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第 171 章   看不起你

    绿树荫浓, 帘卷薰风。

    旭日嗤地吐出第一抹新焰,大地便开始被笼罩在炽热之中。

    姜莞醒来时大地已经被万丈日光炙烤,房中却冰冰凉凉, 珠帘在不知哪里吹来的自然风下轻轻摇曳。

    八珍打了水来为她洗漱,并在一旁偷偷八卦:“郡主,昨日皇上好晚才回来!据说箭筒里的箭用去许多不说,还带了个男人回来!”

    人们对姜琰带了个男人回宫的第一反应就是八珍这样,看来后宫又要添人了。

    姜莞听懂八珍语气后掩藏的八卦意味, 不由顺着去想谢晦成了姜琰的妃子, 神情一下子古怪极了。

    想想自己要叫谢晦一声皇嫂,她就觉得又激动又恶心。

    说曹操曹操到,姜琰适时地从外面进来。

    八珍赶紧闭上嘴, 装作什么也没说过的样子。

    姜琰见姜莞刚睡醒, 忍不住道:“你天天睡得好早, 为何还能起得这样晚?”他是真的想不通, 感觉她实在是个能吞噬时间的怪物。不仅吞噬她自己的,连带着别人一起当闲人。

    姜莞瞥他一眼,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下青黑,就知道昨夜他没睡多久。她向后一靠,坐在椅子里, 一边由八珍为她擦手一边阴阳怪气:“我可不似哥哥。”

    姜琰听她叫哥哥就牙齿痒痒,忍不住蹭到她身边去:“我怎么了?”他明知道她一叫哥哥就没什么好话, 偏还忍不住要问。

    “听说你昨夜带了个男人回宫。”姜莞好奇地望向他, 目光闪烁。

    她说的回宫可不是回皇宫,是回寝宫。

    姜琰立即会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伸手去掐她的腮:“呵呵。”

    姜莞一把拍开他手:“说不上来就搪塞我。”她看上去已经笃定他带了别的男人是为了满足自身需求。

    “姜莞。”姜琰被她气笑, 连名带姓地叫她,“我为了你……”

    “你找男人!”姜莞嚷嚷着抢白。

    “我把谢晦带回来了。”姜琰可不想她再误会什么,直接说明一切。

    原书中也极少描绘男女主之间的误会桥段,可见大家都长了嘴,根本没有误会一说。

    姜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看中的竟然是谢晦么?”

    “我看中个屁。”姜琰恨得想咬她一口,“不是你要养面首,我看他模样尚可,看上去像是有几分长处,才将人带回来的。”

    他深吸口气又道:“这人虽然闷了些,但也无需你时时与他相处,只要他有一技之长便是。你若觉得尚可,我这就叫人弄他来服侍你。”

    姜莞洗了手,并未回答姜琰,反倒问他:“若他做了我的面首,你如何与晋国交代?”

    姜琰诧异:“还需要交代什么?”

    姜莞:?

    姜琰:“他隐姓埋名到祁国来,我又不知道他是谁,抓他做面首怎么了?他谁啊?他说他是谢晦他就是么?我还是姜琰呢。”

    姜莞一乐:“你不就是姜琰?”

    “要不要!”姜琰恼羞成怒问。

    “等我打扮完吧,我想漂亮些再见他。”姜莞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漂亮一些,顺便见谢晦。

    姜琰听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心里泛酸。

    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见谢晦!

    姜莞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就见他撇嘴帮着梳头,看她用饭,怪不高兴的。

    零零九:“酸酸的。”它觉得这几日皇宫里四处洋溢着一股酸涩的氛围。

    不过三个男主正面撞上倒完全没有发生原书中那样强取豪夺的剧情。

    倒不对,也应该是强取豪夺了,只不过如今是姜莞强取豪夺谢晦。

    姜莞用好饭,以香茶漱口,眨着眼对姜琰道:“你去派人将他带来,正好我也好久没见他了,有话要问他。”

    姜琰抬手,自有内侍去将人传唤过来。

    不多时,谢晦便被人带来。他被五花大绑,手脚皆被缚起,但因为是谢晦,所以看上去并不狼狈,反倒因为额角被姜琰砸出来的伤有些楚楚可怜。

    姜琰看他越发不顺眼,因为他一进来目光就黏在姜莞身上。

    姜琰突然意识到什么是引狼入室。

    姜莞看看地上温顺跪着的谢晦,再看看一旁没好脸色的姜琰,很快做出取舍:“你出去。”

    姜琰张口结舌:“我出去?”

    “你一大早在这里就没好脸,我看着不舒服,现在不想看见你了。”姜莞有一说一。

    姜琰心梗极了,看看地上依旧望着姜莞的谢晦,脾气上来:“我走是吧?我走就走!”说着人就怒气冲冲地离开。

    姜莞屏退下人,这才起身到谢晦跟前,煞是嫌弃:“你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

    谢晦上来被她说教,顿时回到在谢家村的日子。纵然他如今权势滔天,姜莞在他心中始终是不同的。与男女之情无关,在他心中,她是他的老师。这种感情比男女之情要牢固许多。

    他没有感情,却莫名很喜欢她这样的语气。

    “听说你做了晋国太傅,在晋国做了许多利民生的好事?”姜莞训斥完他后又问起话来。

    谢晦点点头:“是。”

    她伸出手在他头上轻轻摩挲一下:“做得不错。”

    晋国出台的举措她都有所耳闻,原先以为是相里怀瑾所为,如今看来是二者皆出了一份力。

    谢晦没什么反应,却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高兴的,于是牵动起嘴角给姜莞一个笑容。

    姜莞惊讶起来:“你会笑啦?”

    他过去便会笑,只是不常笑,如今笑得倒能让人看出熟练。

    谢晦面对姜莞很有倾诉欲,全然不似在晋臣面前那样沉默。晋人若看到他又笑又说,只怕是大跌眼镜。

    “做官,偶尔要笑。”笑着笑着便熟练了。

    姜莞便显得很同情的样子:“哭笑不能自主,还蛮可怜的哦?”

    谢晦想想,认真回答:“还好。”看来他是真的十分适应官场,毕竟没有感情,也就不会在其中沉浮。

    姜莞叹气,望向地上的谢晦:“可是你好像暂时做不了官了。”

    谢晦微怔,看向她眼中,姜琰的魔音在他脑海中再度响起。

    他好像明白她的意思。

    “你知道我哥哥他比较难说话。”姜琰不在时,姜莞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十分熟练。

    谢晦听她叫姜琰“哥哥”,心中骤然生出难以勘测的想法。祁国许多传言他都有所耳闻,如今知道姜莞就是与姜琰有诸多传言的郡主,他的心情一下子变了。

    “他是知晓你的身份的。”这点谢晦并不意外。

    “所以要他放你走实在是件不大可能的事情。”姜莞到这里说的还是实话。

    谢晦默默听着,偶尔附和点头。

    姜莞看上去难得有些苦恼:“只是不放你走,你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谢晦面上稳重,心中扑通扑通。

    “要么被我哥哥关着,要么就只能……”她一顿,突然转身去桌前倒水。

    谢晦纵然是个冷情冷性的人,心依旧被吊得悬起来。

    偏偏姜莞倒水倒得慢吞吞的,轻拿轻放,又小口喝了些水才重新回来。这个过程的时间已经够谢晦胡思乱想许多事了。

    她站定,俯视谢晦,露出个无奈的笑:“要么就只能委身于我,做我的面首。”

    她盯着谢晦瞧瞧,又改口道:“当然,做我的面首是很荣幸的事情,不能说是委身,让我想个恰当些的词汇。”

    谢晦只觉得姜莞的脾气从没变过,一如既往地唯我独尊。

    他贴心为她补充:“嫁。”

    姜莞双眼圆睁,重复:“嫁?你的意思是嫁给我么?”

    谢晦并不是要嫁给她,只是为她寻觅个合适词汇填上。偏偏她的话意义不明,他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不行的。”姜莞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若做我的面首,自然不能算是嫁给我。换算起来,你只不过是我的妾室,只有我的正妻,也就是日后的郡马才算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

    谢晦许久都没有这样眉头直跳的污糟感受了,他上一次这样眉头直跳,还是姜莞刚到谢家村时非要和他一同进山那会儿。

    可见人都是有克星的,过了这么久姜莞依旧是他的克星。

    零零九在姜莞脑海中听得也是一阵发麻,直想问问姜莞这都是什么胡言乱语。

    她是要谢晦给她做妾?

    她真是疯了!

    姜莞冲着谢晦展颜一笑:“那你要不要给我做面首呢?”她看上去对此还挺感兴趣的。

    她当然不是对谢晦感兴趣,而是对谢晦会不会愿意给她做面首这件事感兴趣。

    夜里谢晦还信誓旦旦地想他不想给姜莞做面首,这时候却不由认真思索起来这件事。

    他不是为了给姜莞做面首才答应的,只是被关起来不便于让人营救。在她身边应该好走一些。

    “好。”谢晦很快说服自己答应下来。

    零零九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答应了?”它以为谢晦会清冷到死,也不会同意这种荒诞要求,尤其是在姜莞刚刚胡言乱语后。

    姜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

    零零九不接受:“这也太能屈了吧!”

    姜莞:“还真是。”

    看不出她对谢晦答应做她面首这事有多大热情,姜莞看着谢晦突然笑开:“其实问一问你的想法也就真的只是问一问罢了,你做出什么决定并不重要。”

    她灵巧地绕着他转了个圈,神态灵动:“因为决定权在我这里欸!现在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要做什么。我让你伺候我,你就必须要伺候我。”

    她恶意满满地看着他:“问问你不过是看你什么态度罢了。”

    “谢晦啊谢晦,你可真轻贱,让你做面首你便做,看不起你。”

    172.  第 172 章   省得他红颜未老恩先断……

    看不起你。

    谢晦抬头看向姜莞, 见她好整以暇地看向他,忽然意识到她性格中的恶劣成分。

    她是心有丘壑,但不影响她性格差劲。准确来说她向来如此, 她甚至从未试图掩盖过自己的坏脾气。

    谢晦无奈,倒也生不起什么气。她坏得明明白白,让旁人还能说什么?骂她她大约更来劲。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姜琰实在很像亲兄妹。

    姜莞看他没什么反应,顿时兴致缺缺,用脚尖踢踢他:“既然你这么想做呢, 那我就满足你好了。”她顺手将掉在鬓边的长发别在耳后, 蹲在地上讲谢晦的头托起,逼他直视自己。

    零零九觉得她这样忒欠揍。

    她将手甩开点评:“模样还算周正,带你出去也不辱没我的面子。”她又拍拍谢晦的脸, 真将他当玩物了。

    谢晦沉默,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感谢父母给予他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兜兜转转, 他竟然还要靠脸吃饭, 真是世事变迁,造化弄人。

    姜莞花蝴蝶似的翩跹而过,从梳妆台的抽屉中取出小刀,向谢晦走来。

    她行云流水地下蹲,长发在腰间摇曳, 抓着小刀十分专注:“你别乱动啊,要不然割到你了可不关我事。”

    谢晦无奈:“好。”

    姜莞故意哆嗦着手给谢晦割绳子, 几次冷刃故意贴在他手腕的皮肤上。

    谢晦纹丝不动, 实在是个很临危不乱的人。

    姜莞本还想他如果害怕,她就趁机在他手腕上割几刀子,当然不致命。

    虽然她如今已经诚然与谢晦没什么大仇,但她心眼儿小, 过去谢晦对谢明月好以及攻略他时受过的苦实在很难让她有什么好脸色对他。

    谢晦又感受到她毫无缘由的讨厌,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

    姜莞将绳子割去,才坐回桌前把玩着小刀明知故问:“谢明月如今怎么样了?我走以后你们之间就没障碍了,你可是能与她尽情在一起了吧。做了你的太傅夫人么?”

