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霄心跳忽然变快,装睡的双眼不受控制的随之微颤,连带着睫毛也在颤动,他怎么会不知道此刻自己的模样,只是三千年的历练,也没能让他把这份躁动克制住。
指尖缓缓划过侧脸,在鼻尖停顿,摸索了两下,又划过鼻梁,移到左侧眼睫上。
澜峻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划下,最终停在脸庞,想抚摸小猫似的轻轻揉着:“好好休息,你期待的,以后会有。”
期待?期待什么?
季青霄有些迷糊,心跳再快也抵不住睡意,在令人舒心的触碰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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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为皇宫供应茶叶多年,四季茶在所有茶商的货品中,不管色泽、香味、品质都属上成,今年的茶叶更是优质得出奇。
内务府管事负责宫内采买二十多年,头一次见到如此出众的四季茶,搓揉着一小撮茶叶,在鼻尖闻了又闻,恨不得立刻煮上一壶品一品。
在货物审核的册子上,每一项写上特等,管事笑道:“看来明年你们可得再多备些货了。”
季青霄连连称是,离了王宫,心情十分愉悦。
乔家这次因祸得福,想来以后生意只会更好,更让他高兴的是,运货途中这几日,他每日翻看话本,发现澜峻的结局已稳定在了小吉上。
兽人族危难解除,澜峻回归族中,带领族人回到最初的家园,期间和驭兽监起过几次小冲突,双方皆有伤亡,但不严重,澜峻便在这不断的小冲突中,寿终正寝。
这结局与兽人族之前的遭遇相比,已是天差地别,不过离季青霄的目标还差一步。
”回家?“澜峻握住季青霄的手。
季青霄想抽开,却被握得更紧,澜峻面色一沉:“怎么?”
看到他不痛快的表情,季青霄就心软,不再挣脱,默默让他牵着,完成了接下来这一桩,大概就是他离开的时候,就当是最后的温存。
“还得去一趟摄政王府。”季青霄轻声说。
“你不高兴。”澜峻把手握得更紧了些。
季青霄摇摇头。
澜峻忽然停下脚步,站在人烟寥落的路口,侧对着夕阳,魁梧的影子蛮横地罩住身边的人:“说。”
季青霄定了定心神,佯装若无其事道:“如果我不是乔乐天,你还会……”
“你是。”不等他说完,澜峻便矢口打断。
季青霄失笑,大狼对什么事都这么蛮横,就这么斩钉截铁地把事实否定了。
澜峻再次迈步,和季青霄并肩转向横道,沐浴在温柔的暮光中,低沉的声音如千钧的巨石,不由分说地砸进季青霄心底:“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只能是,我的。”
“可我是男子,不能为狼族绵延子嗣。”季青霄已不在乎答案,他知道澜峻会怎么说。
果然,澜峻说:“我不在乎。”
季青霄:“那如果,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呢?”
“只要想,就能在一起。”澜峻搂过季青霄肩头。
这条道上行人不少,本就有不少视线投向相貌极其出众的澜峻,此刻两名男子亲昵的动作,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澜峻不以为意,微扬下颔,迈步向前,坚信狼后和他,必定有着共同的目标,且将永远同行。
季青霄扬起笑意,他忽然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此方世界终会消失,他们注定分离,那为何不让澜峻快乐到最后,为何不给自己留下足以回味千万年的回忆。
不过……
季青霄扳住肩头的大手,挡在澜峻面前,推着他转了个身:“摄政王府在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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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远没有皇城禁卫森严,却也不是能随意进入的,季青霄与澜峻刚踏上大门前的石阶,便被侍卫拦住。
“草民求见王爷。”季青霄恭敬躬身。
“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可有王爷召见?”侍卫例行公事道。
季青霄不卑不亢:“皇城茶叶供商,平州城乔家,乔乐天。我是来告御状的。我要状告驭兽监!”
侍卫们面面相觑,来告御状的百姓并非没有,王爷叮嘱过,视原被告身份与案件严重程度,记录后直接报给府衙、京兆尹或大理寺,只是驭兽监在宫中职能特殊,此前也没犯过案子,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报。
“驭兽监?”一道甜美的女声传来,“你该不是替兽人族来告状的吧?”
来者是个二八年华的俏丽少女,看艳丽却不落俗的衣着和发簪上的珠翠金银,显然身份不一般。
当朝律法并不保护兽人族,先皇提拔驭兽师,设立驭兽监后,更是默认兽人族没有任何权利,可这少女却来了这么一问,季青霄猜不透她是随意一说,还是不满驭兽监的暴行。
“长乐郡主。”侍卫们向少女行礼,打开大门。
“跟我来吧。”长乐看了澜峻一眼,吃吃一笑,招招手。她发了话,侍卫们自然放行。
季青霄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进了王府,连信物都没出示,却没想长乐半点不再提御状的事:“你们都是乔家的少爷?”
