有一点好处,就是愿意听额娘和哥哥的话。

    胤禛立刻点头应承,“额娘放心。”

    他又问道:“最近六弟的身体怎么样?可还容易生病吗?昨天我回来的时候,打发张保去问了,说是六弟在写窗课,我也没有打扰他。”

    “放心,这两年他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德妃笑眯眯地说,“自从过了那道死结,小六也不爱生病了,进膳也进得香,夜里也睡得踏实。”

    “那就好,那就好。有六弟在额娘身边尽孝,儿子出门在外也放心了。”

    第346章 八阿哥小露翻云覆雨手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胤禛是掐着点儿出宫门的。

    他前脚刚走,后脚诸位阿哥就陆陆续续地进了无逸斋。

    十阿哥是被九阿哥拖着进来的,他一边打呵欠一边抱怨道:“九哥,你今天是怎么啦?往常也没见你这么勤快呀?”

    整个无逸斋谁不知道,九、十两位阿哥一向是掐着点儿来的。往往是他们前脚刚跑进来,后脚授课的师傅就捧着教案跟进来了。

    一起堕落的小伙伴突然上进了,更可怕的是,他不但自己上进,还要拉着他自己一起。十阿哥非但不习惯,更是觉得惊悚。

    “唉呀老十,你走快点吧!”九阿哥急匆匆地说,“四哥昨天回宫了,今天说不定会来上书房。”

    “什么,四爷今天会来上书房?”正吃着点心,指挥哈哈珠子收拾课桌的保泰闻言,把点心一丢就凑了过来,“九爷,四爷今天真的会来?”

    同为胤禛的迷弟,九阿哥和保泰之间,多少是有点相斥属性的。

    如今见保泰眼巴巴地凑过来,朝自己问四哥的消息,九阿哥得意的小尾巴都翘起来了。

    “这我可不敢肯定,不过嘛……”九阿哥得瑟地抬着下巴,朝贴身太监赵多宝伸出了手。

    赵多宝立刻会意,从九阿哥的书包里,翻出了昨天被胤禛批改过的那二十道乘法题。

    昨天晚上入寝前,自家主子就特意叮嘱了要把这几张纸带上。除了找人炫耀,赵多宝实在是想不到这样做还有其他的意。

    九阿哥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在保泰面前晃啊晃,得意洋洋地说:“看见没,看见没?四哥昨天回宫了,还亲自给我批改了课业。”

    保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待看清是数学题,他就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想搭理九阿哥了。

    和九阿哥正好相反,他不喜欢算术,喜欢四书五经。

    保泰入学不久,就对四阿哥这个敢逃学的堂兄心生钦佩。只是这种钦佩,还带着一点儿乖学生对校霸的敬畏,导致他对胤禛是有心结交而不敢亲近。

    不过,这种情况随着胤禛在康熙面前替裕亲王说情之后,就彻底改变了。

    有裕亲王这个亲阿玛在后面撺掇撑腰,保泰胆气大涨。而事实证明,胤禛这个“校霸”其实挺好说话,对他的态度十分温和。

    于是,保泰对这个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堂兄的感情,就从敬畏变成了亲近。

    在偶尔请教了胤禛一次问题之后,他又从亲近变成了敬佩。

    自那以后,每次胤禛来上书房,都会和他说说话,问问他的课业。

    更有甚者,保泰在课业有不懂的地方,既不请教老师也不询问同窗,都攒在一起,等胤禛来了让胤禛教他。

    这种彻头彻尾的迷弟行,为让胤禛哭笑不得,每次都劝他别这么干,有问题最好是当场请教老师,不要拖着。

    但保泰虽然每一次都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下一回依旧我行我素。

    三五次之后,胤禛见他的功课并没有落下,才明白这小子那些疑惑,八成只是当场疑惑,随后自己就想明白了。

    他之所以还要请教胤禛,一是想要近距离多接触偶像;二就是胤禛的逻辑思维方式每每都能给他启发。

    这也难怪,胤禛这辈子虽然也是自幼学习四书五经,但他毕竟受后世影响多年。

    再则,他这辈子的老师揆叙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给他讲课自然不会拘泥于一道,常常是旁征博引,一篇文章就能引用三四家学说。

    可以说,胤禛的知识面高度可能比不了那些同龄的天才,但他的广度怕是少有人及。

    保泰每次请教他之后,都会觉得深受启发,对已经学过的学问有新的认知。

    原本这是他一个人的殊荣,哪知道九阿哥横空出世,被八阿哥带到了胤禛面前。

    九阿哥的母亲是宜妃,而宜妃是康熙的宠妃,他和温妃的儿子十阿哥简直就是后宫中的两个小霸王,整日里招猫逗狗,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不怕胤禛。

    当然了,由于胤禛身上还有一层“校霸”光环,这俩后宫小霸王一时之间倒是不敢熊到胤禛面前。

    胆大又活泼还不熊的孩子,谁不喜欢?

    更别说,胤禛本就有意亲近九阿哥。就算八阿哥不带着九阿哥来,他也是要主动凑过去的。

    他知道九阿哥不喜欢四书五经,反而喜欢算术,就投其所好引导话题,很快就让九阿哥意识到,自己这个四哥在算术上的造诣,怕是连无意摘的师傅们都比不上。

    熊孩子最服什么人?

    就是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能打败自己的人。

    而胤禛的数学水平,何止是能打败他呀,那简直是能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九阿哥磨着胤禛教他数学,胤禛顺水推舟欣然答应,不但教了他一些基础数学的算题技巧,还给他留了二十道找规律的乘法题,就是为了进一步加深他对数学的兴趣。

    而兴趣,从来都是最好的老师。

    九阿哥自认得遇良师,自然很高兴;八阿哥见自己关系最好的两个兄弟越来越亲近,当然也很高兴;四阿哥的目的达成,自然没有不高兴的。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唯一觉得不高兴的,就是被九阿哥抢了唯一性的保泰。

    ——原本,我是无逸斋里唯一一个被四爷指导过的人!

    两个迷弟之间的矛盾,就是这么简单。

    原本保泰还想仗着自己精通四书五经,又被胤禛指导多年的优势,嘲讽九阿哥一通。

    却没想到,九阿哥手里拿的并不是四书五经上的任何一篇文章,而是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数学题。

    他当时就蔫儿了,但却输人不输阵,冲九阿哥哼了一声,就返回自己的座位,眼巴巴地看着教室的门口,只等胤禛来了,就第一个扑过去,把自己这段时日集赞的问题一股脑都请教一遍。

    虽然这些问题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但胤禛的观点总有新奇之处。

    更何况……

    他愤愤地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发狠:一定要抢占先机,不能把先请教的机会留给某个人!

    恰好,九阿哥也是这样想的。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同学到来,盯着门口的两个人在希望与失望中徘徊了无数次,之所以还能憋着一口气坚持,全因为有对方的存在。

    由此可见,树立一个对手,果然比单纯的鼓励要有用得多。

    伴随着一阵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八阿哥背着小书包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被两道灼灼的目光刺得浑身紧绷。但只片刻,那两道目光就同时收了回去,似乎是不屑多看他一眼。

    怎么回事?

    八阿哥疑惑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分别在保泰和胤禟身上顿了一下,已经把前因后果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个人的恩怨,他决定不掺合,以他那特有用的、慢悠悠的步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慢条斯理地整理书桌。

    无逸斋乃是做学问的地方,师傅们上课的时候,自然是不允许小太监们逗留的。

    但能进这里读书的,无一不是皇亲贵胄,师傅们自然也不指望他们事必躬亲。

    所以没上课之前整理书桌,和下课之后阿哥们用膳,师傅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进进出出的小太监。

    不过,在这群龙子凤孙里,还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决定咸鱼到底的八阿哥。

    他是从来不让自己的贴身太监进教室的,从教室门口的时候,他的书包就是自己背;中午用膳的时候,也是他自己走到门口把食盒提进来,吃完了再提回去。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是个异类,一个跟奴才抢活干的异类。

    还有人暗中议论他的出身,恶意地揣测他是因为生母出身低贱,养母也不重视,这才被底下奴才怠慢,以至于事事亲力亲为。

    这种话,从上辈子开始,八阿哥就听得多了。

    或许是个真小孩的时候,他会觉得愤怒,觉得委屈,觉得茫然失措。

    但现在的八阿哥绝对不会了。

    毕竟,按照心理年龄算,他都是几十岁的老头子了,怎么会和一群小屁孩计较?