    零零九再度认识到姜莞做事有多滴水不漏,换做是它,它早已默认谢明月的死讯。而姜莞却装作不知,按照常理来说,她也该是不知。

    谢晦听到谢明月三字并没有多大触动,他甚至回想了一下谢明月是谁。

    “没有。”谢晦十分平静,“她死了。”

    姜莞半分掩饰也无,露出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容:“真的么?她真死了啊?”

    谢晦看着她笑,倒有了迟来的答案。他先前总是在想他为她杀了害她的谢明月,她泉下有知是否会高兴一些。

    如今虽然大前提谢明月害她并不成立,但她知道谢明月死了后果然很高兴。

    “是,真的死了。”他亲手将人杀了,人断然已经死透,再无活过来的道理。

    姜莞笑容甜蜜,自己开心了好一阵才问他:“她怎么死的呀?是老天开眼么?”尽管差不多可以猜到谢明月的死因,但她想要知道确切的缘由。

    “我杀的。”谢晦也不隐藏。

    姜莞很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谢晦张张嘴,很平静道:“我以为她杀了你,就为你报仇,将她杀了。”

    姜莞头一次听谢明月的真正死法,与她所料不差。但她倒很喜欢谢晦这样为她报仇不顾礼法的举动,也愿意对他多笑两下:“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她眼珠一转,十分浮夸地惊讶道:“你怎么还跪着呀?快点起来,过来坐。”她刚才一直没叫谢晦起来谢晦当然是跪着了。

    事实上她本就打算让谢晦多跪些时候,只是他做的事让她高兴,她才准许他提前起来。

    谢晦从容起身,尽管腿脚麻了,却依旧保持翩翩风度,缓慢地到姜莞身边坐下。

    姜莞亲手倒了水递给他:“其实她就是要害死我,你做得没错。”

    谢晦手腕脚腕上都是被绳子勒入皮肉的淤痕,姜莞却像没看见般。她压根没将他放在心上,也就不会管他到底受没受伤。她甚至不愿装出嘘寒问暖的样子。

    谢晦都清楚,但清楚了又能怎样?

    他握着她送来的茶杯缓缓饮水。

    姜莞托腮看他喝水,一面继续道:“当日我约她单独谈谈,后面我突然发病,要拿我的药囊。我发作时手没拿稳,药囊掉落在地上。她一脚把我的药踢飞,然后人跑了。”

    谢晦突然伸手去怀中一阵掏摸,看得姜莞直皱眉头。

    “你干嘛?”哪怕光风霁月如谢晦,她依旧看不惯这种动作。

    谢晦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枚形色依旧的艳丽香囊,向她那边送送:“是这个?”

    姜莞这下是真的惊讶,没想到他连这个也拿到手了,怪不得谢明月会死,实在死得不冤。

    她点点头,目光在香囊上流连,却并未拿过:“是这个,真没想到会在你那里。”索性她做事向来周到,哪怕病是假的,香囊中所装药材却都是货真价实。是以她刚刚看到谢晦掏出香囊虽然惊讶,却不惊慌。

    “我从谢明月那里得来的。”谢晦说了句废话。

    他不曾说的是后来他与谢明一路向北,路上有数次断顿没钱,他也没想过将金线缝制的香囊卖了。

    那时候他想这是姜莞留在世上的唯一东西,虽然如今想来却是好笑极了。

    “既然到你手上,那就当我送你好了,不必还我。”一个香囊罢了,她又不缺,何况被谢晦贴身放了这么久,她嫌弃得慌。

    谢晦也没推辞,将香囊收回放好。

    “当做我谢谢你为我报仇的礼物吧!”姜莞觉得自己实在聪明。

    零零九忍不住:“你再吝啬些好了!”

    姜莞理直气壮:“那本来就是我的香囊,我如今送他了还不算礼物啊?”

    谢晦深深看她:“不必谢我。”他从未想要过她一个“谢”字,当日他都以为她死了,难不成要下去找她听她说谢谢。

    姜莞甜甜一笑:“我有礼貌嘛。”她这时候又看起来很是乖巧,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捉弄人时的坏劲儿。

    她正对谢晦笑着,门忽然被推开,姜琰入内,正好看见姜莞脸上还未来得及收敛起的明艳笑容。

    好啊,她居然对谢晦笑得这么开心!

    姜琰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看向谢晦。

    谢晦恍如不觉,捏着茶杯的手指分毫没有用力。他无意间抬起头,举杯对姜琰示意,暗中得意。

    姜琰深感被挑衅,指责:“他不过是一介面首,怎么可以和你坐在一处?此于礼不合!”他平时最不守礼法规矩,这时候却正气凌人大公无私,俨然是祁国商鞅。

    谢晦不愿让姜莞为难,牢记自己身份,从姜莞跟前站起,退到她身后站着。

    “啧。”姜琰越看他越不满意,怎么都觉得这不是太傅,这是勾引郡主的狐狸精!就连站着姜莞背后的可怜模样也是处处显得娇媚,在勾引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他了。

    姜琰挑衅地在谢晦原来的位置坐下,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你确定要他么?”姜琰扭扭捏捏地问。

    “一个面首,你吞吞吐吐,好烦。”姜莞责怪他。

    姜琰心里老不乐意,也不愿给姜莞留下个小气吧啦的印象,瞪谢晦一眼,闭嘴不再说此事。

    谢晦眼中藏着隐隐笑意看向姜琰,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仗着姜莞对他的宠爱向姜琰示威,类似于“看,你拿我没办法吧”这种得意。

    姜琰觉得自己不大忍得住,不由跟姜莞提议:“我越看他越喜欢。”

    姜莞正在饮茶,一口茶险些喷出来。

    零零九大叫:“乱套了!”

    姜莞眉心微蹙:“我的面首!”

    姜琰讨好地对他笑笑:“你又不是会永远喜欢他,等你哪日对他没兴趣了就将他送与我好了。”

    姜莞不解,警惕极了:“送与你做什么?”

    姜琰:“我把他收入后宫,让他做你皇嫂。”

    姜莞感叹:“你可真是……”

    姜琰洗耳恭听,等她夸赞,却不料她道:“太淫/乱了。”她画龙点睛,做出最后点评。

    谢晦被她妙语连珠逗笑,看上去并不是很怕自己给姜琰做后宫这件事。

    反正他也没什么感情,更没有什么羞耻心。大概只要不将他关在很难寻找的地方让晋人无法营救,哪怕将他送给姜琰做妃子他也不大在意。

    姜琰听她说出那两个字,默然无语,是挺那啥的,但不知道她从哪学的这个词。

    “你可真出息啊。”姜莞感叹,“要和我抢男人。”

    姜琰胡说八道:“万一你不喜欢他了,我也好再给他一份活计,省得他红颜未老恩先断。”倒不见他对其他人这样。

    姜莞阴阳怪气:“哎呀,活菩萨转世了,这一烧得不少舍利子吧?”

    姜琰嘴皮子功夫这会儿不是姜莞的对手,聪明转向第三人,将之拉入战场:“你会伺候人么?”俨然一位挑三拣四的恶婆婆。

    谢晦还真不会,但他却显得异常淡然:“会些。”想让他离开姜莞,实在天真。倒不是他有多粘着姜莞,是他不想到姜琰后宫里做妃子。

    羞耻心是一回事,但能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他又何必日日与姜琰待在一处?

    姜琰没想到他还真会,不由发问:“你会什么?”

    谢晦:“面首需要的我都会。“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回答。

    “草。”

    姜琰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愤愤起身,一拳挥向谢晦。

    谢晦也不是木桩,会站在那里任由他打,转身躲开之余不忘还手,可见他也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风平浪静,对姜琰也甚是不满。

    零零九惊呼:“打起来了!”

    姜莞坐在原处兴致勃勃地看戏:“打得好,打得再响亮些。”

    看样子让她劝架根本不可能,她不煽风点火就是好的。

    173.  第 173 章   他情愿她对人人不屑

    姜琰本就是尊杀神, 杀招频出。

    谢晦也不差,自小挑起一家大梁,又随军征战, 同样学的是一招毙命的本事。

    两人打在一处,出手就是要对方的命。

    姜莞看得眼都不眨,倒是有出言阻止。

    不过不是呼吁二人别打了,是阻止外面的禁卫军入内干涉,保证二人争斗的绝对公平。

    “姜莞, 再打要出人命了!”零零九在姜莞脑海中弱弱说道, 但见二人拧在一处,显然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它都茫然了, 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就一下子打起来了。

    姜莞拨弄了一下指甲, 才不疾不徐地在脑海中回零零九的话:“我知道啊, 如果两个人闹着玩我就不看了, 谁要看打闹,当然是双方要弄死彼此才看起来有意思哦!”

    零零九听着她雀跃的语气毛骨悚然,这才想起来最疯的正是这位坐山观虎斗的。而她的目的就是要姜琰死。

    如今有男主为她杀姜琰,她阻止才是不正常。

    无论是谢晦还是姜琰,两个人的身上都严重挂彩, 大有不死不休的劲头。

    门外忽然有宦者通传,说有要事。

    姜莞颇遗憾地放人入内, 很亲切地问:“是有什么事呢?”

    宦者见打在一处的两人吓了一跳, 但见姜莞并没有什么反应,就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多嘴,颤颤巍巍道:“晋国使臣忽然入京求见。”

    皆要一击必杀的两人齐齐一顿,姜莞趁着这功夫拿起桌上茶杯向二人扔去, 一人挨一下,不偏不倚。

    “使臣来了,别打了。将我地上的毛毯都蹭得好乱,快爬起来!”姜莞口气恶劣,却十分有效。

    两人从地上起来,中间像被一条紧绷到极致的线系着,那根线随时可能断,正如两人之间的关系那样紧张,随时可能会因为一下外力而再度重新打起来。

    “使臣求见。”姜莞看看握着茶杯冷笑的姜琰,又看看拿着茶杯不言不语的谢晦道。

    姜琰说起话来嘴角都被撕扯着生疼:“不见,我又没见过什么晋国人。”

    谢晦声音喑哑:“我是。”他虽是祁国人,这时候再不抓机会彰显他的重要性显然要被姜琰疯狂报复。

    姜琰摇头:“听不见,有人说话么?”他说着一瘸一拐向姜莞走来。

    姜莞:“你要见,事关两国。”她倒不打算如今就与晋国开战,这也是因为她自己的私心。

    若是姜琰与谢晦私底下谁打死了谁,她倒有的是办法斡旋。现在晋国将此事摆在明面上,她觉得扫兴之余,也不能再放任两人打起来。

    姜琰脸色臭极了,又挂了彩,简直能阴沉得滴下水来。

    “什么晋国使者,冒牌货吧,晋国为什么突然来使者啊?”姜琰说着这话时恶毒地望着谢晦,眼睛眨也不眨,大有不见使者直接弄死他的架势。

    谢晦孤零零地站在原处低下头,看上去十分可怜的样子,也不回答姜琰的阴阳怪气,看上去愈发显得像是姜琰无理取闹。

    姜琰哪里遇到过此等绿茶男,气得牙痒痒,又想怒火中烧地揍人。但他也聪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才是上了当,于是强忍着冷笑看人。

    而姜莞看热闹不嫌事大,爹味儿十足道:“你不要无理取闹了,你看看他都不说话了,多可怜啊。”俨然一副被妾室迷惑的昏聩老男人样。

    她说完自己忍不住吭哧吭哧地笑,感觉装笨蛋真的很容易让自己感到快乐。

    姜琰听见她笑就知道她是故意为之,他暂时不理会谢晦,向姜莞走来,像个跛子。他伸手去掐姜莞的脸,被她气笑:“故意气我是吧?”

    姜莞把他手拍开,将人打得龇牙咧嘴:“使者来了,你赶快接见去吧!”

    谢晦站在稍远处看到二人亲昵动作,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姜琰看向宦者:“将人带去大殿候着。”

    宦者松一口气,终于有借口离开这里,于是忙不迭应下:“是。”而后匆忙退去。

    姜琰这才重新看看谢晦,又看看姜莞:“你选谁?”