“草民是乔家独子,他是我的……”澜峻穿着季青霄为他定制的衣衫,身形提拔魁梧,气质出众,面容更是俊美到极致,半点不像书童、护卫之流,季青霄也不想让人觉得两人地位不同,便道,“挚友,陪我一道来送货的。”
“挚友?”长乐含笑盯着澜峻半晌,直到边上的嬷嬷轻咳一声,才不舍地移开视线,“你骗人,入宫协助送货者需有与商家的身契证明身份。”点破季青霄的谎言,却没询问细节,她紧接着又问澜峻:“你多大了?”
澜峻不回答,几乎无视长乐。
“弱冠。”季青霄瞅了澜峻一眼,大狼生得太出众,这是又招上桃花了,这一朵的身份地位还不好解决。
若是从前,他定会算计着怎么撮合两人,毕竟与郡主成婚,兽人族便有了摄政王这座大靠山,澜峻的前程必定更加无忧,只是现在……别说他不愿把大狼推出去,就算他舍得,大狼也该闹得天翻地覆了。
季青霄生怕长乐开口要人,当即把话题扭转:“郡主,草民这次前来是为了状告驭兽监,我带来了信物,只盼能见殿下一面。”
“什么信物?”长乐把注意力从澜峻身上拔了下来,据她所知父王压根没去过平州城,怎么可能会和平民乔家有关系,还留了信物。
季青霄取出包裹严实的黄玉夔龙佩:“这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他不知王爷赠玉佩的意思,不过男女之间赠饰物,太容易被人联想作定情物,只怕说母亲留的,会横生枝节。
“这佩子上的刻字……似乎真是我爹的东西。”长乐翻看完玉佩,交给身边的侍女,“你送给父王确认一下。”
不多时,侍女便回来了,季青霄终于在郡主对澜峻细致入微的问询下松了一口气。
侍女传达道:“那佩子确是殿下曾赠挚友的物件。殿下说,他这两日十分忙碌,无暇接见你们。你们若无事,就先在王府住下,待得空便召见你们。”
“那太好了,你们就住东面的客房吧,那儿的花园景致好。”长乐笑开了花,那儿还离她的住处近,“对了,我出十倍的价钱,把澜峻的身契卖给我吧。”
季青霄一口气滞住,飞速思索该怎么婉拒,面前这位可是郡主,若得罪了不止他要遭殃,说不定整个乔家都要被连累,针对驭兽监的事也会被影响。
“不卖。”不等季青霄想出应对之策,澜峻干脆利落又冷然地回答。
“怎么不卖,王府难道比不上乔家?”郡主敛了笑意,铜铃般的双眼瞪着澜峻。
“郡主,澜峻他不常出家门,失了礼数,请您别怪罪。”季青霄赶在澜峻回答前开口。
长乐从小被娇惯,脾气不算好,却也不会过分无理取闹,在身旁嬷嬷又咳了一声以示提醒后,撅着嘴挥手道:“算了,不和你们计较,今日也不早了,我明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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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里的气氛冷得令人战栗,澜峻坐在桌案边,把玩着一只瓷杯,不时乜一眼季青霄,已经足足半个时辰没说一句话了。
王府的东西可拆不得,季青霄在他要砸碎杯子前及时抢下,握住他的手:“别气了,我又不会真卖了你。”
澜峻扣住他的手,终于沉声开口:“你竟敢犹豫?”那语调仿佛要生吞了季青霄,毕竟小少爷有前科,曾经把他推给乔忻悦过。
“还不是你太能招蜂引蝶。”这件事真要细究,也只能怪大狼生得太出挑,无端惹来一身烂桃花。
澜峻蹭的站起来,双眼微眯:“你犹豫了。”
大狼要追究起事来,没得到满意的答案绝不会罢休,季青霄只能迎着他的目光,举起手,并拢三指道:“我发誓,我从没想过要把你让给别人,方才犹豫,只是碍于郡主身份,考虑怎么拒绝更合适。”
星眸中的真诚不假,澜峻神色稍缓和:“你惹我不快,要怎么补偿?”
明日长乐还会来找他们,季青霄原本有个小计划,想让澜峻配合,只怕会惹他更不快,不过为了更彻底地清除驭兽监,他只能选择加倍补偿了。
季青霄抿了抿唇,抬头亲吻澜峻,只蜻蜓点水般一吻,不过澜峻很受用。
“澜峻。”季青霄讨好地唤了一声。
澜峻嘴角微勾:“说。”
季青霄用额头蹭了蹭澜峻下巴:“明日郡主来时,你能不能与她多说说话,套出些驭兽监的信息?”
竟然让他去和别的女人套近乎。澜峻面色一凌,下巴一扬一捶,磕在光洁的额头上:“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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