    因而,不管旁人怎么说,他都是一笑置之,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次,好不容易来上一次的胤禛课听见了这种议论,当即大发雷霆,亲自动手把那两个恶意嘲笑八阿哥的宗室子弟揍了一顿。

    那两个宗室,其中有一个就是简亲王世子阿尔江阿。

    阿尔江阿是简亲王的原配福晋所出,因生母早逝,自幼被康熙养在宫里,康熙甚至特许他和皇子一起喊汗阿玛,以示对他的看重来拉拢简亲王。

    一个皇子和一个亲王世子参与的聚众斗殴,上书房的师傅们根本不敢擅自处理,很快就惊动了康熙。

    这件事认真论起来,虽然是胤禛先动的手,但胤禛为什么打他们,阿尔江阿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只因阿尔江却并不怎么得简亲王的喜爱。

    如今的简亲王府已经是第三任继福晋当家了,前后三个正福晋都有亲儿子,如今最得见亲王喜爱的,自然是三继福晋生的幼子。

    毕竟老夫少妻,三继福晋又是个有手段的,想要笼络竹简亲王很容易。

    笼络住了简亲王之后,枕头风就成了一大利器。

    因此,自从三继福晋的儿子出生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想让简亲王请旨废掉阿尔江阿弟世子之位,改立她的儿子为世子。

    除此之外,还有二继福晋所生的儿子将要浑水摸鱼,平日里也没少在简亲王面前给这个大哥下绊子。

    一个是常年不在身边的长子,一边是朝夕相处的福晋和孩子们,简亲王心里本就有所偏袒。

    更何况,此时的宗室和康熙之间并不和睦,简亲王府更是和皇上一脉有些仇怨。

    简亲王一脉,原是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脉。先帝顺治剥夺了他们这一脉郑亲王的爵位,如果不是济度找太皇太后说情,他们这一脉铁帽子王的爵位,就到头了。

    饶是如此,亲爹的爵位不给继承,偏偏要令换一个封号,也够简亲王一脉记恨了。

    虽然同是铁帽子王,但“简”这个封号能和“郑”这个古代封国的国号比吗?

    因而,对于自小养在康熙身边的长子,简亲王本能地忌惮不喜,就怕他继承爵位之后,把他们这一脉的实力都献给康熙。

    阿尔江阿之所以还能坐稳世子之位,全靠有康熙的偏袒。

    不过他也明白,康熙再怎么偏袒他,也不可能超过自己的儿子。

    这个道理,胤禛也明白。

    所以,在去觐见康熙的路上,胤禛低声恐吓他,告诉八阿哥不但是良贵人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他嘲笑八阿哥的出身不堪,又何尝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阿尔江阿本身就没有多少才干,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

    被胤禛这么一吓唬,他顿时就失了方寸。

    胤禛见此,暗暗冷笑了一声,又软硬兼施的几句话,就让他不敢在康熙面前乱说,只说两人打架全因一场误会,双方都有责任。

    对于康熙来说,胤禛是他的亲儿子,阿尔江阿是他将来控制简亲王一脉的重要棋子,他哪个都不愿意责罚。

    如今这两人都愿意难得糊涂、大事化小,他自然也顺水推舟,随意训斥了两人几句,又赏了点东西就让他们回去了。

    眼见四哥替自己出了头,八阿哥感动之余,也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八贤王认真起来。上书房这群小萝卜头哪够他收拾的?

    他连三分手段都没使出来,就让这些人再不敢议论他了。

    收拾好书桌之后,眼见离上课还有好一会儿,他就凑到九阿哥身边,低声问道:“九弟,你今天是怎么了,来的这么早?”

    好不容易勤勉一回,却被八哥直接揭了老底儿,九阿哥登时恼羞成怒,“什么叫我今天来的早,难道我昨天来的很晚吗?”

    八阿哥呵呵笑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你是没来晚,毕竟还比师傅早一步进教室不是?

    此时,十阿哥正趴在隔壁的书桌上呼呼大睡。他的贴身小太监可怜巴巴地捧着书包,根本不敢打扰主子睡觉。

    八阿哥自己就是个咸鱼做派,也知道以十阿哥的出身,康熙是绝不希望十阿哥太过上进的。

    因而,见他还酣睡不醒,八阿哥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管。

    他只是对九阿哥说:“你要是想等四哥的话,还是别等了,四哥一大早就出宫去了。”

    “什么?”这是九阿哥。

    “什么?”配合九阿哥唱二重奏的,正是保泰。

    两人皱眉互视了一眼,又异口同声的问:“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

    八阿哥道:“四哥二更天就起来了,分别到承乾宫和永和宫请安之后,立马就出宫了。怎么九弟,你就没关注东四所?”

    “没有。”九阿哥蔫哒哒地摇了摇头,精气神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反倒是保泰很快就调节了过来,开始无情嘲笑九阿哥,“有些人啊,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说不定四爷指点你就只是顺便而已。”

    “你……”九阿哥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说谁是顺便?”

    “谁应就是说谁咯。”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八阿哥急忙拦住了,“好了,好了,你俩都少说一句吧。四哥平日里最看重兄友弟恭,若是让他知道你们俩如此吵闹,怕是大半年都不想回宫了。”

    打蛇打七寸,挖树要挖根。八阿哥深暗此道,一下子就把两人给按了下去。

    等他们两个不敢闹腾之后,八阿哥才又分别安抚了他们,对他们说胤禛之所以来不了,是因为外面的差事太忙,其实心里是时刻记挂着他们的,对他们的课业也十分上心。

    “保泰,你莫不是忘了,四哥每次来无逸斋,都要查问你的功课。但凡你有哪里不懂的,他给你讲解也从来没有推脱过,你可不要辜负四哥的期望呀。”

    “那是自然。”保泰得意地看了九阿哥一眼,下巴抬得高高的。

    八阿哥见状,急忙又去安抚九阿哥,“还有九弟,昨天晚上四哥才夸赞你,说你在算术上的天赋少有。你要是不学出个样来,岂不是让别人嘲笑四哥没眼光吗?”

    “谁敢嘲笑四哥?”九阿哥立刻就急了,声音蓦然拔高,“八哥放心,我不会给四哥丢脸的。”

    “我自然是相信九弟的。”

    眼见保泰直撇嘴,八阿哥正色道:“你们两个都是四哥教出来的,平日里大家伙儿都看着呢。若是你们两个整天掐架闹不和,让别人怎么看四哥呢?”

    正撇嘴的保泰神色一僵,呐呐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九阿哥吭哧吭哧了几声,主动和保泰道歉,“保泰哥,我不该挑恤你的。”

    他心想:等下回见了四哥,我就告诉他我可不像某人一样,小肚鸡肠又拉不下脸。

    保泰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见比自己小的堂弟主动道歉,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诶,这不就好了嘛。”八阿哥笑眯眯地抓住两人的手,非常顺利的叠在了一起,“你们以后还是要好好相处,不要让四哥办差之余,还要替你们担心。”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点了点头。

    只不过,保泰是真的听进去了,九阿哥却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到胤禛面前邀功。

    第347章 有所求

    自道录司建立以来,就伴随着一路的话题,可以说是时时刻刻都吸引着京城人的目光。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新奇的人和事逐渐从进城散播开来,慢慢地向全天下扩散而去。

    先是四阿哥有了奇遇,得高人传授法术,立誓要建立道录司,为天下百姓除害;

    紧接着就是香水与精油的推出,因为有四阿哥背书,这两样东西又深受达官显贵的追捧,引得不少人观望羡慕。

    就在百姓们以为,四阿哥就是要打着道录司的招牌敛财时,却又突然得知,道录司的大本营摒弃了一贯的园林建筑规格,非但所有的景物任由平民百姓参观,还将收拢大街上的无业游民,里面的鱼塘田地承包给他们。

    这些闲散人士虽然有一部分游手好闲的懒汉,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土地,也没有其余谋生技能,不得不在大街上转悠,以期找到机会混口饭吃。