    姜莞正悠哉悠哉地喝茶,陡然又被扔了个问题,不大乐意回答:“什么选谁啊?”她大概知道姜琰说的是什么,觉得他真是幼稚得可以。

    “我和他,你选谁?”姜琰用问题证明了他的确十分幼稚。

    “为什么要选?”姜莞不解。

    姜琰:“必须选一个,你选谁,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零零九深以为他又在发疯,急忙提醒姜莞:“姜莞,你一定要好好选,不然我看他要疯。”

    姜莞淡淡道:“有什么好选的?你是我哥哥,他是我养的面首,都是我的,我都要,干嘛要选?”

    姜琰又不能真逼着她如何,只是看她一个态度罢了。现在知道他在她那里是哥哥,而谢晦不过是个面首,他自发觉得是自己赢了。

    他得意地瞥一眼谢晦,趾高气昂。

    如果他没受伤的话则会显得更有说服力。

    姜莞放下手上茶杯,坐正了些道:“既然谢晦是晋人,此次晋国使臣前来想必与他有关,一会儿我带他与哥哥一同过去看看。”

    姜琰被她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开心,瞥谢晦一眼,气哼哼道:“他不过是一介面首,哪有资格往大殿去。”他这时候竟然异常遵守一辈子都没遵守过的规矩。

    “面首是没资格,将他当作我的下人就好了。”姜莞很会变通,又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伤药给二人一人一瓶,叫他们自己上药。

    因为就近原则,她先将药扔给谢晦,才又给了姜琰。

    然而就这么一个动作又让姜琰不开心了。

    “你为什么先给他药后给我药,你果然更在乎他吧!”姜琰嚷嚷。

    谢晦涂药的手一顿,眼如深湖,藏着难辨的情绪。

    姜莞觉得姜琰的思路实在是很异于常人:“因为他离得近。”她实话实说。

    谢晦的手这才重新动起来,深湖中的情绪消弭得无影无踪,他本就不该拥有情绪。

    姜琰被她这个理由说服,依旧不大满意的样子,坐在那里哼哼唧唧。

    姜莞忍不住在脑海中与零零九吐槽:“我不要养一百个面首了!”

    零零九好奇:“为什么?”

    “男的太烦了。”姜莞说的不止是姜琰,也有谢晦。谢晦在那里不动声色地装可怜,试图让姜琰背一切责任,也让人生气。

    零零九想到刚刚谢晦和姜琰大打出手的场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姜琰胡乱上了些药,晾了那晋国使臣好久,才对姜莞道:“走吧。”她要去看什么他从不会拦着,哪怕是上朝他也愿意带姜莞一起,只不过他不愿意上朝罢了。

    姜莞看了眼谢晦,谢晦将药瓶放好,自发到她身后站着,他也是一瘸一拐的。

    姜琰看他同样没讨到什么好处,这才高兴了些,从大门处出去。

    姜莞紧随其后,谢晦便跟在姜莞身后。

    零零九看着这一幕十分唏嘘,打死它它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男主们能如此“和谐”共处。虽然这并不和谐,但好歹也是共处。

    姜琰伤成这样还要驾他那八骏辇,并且说什么也不愿带着谢晦一起坐,铁了心地要谢晦在后面跟着跑。

    谢晦茶味儿十足地对姜莞坚强道:“无妨,我跟着就是。”

    姜莞冷酷无情:“那你就跟着吧。”

    零零九作为旁观者觉得姜莞可真是渣透了,渣男好歹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哄一哄人,她连好听的也不说,全然只顾着自己开心。

    姜琰见她如此冷硬,又高兴起来。他情愿看她对人人不屑,也不愿见她处处留情。

    他一高兴,驾起车来又是手舞足蹈,路上险些踩死好几个宫人。他与姜莞坐在马车上,谢晦在其后追着。

    零零九感叹:“谢晦可真可怜,你之前还感谢他为你杀了谢明月,这时候又将他丢在一旁。”

    姜莞语气不佳:“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对他不好?”

    零零九讪讪的:“我不敢,我只是觉得他既然为你杀了谢明月,或许你该对他好些。”

    姜莞:“我都将药囊送他了,跟他算是两清。再说了,我又没求他为我杀人,是他自己自愿为之。至于对他好些啊,我这人从不同情男人。他可是晋国太傅,没必要因为让他跟一跟车就觉得他可怜吧。”

    零零九一想也是,姜莞救的那些女孩不知道比他惨多少。

    八骏辇很快在太极殿外停下,姜琰扶着姜莞从马车上下来,见车后空无一人,不禁感叹:“你看他也就那样,连车都追不上!”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贬低谢晦。

    “谁跑得过马?”姜莞倒不是为谢晦说话,只是单纯地发表疑惑。

    姜琰这才老老实实地闭嘴,带着姜莞往殿里去,口中充斥着对各种的不满:“你说为什么要修这么多台阶呢?是想将皇上活活累死在这里吧。”

    姜莞走着也累,难得赞同地点点头。

    “赶明儿我让人将这台阶都填了。”姜琰愤愤。

    “那要怎么上去呢?“姜莞好奇。

    二人随意说话便进入太极殿中。

    来访的晋国使臣只有三人,见人从大殿外入内,三名使臣立刻站起行礼:“晋国使者见过皇上、郡主。”

    姜琰到龙椅上坐下,并要拉着姜莞和他坐在一处。

    姜莞才不要和他挤着坐,自叫人挪了椅子来,坐在椅子中。她坐好才抬眼打量使臣,目光顿了一瞬。

    下方站着的所谓使臣不是相里怀瑾又是何人?

    姜琰若是知道晋国国君在以使臣之名出现在祁国皇宫,只怕要很爱惹事地将他直接杀死在这里。

    174.  第 174 章   你是处子之身么?

    姜琰居高临下, 审视地望着下方相里怀瑾,忽然开口:“你抬起头。”

    姜莞心想果然都不用她开口,姜琰又不是傻子, 自然看出相里怀瑾与众不同的脸。

    但凡书中长得有些好看的大多不凡,尤其是男女主必然要美得帅得各有特色。姜莞能有此容貌还是多亏了自己努力长得好,倒是和原著没多大干系。

    毕竟世上总要有好看的炮灰,也要有不好看的炮灰。

    相里怀瑾依言抬头,神情自若, 丝毫没有慌张。

    姜琰自觉下方的晋国使者与谢晦模样很难分出高下, 他瞬间有了聪明的想法。

    “晋突派使臣至祁,所为何事?”姜琰慢吞吞问。

    “此次前来,盖因我晋国太傅, 谢晦。”相里怀瑾不卑不亢道。

    姜琰眉头一挑, 装聋作哑。他在不回答别人问题一道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谢太傅他……”相里怀瑾刚开了个头。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

    大批宫人终于跟上, 其中就包括谢晦。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进殿站好, 谢晦同样步履无声地站到姜莞身后。待看到下方的站着的相里怀瑾,他险些绷不住脸上神情。

    好在他自控能力向来很好,并没有极其失态,但也实在是……

    皇上真是胡闹。

    相里怀瑾看见姜莞身后的谢晦也愣了一瞬,一夜未见, 谢晦进展竟如此快,这就已经站在姜莞身后。

    姜琰干嘛吃的?

    姜琰好整以暇地看看谢晦, 又看看相里怀瑾, 笑了:“相识?”

    谢晦沉默不语,在他搞不清楚相里怀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闭嘴是最好的办法,省得双方言辞有冲突, 被看出问题。

    “是与那位大人相识。”相里怀瑾答道。

    “大人?”姜琰笑着摇摇头,“郡主身后站着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大人。”

    相里怀瑾突然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郡主今早刚收入的面首。”姜琰不紧不慢道,还不忘端详着相里怀瑾的脸色。

    草!

    郡主的面首。

    相里怀瑾觉得自己脑袋被炸成了烟花,谢晦好快的动作啊,他一不留神谢晦就成姜莞的面首了。

    他脸皮都麻了,面无表情地张嘴道:“皇上,您大概有所误会,那是我们晋国太傅,所以我与他自然相识。”

    姜琰故作惊讶:“是么?可他已经亲口答应做郡主的面首,根本不曾提及过什么太傅之事啊……”这纯粹是姜琰栽赃陷害,谢晦一开始便说过自己是晋国太傅一事。

    相里怀瑾看看谢晦,见他依旧没什么神色,却并不信姜琰的话。

    “总之那是我们晋国太傅,还有诸多官员,也被您拿了去。”相里怀瑾平静道。

    姜琰摇头:“不知道。”他当然知道,昨夜他让禁卫军好好善后的,大约这使者所说的诸多官员就是客栈中谢晦剩下的同党。

    相里怀瑾见他装疯卖傻也不急,直接说明:“昨夜您在太平楼外纵火放箭又带走的许多人中就有我晋国官员。”

    姜琰笑笑:“如此良辰美景,说那扫兴的话做甚?开宫宴,一同吃喝,纵情享乐岂不美哉?”

    如此明目张胆的糊弄。

    相里怀瑾脸上笑意一下淡了:“不若先议正事,议罢再吃喝。”

    姜琰:“如果我没有吃饭,我根本无法与人谈论正事。”他完全学会姜莞的话术,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无赖。

    相里怀瑾望向姜莞,也觉得自己不亏:“那便先用饭吧。”他好久都没和姜莞一同用过饭了。

    姜琰觉得这小使臣颇识趣,比谢晦看起来要顺眼多了,心中想法越发坚定。

    大太监着宫人下去摆宴,这段时间空下来,姜琰也没有要谈正事的意思,反倒说起闲话。

    “你叫什么?”姜琰十分八卦,很感兴趣地盯上相里怀瑾,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想将之纳入后宫。

    若真是如此,祁、晋两国倒真要一战。

    为了捍卫皇上的尊严罢了。

    相里怀瑾古井无波:“臣姓萧,单名一个瑾字。”他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掠过姜莞,带了些微不可查的笑意,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

    姜莞听到他如此回答同样换个姿势,目光停在他身上。

    “萧瑾啊。”姜琰咀嚼其名,“你可有婚配?”

    哪来的七大姑八大姨?!

    好八卦的皇上!

    相里怀瑾从未被人如此直白问过婚嫁之事,加之姜莞坐在一旁。他耳朵一下子热起来,深吸口气道:“臣未曾婚配。”他才不是回答姜琰,这话主要是说给姜莞听的。

    “未曾婚配甚好。”姜琰露出满意的神色,也很难让人明白他究竟在满意什么。

    相里怀瑾并未搭话,出演一名正直的使臣。

    “那你可还是处子之身?”姜琰笑眯眯地问话。

    姜莞抿着唇角,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谢晦闭了闭眼,昨夜他同样被姜琰问了一样问题,没想到今日就被问到自家皇上头上,他的心情实在是复杂。

    相里怀瑾更是瞠目结舌,脸一下子红起来。

    他知道姜莞的哥不是什么正经人物,却没能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种话。

    这话实在很是冒犯,莫说相里怀瑾还是皇上,便是这句话随便去问什么人,也是要挨上一顿好打的。

    姜琰看着相里怀瑾羞怒的脸,更来劲了,甚至坐直了些。

    相里怀瑾要极努力才能摁住自己上去揍人的冲动,余光里是姜莞带着轻轻笑意的微亮眼睛。

    他一下子躺平,觉得这又不算什么了。

    姜莞见过他更加狼狈不堪的时刻,他在谷底的时候正好是在她身边的时候。

    相里怀瑾瞬间平静下来:“还是。”

    姜莞眨眨眼看向他,倒也没太大感触。

    反倒是零零九在姜莞意识海中飞上飞下:“啊啊啊啊!姜琰他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当众问这种话,他真是个疯子!”

