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路易斯皇帝的允准。她能够回到拜恩斯去参加嘉丝蒂女王的诞辰庆祝典礼,这也意味着她能够赴约见到姐姐安娜黛尔。
她侧头看向身边熟睡的路易斯皇帝,他即使是处在睡眠中,依然看起来并不松弛。
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伸出手几乎要触碰到路易斯的侧脸的时候,处在那么一瞬间的怔然里,她变得有些犹疑不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这个未被完成的动作——她同时也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心实意。
其实很难用言辞去描述她对于路易斯皇帝的态度。
她甚至不敢断言,她到底爱不爱路易斯——但至少她肯定对于他怀着无可否认的好感。
可能是来自于那种敏感又脆弱的保守女性的本能反应吧。伊丽莎白这样自嘲着。她向来有自知之明,从不将自己定义为新潮而开放的时髦女性。
嘉丝蒂女王利用了她在父兄去世后的艰难处境,没有给她提供多余的选项。她必须得在路易斯皇帝的身边找到自己的位置。于是她使用了伎俩让自己顺利地委身于路易斯。在那之后,她可能出于保守的心态而潜意识里对路易斯投射了某种复杂的感情。
伊丽莎白坚信,哪怕她真的对路易斯有好感,也只是因为他们目前维持着身体上的关系。
紧接着,她又把这种本能反应归因于自己的原生家庭。
伊丽莎白来自于一个传统的旧贵族家庭。尽管她的父母感情不睦,但他们都没有将第三个人引入婚姻的想法。
哪怕她已经是路易斯皇帝身边的情人,但她仍然无法接受宫廷贵族中相当普遍的“配偶与伴侣并立”的现象。至少拜恩斯上流社会的男女贵族,比起为了家族及集团利益而结下婚书的配偶,他们更青睐情人的奉承与殷勤。
此刻,月光透过纱帘落在四柱床上,伊丽莎白愿意形容路易斯皇帝是沉静而美丽的。
她让自己安静地在他的身边躺下。
她最终还是将手轻微地贴在了路易斯的脸庞上。她细腻白皙的指尖点在他英锐的眉骨上,掌根则恰好处在他的唇角边缘。
路易斯在她的手底下动了一下,他原来没有睡熟。
现在他于半睡半醒间抬起沉重的眼皮,他的眼睛看起来睡意如墨。
路易斯把自己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盖在了伊丽莎白的手背上。然后他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移开,顺势压在枕畔的时候,他用上不可抗拒的力度与她强行十指相扣。
他被中断了睡眠,因此开口调情的音色都带着性感的低哑。
“不想睡觉的话,我们就继续好了。反正今晚我的确还意犹未尽。”
他用空闲出来的那只手撑起头,眼睛里的倦意正在迅速褪去,落在伊丽莎白的脸上和身上,取而代之的是肆意而炙烈的情愫。
大魔王路易斯皇帝本该被允许有严重的起床气——这才与他的人设相贴合——却因为是伊丽莎白而最终没有发作脾气。他觉得自己一贯娇宠伊丽莎白,以至于后者越来越胆大妄为。
伊丽莎白受不了他这副口无遮拦的模样,她费力地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十指紧扣的姿势只会让她的羞窘无处遁形——她的体温会升高,她的皮肤会微微出汗,她的脸庞即使是在夜色里也被分辨出已经发红发烫。
路易斯却借着伊丽莎白想要退缩的力道反而将她拽得离自己更近——她被他拉到了他的枕头上,她披散下来的如水雾一样飘逸的长发扑在他的脸上,他们现在已经是鼻尖触着鼻尖了,他的另一条胳膊收紧在她的腰间,企图将她带得再近一点儿。
他深谙伊丽莎白是个纯情的姑娘,她在他的面前还不够资格主宰眼下的局势。
他故意用鼻尖磨蹭着伊丽莎白的睫毛。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上,同时上眼皮带着睫毛轻轻地扑闪着颤动着。
他没有再更进一步,只是使用一个略带惩罚性质的、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结束了今晚的故事——他咬了伊丽莎白一口,没有形成伤口的咬痕就落在她的嘴唇上。
“晚安,我的伊丽莎白王后陛下。”他在她的耳边吐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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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伊丽莎白受召前往玛丽王太后身边的路上,她不停地游说自己,昨晚路易斯皇帝的那句“伊丽莎白王后陛下”什么都算不上。这不是一句承诺,只是一句不走心的情话,它在气氛合适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从路易斯的口中被道出——也许他对其他女人也曾经这么说过。