    随顾园优先招募的,就是这些想要靠自己的双手生存,却没有土地让他们赖以生存的人。

    虽然这些人流浪了一段时间后,身体里的惰性逐渐冒头,可摄于皇子之威,他们根本不敢偷懒。

    更何况,胤禛还让专业人士去指导他们科学种田,甚至于每一块田地里种什么东西都有规划。

    如此严格的管理,本能地让这些平头百姓心生惶恐,更加不敢怠慢。

    就这样,随顾园不但能自给自足自行运转,还物种繁多。又有宫中御厨根据原材料研制菜品,但凡是来过一次的达官显贵,无不被这里新奇又多样的美食征服味蕾。

    好东西嘛,当然要大家分享。一是增进朋友之间的感情,二也不失为一种炫耀的资本。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半年时间,布局风雅、风景繁多、服务周到、菜肴美味的随顾园,就成了达官显贵们呼朋引伴,聚会宴客的首选场所。

    单只这一项,胤禛就赚得盆满钵满,不但能维持道录司的日常开销,还略有盈余。

    不过,那是在两个月以前了。

    自两个月前,胤禛从神仙岛引回六百多个高人之后,道录司的财政,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好在胤禛也不算太过惫懒,有门客王霜月善于经营。

    他将香水和精油的配方给了王霜月,王霜月立刻就往江南云南等地,买下大片荒地,专门种植各类香味浓郁的鲜花。

    买下荒地之后,她按照胤禛的指示,在当地雇佣工匠种植花草,并在当地建了工厂,花草做初步的加工。然后再把加工过的原材料,通过水路运往保定,在保定做最后的精加工。

    正好,康熙早年赐了胤禛两个园子,就在保定,也不用另外买地皮了。

    如此一来,这一样生意就等于是盘活了两地的经济。

    除此之外,胤真又命人在保定盖窑,烧制分装精油和香水的瓷瓶,又另建了一个工厂,专门招募女工,制作精油和香水的外包装。

    这些外包装或为草木编织品,或为有特定精美刺绣的香囊荷包。

    因为工价合理,多劳多得,如果不想在工厂做工,还能付了定金之后将原料带回家去,一时之间,保定一地多有女子以此赚钱补贴家用的。

    俗话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原本临近京城的天津保定等地,女子地位就比南方女子高,如今他们陡然有了大笔的收入来源,甚至有许多半年的收入,就能顶上自家男人辛辛苦苦干一年。

    手里有了钱,财腰杆挺得更直,保定一地的女子地位自然而然就提高了。

    而烧窑和办工厂这两样差事,胤禛则是交给了湖北绿林营杨慎的某些部下。

    想当初他洞庭湖公干,路经襄樊的时候,正遇上大批妖道作乱,便凭手中兵符从陆林营调来了五百绿林军。

    这五百绿林军,皆由游击将军杨慎统领,对胤禛助益良多。

    其中有两次大规模战斗,有十多个绿林军或重伤或战死。

    那时候胤禛便承诺过,受伤的给予大量补贴,战死的若是有直系兄弟或子嗣的,都可以送到京城来,由他安置。

    杨慎相信他的为人,回去之后果然劝战死兄弟的亲属来了京城,按照胤禛的吩咐,先到国公府找了鄂伦岱。

    而鄂伦岱这边,也早就接到了胤禛的手书,对这些人也都妥善安置。

    等胤禛在保定那边有了规划之后,便把这几个人要了过去。询问过他们的意见之后,有三个想从军的安置他们从军,其余人不想再过刀口潜血的日子,胤禛便让他们在这两处做了管事。

    这些人都算是胤禛的嫡系,就算免不了有些小贪小贿,但对胤禛的命令,都是不打折扣地执行。

    如此一来,胤禛手上的资金完全可以自行周转,也就打消了开采神仙岛上金矿的主意。

    反正那地方有钟道人坐镇,旁人也动不了,还不如留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

    眼见自己当初的设想一点一点步入正轨,胤禛十分欢喜。虽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但胤禛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现在的道录司可谓是要钱有钱,要名有名,要高人有高人。

    不过,这些高人大多不耐俗务,除了牡丹芍药两位仙子一心管理后勤之外,其余高人的心思要么就是在斩妖除魔上,要么就是在修仙问道上。

    偏偏随着人数增多,道录司的俗物也越发多了。

    这个时候,一个单独的管理部门,就到了诞生的时机。

    所以胤禛就禀报了康熙,在京城及其周边到处张榜,招募有志之士进入道录司,管理内政。

    因为胤禛招募人手不限出身,唯一的要求就是会写字或算帐,且开出的薪酬极高,一时间应者如云,报名的人都快把招募处的门槛给踏破了。

    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平民出身,虽读过书却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八旗子弟和包衣子弟也有,但却很少。

    这些人大多是冲着胤禛这个贝勒爷的名头来的,想要另辟蹊径碰碰运气,实现曲线救国。

    不过,这些人都要失望了。

    因为进了道录司他们就会知道,道录司和朝廷属于平行机构,如果不是康熙亲自下场双方根本不会有交集。

    所以,进了道录司的人员,是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的。

    报名的时间一共三天,三天之后截止,又三天开科考试,择其忧者而录之。

    参加这次考试的人中,身份最高的就是纳兰揆叙。

    他的出现,在一群人中可谓是鹤立鸡群。

    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书生们惊疑不定,暗暗猜测:这次所谓的考试是不是早有内幕?

    一想到哪个能录取,哪个不能录取早有内定,自己这些人就是白跑一趟,陪太子读书的,这些人心里就不舒服。

    如果换在明朝,这些书生早就闹起来了。

    不过很可惜,现在是清朝。

    如果是在江南汉人聚集的地方,读书人们还敢仗着自己的身份闹一闹,热血上头之下,甚至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但是在京城,这个八旗子弟聚集权贵遍地的地方,这些出身汉族的书生们就算心中有怨,也是不敢明着抱怨的。

    江南天高皇帝远,汉人书生们就算闹出了什么事,朝廷也是以安抚为主。大不了就是以后在仕途上卡一卡这些人,再抓几个带头闹事的警告一番。

    但是在京城……

    天子脚下,京畿大营十万人马枕戈待旦,随时随地都可以镇压不服。

    最重要的是,胤禛这次收录的人数并不少,足足有六十人。就算他真的拿出一部分做人情,这些没有背景的人,也是有一定概率被录取的。

    想想那一月二十两的俸禄,这点钱对于豪门富户来说不值一提,说不定连一件好的衣裳都做不了。

    但对于真正寒窗苦读的寒门学子来说,足够他们上孝父母下养妻儿了。

    这世上固然有迂腐书生,认识几个字,读了两本书就自命清高不屑俗务的。

    但大多数人都是有良心的,都知道父母妻子终日劳作供自己读书不易,也明白科举这条独木桥不是那么好挤的。

    所以,他们妥协了,是对生活妥协,也是对自己的孝悌之心妥协。

    原本这一点,胤禛也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想要通过这次考试,名正言顺地把揆叙弄进道录司。

    至于他身上挂着的两个官位,如今的揆叙志不在朝堂,真把那两个清水衙门的官位当闲职看待了。

    他这般无欲则刚,便是康熙有千般权谋,也无可奈何。

    第三天报名结束之后,胤禛正带着揆叙和明若一起,核定报名的人数。

    芍药仙子和牡丹仙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考题的雕版,只等实际人数出来之后,他们就组织人手印刷。

    “没想到,一个非朝廷机构组建的考试,报名人数居然有两千之多。”明若觉得有些震撼。

    揆叙笑了笑没说话,拿毛笔蘸了墨,继续抄录报名者的姓名与贯籍。

    这还只是因为时间短,消息散播得不够远,来的人只有进城和直隶的人口。

    若是让这件事先发酵过十天半个月,来的人会更多。

    感慨完之后,明若又想到那一二十两的俸禄,不禁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用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雍正皇帝可从来不是只会坐在金銮殿上,听臣子歌功颂德的太平天子,虽然他登基之后,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圆明园,连木兰秋弥都没有过。

    但在他登基之前,已经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在全国各地办差,深入地了解了民间疾苦,知道什么样的政策财是百姓急需的,什么样的政策只是花花轿子看着好看。

    所以,她也很明白,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揆叙早知富察格格颇有见地,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想着日后她与四爷夫妻同心,四爷也能一心扑在事业上,带着他们这些人实现大家共同的志向。

    这不比娶一个循规蹈矩的贤惠女子强?