    姜莞没表示出任何态度,和看闹剧一样。

    零零九很快从羞恼中抽身,又感叹:“不过相里怀瑾可真是守身如玉啊。”它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偷瞄姜莞的神情,十分贼眉鼠眼。

    姜莞似笑非笑:“我从不以贞操论人短长。不过我呢,个人喜好,只喜欢干净漂亮的男子。”

    零零九听得一愣一愣的,绕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大约是说她不会看不起处子与否,但她只喜欢干净的男人。

    姜琰越看相里怀瑾越满意,很亲切地道:“做使臣很苦吧?”

    相里怀瑾觉得若是使臣天天要应付姜琰这样的人那确实够苦,但还是敷衍道:“还好。”

    姜琰感到十分吃惊:“怎么会还好?天天应付我这样的人难道不觉得辛苦么?”

    零零九忍不住吐槽:“倒很有自知之明。”

    相里怀瑾一惊,难不成姜琰竟然会读心之术?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无稽之谈。若姜琰真会读心术,这时候早知道他是晋国国君,眼下哪里还会如此风平浪静。

    相里怀瑾呵呵一笑,十分违心:“还行。”

    姜琰不信:“你说谎。”

    相里怀瑾心说那能怎么办,总不能直说确实如此吧。他不想与姜琰胡搅蛮缠,学着他装聋作哑一言不发。

    姜琰却开心了:“我知道你心中如何想,做使臣也诚然是件很辛苦的事。”

    众人沉默,不知道他这又唱的哪一出。

    谢晦隐隐觉得眼前场景十分熟悉,有些做梦似的幻觉。他好像知道姜琰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做使臣如此疲累,不若换个活干。”姜琰甚不正经地哄道。

    相里怀瑾一怔,以为姜琰是想策划他反水,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挖墙脚挖到他自己头上来了。

    姜莞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来垂眸观赏起自己的手指。她同样知道姜琰接下来要发表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不若做我女……皇妹的面首。”姜琰挑衅地看向谢晦,“皇家之中,我最宠爱她。你们若能将她伺候好,我自少不了恩赏,不必做使臣四处低头要好得多?”

    相里怀瑾愕然站在原处,露出入宫以后的第一个震惊的神情。

    草。

    姜琰在说啥?

    自打姜莞“死”在他面前后,他罕见地再有什么情绪波动,种种感情、情绪,仿佛随她一同去了。

    也正因此,他行事甚至带了无情。

    然而眼下他觉得他的情绪都回来了。

    谢晦沉迷地看着姜琰,面对他挑衅的目光,头一次隐隐约约品明白了些后悔是什么滋味。

    他何必要与疯子论短长呢?害得疯子为了报复他捎带上了自家皇上,这是怎样混乱的场面?

    谢晦昨夜有姜琰在一旁讨嫌,是以未曾睡好,如今他听见姜琰在那里疯狂招徕相里怀瑾做姜莞的面首,他头好痛。

    零零九已经在姜莞脑海中完全傻眼,想不明白它的世界哪里出了问题。

    姜莞叹一口气:“你不觉得这事应该先问过我的意见么?”

    喜气洋洋的姜琰一顿,立时从龙椅上走下来蹭到姜莞身边去:“是该先问你的,我太开心了,一下子忘掉了!”他嬉皮笑脸,极不正经。

    “那你愿不愿意要他做面首?”这兄妹二人宛如强盗,俨然已经定下相里怀瑾其人,大约他的意见实在不重要。

    相里怀瑾一听要询问姜莞的意见,本来就复杂的心情愈发复杂,却是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她愿不愿意。

    姜莞装模作样做思考状。

    姜琰又补充:“你若不愿意也无妨,我总不至于叫他辞了官无处可去。总之我这宫中还余下许多空位,他做妃子也是做得的。”

    175.  第 175 章   中庸、制衡

    姜莞素白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 相里怀瑾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知道那是她素来思考时惯爱的举动。

    “多这么一个面首也不多。”姜莞沉吟道,“模样倒是够资格了。”

    她说罢含笑看向相里怀瑾, 将所有难题都推给了他,偏偏还让人丝毫无法狠下心来责怪她。

    三人听到她的答案,心中都是不同滋味儿。

    姜琰拍板决定:“既如此,萧……萧瑾,你便收拾收拾到宫中来吧。”他深谙制衡之道, 绝不容许姜莞的面首中只有一人。只有两相牵制, 相互平衡,他才能稍微放下心来。

    相里怀瑾心中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却仍旧保持理智, 心知他先是晋国国君, 再是相里怀瑾。

    无论他究竟如何想, 他断然是无法留在祁国做姜莞的面首的。

    是以相里怀瑾极冷静道:“我无法……”

    他话只开了个头, 就见姜琰坐正,一双眼中笑意全无:“你无法什么?”

    姜琰罕有面无表情的时刻,哪怕杀人时也喜爱故作姿态,装得大喜大悲。他面无表情时叫人看了心慌,总觉得他整个人被层什么黑暗的东西笼罩着, 像是下一刻就会掏出利器将人捅死。

    相里怀瑾丝毫不惧他夜叉般的面色:“我身负晋国使命来此,使命未成我却留在祁国, 我问心有愧。”

    姜琰向后一倒, 背靠冰冷龙椅一笑:“你要的人我可以放了,并派人送他们安全回晋。但是你和他,需要留下。”

    他少与人讨价还价,说起这些话时也是强势得不行, 很难让人相信他真的会放人。

    他怎么看都像是只会撕毁合约的人。

    相里怀瑾闭眼一瞬,再睁眼时道:“多谢皇上厚爱,请您先放了他们。”他想法似乎变得甚快,这就好像又要留下来了。

    他身边站着的两名晋臣再忍不住,豁然抬头,直要开口说话,却在相里怀瑾的一个眼神下重新低下头去,看上去一口牙咬得死紧。

    姜琰看到这一幕依旧噙着笑,眼中划过几道若有所思。

    而谢晦则依旧面无表情,哪怕国君很快要与他共侍一夫,他依旧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酷神情。

    零零九大惊:“他他他,他这是同意下来了么。”

    姜莞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能弄走几人是几人。他又怎么会想真心留在这里,换你选你是喜欢做皇帝还是做面首?”

    零零九小声说:“我做不好皇帝,我还是做面首吧。”它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十分没有追求。

    姜莞一叹:“虽说人各有志,但你这也实在是……罢了,做面首也没什么不好,吃软饭也不容易的。”

    姜琰突然笑起来,似乎毫不意外相里怀瑾会答应下来他的话。他怎么看都不大有像是要放人的架势,更像是在诓人同意后不履行承诺。

    但晋人没得选。

    他心情大好,为姜莞后宫中又塞了人而感到喜悦。他冲相里怀瑾招招手:“你便可以直接去郡主身后站着了,尽早适应你的新身份。”

    相里怀瑾向着姜莞走来,顺从地在她身后站定,顿时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熟悉感。他过去便是时常在姜莞身后,如今时过境迁,倒是重新站回来了。

    姜琰看着姜莞身后一左一右的二人,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他还未来得及细思是哪里不对,大太监又来了:“皇上,宴席已经备下,您看?”

    姜琰再看一眼相里怀瑾与谢晦二人,笑笑:“摆宴。”

    一行人便向昭阳殿去。

    昭阳殿许久未用,因为姜琰也不□□请别人。他倒是常常请姜莞用饭,但他也是不去昭阳殿的,直接在太极殿外烧烤。

    东宫西宫列宫相望,延绵郁起。

    昭阳殿中,金粉描绘的如意云纹贴地,龙涎香涂壁。

    姜琰这次宴请由于被宴请对象之一的相里怀瑾已经成了姜莞的面首,这下只有除了他以外的两个晋臣如坐针毡地坐在殿中。

    姜莞跪坐在矮几前,跪在她身侧一左一右的是相里怀瑾与谢晦。

    宫人们鱼贯而入,托盘上是各种精致菜色。

    一盘盘珍馐在姜莞面前被放下,相里怀瑾已经熟练地拿起筷子预备给她备菜。他过去就常干这活,如今做来更有行云流水的熟练。

    谢晦知道二人有一段往事,如今看见相里怀瑾的动作,便不受控制地去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往事能让他做这些手到擒来。

    谢晦也习惯伺候姜莞,但并没如何伺候过她用饭,这么一比明显落了下风,不及相里怀瑾来得亲昵。

    姜琰看着相里怀瑾殷勤伺候的模样不爽起来,平日伺候姜莞的活都由他做,现在看相里怀瑾伺候姜莞不说,二人之间还有一种别样的默契,他就不乐意了。

    谢晦怎么那么没用啊!明明是他先来的,反而被这个后到的钻了空子。晋人能不能争起来,最好互不相让,这样其乐融融地看起来有什么意思。

    姜琰连用饭的胃口都没有了,看着相里怀瑾为姜莞布菜,心里怄得慌。

    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一顿饭在姜琰的不爽,谢晦的沉思中用完。唯一开心的大约只有相里怀瑾,倒是找回了久违的感觉,即伺候姜莞的感觉。

    姜琰愤愤地用筷子戳着盘中餐,一双眼几乎粘在姜莞身上。

    可惜姜莞埋头用饭,看也不曾看他一眼,终于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喜新厌旧。

    姜琰心痛。

    谢晦见二人一人伺候一人用饭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倒是很快转变思路,与姜莞说起话来:“谢明很想你。”

    相里怀瑾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看向谢晦的目光沉沉。

    二人本来在一片默契之中,就被他一句话打断。

    姜莞咽下口中食物,侧目看向谢晦,似乎并不了解场面之下的暗流涌动,眨眨眼问:“是好久没见谢明了,他如今在哪里,晋国么?”

    谢晦自然而然地接话:“是,他在晋国都城,正在师父那里学习。”

    姜莞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问:“是在学什么?”

    谢晦便答:“文武各学一些。”

    姜莞笑吟吟的:“这个年纪就应该玩嘛,学也不那么重要,现在不玩难到要等他长大再玩?你不要逼他太紧了。”

    谢晦点头:“你说的是,回去以后我会对他松些,不叫他如此紧张。”

    姜莞给他一个笑容。

    相里怀瑾觉得这笑容刺眼,将已经剔除鱼刺的鲜嫩鱼肉夹在姜莞面前的小碟中道:“莞莞,吃鱼。”

    姜莞顺手夹过鱼肉咀嚼,毫不与相里怀瑾客气。

    谢晦默不作声地听着相里怀瑾这声“莞莞”,觉得刺耳。

    姜莞兼顾二人,一会儿用些相里怀瑾处理的菜品,一会儿又与谢晦说两句话,不偏不倚,对谁都十分公平。

    零零九在脑海中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处理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偏向任何一人的同时还将二人都安抚得服服帖帖,让他们在良性循环中不断竞争。

    它真是十分佩服姜莞。

    姜琰用中庸制衡之道让二人互相牵制彼此,但还是姜莞将这一套玩得更是炉火纯青。在三人的关系中她就是三角形的顶点,占据着最上方的地位,同时保持住三角形的稳定性,让自己永远位于最上。

    姜琰坐在上方终于看到二人互不相让,也不觉得开心,反倒看着一起不顺眼起来。他也不甘示弱,在上方胡乱找些由头与姜莞说话:“饭菜可还可口?”

    他刻意吩咐大太监,让之交代厨子按照姜莞道口味备菜。只是看姜莞用饭也察觉不出她吃得究竟满不满意,因而才有此一问。

    两个晋臣本在埋头用饭,突然听到他问话不禁吓了一跳,一个个急忙抬头看向姜琰,胡乱咽下口中饭菜预备答话。

    然而二人抬起头才看到这位暴戾恣睢的皇帝目光从头到尾压根儿没落在他们身上,于于是也不确定这话究竟是不是问他们的,一个个惴惴起来,不知该不该答。

    好在姜莞也没让他们纠结太久,抿了口谢晦用银匙盛得甜汤开口:“还好。”她日日吃的不就是这些,姜琰这么问实在是没话找话,但她也不吝于分姜琰一些注意力将之安抚一番,省的他发疯。

    况且她若只在相里怀瑾与谢晦之间周旋未免显得刻意,偶尔兼顾一下姜琰也好提升二人的危机感。

    姜琰见她还有功夫顾及自己,顿时如炸了毛的猫般被安抚下来。虽然他依旧看二人不顺眼,但也不至于到一定要将他们弄死的地步。

    姜莞总是要有面首的,他作为老父亲虽然觉得世上千千万万男子都配不上他女儿,但也总要学着放手,不好将姜莞一直拴在身边阻止她做这做那。

    所以尽管他不乐意见姜莞对二人假以辞色,但他讨厌的一直是谢晦与相里怀瑾,他从没迁怒于姜莞过。

    “你若喜欢哪道,我便让御膳房在日后多做一些。”姜琰展示着自己的权威,同时居高临下不无得意地望着二人。

    这是他能做到的,他们能做得到么?