玛丽王太后正在城堡外草坪上的玻璃花房里喝茶聊天。
伊丽莎白现身的时候,玛丽王太后没有故意忽略她。
玻璃花房里还有别的访客。
“这位是撒诺福克公爵夫人。”玛丽王太后为伊丽莎白介绍两位生面孔的贵族太太,她们看起来与王太后年纪相仿,最多只是因保养得宜而略显优容了几岁,但大致上看还是同龄人,“这是萨默塞特公爵夫人。”
伊丽莎白对撒诺福克公爵夫人这个头衔有印象,但她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玛丽王太后很快就解答了她的疑惑:“两位公爵夫人是同胞姐妹,她们的娘家一直都在做和拜恩斯帝国的边境贸易。之前你初到爱斐赛宫后参加的第一个变装舞会上,原本我就应该要把你介绍给她们认识的——她们对你很感兴趣。”
她这么一说,伊丽莎白就想起来了。那场舞会上,玛丽王太后提到过撒诺福克公爵夫人。
“简,为什么不为我们演奏一曲呢?你的母亲与姨妈必然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在爱斐赛宫有没有荒废你的大提琴技术。”玛丽王太后点了她身边那位年轻的女侍官,简·沃弥尔,撒诺福克公爵夫人的大女儿。
简从善如流,她走到那把放着大提琴的位置前,落座开始了演奏。
伊丽莎白待在玛丽王太后的身边,后者直入主题,提及了不久之后嘉丝蒂女王的诞辰。
“皇帝陛下告诉我,他已经允准你回拜恩斯帝国去参加嘉丝蒂女王的诞辰礼。”玛丽王太后急于求证伊丽莎白是否有可能在此次返回之后就不再来到波威坦宫廷。
“你是否想念你的家人了——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姐姐,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玛丽王太后适时地摊手示意坐在对面的两位公爵夫人。
“就像撒诺福克公爵夫人和萨默塞特公爵夫人一样。”
伊丽莎白点点头:“我过去很少与姐姐分别这么长的时间。托您的福,我不久前收到了姐姐寄来的信,但我确定我想要和她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这会让我再度忆起温馨的家庭生活。”
“如果你们姐妹的感情真的如此难以分开的话——我觉得嘉丝蒂女王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贸然地将一对和睦的姐妹强行拆开是一桩并不仁慈的举措,尤其是在你们刚刚经历了家庭的变故之后。”玛丽王太后直言嘉丝蒂女王的过失。
伊丽莎白理智地答复道:“我的女王陛下是出于对波威坦宫廷的深刻感情才执意要将我送到您的身边来,她知道我是最合适的那个小姑娘,她嘱咐我一定要为您带来快乐与活力,她始终都感念您当年对她的慷慨帮助——她希望她现在也能做一个慷慨无私的人。我同样愿意为我的女王陛下达成心愿。”
她的话说得再漂亮不过,于是玛丽王太后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玛丽王太后只能回到正轨上来。
萨默塞特公爵夫人与撒诺福克公爵夫人此次前来是确有所托。
“萨默塞特公爵夫人的儿子爱德华现在正在他的舅舅身边做学徒。他们希望能够趁着此次嘉丝蒂女王诞辰的契机,前去拜访女王陛下。这种场合,如果能有一位深得女王陛下信赖和喜爱的中间人作引荐,那么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了。”
伊丽莎白听懂了玛丽王太后的话:“公爵夫人希望由我出面,为您的家族引见嘉丝蒂女王。”
“是的。”萨默塞特公爵夫人露出礼貌的笑容,“我们不欲使你为难,如果伊丽莎白小姐觉得不方便或者有顾虑的话,您尽管可以拒绝我们。”
伊丽莎白摇摇头:“怎么会呢。能够承担这项任务,是我的荣幸。我想嘉丝蒂女王陛下也希望我在波威坦宫廷能够始终传达来自拜恩斯的友好信号。女王陛下一定乐意看到我为她带去来自远方的友谊。我会尽力办好这件事情的。”
她没有错过玛丽王太后脸上的放松。
也就是说,玛丽王太后对伊丽莎白接下这项任务是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
那么伊丽莎白就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儿。
她不觉得,玛丽王太后的放松表现仅仅来自于她促成了伊丽莎白和两位公爵夫人之间的见面与谈话。她相信,玛丽王太后在这件事情上也能够获利。
玛丽王太后的利益点到底来自于哪里?
是公爵夫人私下允诺的好处吗?
还是为了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但此刻伊丽莎白不能在场思考得更多,因为简·沃弥尔的一曲大提琴演奏曲已至尾声。玛丽王太后邀请两位公爵夫人一道移步至城堡内共进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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