    甚至于揆叙都开始考虑,等他儿子再大两岁,是不是也把耿格格带过来,做些整理文书的工作。

    耿格格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其见地非一般女子可比。

    有了富察格格这个珠玉在前,他也想自己的妻子,能够在自己的庇佑下施展才华,获得和富察格格一样积极的精神面貌。

    不过,这只是他初步萌生的一个想法,具体要不要实施,还得回去和妻子商量一下。

    耿格格虽然是按照满族贵女的标准养出来的,但他毕竟是标准的汉人出身,受到的汉人礼教影响也不小。

    万一她不乐意抛头露面,自己不就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正在这时,守门的张保来报,“四爷,富察格格,礼部笔帖式王宽求见。”

    “王宽?”胤禛思索了片刻,发现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便扭头问揆叙,“这王宽又是个怎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揆叙听见这个名字和职位之后,脑子里几乎是立刻出现了这个人所有的资料。

    “奴才对此人略知一二。”

    对此,胤禛觉得是意料之中,也不问这王宽具体是什么样的人了,直接问道:“那你觉得,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揆叙笑道:“这人善于察言观色,又赶在这个时候来,想必是察觉到了与这场考试相关的事。”

    胤禛笑了,笑着和明若对视了一眼。

    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两个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提前预料到了人数会很多,胤禛就向康熙请旨,从礼部借调过来了五个笔帖式,帮忙登基和监考;又从五城兵马司借来了五百旗兵,到时候维持考场秩序。

    这个王宽,就是从礼部借来的五个笔帖式之一。

    因为双方的身份察觉过大,胤禛又常年不在朝中,这些人对他不大了解,就算有心攀附,也不敢贸然凑过来。

    这个王宽既然赶来,必然是带了干货的。

    胤禛笑道:“那就让他进来。”

    “嗻。”张保领命而去。

    但胤禛却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胤禛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问道。

    王宽心头一凛,把脑袋埋得更低了,“四爷面前,不敢胡言乱语。”

    却原来,王宽进来行过礼之后,就把自己观察到的,许多考生都面露怨色的事情报给了胤禛。

    胤禛蹙眉思索了片刻,已经大略猜出是为什么了。

    不过,他还是缓缓问道:“那你可知,他们为何心生怨望?”

    这王宽既然来卖好,必然是有所求的。胤禛就顺便考察一下,这人值不值得自己花心思提携。

    王宽竟然敢来,那自然是有备而来,来之前他已经私下调查过了。

    因而胤禛一问,他立刻就回答道:“那些书生之所以心怀不满,是觉得此次考试不公平,有内幕。”

    “哦?”胤禛挑了挑眉,笑着看向揆叙,调侃道,“看来此次报名之人,颇多忠义之士呀。”

    王宽一看,就知道胤禛已经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不由心生敬畏。

    但他心头忐忑之余,却更高兴了。

    ——四爷的本事大好呀!他本就是有求于人,四爷的本事越大,他求的是成功率不就越高吗?

    于是,王宽恭维道:“看来个中缘由,四爷已经了然于心,不必微臣多做口舌了。”

    胤禛微微一笑,问道:“我这里有个差事给你,你敢接吗?”

    王宽正色道:“有何不敢?”

    见他临危不惧,胤禛不由赞了一声:“好!”

    然后他就告诉王宽,这次的考试的确有内幕,但走后门的只有揆叙一个。

    而且严格算起来,揆叙并不算是走后门的。因为揆叙是他道录司最原始的班底骨干,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正式回归而已。

    说完之后,他又问王宽,“我想让你做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不必我教你吧?”

    王宽大声应道:“四爷放心,微臣若是办不成,就自己把脑袋拧下来!”

    “倒也不必如此。”胤禛道,“你要是把这件差事办好了,我允你一个条件。当然了,不可危害百姓,不涉及结党营私。”

    王宽的心跳瞬间加快,“咚咚咚”震得他耳膜生疼。

    ——四爷猜出来了,四爷果然猜出来。并且,四爷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多谢四爷。”他深深叩拜下去,再抬头的时候,眼中竟隐隐有泪花闪现。

    胤禛敏锐地意识到,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王宽之所以找时机在他面前出头,或许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他忽然道:“你若是有事求我,尽可直说。”

    “四爷?”王宽一呆,满脸的不可置信。

    胤禛道:“能让你求到我面前的,应该不是朝堂上的事,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四爷英明!”王宽再也忍不住了,哭求道,“求四爷救救我那可怜的姑姑,莫要让她死都不能安生。”

    胤禛神色一凛,迅速和揆叙对视了一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8章 选秀和考试

    却说王宽当即跪地哭求,“求四爷开天恩,救救我那可怜的姑姑,莫要让他连死都不得安宁!”

    胤禛微微眯了眯眼,暗暗庆幸:正所谓就人如救火,幸好多问了一句。

    如果不是从王宽的态度里看出不同寻常,依旧把王宽当成是善于钻营之辈,说不定就耽误了救人。

    “你快起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禛急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见他亲自来扶,王宽受宠若惊,也不敢应跪着。

    可是,还不等他顺势起身,却发现扶在自己手臂上的两只手力道惊人,直接就把他托了起来。

    王宽心中惊讶不已,却对胤禛更加信服力。

    古人本来就喜欢神话自带异象的人,比如生有重瞳的项羽,双耳过肩的刘备,如今还要添上天生神力的胤禛。

    虽然胤禛的神力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嗑药得的,但王宽不知道呀。

    带着心头多出来的莫名敬畏,王宽恭恭敬敬、仔仔细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四爷,小人本是济南府历城县人,因为堂姐貌美,十年前嫁入了安亲王府,借着王府的势力,才在礼部谋了个笔帖式的差事。”

    虽然安亲王府逐渐没落,但一般人也不愿意去招惹,所以他这个笔帖式做得到是安稳。

    笔帖式是清朝特有的官职,位列九品,是官员中的末流,但却是许多八旗子弟在朝堂中的起点。

    王宽之所以在这个位置上蹉跎了十年,就是因为七年前,他快要升值的时候,堂姐突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堂姐去得突然,没来得及和他那便宜堂姐夫交代一言半语,导致王宽一下子就失去了来自安亲王府的支持。

    八旗子弟都是把笔帖式当成晋升之阶,干上三年就靠家族势力升走了,王宽上头没人关照,自然就蹉跎了下来。

    如果不是前些日子突然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王宽或许还会继续蹉跎下去。

    家人捎来的书信告诉他,他的亲姑姑因生辰八字特殊,被人强行配了阴魂,配完之后不过半个月,整个人就浑浑噩噩枯瘦如柴,眼见是命不久矣。

    王家自然心疼女儿,可是对方势力大,他们王家惹不起,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京城当差的王宽身上。

    “阴婚?”胤禛的脸色陡然阴沉,这两个字可算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正是。”王宽哭诉道,“若只是强行配婚,让我姑姑守一辈子望门寡也就罢了,反正我们家小有余财,也养得起一个老姑娘。

    可是,朱家人之所以找我那小姑姑结阴婚,根本就不只是可怜自己的小儿子夭折不能入祖坟,他们分明是另有所图。”

    胤禛问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王宽道:“小姑姑虽然病得浑浑噩噩,却有偶然清醒的时候。有一次小姑姑半夜里陡然清醒,我母亲正好在病榻前照顾她,她就对我母亲说了一些在城隍庙的见闻。”

    城隍也属于鬼神一类,掌管着一地的阴魂。历城县的城隍换算到人间的官职,就相当于历城县令。

    整个历城县的人死了之后,都要被捉到城隍庙去,简单的过个堂,记录一下生前的功过,再由城隍报到地府查验生死簿,对照无误之后,将阴魂或判入地狱,判入轮回。

    某种程度上来说,城隍的权利是极大的。若是城隍有了私心,对他治下的百姓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很显然,历城县的城隍,就是生出了私心。

    胤禛询问了王宽的姑姑王四娘的生辰八字,他指一算才知道,这位王四姑娘的命格果然特殊,乃是阴年阴月阴时阴刻生人。

    有着这种生辰八字的人,必然是貌美如花、体弱多病,又易招惹鬼神。

    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里,这姑娘也就是身体弱点而已。但很不幸的,王四娘是生在了聊斋世界,自小就饱受鬼狐侵扰。

    三年前,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道士,给王四娘喝了一碗符水,又给了她一个护身的玉佩。