    176.  第 176 章   和男人交流让我好疲惫……

    三人没有一刻闲着, 但凡姜莞醒着,他们必要微微一笑,而后在姜莞面前争奇斗艳, 像三只开屏的孔雀。

    姜莞一开始还觉得有趣,以刻意平衡三人关系为乐,从中甚至摸索出了些平衡大臣间的要诀。

    三人对她的感情不一而同,但处理关系法要诀以小见大倒是通用的。

    宴席撤下,两位使臣被安排去宫中歇息。

    姜琰不高兴就爱作弄别人, 又不好对姜莞发作, 只好将矛头都转向两个使臣。他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并不值得提倡的酒桌文化,软硬兼施要两位使臣喝酒。

    相里怀瑾尽力阻拦,然而两位使臣依旧被见缝插针地灌了不少酒, 二人醉熏熏地被抬走。

    殿中除了侍奉的宫人以外就只剩下面面相觑的四人。

    姜琰怎么看二人与姜莞贴在一处怎么不满,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角:“都已经用过饭了, 你们也不必总待在郡主身边伺候, 去一旁坐下吧。”

    相里怀瑾微笑:“莞莞若是渴了,也需要有人为她倒水,还是罢了。”

    姜琰眉头一皱:“你叫她什么?”他感到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莞莞。

    谢晦眼皮不抬,不动声色地剥了葡萄放在姜莞面前的冰碗中, 看得零零九一愣一愣的。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闷声发大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相里怀瑾还未曾发现谢晦的小动作, 继续同姜琰掰扯:“莞莞啊。”

    他极快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并对此感到骄傲:“我既然已经是郡主的面首,再郡主郡主地叫她未免显得太生硬,叫个昵称也能显得亲昵一些。”

    零零九听得目瞪口呆,对他适应新身份的能力而感到震惊。

    怪不得他当狗当得也很自然, 哪怕不做狗了见到姜莞时也并不显得尴尬,因为他实在很能认可自己的任何身份。

    譬如现在,他就像个花枝招展的妖精,十分生动地跟姜琰叫板。

    姜莞用筷子插着葡萄送入口中,对谢晦露出一个笑容。

    谢晦看上去对这个笑容并没有太大反应,好像一棵老树,又仿佛已经入定的老僧,完全不近女色的样子。

    只不过仔细看他也能看出来些分别,他明显剥得更认真了。

    可见姜莞的话不是对他完全没影响。

    姜琰已经气到发疯,他原先想用相里怀瑾制约谢晦,毕竟二人样貌差不多,应当有相仿的竞争力。但他没想到刚才还看上去正气凛然的相里怀瑾摇身一变,变成了十分欠收拾的嘴脸,比谢晦还要可恨。

    最可恶的还是他一个面首竟敢叫姜莞“莞莞”。

    他凭什么?

    姜琰冷笑:“你只是面首,看清你自己的身份,郡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得的?”

    相里怀瑾面色一白,显得委屈之余又有些楚楚可怜。他没理会姜琰,反倒不安地看向姜莞颤颤巍巍问:“莞莞,我不能这么叫你么?”

    姜莞这才从葡萄中抬起头,并不大在意:“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相里怀瑾矜持地抬头看向姜琰,微微一笑:“莞莞看来不大在意我这么叫她。”

    谢晦适时道:“莞莞,喝茶。”他擦了手又为姜莞倒了杯清茶,并不让她吃太多葡萄。

    相里怀瑾与姜琰齐齐听到他这一声莞莞,二人纷纷闭嘴转而看向他。见他面前摆了许多葡萄皮,又见他奉上清茶,瞬间也没有继续彼此斗嘴的欲望,皆感觉被谢晦钻了空子。

    最感到不适的还是姜琰,他油然而生出一种辛辛苦苦种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之感,心肝儿直疼。

    这什么东西,也配叫姜莞一声莞莞。

    姜莞接过茶瞥一眼上方坐着的气得将要杀人的姜琰道:“不过是称呼,哥哥何苦在意?”她鲜少叫姜琰哥哥,是以姜琰听了她这句话后瞬间被安抚下来,心中虽不大舒服,到底也没有那样计较了。

    左右他和姜莞才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他们是兄妹,有共同的姓氏,而这两个面首又算得上什么呢?只不过是姜莞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姜莞这辈子只会有他这么一个兄长,却会有无数面首。

    根本不用姜莞再开口多说什么,姜琰已经将自己安抚好了。

    “你若喜欢,叫我莞莞又或是阿莞也是使得的。”姜莞又补充一句。

    这下姜琰高兴了,开心于他享有同样待遇,并有姜莞亲自哄他。他已经将姜莞的解释当作哄他了。

    而不大开心的又成了相里怀瑾,他向众人炫耀他与姜莞之间的不一般,却不成想独有的称呼被谢晦偷走,也被姜莞解释得仿佛并不重要。

    相里怀瑾沉默地坐在一旁,瞧着为姜莞添水的谢晦,只觉得太傅真是不动声色的狡诈。

    他一直知道谢晦善谋略,却不曾想在这种事上谢晦也要谋算,真是太阴险了。

    说来说去,最后倒是谢晦得的好处最多。

    相里怀瑾陡然警醒,瞬间对谢晦生出十二万分的防备。

    此时不在晋国,他们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君臣,他们是敌人,需要彼此从姜莞那里争得宠爱。

    这么想来他实在是适应能力很强,已经极快融入了面首这一身份。尤其是他刚刚对着姜琰的模样,实在是很生动的外室嘴脸。

    他不仅做狗做得十分出色,做面首做得同样不错。

    姜莞看着闷闷不乐的相里怀瑾又道:“你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人,还有哪里不开心的。”她这话虽是说教的语气,却奇迹般地让相里怀瑾重新愉悦起来。

    是啊,他与莞莞认识得最早,旁人如何能及。

    如此一想,相里怀瑾心满意足。

    姜琰正要试着叫一声阿莞来舒服舒服,就见姜莞舒了个懒腰打哈欠道:“我困了,要回去歇息。”她说罢自己站起身来,三人一同跟上她。

    相里怀瑾与谢晦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姜琰则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与她并肩而行。

    姜琰的快乐十分简单,在这时候获得了巨大的优越感,便十分快乐。

    姜莞回宫午憩,将三人关在门外,终于获得安宁。

    她往床上一倒,感到久违的疲惫。

    “和男人交流让我好疲惫。”姜莞在脑海中叹息。

    零零九深以为然,它同样发现问题,男人争起宠来也差不到哪去,比内宅争斗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实在很让人心神疲惫。

    毕竟姜琰一个不开心就要直接杀人,而内宅之中是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血腥的。

    零零九同情起姜莞来:“一个两个面首就这样,日后一百个面首可怎么办啊。”它发自内心地感到担忧,对姜莞的后宫前景实在不看好,一群不省油的灯。

    姜莞冷笑:“还一百个面首,这两个我就要很快将他们打发了。”

    零零九吃惊:“你并不打算收下他们吗?”

    “他们哪一个是能安安份份待在这里的?”姜莞反问,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小心压到自己瀑布似的长发,忍不住将眉蹙起,撑着身子将头发从身下□□。

    “那这算什么事啊?”零零九喃喃,总觉得是姜莞吃了亏。

    本就是几个男人之间的不慎,倒连累姜莞收面首。收面首就罢了,相里怀瑾与谢晦又不能一直安安份份地在这里做姜莞的面首,总有一日要离去。

    他们跑了,众人又要如何看待姜莞?

    姜莞宽慰它:“没关系,我也不会吃亏。”

    零零九:“……这要如何不会吃亏?他们总会跑掉。”

    姜莞微笑:“总不能让他们来去自如,白白跑了。”

    零零九一愣,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姜莞哪里会毫无代价地哄人呢?自打看到相里怀瑾混入宫中做使臣的那一眼起,她心中已然有了成算。

    姜琰哪怕不主动提出留下相里怀瑾,姜莞也会百般暗示将他留在宫中做自己的面首。而姜琰的配合,只是让她少一道程序罢了。

    将相里怀瑾与谢晦都扣在自己手上,姜琰不明白相里怀瑾的价值,她却清楚。

    二人要走,必然要先过她这一关。

    而她又怎会轻而易举地放他们离开呢?

    相里怀瑾与谢晦如何想她并不要紧,他们会不会因为过去那些“私情”从而向她吐露计划也并不要紧。

    只要他们在她手上,要离开祁国必然要经她首肯,而她就可以借机与相里怀瑾谈判,扒下一层油水,以及签订一些合约。

    至于感情在整个计划中只能起到一些推动作用。

    三人对她的感情她如何看不出来?但没关系,感情也是可以利用的。

    男人的本质是贱,哪怕被骗依然甘之如饴。

    她何尝不是利用相里怀瑾对她的情意让她留在宫中,换一个人相里怀瑾哪肯留下做面首。对谢晦亦然,哪怕谢晦对外有感情障碍,他依旧愿意暂时留在她身边。

    他们对她的信任成为她挥向他们的刀刃。

    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较于虚无缥缈的感情,姜莞更喜欢能够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比如说权力。

    至于对姜琰,她没有一刻不在利用姜琰。

    她编织的网已经渐渐收起,将整个祁国网入其中。

    177.  第 177 章   我可以是

    姜莞一睡便到了晚上, 实际上她下午便醒了,但实在不想与三人多说什么,就在房中装睡。

    她趁着这时候将接下来的谋算好好梳理一通, 谋断而后定,胸中有丘壑。

    直到黄昏时分,她才装着刚醒来的样子在房中梳洗打扮。

    她醒来的消息刚传出去,三人便齐刷刷来了。

    饶是零零九看到三人齐齐而来的样子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为姜莞感到窒息。这种时时刻刻被人黏着的压力实在太大, 让人无法呼吸。

    在原著中沈羞语同样是被三人强取豪夺, 只不过她远不及姜莞自由,更没有自主的权力,在三人手上浮浮沉沉, 像是漂泊无依的浮萍。

    原剧情里沈羞语被姜琰金屋藏娇, 是完完全全被他十分变态地用手臂粗细地锁链锁在床边, 并有宫人十二个时辰内严加看护。

    沈羞语后来精神上都出现了些问题, 还是谢晦一直试图救她,才没叫她精神崩溃。

    最后在相里怀瑾攻入祁国,她才被解救,算是有了个好结局。

    但伤痕已经存在,注定是无法恢复如常的。

    况且谢晦与相里怀瑾并不能做到真正体贴与无微不至。

    一个新皇, 一个权臣,又哪里能对弱者做到真正感同身受。

    他们是报恩, 是同情, 是怜惜,又或是喜欢,但这些感情只足以让他们去请郎中为她诊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她心中想法。

    担心她因在姜琰那里的创伤使她性格偏激伤害自己, 他们派人时时看管着她,这反倒加剧沈羞语的不适。

    她已经被看管够了。

    最后书上一笔带过是好结局,或许沈羞语彻底心死安静下来不吵不闹对男人们来说十分省心,的确是好结局。在相里怀瑾的统治下世界渐渐好起来了,也是好结局。

    一个女人的心情如何根本无人在意。

    所以当三个人在姜莞醒后纷纷过来时,零零九感受到久违的压抑。

    它忽然意识到男主们根本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专断独行。他们还是像过去对待沈羞语那样根本不给姜莞喘息之机,还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而姜莞在它看来做得已经非常强势,在三人中也占据主动权,可是男人似乎永远没有分寸感,也不懂得给他人空间。但凡他们喜欢,便要时刻在一处,根本不顾对方想法。

    就像姜莞醒了,他们就要立刻过来,说是三个人争宠,实际上也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

    姜琰挤过相里怀瑾与谢晦,率先入门:“你睡了好久!”