    从那以后,那些秽物再也不敢来招惹王四娘,王家人也算是松了口气,对那道士感恩戴德。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那道士根本不是来救命的,而是来催命的。

    据王四娘所说,在她浑浑噩噩不省人事的时候,其实是灵魂出窍,被两个皂吏带到了城隍庙,强行和她配了应婚的丈夫行周公之礼。

    那两个押送她的皂吏言语之间不干不净,甚至趁机对她动手动脚。王四娘不堪受辱,几次趁清醒的时候想要自尽,却都没有成功。

    她咬舌自尽,被咬断的舌头会自动长回去;想要触柱而亡,撞在柱子上柱子却软的像棉花;欲要绝食断药,但家人送来饭食汤药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该吃吃该喝喝。

    由于她三番四次的不配合,终于激怒了背后之人。

    在又一次和名义上的丈夫行过周公之礼后,两个皂吏并没有直接把她送回家,而是压到了一间明堂里。

    有一个穿着前朝官服的人高做明堂之上,侧首第一位上坐着一个道士。王四娘认得,那个道士正是三年前,用符水和玉佩救了她性命的人。

    不过,此时的道士可不像三年前哪般慈眉善目,而是面目冷凝,眼中透着阴狠,对于王四娘的不配合,他十分不悦。

    那道士恶狠狠地威胁王四娘,让她不要徒劳反抗,乖乖替陈公子诞下子嗣。

    若不然,她家里的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遭殃。

    王四娘害怕家人受牵连,不得已妥协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没有后来的事,王宽更不会想方设法凑到胤禛面前告状了。

    问题还是出在了那两个皂吏身上。

    带着王四娘从明堂里出来之后,两个皂吏得意洋洋,一边对她动手动脚,一边在言语上威胁侮辱她。

    可能是因为已经图穷匕见的缘故,两个皂吏少了许多顾及,比往日更加过分。

    原本王四娘是想着忍过去就算了,只要家人平安,她受些侮辱也不打紧。

    可两个皂吏越来越过分,自小就守着礼法的网四娘终于忍无可忍,咬了其中一个皂吏的胳膊。

    那皂吏恼羞成怒,言语间透露出等陈公子的孩子出生之日,就是他们王家气运衰落之始。

    王四娘大吃一惊,差一点忍不住质问。

    幸好她还有些理智,害怕自己质问出生,就再也没有机会和家人通气。

    于是,她就只是捂着脸嘤嘤哭泣,好像没有听到那皂吏说的关于王家气运的事。

    那两个皂吏也因她是个女子,还是个被他们捏在手里,无力反抗的女子而轻视,当天照例送了她回去。

    王四娘就抓住了这次机会,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嫂子,请嫂子转告家人。

    若只是赔上一个女儿,王家或许就忍了。

    但事关整个家族,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但忍不了又如何呢?

    根据王四娘的描述,那天高坐明堂那个,十有八-九就是历城的城隍。

    陈家连城隍爷都买通了,他们当真就求告无门。

    就在一家人无可奈何,抱头痛哭,准备等死的时候,王宽的哥哥突然想起来,在历城县他们的确是求告无门,可是在京城,却有一个大好的门路可以为他们做主。

    王家人先是集体懵逼,接着王宽的叔叔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四贝勒?”

    “不错,正是四贝勒。这些年哥哥的家书里,没少提到这位四贝勒。”

    王宽的弟弟说,“而且你们忘了吗?就在九个月前,四贝勒还曾从咱们山东取道东去。路过章丘的时候,还收拾了两个厉鬼,和一只作乱的野狐狸。”

    “不错,的确有这回事。整个章丘县都传遍了,咱们这边也有耳闻。”

    说这话的是王宽的母亲,这位老太太十分爱八卦,她的消息来源多是平日交好的卦友。

    参与过八卦的人都知道,为了八卦的质量,她得到的消息被虚化夸大了多少。

    在这位老太太嘴里,四贝勒简直是包公再世,日审阳夜审阴,不管是贪官还是作乱厉鬼,见了他都瑟瑟发抖原形毕露,恨不得立刻跪地磕头,将自己的罪行交代得一干二净。

    知道的是她在说八卦,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说书呢。

    不过也正是如此,让王家人对远在京城的四贝勒充满了信心。

    于是,就有了王宽求救的这一幕。

    听完王宽的叙述,胤禛立刻意识到,这恐怕是陈家贿赂城隍,和那道士相互勾结,用结阴魂的方式盗取王家的气运。

    王宽再次叩拜,“请四爷开天恩,救救我的小姑姑,也救救王家一门!”

    “你先起来。”胤禛再次把他扶了起来,正色道,“这件事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四爷,多谢四爷。”王宽感激涕零,喜极而泣。

    胤禛让他先坐到一边,吩咐张保,“去把慧园大师和上官道长请来。”

    这两位,就是胤禛准备指派到济南府坐镇的高人,这一次正好让他们到济南去赴任,把这件案子当成敲山震虎的第一把火。

    早在王宽进来的时候,明若变避到了屏风后。

    在胤禛让人找了这两位来时,揆叙适时给王宽倒了杯茶,并告诉他,“慧园大师和上官道长都是法力高强之辈,而且上官道长尤其擅长请神。由他们两位出马,一定能救出你姑姑,不会让贼人的阴谋得逞的。”

    王宽听闻心中大定,连连对胤禛和揆叙道谢。

    不多时,一个穿着蓝色僧衣的大和尚,和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黄冠相携走了进来。

    这两人给胤禛行过礼之后,揆叙急忙引着王宽上前拜见。

    两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有鬼狐作乱,到了他们显手段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胤禛把事情大略和他们说了一遍,就命王宽为向导,和两位大师一同回历城县,处理王陈两家的事。

    “两位可还需要别的援助?”胤禛最后问道。

    上官道长傲然一笑,“不过是一县的城隍,频道有把握对付。”

    “阿弥陀佛——”慧园大师颂了一声佛号,也道,“至于王陈两家的矛盾,就有贫僧做个中间人,来为两家调和吧。”

    见两人信心满满,胤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取了一张自己的名帖交给了王宽,“等灵异事件处理完之后,你就拿着我帖子找历城令。

    灵异事件他管不了,但陈家却还是大清治下之民,他们的罪行按咱们阳间的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说到最后,他紧紧地盯着王宽,目光透露出不容置疑。

    王宽心头一跳,急忙应道:“是,微臣一定提醒历城县令,不可徇私。”

    他原本还有一点儿狐假虎威,让陈家付出惨重代价的想法,如今却是全没了。

    =====

    送走了这三位之后,胤禛把明若叫了出来,三人继续处理考试的事。

    “监考官是有了,但考场设在哪里呢?”

    两千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场地稍微小一点,根本就装不下。

    揆叙沉吟了片刻,提议道:“不如就在随顾园。如今秋收刚过,正好有一大片田地空了出来,不如就在那里摆上桌椅,作为临时考场。”

    明若眼睛一亮,附和道:“不错,如今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在外面考试正好。”

    敲定了场地之后,胤禛就让揆叙去通知芍药仙子,用做好的雕版印上两千二百张考卷,多出的二百张是以备不时之需。

    明若道:“如今王宽走了,谣言的事情得另找一个人来处理,你那里可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胤禛沉吟了片刻,“倒是有一个,也是礼部的笔帖式。不过他出身乌雅氏,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牵扯。”

    明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要你一天还是德妃娘娘的儿子,就永远不可能和吴雅是彻底撕撸开。”

    这可是她的经验之谈。

    前世因着德妃不喜欢他的缘故,乌雅氏那么大一个包衣家族,只有寥寥数个慧眼识珠支持他,其余人都听从德妃的指示,一心抱十四阿哥的大腿。

    可是等他登基之后,还是要乌雅氏。这不只是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为了安朝中那些汉臣的心。

    汉人最重礼法,投降了清朝之后的汉人,更是把礼法这块遮羞布捂得严严实实。

    虽然他们自己不一定遵纪守法,却要求皇帝一定要遵循礼法。

    胤禛哑然半晌,“罢了,那就让乌雅德辉去吧。”

    道录司的考试还没有开始,三年一度的选秀活动却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第二天一大早,顺贞门外就停了无数的骡车,各家的适龄秀女都由父兄护送,跟着各旗的佐领,依次到顺贞门来过初选。

    初选通过的,才有资格进入皇宫内院,经历复选。

    不过,今年的选秀还有点不一样。

    因为皇上已经下了明旨,要在这一次的选修中选出太子妃和太子侧妃。

    而且,太子侧妃的人选,要从京华四品以上的汉人官员的女儿中选出来。

    也就是说,这次参加选秀的,除了八旗秀女之外,还有四品以上京官家中,没有婚配的女儿。

    旨意明发之后,汉人官员家里炸开了锅。有早先定了婚,这会儿要退婚的;也有原本没有定亲,这时候赶着把女儿定出去的……

    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不过,虽然是选秀先进行的,却是道录司举办的考核先落下帷幕的。

    毕竟选秀的过程繁琐,耗时颇多,但考试却是一天考完,三天就能出结果的。

    等到考试那天,维持秩序的人还是从武成兵马司借调过来的。

    考生们倒是没有像科举一样,进场之前必须经历搜身环节。这让一些准备了小抄的人暗暗窃喜,自以为考中有望。

    但是,真正考试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道录司的考试可不像科举一样,一人一个号房。

    考试的场地极其开阔,大家都坐在空旷的地方,相互之间隔得有半丈,就算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看见别人的考卷。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兵丁来回巡视,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一旦发现有人作弊,立刻就拉出去,半点情面都不讲。

    在拉出去了一个带小抄的人之后,其他有心作弊的立刻心神一凛,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有不少心理不够强大的也受了影响,在答题的时候神思恍惚,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不过,这样也好,胤禛可不想招进来一群玻璃心。

    考试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时间一到立刻收卷。

    至于想要像科举一样续烛,那是痴人说梦。

    考生们依次出来考场之后,有的放声大笑,有的失声痛哭;有得意的,也有失意的。

    但真正的结果,还是要等到三天之后,到物华天宝阁外去看榜。

    在考试之前,经过德辉的暗中宣传,这些考生已经知道了,这次唯一被开后门的,就是道录司的元老之一——纳兰揆叙。

    而且,因为揆叙是内定的,根本不占录取名额。

    只要不占录取名额,那就一切好说。

    第349章 抽肠

    到了第三天,考生们一大早便聚集在物华天宝阁之外,想要比别人早一点儿知道结果。

    不过,他们想什么都没用。

    因为直到巳时初,录取榜单才被贴了出来。

    被选上的兴高采烈,落选的黯然伤神。不管家欢喜几家愁,到了第二天,选出来的六十人正式步入道录司,进入了培训阶段。

    这些人只有经过精心的培训,才能正式走马上任。

    而培训的课程不但教他们怎么做差事,更是给他们洗脑,灌输以天下为己任,把天下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思想。

    相信经过培训之后,这些人至少在短时间之内,会收敛自己的私心。

    至于长久之后怎么办,自然有长久之后的法子。这世间的一切事物,都不能自源头断绝。若不然,后患无穷。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选秀的结果也出来了。

    太子的侧妃选的是大学士熊赐履的孙女,熊赐履是太子的老师,选他的孙女配太子,也算是意料之中。

    但太子正福晋的人选,却令所有重生穿越的人大跌眼镜。

    康熙根据太子提出的要求,竟然选中了领侍卫内大臣,五城兵马司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纳拉氏。

    得知结果之后,太子眼皮子一跳,莫名有些心虚。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四弟不是原本的雍正帝,可是对于原本的四福晋成了太子妃这件事,本能地对四阿哥心虚。

    明若也是大吃一惊,暗暗嘀咕:难不成,这乌拉那拉氏竟是天生的凤命,无论皇帝的人选怎么换,她总是要做皇后的?

    八阿哥一怔之后,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他们这一群人里,最淡定的就属胤禛了。

    重生穿越的人口扎堆出现,就算每个人的蝴蝶翅膀小小煽动一下,也足以把历史删得面目全非。

    雍正帝的皇后成了太子妃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算是日后,康熙把本该成为他自己嫔妃的人选赐给了某个皇子,胤禛也能等闲视之。

    见胤禛毫不在意,明若慢慢也就释然了。

    不是然也不行呀,他这辈子是个姑娘,还能把前世的妻子再娶回来不成?

    这几人却不知道,远在费扬古府上的那拉格格,却觉得自己仿佛哔了狗。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选儿媳的标准不是贤良淑德吗?选太子妃的标准不更是贤妇的模板吗?

    这辈子她为了不被康熙选中,自小弓马骑射练得样样拿手,每每有这种活动他都积极参加,把自己的脾气改得爽利火爆,就是跟贤惠不沾边儿。

    带富察格格被指给四阿哥之后,那拉格格本以为自己终于躲过了成为四福晋的命运。

    哪知道,四福晋的命运她是躲过了,皇上却脑子一抽,把她指给了太子做正妃。

    对,在那拉格格看来,康熙之所以把她这个一点都不贤良淑德的女子指给太子,肯定是脑子抽风了。

    但不管他怎么想,整个乌拉那拉氏一族欢天喜地,不少族人都跑到费扬古府上恭贺,商量着该给准太子妃办多少嫁妆。

    抗旨不尊是不可能的那拉格格可不敢拿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去赌。

    好在她是做过皇后的人,心理素质极为强大,纠结了三天之后,就决定向命运妥协。

    =====

    再说王宽领着两位大师一路东去,晓行夜宿,很快就到了长清县和历城县的交界处。

    这日天色已晚,三人却错过了城镇,只好在一个农家借宿。

    王宽拿了银子给那一家的主人,请主人置办些酒饭,再匀出了两间房来,好的那一间给两位大师住,另一间则是他自己住。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大部分情况下都适用。

    有了银钱开路,主人家立刻吩咐儿子儿媳,到邻居家里买鸡鸭、买鸡蛋、买新鲜的蔬菜,给他们整治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三人吃饱喝足,当夜下榻。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王宽迷迷糊糊,听见了门外有说话的声音。

    此时他正好被尿意憋醒,虚着眼睛走到门后的马桶边,一边放水一边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似乎是有一男一女正在拉扯,男子不停的催促女子进屋,女子四有不愿却又不敢反抗。

    王宽心里觉得奇怪,就悄悄拉开了一道门缝,眼睛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此夜正是月圆,一轮玉盘悬挂在天际,将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月光,王宽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女子面色蜡黄,身材胖大,腰腹更是滚圆,估计那女子站在那里,根本看不见自己的脚尖。

    反观那男子身材高大,浑身肌肉虬结,再加上满脸横肉,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凶恶。

    王宽暗道:单从外貌论,这两人都是相互匹配。只不过,他们是谁呢?

    由于他出手大方,家主人领着一家子都来拜见,这家的人王宽都认识,却根本没见过这一男一女。

    见两人人就拉拉扯扯的,一直往柴房那边走,王宽心里怀疑是那男子在逼迫女子。

    于是,在他们进了柴房之后,王宽就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趴在柴房的窗户上看动静。

    只听那男子催促道:“快点儿,还要我请你吗?”

    那女子满脸不愿,却还是解开了衣衫,仰面躺在了地上。

    王宽心头一怒,正要破门而入解救那女子,却见那男子突然从后腰上抽出一把解腕尖刀。

    闪烁的刀光将一团月光投射到王宽的脸上,惊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一动也不敢动。

    ——这男子还是个亡命之徒?

    他自负不是这男子的对手,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管这件事。

    正在他犹豫间,却见到男子猛然举起刀,一下子捅进那女子的腹部。那女子蹙眉忍耐,竟是一声不吭。

    然后女子的腹部就被尖刀拉开,令王宽惊讶的是,腹部那么大一个伤口,竟然一滴血都没有流。

    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怕是遇到灵异事件了,也就歇了救人的心思,想要回去继续睡觉。

    可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竟是半步也挪不动。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在这里,被迫看热闹。

    只见那男子拉开女子腹部之后,就把手伸进伤口里,片刻后就掏出了一挂肠子,挂在了自己胳膊上。

    然后,男子再次伸手进伤口去掏,又掏出一挂肠子。没过多久,他的胳膊上就挂满了,再掏出的肠子就挂在椅子上、床架上。

    等屋里能挂的地方都挂满之后,男子忽然一甩手,一挂肠子破窗而出,腥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王宽被熏得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等王宽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搬到了他借住的客房。

    慧园大师就坐在床畔,手里捻动着被绿的菩提珠,嘴里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见他醒了,大师诵了一声佛号,询问道,“王施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宽惊魂未定,听见询问声,便惊慌失措的嚷嚷道:“大师,杀人了,杀人了,赶快报官!”