    姜莞一面由八珍梳头,一面漫不经心地答:“不能睡么?”

    姜琰顺手接过八珍手里的梳子,为姜莞梳头。

    相里怀瑾与谢晦这才入内,看见姜琰的动作,皆缄默不言。

    相里怀瑾到底在姜莞身边久,熟悉她的习惯,转身去桌边为她倒了温水让她在梳妆时捧着喝。

    而谢晦则一直站在她身边等她吩咐。

    零零九只觉得可怕,若是姜莞性格不那么强势,又或是她没有手段,是不是就会和沈羞语一般下场。

    姜琰哼笑:“自然能睡,你爱做什么做什么,还有谁能管得了你?”

    姜莞没好脸色:“那就闭嘴。”

    看出她心情不佳,三人倒识趣地未曾再说什么。

    姜莞又问:“你捉的那些人放走了么?”

    相里怀瑾同样看向姜琰,心中窃喜。姜莞主动帮他询问,姜莞心里有他。

    姜琰一怔,不大高兴,以为姜莞这么快就向着相里怀瑾与谢晦说话,闷声道:“人还在牢里。”其实他关着这些晋国臣子们也没多大用处,毕竟他是一个盼望祁国灭国的人,自然也不会针对晋国做什么。

    万一他一不小心将晋国弄死,祁国反倒势大,又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时候才能灭亡。

    但他就是要扣着这些人,因为他是个损人不利己的人。

    他得不得到好处无所谓,大家一起得不到好处烂掉才是最好的。

    “你既然答应了,就快将人放了,要不然我被他这么伺候都觉得不舒服。”姜莞嚷嚷。

    姜琰轻嗤一声:“你平日被人伺候我看挺理直气壮的,也不见你觉得不舒服。”

    姜莞:“你若直接将他抢来,不答应他许多要求我自然理直气壮!明明你先答应的又不做到,我好没面子啊。”

    姜琰一听她这么说便忍不住笑了:“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这些。”

    姜莞指责:“别嬉皮笑脸,本就是你的错!”

    姜琰笑得前仰后合,手中梳子都拿不稳了。

    相里怀瑾与谢晦看他性情变化多端,忍不住皱眉,为姜莞的生活环境感到不满,心中有了决断。

    姜琰笑够了才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下次一定不答应许多,直接将人捆来给你,好不让你那么内疚。”

    姜莞微笑:“这才对么。”

    姜琰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又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他心情实在很好,也不愿意姜莞不爽,很爽快地答应下来:“我这就派人将他们放了,开心了吧?”

    姜莞撇嘴,翻了个白眼:“你放了他们我开心什么?我连人都没见过。”

    姜琰笑着为她梳头,一面随口问:“那你要见一见他们么?”

    “不要。”姜莞拒绝得很快。

    姜琰彻底高兴起来。

    相里怀瑾与谢晦同样心情不错,他们一直担心的被抓捕到牢房中的官员被放出,他们实行计划时也能更加放开手脚。

    难得一片其乐融融,所有人看上去都还挺高兴的。

    但凡四人在一处,场面就很难安静下来。在经过一夜聒噪后,姜莞终于等来了安静的睡眠时刻。

    姜琰扭扭捏捏一直不愿离去,端要看姜莞今夜要如何睡。

    便是相里怀瑾与谢晦也不由自主有些紧张,怕又期待着她拉他们履行面首的职责。

    姜莞恹恹地看着众人:“都留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一顿,领会到这是让所有人离开的意思。

    姜琰乐了:“你好好歇息。”

    而后他又看向相里怀瑾与谢晦二人,志得意满:“还不快走?”

    三人齐齐从殿中退出,彼此相视一眼,各自散开。

    姜莞坐在矮榻上敷手,看上去没有半分困意。

    八珍倒张罗着要为她关好门窗,好不让房中放了冰块的冷气窜出。

    姜莞漫不经心道:“留一扇窗户别关严实。”

    八珍虽然不解,却很听她话:“是。”

    忙完房中琐事,她便凑在姜莞跟前一边帮她敷手,一边同她闲话:“郡主新得了两个面首,倒是很好的事情!”

    姜莞笑笑:“这有什么好的。”

    “大约是因为那两人模样还不错,看上去还挺赏心悦目的。若是踏实本分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世上男人但凡有些姿色便心思活络,郡主还是要提防着些。”八珍十分贴心地为姜莞出谋划策。

    姜莞很是受用:“我知道了。”

    八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我远远看见其中一个,只觉得那人长得很像小瑾。”她坡感慨,完全没看出那就是相里怀瑾,只以为是二人长得极其类似。

    陈留一事后小狗小瑾伤心欲绝,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事让郡主府上下许多人都感到难受。

    毕竟是这样一条忠犬。

    姜莞沉吟,十分诚心地问:“或许你有没有想过那就是小瑾呢?”

    八珍愕然,看上去十分惊慌失措,不可置信地开口:“怎么会!小瑾不是一条狗么!”

    零零九同样大惊失色:“怎么会有人真以为相里怀瑾是一条狗!”

    姜莞先在脑海中讥讽一番零零九:“我看你当时也是把他完全当作狗了。”

    零零九脸热,还真是。

    她又很耐心地对八珍道:“大约得到什么奇遇,被老神仙点化成人了。”这话说得堪称十分离谱。

    八珍偏偏还很是信服这个理由:“竟是如此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仙竟然能让小瑾由狗变成人,真是太厉害了!”

    零零九忍不住吐槽:“是姜莞神仙吧。”

    二人在这里说着相里怀瑾,留的那扇窗便传来动静。

    八珍听着声响从脚榻上站起身来:“我过去瞧瞧是什么声音。”

    姜莞打了个哈欠:“不必,你去外面守着,我又事情要做。”

    八珍呆呆地点头,就真不去看发生什么,乖巧地到殿外候着了。

    姜莞不由在心中感叹:“若男人都能像八珍这样可爱,我还是愿意与他们相处的。”

    零零九不知说什么好。

    姜莞背对着暗处道:“你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相里怀瑾便从房间的阴影里走出,整间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人。

    “我刚来,怕吓到八珍,总不好再将她打晕。”相里怀瑾顺从地到姜莞面前站好,不好意思地笑笑,与白日在姜琰面前殷勤献媚不同,这时候他看上去很是清澈。

    不像是相里怀瑾,只是小瑾。

    姜莞才不好心请他坐下,自己独占一张榻,半分要分享些位置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怕吓到我么?”姜莞胡乱问。

    相里怀瑾一滞,立刻认错:“对不起。”也不找什么迫不得已的借口。

    姜莞瞥他一眼,很直白道:“来做什么?总能见到你我都有些烦了。”

    相里怀瑾委屈:“过去日日在一处,也没见你烦。”

    姜莞眼睛微微睁大,眼睛便变得又大又圆,和猫一样:“过去和现在怎么一样!过去你是狗,如今你还是狗么?”

    相里怀瑾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猝不及防直面他做过狗这回事!

    好在他脸皮很厚,望向姜莞:“我可以是。”

    178.  第 178 章   齐聚一堂

    “我不要。”姜莞无情拒绝。

    相里怀瑾被她拒得飞快,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颇不甘问:“为什么不要?”他都愿意低下头来给她做狗,她却不愿意收下。

    姜莞坐正了点:“你又不能真给我做狗, 嘴上说说谁不会呢?”她目光冷淡地落在相里怀瑾身上,根本没将他再作小瑾看。

    相里怀瑾听见她话不由一顿:“我……”面色苍白。

    姜莞懒懒抬眉:“为什么不反驳我?”

    因为她说得没错。

    他情之所至一时开口要做她的狗,但又哪里真能这么做呢?他肩上还有晋国,又不是姜琰那样自毁之人,怎么还能像过去一无所知时那样去做她的狗。

    他再也不可能只是小瑾。

    但他又矛盾地拥有小瑾的情感, 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姜莞, 这便导致他十分矛盾与割裂。

    姜莞不紧不慢地补刀:“所以你要如何做我的狗呢?为了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就将晋国送给我好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睛:“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就这么做吧。”

    相里怀瑾被她的话吸引, 尽管办不到, 却还是要问:“如何将晋国送你?”

    姜莞抿嘴一笑:“当然是将皇位给我, 让我来做皇帝, 你来做我的狗了。”

    相里怀瑾失笑。

    之所以会感到好笑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他看到姜莞的能力,也知道她所做许多民生大事,但女子要做皇帝,根本就是一件很荒诞的事情。

    纵然她有能力有势力,但天下人根本不会信服一名女子。不说天下人, 便是官员也要第一个不同意,无论是祁国还是晋国。

    姜莞看到相里怀瑾脸上笑意, 冷下脸来, 将腰后靠枕抽出,狠狠砸向他。

    相里怀瑾不躲不闪,被她砸了个正着。虽然有些疼,他看上去倒也不大在意。

    “滚, 做不到就滚,看见你就烦!”姜莞嚷嚷,面露厌恶之色,又很恶毒地道,“既然做不到就一直留在这里给我做面首吧,我明日就会告诉姜琰你究竟是谁。他若知道你是晋国国君,你猜他会怎么做?”

    相里怀瑾无奈:“莞莞,你若真这么做我也不会怨你。”

    姜莞古怪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不信。”

    相里怀瑾挑眉:“不信什么?我真不会怨你。”他笑容诚恳,将姜莞扔来的靠枕抓在手中,看上去真的永远不会怨恨姜莞。

    姜莞嗤笑:“你有脱身的手段了是不是?”

    相里怀瑾温和地望着她:“莞莞,你向来是最聪明的。”

    零零九本来还要为这样的甜言蜜语心动一刻,立刻被相里怀瑾的回答下头。

    怪不得他不会怨恨姜莞,因为他早就想好方法溜之大吉。

    零零九怪心寒的,姜莞若是笨一些是不是还要被他这些话哄得心花怒放?

    果然上位者绝无一心只扑在感情上之人,哪怕如相里怀瑾这样曾经将姜莞奉若主人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也绝对不会站错立场。

    他首先是相里怀瑾,才是小瑾。

    姜莞眼睛乌凌凌地望着相里怀瑾,一言不发。

    相里怀瑾刚要开口说话,窗棂一动。

    姜莞啧了一声:“看来今晚我这很是热闹,不止你一个客人。”

    相里怀瑾抱着靠枕腰一猫钻入她榻下躲起,姜莞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处一动不动,也不慌忙,和看戏一样。

    男人身姿颀长,从暗处出来。他动作写意,像条优雅的黑色大猫。

    是谢晦,姜莞毫不意外。

    “自窗登堂入室,可不是君子所为。谢晦,你熟读圣贤书,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姜莞背后少了靠枕,便歪坐着,好不正经。

    横躺在榻下的相里怀瑾听着姜莞叫出来人姓名,顿时不爽。

    谢晦看着一派正气的,竟然也是个趁夜扰人的登徒子!