    慧园大师神色一凛,捻动佛珠的手指猛然顿住了。

    他想到在柴房里闻到的腥臭气,还有在柴房外找到王宽时他的惨状,不由眉头紧皱,期望上官道长能尽快找到线索。

    “大师,大师,咱们快去报官呀!”

    见他只是皱着眉头不为所动,王宽连滚带爬地落到地上,拽起慧园大师就要往外走。

    只可惜慧园大师身高八尺,身材胖大,远不是王宽这个麻杆书生能拽得动的。

    “大师?”满脸疑惑地看过来,似乎是在责怪大师,为何将人命视作儿戏?

    慧园大师将他拉了回来又按回床上,安抚道:“王施主莫急,这里并没有发生命案,你只是遇到了秽物。”

    王宽一呆,表示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一个大汉捅死了一个妇人,把她的肠子都转了出来。”

    他坐起身来指着屋子斜对面的柴房,“就在那边的柴房里,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妇人的肠子可真长呀,把屋子都灌满了,还没有拽完。”

    见他神情恍惚,明显是惊魂未定,慧园大师怂了一声佛号,右手掐诀,食指猛然在王宽额头上一点。

    一股清气顺着额头直冲大脑,王宽猛然惊醒,想起方才的行为羞愧地低下了头。

    “王施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慧园大师的声音平和而稳定,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这时门被推开了,上官道长沉着脸走了进来,看见王宽醒来,才神色一缓,“王公子醒了,真是太好了!”

    “道长,小生失礼了。”

    上官道长冲他点了点头,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凝神搭脉。

    片刻之后,上官道长吐了口气,笑着对慧园大师说:“大师的禅定术果然名不虚传,王公子走失的魂魄已然回归。”

    “小道而已,当不得道长夸赞。”慧园大师微微摇了摇头,问道,“道长此去,可是有什么收获?”

    上官道长轻哂了一声,不屑道:“昨夜做乱的,不过是一个凶灵和一只猪妖罢了。对方这是技穷了,竟然用这种法子吓唬一个不懂法术的凡人。”

    王宽摸了摸鼻子,知道那个“不懂法术的凡人”指的是他。

    通过上官道长的叙述,王宽才知道,今天早上他被人找到的时候,是晕倒在柴房外,双腿之上缠满了猪大肠。

    那大肠腥臭无比,臭味飘满了整个院子。但奇怪的是,一旦出了这家院子,外面就是半点味道都闻不到。

    “猪大肠?”

    王宽家里虽然小有余资,但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对于猪大肠是什么东西,他还是知道的,也知道猪大肠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想到自己的双腿被猪大肠给缠满了,他就有点反胃。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双腿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气飘入鼻腔。

    “的确是猪大肠。”上官道长肃然道,“咱们调查王陈两家的事,估计已经被历城的城隍得知了。昨天晚上那个凶灵和猪精,十有八-九就是他派来吓唬你的。”

    “吓唬我,他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王宽心思略转,立刻就明白了。

    上官道长点了点头,“不错,他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如果我所料不错,等咱们踏入历城的地界,还有好戏等着呢。”

    说到这里,他不禁冷笑了一声,“这历城的城隍,既然知道咱们是从京城来查他的,也就应该明白,事到如今,王公子后悔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他才说,对方这是技穷了。

    王宽默然。

    上官道长说得半点都不错,自从他将这件事禀报给胤真那一刻起,后续如何发展,就已经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了。

    不过,就算他有的选择,也不会因为这点困难,就放弃救自己的姑姑,放弃救自己的家族。

    说句扎心的大实话,若是他们王家的气运全数被陈家用邪术夺走,他王宽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就算苟全性命又能如何?

    汉时主父偃有言: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建功立业的梦想,王宽也不例外。

    要不然,在他堂姐死后,他在礼部各种遭受排挤的时候,他就辞官回家做个富家翁了,又怎么会忍受了这么多年,就为了保住一个小小的九品官位?

    芝麻官也是官。

    只要他在京城坐稳了这笔帖式的位置,他们王家在历城县就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等闲来一个县令,也不敢随意欺辱。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坚定地说:“不管他们再有什么阴邪诡计,我都不会害怕。若是我不幸身死,我王家的冤情,就拜托两位大师了。”

    说完,他对两人郑重一拜,显然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诶,王施主这是做什么?”慧园大师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二人分内之事,保卫王施主的安全也是我二人该做的,王施主尽管安心。”

    上官道长也说:“有贫道和大师在,对方也只敢耍些小伎俩,不敢下死手。”

    因王宽受到了惊吓,他们又在此休整了一日,喝了两副安神汤。等到第三天,才再次启程。

    长清县和历城县虽然相邻,但两个县的县城却相差甚远。

    他们辞别了借宿的农户,就走了两天才走到长清县的县城。在县城稍微修整了一下,补充了些干粮与净水,便往历城县走去。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已经入秋天气已经凉爽了半个月,却又突然炎热了起来。

    慧园大师和上官道长还好,两人都有修为傍身,虽不至寒暑不侵,但这点炎热对他二人来说,也就是毛毛雨,少穿一件衣裳也就对付过去了。

    可是王宽却不行。

    因这事情紧急,他们走得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赶了五里路。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阳光**辣的刺在人身上,两位大师额头见汗,王宽却是热得连汗都流不出来。

    慧园大师心下不忍,对上官道长道:“咱们到前边阴凉的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吧。”

    上官道长本来专心赶路,被大师一提醒,也注意到了王宽的囧状,当即便点了点头,“也好,正好贫道也渴了。”

    三人又走了约一刻钟路,边正好有三棵合抱的大杨树,遮出了一大片阴凉。

    树荫下摆了一个简陋的茶摊,有一个老婆婆带着一个小孙儿,正守着茶摊卖凉茶。

    王宽眼睛一亮,顿觉口舌生津,三两步跑上前去,“老人家,你这里都卖什么?”

    那老婆婆满脸堆笑地起身,招呼道:“都是些自制的薄荷水,还有一些农家粗茶,一文钱一碗,几位客官要喝水吗?”

    王宽道:“先给我们来三碗薄荷水。”

    说话间,两位大师也走了过来。

    老婆婆年纪虽然大了,手脚却还利索,极为麻利地从抹布盖着的盆子里取了三个净碗,到了三碗碧绿的薄荷水,放到了三人面前。

    “三位客官,慢用。”

    王宽早就口干舌燥,端起薄荷水就要往嘴边送。

    上官道长却突然按住了他端水的手腕,笑吟吟地问那老婆婆,“老人家是哪里人?”

    眼见王宽已经把碗递到了嘴边,那老婆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上官道长那一按,却让她脸色一变,会有些气急败坏。

    任谁功败垂成,心里都会气恼。

    只是,他对慧园大师和上官道长颇为忌惮,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愿意撕破脸,只得忍耐着答道:“老身乃是历城县刘家村人,看几位行走的方向,似乎是往我家乡去?”

    王宽却是“咦”了一声,“历城县何时有个刘家村?”

    他是历城县本地人,对于周边的村落极为熟悉,根本就没听说过有一个刘家村。

    眼见一句话就暴露了,老婆婆面色大变。那个原本蹲在摊位旁玩石子的小童突然爆起,露出尖牙利齿,朝王宽扑了过来。

    王宽只和那小童对视了一眼,心脏差点没吓得从嘴里蹦出来。

    小孩子都是玉雪可爱的,可是这个小童却和玉雪可爱半点不挂边儿。

    只见他脸色青白,眼圈青黑,眼珠通红,嘴呈灰败。一咧嘴,露出又尖又长的犬牙。

    这是个恶鬼呀!