    谢晦在她身前不远不近地站着,向她行了一礼:“非常时刻,权宜之计。”他找起借口时也显得十分光明磊落。

    姜莞轻哼一声,坏心眼儿地没提相里怀瑾就在这里的事,反倒问:“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谢晦张了张口,只说:“过来看看你。”

    姜莞看着他毫无感情的眼,结合刚刚相里怀瑾过来,心中有了猜测。

    她手掌撑在榻上,食指屈起,在榻上轻叩:“你很快要走了?”她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肯定,哪怕是猜测,她也胸有成竹。

    谢晦眼眸深深,应该感到惊讶,但因为感情缺失,他的心湖依旧平静非常。

    “是。”既然被她猜中,他也不打算有所隐瞒。

    “所以你是要来做什么?”姜莞淡淡看他,也不见什么喜怒,“是要向我炫耀身为面首的你要离开,而我却莫可奈何么?”她随口乱说,只是为了激谢晦多说。她哪里会莫可奈何,只要在祁国境内,她便有成百上千种方法将他们留下。

    谢晦微愣,旋即摇头:“并非如此。”

    姜莞默不作声,只用一双眼清澈地望向他,心情显然不佳。

    “我少有与你单独相处的时刻,便想借机过来看你。”谢晦低声道。

    榻下的相里怀瑾似笑非笑地磨牙,只想大声告诉他如今他们也没有单独相处,他还在这里呢!

    “所以你要说什么,我不喜欢猜。”姜莞抿起嘴角问,显然很没耐心。

    谢晦与之面对面,竟然一下子相对无言。他本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在姜莞的眼神下原先想好的话皆被堵在喉间,一字也说不出口。

    姜莞看着他缄默的样子忽然笑开:“谢晦啊谢晦,这么久了,你都是太傅了,怎么还是这样笨。”

    相里怀瑾在榻下听到她语气松快地对谢晦说话,心中极不是滋味儿。她怎么对谢晦便是如此温和,甚至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教诲之意。

    谢晦闭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只用一双眼看着她。

    “你有事要求我,是不是?”姜莞笑嘻嘻地看着他,已然猜到他来意。

    谢晦轻轻点头,刚要说是,殿外便传来八珍的结结巴巴之声。

    “皇,皇上。”她见着姜琰向来是这样紧张,因而也不会显得有多突兀。

    谢晦目光顿时凌厉,四下一扫,同样看向榻下,矮身钻入。

    姜莞都来不及告诉他下面还有一个,就见他没入其中没了声响。

    还好她家大业大,整张榻够宽。不过再宽的榻也不是床,两人怎么躺肯定都窄,可惜她不能立刻下床看榻下风光。

    榻下确实拥挤。

    相里怀瑾在听见八珍叫“皇上“时便下意识地将自己缩起,果然下一刻榻下就多出一人。

    榻下昏暗逼仄,两个人必须完全侧身躺着才能勉强躺下。

    榻顶离地面很近,更不容许人一上一下躺着。

    相里怀瑾与谢晦便以一种极其拥挤扭曲的姿势背对背躺着,还需要时时收腹,不然总让人觉得很容易将榻给撑爆。

    看不见彼此的脸也很好,至少这样不会太过尴尬,尽管下面已经足够尴尬。

    相里怀瑾洞察人心,这时候也很难猜透谢晦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他心中倒是只有一个很通俗的想法。

    草。

    姜琰这时候已经入内,见姜莞在榻上懒散躺着,沉下眼问:“怎么没睡下?”

    姜莞瞥他一眼:“你这样随意进来,我睡了也要被你吵醒!”她理直气壮地指责姜琰,反倒怪罪起姜琰来。

    可见她是一个十分给别人定罪的人。

    姜琰说不过他,只带着笑道:“担心你安危,过来看看。”他似乎意有所指,像是知道什么,又像是虚张声势,什么也不知道。

    “在宫里我能有什么事?”姜莞直直看进他眼中,先发制人,没有任何心虚。

    姜琰含笑在她榻上坐下,又是一副随意的样子:“那就是我多想了。”仿佛他只是夜里睡不着,胡乱出来走走,顺便到她这里来。

    感受到姜琰坐到榻上,下方的谢晦与相里怀瑾同时紧张起来,二人能够感受到彼此背上的热度,更尴尬了。

    “我此次前来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姜琰十分正经道。

    姜莞不理不睬,显然知道他又要说什么鬼话。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榻下倒着的相里怀瑾与谢晦听到此话,都有种被姜琰恶意中伤之感。但夜半翻窗而入此举确实又印证了他这句话,是以他们心中十分复杂。

    姜莞难得接他这话:“你说的没错,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琰听见她罕见地接话,非但没显得高兴,反倒若有所思。

    他抬眼看向歪倒在榻上没个正形的姜莞,趁机抬手揉揉她发顶,一击脱离,很快收回手,绝不被她打中。

    “除了哥哥,世上男人对你多有私心,便是对你好,也有所图。你要擦亮眼睛,千万不要被他们花言巧语哄骗。自然,谁敢骗你我就将他的皮剥了给你出气,给你缝个人皮鼓玩可好?”姜琰不忘初心向姜莞灌输这些思想,语气却很暴戾,说到最后内容也很血腥。

    因着说的是正经话,他甚至没开口叫她女儿。虽然这话听上去也不怎么正经。

    相里怀瑾与谢晦听着姜琰一字一句,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姜琰,忽然问他:“哥哥对我便没有私心么?”

    姜琰与她对视,目光不闪不避,笑开:“是,哥哥对你没有私心。”

    “那哥哥对我好,是对我有所图么?”姜莞歪头又问。

    零零九恍惚地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它忽然意识到过去相里怀瑾还是小瑾,谢晦还不是太傅时,她也曾这样问过他们,会不会永远对她好。

    179.  第 179 章   她的条件

    姜琰上下打量姜莞一眼, 轻嗤一声:“天下在我手上,我图你什么?”这也算是间接回答了她的话。

    姜莞望着他不作声,并不满意他这样不直接的回答。

    姜琰啧一声, 伸手要拧她脸:“不图,不图,什么也不图你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满意了吧?”

    相里怀瑾与谢晦齐齐入神听着, 这会儿倒也不觉得背靠背尴尬。

    姜莞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哼一声:“骗吧就。”

    姜琰笑了:“哪里骗你?”

    姜莞:“你的皇位还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相里怀瑾听到这话忍不住手指一动,静静听姜琰的答复。

    姜琰笑起来:“你若是喜欢, 那就是你的皇位。”他这话听来既像是玩笑, 又像是他肺腑之言。

    相里怀瑾微微垂眼。

    姜莞毫不客气, 很直接道:“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皇位。

    姜琰笑笑:“那就是你的皇位。”

    姜莞撇撇嘴, 根本不信他的话,又懒得与他多费口舌。

    他若真心这么想,就该将皇位双手奉上。

    但没关系,她也有自己的办法。想要什么从来都要靠自己争取,旁人送来的东西拿在手里也不安心。

    姜琰看她神情, 并未再多解释,反倒少有的温和:“早些睡吧。”

    姜莞不大在意地点点头, 敷衍了事。

    姜琰从榻上起身, 下方的相里怀瑾与谢晦重新攥紧手指,屏住呼吸,生怕被姜琰发现出异样。

    姜琰并未看榻下,他反倒向殿内走去, 为姜莞将窗户由内插上,一边道:“夜黑风高,多注意些。”

    他为她关好窗户,便离开了。

    零零九惊出一身并不存在的冷汗:“他是发现什么了吗!”

    姜莞百无聊赖地舒了舒筋骨:“发没发现又有什么关系呢?”

    零零九一愣,后知后觉的确没关系。因为哪怕姜琰发现了什么,他显然也没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怪不得发没发现并没关系,却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没有发疯。

    偶尔零零九也会觉得姜琰并不是一个疯子,但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在发疯。

    静等片刻,殿中一片沉默,像是有黑色的河在其中静静流淌。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姜琰没有折回,姜莞才敲敲榻边冷笑出声:“还要藏多久呢?“她语气不佳,看样子因为今晚的事早就没什么耐心。

    榻下这才传来窸窣的动静,在一片静谧声中也不显得太过突兀,就像是物体自然发出的声音,让人很难想象榻下还藏了两个人。

    先出来的是谢晦,然后是相里怀瑾。

    二人出来后皆不自觉地舒展手脚,动作却也并不大,看来都是并不会将不适暴露的人。

    他们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显得有多尴尬,大概是在下面的时候已经尴尬完了。

    姜莞看看二人,似笑非笑:“过来的目的是?”

    二人相视一眼,目光一触即离:“是有事要与你说。”

    说来也很奇怪,二人单独在这里时总要与她叙上好久的旧也不说正题,反而是两人都在场时就能一针见血直接说出问题。

    这么一想,人多也没有什么不好,竞争力一上来,人人都爱直接切题,不说废话。

    姜莞同样并不喜欢叙旧,她很少回忆过去的事情。主要也因为零零九的存在,她的过去实在太多太多,真要回忆需要好久。

    “什么事?”姜莞懒洋洋地问。

    “宫外有人接应我们,但出宫是个问题。”谢晦冷静开口,到底他是臣子,有他在不至于让相里怀瑾亲口回话。但看样子,相里怀瑾还是挺想亲口回话的。

    姜莞并不怎么感兴趣地听着,闻言笑笑,并没接话。

    这便让人有些难堪。

    谢晦已经坦然说出出宫不易的事情,看样子是需要姜莞的帮助。但姜莞并不接话,这就让谢晦接下来求人的话并不太好说出口。

    她哪里会什么也不懂,就是刻意给人难堪。

    而难堪并不大重要,有求于人便要做好被折辱的准备。重要的是姜莞这样的态度,实在是看上来不像会帮人的。

    “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谢晦请求,语气诚恳。

    姜莞笑出声:“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们啊?”她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惊奇,难不成自己在他们眼中是个很念旧情的人?

    谢晦沉默,换相里怀瑾开口:“或许说是交易更为合适。”

    姜莞慢吞吞地抬起眼看他:“说说看。”依旧看上去并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听。

    “你帮我们出去,同样我也为你做事。”相里怀瑾十分冷静道。

    零零九晕头转向,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相里怀瑾不是向来对姜莞很是深情专注,为什么二人如今能很冷酷地面对面站在这里谈交易。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难道过去并肩为民请命的情谊都是假的么?

    姜莞听着点点头问:“你要为我做什么呢?”她终于露出些感兴趣的神色,但感兴趣的对象是相里怀瑾要为她做什么。

    相里怀瑾望着她道:“由你决定。”

    谢晦一言不发,同样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姜莞忽然笑起来,在他人看来她这是毫无征兆地笑。她这么笑总让零零九想到姜琰,不得不承认这对兄妹在某种程度上极为相似。

    “不会真将我当做小女孩哄了吧,我怎么一点也感受不到你们的诚意?”姜莞笑着笑着眼中笑意泯灭,突然收敛笑容,明艳的脸严肃起来竟然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与窒息感。

    “拎拎清楚。”姜莞将腿伸展开,四肢修长,“现在是你们在求我,拿那一套画大饼的话术忽悠谁呢?既然是你们有求于我,就将你们能为我带来的切实利益说出来,你们能为我做什么也说明白。而不是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说一句为我做事。”

    姜莞笑笑:“这世上愿意为我做事的人太多了,你们与别人比优势在哪里?既然与别人没什么区别,我又为什么要选你们呢?毕竟要帮你们出宫的风险那么大,你们一走了之,而我还要在这里对着姜琰,凭什么要帮你们?”

    相里怀瑾听她如是道竟然笑开:“抱歉。”

    姜莞摇摇头:“既然谈交易就没有什么抱不抱歉,各取所需罢了。你也不必感到歉意,说话说得不中听我只会不帮你。”

    “我如今是晋国国君,有些底蕴在手。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凡我能做到,你所需要,只要你开口,我都可以为你做到。”相里怀瑾温和地同她谈判。

    “荣华富贵我又不缺,功名利禄对我无益,我都不想要。”姜莞都不大喜欢。

    “不止如此,只要我身为一国之君能做到。”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她口风并未咬紧,知道她是故意钓他,但除了说服她以外别无选择。

    只要他在祁国皇宫一日,他就需要姜莞的帮助。

    他扮作使臣入祁宫后一系列发生的事情都是他在进宫时不曾考虑过的,原本他是想与姜琰交换,顺便看一眼姜莞。

    只不过他失策,姜琰的思维显然不是正常人能理解。而若只有他一人,他也可以脱身,但还要将太傅身份暴露的谢晦带走便不容易了。

    这才造成二人皆交代在祁宫中的怪异局面。

    姜莞点点头:“这样啊,那你似乎是比一般人要强一些,但我好像没什么需要你做的,所以我还是决定不帮你了!”