    第350章 临危不惧的王宽

    就在王宽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一柄浮尘突然抽了过来,插入他和小童之间。

    紧接着浮尘一转,便卷住了那小童的脖子,并用力收紧。

    王宽扭头一看,却是上官道长出手相救。

    小童个头虽矮,力气却奇大无比,被上官道长缠住之后,仍旧奋力挣扎。

    “嘣嘣嘣嘣”几声细碎的脆响,上官道长那饼雪白柔顺的马尾拂尘上,突然多了些许毛躁。

    这是那小童挣扎的太过用力,将一些鬃毛给崩断了。

    上官道长目光一利,索性不再与他纠缠,手腕上使了个巧劲儿,便将小彤远远的摔了出去,其后背正好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

    但那小童就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刚落在地上便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扑向了离他最近的慧园大师。

    此时,慧园大师正与褪去了老婆婆皮的画皮鬼争斗。

    脱去人皮之后,那画皮鬼身高近丈,青面獠牙,手臂颀长如猿,双腿粗壮如柱,一双大脚就像两只小船一般。一脚踏出,地动山摇;两脚踏出,地面龟裂。

    王宽看过去的时候,画皮鬼正挥舞着长长的手臂,用足有三寸长的指甲,去抓慧园大师的头盖骨。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要出声提醒大师小心,却又怕自己一出声,反而乱了大师的心神。

    无计可施之下,他只能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将自己藏到粗壮的杨树背后,争取不给两位大师拖后腿。

    事实证明,慧园大师果然不必他提醒,手中佛珠已然飞起,在头顶化成护盾。

    指甲与护盾相撞,发出金铁交鸣声。画皮鬼惨叫了一声,足足后退了三步。

    没了王宽这个滥竽充数的,场中四人两两捉对厮杀,你来我往,各施神通,简直精彩至极。

    但躲在大树后面观战的王宽,却并没有心情观看这精彩绝伦的斗法。

    只要是看过话本的都明白,在两将捉对厮杀时,双方打得越是精彩,就越是说明两人的本事差不多,任何一方都有落败的可能。

    这是两位大师不幸落败,他王宽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当王家那十几口怎么办呢?

    这历城县的城隍,真是好大的胆子,也好大的势力,手下竟然豢养了如此多的恶鬼。

    就在王宽焦急之时,上官道长与那小童再次陷入了僵持之中。

    两人手掌相对,小童怒目圆睁,上官道长额头青筋爆起,明显是陷入了比拼灵力的阶段。

    王宽焦急的来回度步,思索着自己怎样才能帮上忙。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那还算完好的摊子上,那上面还有两个水壶好好地摆在那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上官道长和慧园大师,好像都对这水颇为忌惮。

    连他们都不敢喝的水,若是泼在了那小童身上……

    王宽决定赌一把。

    反正如今这种情况,赌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于是,他趁着众人不注意,猫着腰悄悄挪到了摊位旁,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个水壶抱在了怀里。

    说来也是天助他,此时小童与上官道长与摊位离的并不远,而那小童正好背对摊位。

    王宽狠了狠心,又往前挪了两三步,揭开茶壶盖,猛然将整壶茶都泼到了那小童的背上。

    那差果然厉害,小童背部刚一沾染,便有白烟冒出,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就然那小童没有痛觉,但身体的机能却自有反应。他背部的经脉严重受损,体内的法力急剧流失。

    相关道长抓住机会,运转张力猛然一送,“咔嚓”一声,小童臂骨折断,胸骨也被上官道长的掌力洞穿。

    趁他病,要他命。

    上官道长手中拂尘一卷,再次缠住那小童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拧了下来。

    无论再厉害的精怪,通常只要没了脑袋,就死的透透的了。

    像刑天那样,掉了头便以**为目的英豪,古往今来只此一例。

    除掉了小童之后,上官道长立刻转身去助慧园大师。而王宽则再次猫着腰,躲到了大树背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慧园大师和那画皮鬼的法力本就在伯仲之间,如今有了上官道长助阵,两人很快便将画皮鬼解决掉了。

    “王公子,出来吧,已经没有危险了。”

    王宽这才从躲避的地方走了出来,有些脱力地朝两人道谢,“多谢两位大师相互之恩。”

    “公子何必客气?该是贫道向公子道谢才是。”上官道长诚恳的说,“若非王公子机警,又能当机立断,只怕贫道就要与那小童两败俱伤了。”

    王宽抓着脖子傻笑道:“小生也就是赌一把,没想到这毒真的这么厉害。”

    转念又想到,他可是差点把毒药送进自己嘴里,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连道:“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把自己给送走了。”

    想到这里,他再次向上官道长致谢,“多谢道长拦住了我,没让我把那水送进嘴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竟然这么厉害?”

    慧园大师沉声道:“如果贫僧没有闻错的话,这是黑山鸩毒,主要材料是黑山老妖牙齿上的毒素。”

    “黑山老妖?”上官道长蹙眉问道,“就是近两年在金华作乱的那个山鬼?”

    “就是那个。”慧园大师点了点头。

    这件事在道录司已经有了备案,胤禛在调派完了镇守浙江的人手之后,又特意多拍了两个。四位高人一同前往金华,处理这霍乱一地的黑山老妖。

    四人临行之前,胤禛特别吩咐,让他们多加注意金华兰若寺周围的槐树。但凡是有生出灵智或即将生出灵智的槐树,全部做下标记。

    日后若是这槐树好生修行也就罢了,一旦他们作恶,则立刻灭杀。

    黑山老妖,树妖姥姥,这两位可是每一部《倩女幽魂》里必然出场的大反派,胤禛自然记忆深刻。

    希望这黑山老妖被提前诛灭之后,那兰若寺里的树妖姥姥能坚持走正道,不要老想着旁门左道,甚至是歪门邪道。

    慧园大师用三味真火将两个凶鬼焚烧殆尽,三人又将这茶摊上所有带毒的茶水、茶叶、薄荷全部处理干净,这才继续往前走,寻找干净的水源。

    这两个凶鬼既然在杨树下摆摊,想来水源离此处必然不远。

    果然没过多久,三人便遇到了一股在山缝里渗出来的清泉。

    在上官道长确认无事之后,王宽好好喝了个痛快。

    久旱逢甘霖,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快了得?

    “两位大师,咱们快走吧,前面就是郭杨村了。”

    郭杨村之所以叫郭杨村,就是因为这村子里姓郭的和姓杨的人数最多。其余姓氏零丁几户,却也都和这两个大姓互为姻亲。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宗族治地方的年代,一个家族的人口多,就代表着在本地的势力大。

    王宽欢喜地说:“我二婶姓杨,就是这郭杨村中杨家的女儿。到了郭杨村,咱们就住到亲戚家里去。”

    刚刚经历了生死,他正是迫切地想见到亲人的时候。杨家虽然只是他二婶的娘家,但两家来往颇为密切,即将见到熟人,王宽自然欢喜。

    对于他的心情,两位大师非常理解,一点都没有扫他的兴,都很欢喜地跟着他往郭杨村走去。

    等三人走到郭杨村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进村子,便有挑着扁担的大汉认出了王宽。

    “这不是王家老二吗?听说你在京城做官,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隔着老远,那大汉便扯着嗓子问。

    王宽同样大声回答:“我听说家里有事,便告了价回来。前面的可是杨四叔吗?”

    “正是呢。”那汉子咧着嘴笑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呢。”

    王宽大小是个官,而且还是京官,平民百姓心中自有几分敬畏。能被他记得,杨老四只觉得与有荣焉。

    不过,一听说他们三人要到二婶的娘家借宿,杨老四当即都变了脸色,提醒道:“那你们可要小心点,最近他家里出了点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王宽心头一凛。

    经过一路上的惊险刺激,如今他听见“怪事”两个字,就觉得头皮发炸。

    杨老四抓了抓头皮,皱着脸说:“我也说不好,这事儿他家里捂得严实。”

    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王宽只能按下心头的忐忑,带着两位大师,敲开了二是娘家的门。

    “谁呀?”

    “叔爷,是我,王宽。”

    “王宽?”里头的人明显吃了一惊,却没急着开门,只是诧异地询问,“你什么时候从京城回来了?”

    王宽答道:“刚回来,还没进家呢。眼见天色已晚,还请叔爷行个方便,容我和两个同伴借宿一晚。”

    里头传来“吧嗒吧嗒”抽旱烟的声音,那人似乎很是犹豫。

    这时,上官道长上前一步,“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

    里面的人急切地问道:“宽哥儿,和你一起来的,可是位道长?”

    “正是。”王宽一见有门,急忙介绍道,“上官道长可是四贝勒的门客,本事大得很。”

    说完,他又怕村中老汉不知道四贝勒是谁,急忙补充道:“四贝勒就是当今皇上的四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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