    她很愉快地笑,看看相里怀瑾又看看谢晦。

    相里怀瑾沉默一瞬:“莞莞,你需要的,不然就不会容我在这多费口舌。我们或许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虽然是交易,你也不必如此防备我,试探我的底线。我愿意与你交底,只要不伤害晋国利益,我都可以做。”

    他诚恳极了,连零零九听了都被打动了那么一点。

    “或许我只是想看你们求我?”姜莞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谢晦与相里怀瑾便说不出什么,她不配合,谁也勉强不了她。

    “送你出宫,可以。谈交易,也可以。”姜莞终于松口,正儿八经地与人交涉起来,“但一切都要听我的,我所有要求你都要答应,不要与我讨价还价。主导权全在我这里,你们没了我无法出宫,我却不是非帮你们不可。如果你对我的要求有任何异议,交易终止,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帮你出宫的事情。记住我的话,我只给这一次机会,别让我下头。”

    零零九听着她喋喋不休强势非常,更是震惊于她的手段。

    它是知道谢晦与相里怀瑾被困在祁国宫中皆是她的计策所致,而她煞费苦心,为的就是今日与相里怀瑾谈判,借此拿捏晋国。

    而在整个过程之中她完全没有暴露出自己操纵的迹象,甚至到现在她都是一副被动模样,仿佛真是相里怀瑾与谢晦有求于她。

    相里怀瑾与谢晦也是真的有求于她,但所求皆是被她设计所致。

    如果不是姜莞直接叫破谢晦大名,谢晦也不会被姜琰盯上。如果不是她要谢晦做面首,谢晦也不会被掠入宫中,相里怀瑾也就不会随之出现。

    当然她没想到相里怀瑾会直接以使臣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他来了自然没有放他走的道理,至此两人落在姜琰手中,便是落在她手中。

    她轻而易举地利用姜琰来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而相里怀瑾与谢晦还在这里与她交易。

    他们的困境便是由她带来的呀。

    相里怀瑾听了她一串话后十分干脆:“好,你说。”因为别无选择,不到最后一步他也不想完全与禁卫军起冲突。

    一旦起冲突,就要逃回晋国,并不容易。

    “我的条件很简单,五年内晋国不许向祁国开战。”姜莞微微一笑道。

    180.  第 180 章   击掌立誓

    相里怀瑾与谢晦怎么也没想到姜莞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纵然心中早已波澜四起,面上却依旧什么也没显示出来。

    他们俱知道她聪明,却没想到她只根据他们来祁国这一点便能推断许多, 甚至猜测出他们来祁国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并以此做交易。

    相里怀瑾与谢晦深入祁国最主要目的便是知己知彼,根据祁国现有国情做出最佳的作战方案。

    相里怀瑾不止是国君,更是主帅。而无论对于以上哪种身份,他都是极为合格的。

    他大胆而果断, 遇到的唯一变数就是姜莞。

    如今他与谢晦陷入困境中, 而唯一能用来做交换的竟然是他们一开始到祁国的目的,是很难抉择。

    相里怀瑾与谢晦下意识想开口问她有没有别的选择,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已经说过不接受讨价还价, 以她的性格, 是绝对会做出因为他们的话而感到不满最终取消交易这种行为。

    姜莞望着二人莫测神色, 重新强调:“五年哦, 一日也不能少。”

    谢晦终于开口:“可以提问么?”

    姜莞一合掌,眉开眼笑:“当然可以!我这个人做交易讲究你情我愿,从不强迫别人,有什么问题尽管发问,我想回答的都会回答。”言下之意是不想说的你也别想听到答案。

    谢晦直白道:“姑且不说事情敲定与否, 口头上的承诺并可靠,盟约也可以撕毁, 双方若真达成一致, 如何保证‘五年’交易的存续。”

    他貌似是为姜莞说话,保证她的利益。毕竟她需要做的只是帮他们走这个短暂的动作,而他们则需要保证五年内不对祁国发兵。

    谁能保证这个交易一直存续?

    如果他们回到晋国便撕毁盟约,姜莞的利益要如何保证。

    然而谢晦这个看似为姜莞着想的问题却并不是真正为她, 他只是想知道她的应对之策。以她的聪明,他不信她考虑不到这一点。

    姜莞颔首,赞赏地看着他:“问得好!我也是不信合约的,一张纸实在太脆弱了。所以……”

    她灵动的眼睛眨眨,望着谢晦:“所以我需要一个保证,一个能保证五年来晋不入祁的东西。”

    相里怀瑾眉头微皱,因为她的不信任。但正因为她的不信任,他才如此喜欢她。

    聪明人有魅力,姜莞是聪明人中最聪明的那一个。

    如果她泯然众人,与寻常人别无二致,他一开始只保留潜意识时就不会心甘情愿做她的狗。

    “什么东西?”相里怀瑾矛盾极了,照理说姜莞提出这种要求已经是站在他乃至整个晋国的对立面上,可他隐隐感到热血沸腾,迫切想知道她的所有计策。

    姜莞眼神没离开过谢晦,缓缓揭开自己真正的意图。

    “我要一个让晋国无法轻举妄动的人。”姜莞的目的昭然若揭,“将那个人留在我身边五年,五年后我放人,晋国随意。”

    就连零零九也听出来她要的是谁:“你要谢晦留在你身边做人质?!”

    姜莞甚至还有余裕分心搭理它:“变聪明了!”

    零零九一下子茫然,搞不清楚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谢晦猝然抬头,目光撞进她的眼中,只见她眼中已然是胜券在握的笑意,仿佛已经十拿九稳将他抓在手里。

    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已经听懂她的言下之意。

    他明明什么感情也没有,却莫名感受到血管中的血液加速流淌。

    他在为她做出的这个决定而感到兴奋。

    谢晦蜷了蜷手指,并未直接表态,而是转头看向相里怀瑾。他这时候还不忘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

    相里怀瑾第一反应便是不可,却并未脱口而出。很显然他已经有非常的自控能力,并已然陷入谈判情景中,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再好不过。

    事实上他在姜莞面前流露出的倾慕、欢喜等等也是脑中自动筛选后认为可以释放出的情感。他的喜欢完全藏得住。

    相里怀瑾静静深吸口气,看着姜莞道:“谢晦不可以,他是太傅。”

    “我只听过国不可一日无君,没听过国不可一日无太傅的。只要有你在,晋国就不会乱,谢晦在不在不要紧的。”姜莞已然开始上眼药,降低谢晦的重要性,“何况我又不是要永远留下他,只要五年,五年后我将他原样奉还。”

    相里怀瑾微微抿唇,并没被她绕进去:“我入祁宫本就是为了谢晦,若不能将他带走,我这一趟完全是在浪费时间。”还要和她做交易将自己送走。

    姜莞微微一笑:“你以使臣身份出现,不也是为了谢晦要与姜琰谈判么?只不过现在谈判的对象变成我了。”

    她微微侧首,面向相里怀瑾的半张脸上艳光四射,迷惑心神:“你这一日也看到了,姜琰喜怒无常,没有信誉。与我谈判难道不比与他谈判更加安心?何况他已经知道谢晦身份,你以为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他将谢晦放了?”

    她舌灿莲花,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在祁国,只有我可以保下谢晦。”姜莞慢条斯理道,“你在姜琰那里只不过是一个使臣,我放你走并无大碍。但谢晦是太傅,我只能保他在我身边周全,并不能放他直接离开。不然姜琰迁怒于我,我该如何自处?我为自己着想,你们不会怪我吧?留下谢晦,既是保护我二人周全,同样也是一个不发兵的保证。两全其美,难道不好吗?我只是多留他五年罢了。”

    零零九觉得姜莞即便真把谢晦给放了,姜琰也根本不舍得怪罪她。

    但相里怀瑾与谢晦显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几乎要被姜莞说服。

    姜莞含笑看着二人,知道她的目的就要达成。

    相里怀瑾转头看向谢晦问:“你意下如何?”

    谢晦没有表露出任何倾向:“但凭皇上做主。”他是个再合格不过的臣子。

    相里怀瑾便看向姜莞,慢慢开口:“最后一个问题。”

    姜莞牵动唇角:“问。”

    “为什么要五年时间?”相里怀瑾问。

    “我随便说的,‘五’比较顺口。”姜莞笑眯眯的,让人无从分辨出她所言真假,“想好了没有?要不要做这个交易?”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相里怀瑾的答复,对他的答案已经十拿九稳。

    相里怀瑾一叹,无奈地看向姜莞:“莞莞,我有的选么?”

    “有啊,怎么没有?你若不满意,咱们不做这笔交易便是。你们二人安安心心在这里做我的面首,我也不会亏待你们的。”姜莞一本正经。

    “谢晦留下。”相里怀瑾最终敲定,长叹口气,“我保证晋国五年内不会进犯祁国,帮我离开。”

    姜莞对他甜甜一笑,抬起手来,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臂:“击掌为誓。”

    看到她开心,相里怀瑾沉郁的心情才有所好转,与她击掌。

    啪——

    算是有了盟约。

    “是为了姜琰才有这么一个要求么?”相里怀瑾收回手问。

    姜莞半真半假:“我只是见不得百姓受苦,你知道的,一旦大战爆发,苦的还是百姓。”她说起这话时十分认真。

    相里怀瑾却盯着她不放:“但在姜琰手下,祁国百姓只会日复一日地受到煎熬,长痛不如短痛。”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姜莞一字一顿,“你说的对。”

    便没有下文了。

    “我会尽快送你离开,现在我累了,想休息,你们走吧。”姜莞目的达成,立刻下逐客令。

    相里怀瑾与谢晦还要收拾心情,将今日只是梳理一番,便也没有多言,悄悄翻窗走了。

    零零九觉得这真是好漫长的一夜,发生了许多事情。

    它心中有千百疑问,忍不住发问:“姜莞,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莞将鞋子一踢,舒舒服服地躺下,看上去心情大好:“我什么都想要。”

    零零九:“你让晋国不得进犯,想要太平,这一点我明白。但是为什么要让谢晦留下?”

    姜莞目的达成,不吝于为它解惑:“因为谢晦是我教出来的人,我不要他为晋国出谋划策,难道这是很难懂的道理么?”

    零零九豁然开朗,怪不得她要将谢晦留下。实际上她哪怕将谢晦放走,以姜琰对她的疼爱以及对祁国的不在乎,他根本不会责怪姜莞。

    她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为了保命全是骗人的,她就是不想让晋国占她的便宜罢了。

    “还有,他既然是我教出来的人就该留在我身边为我效力!”姜莞理直气壮,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她非但不要谢晦为晋国效力,还要策反他为自己做事。

    五年和平,一个谢晦,姜莞还是觉得自己赚得不少。她还想要更多,可惜再狮子大开口容易让相里怀瑾意识到什么。

    她要五年太平是真,为了百姓也不假,但这五年更是为了给她自己和祁国一个喘息之机。

    另一面相里怀瑾与谢晦在夜幕中悄然回去,皇宫中禁卫军如常巡逻,很容易让人抓着间隙小范围的移动。

    仅限于一宫之中的悄然移动。

    二人同归相里怀瑾房中,显然还有事商议。

    回来也不好再点灯,以免被人发现异样。两个人只好借着透过窗的皎洁月光在黑暗中辨别彼此以谈话。

    相里怀瑾回来第一句话便十分幽怨:“你很开心吧。”

    谢晦眉头微扬,很平静道:“怎会,不能为国效力,臣心如刀割。”他的胡扯是很不动声色的胡扯,他压根没有感情,哪里来的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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