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桃想,我刚刚下的驱逐令,显得我的肚量好小啊。


    她无意在达米安面前表现出自己的狼狈,可随着那串脚步声离床愈来愈远,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轻轻的落下来。疼痛、不解,难过......恼羞的情绪令李桃桃没能察觉到门的异常。达米安,在经过门槛时脚步一顿。一件女式旗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抬头看去,李君姝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没有心思去猜对方来这儿了多久,不过只凭先前的相处,达米安敢论断女人从刚才就待在门后没有离去。


    思绪在达米安脑中不断地闪过,他想着刚才对话的音量,应该不至于传到门外。但李家人习武,五感敏锐,李君姝具体听到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如果是先前,他或许会斥责对方不顾他人的行为。不过现在,少年只是冷冷的看过去一眼,便擦着对方的手臂离开。


    李君姝,伸手抚平身上被达米安恶意撞出的褶皱。她缄默着转头去看了眼离开的达米安,又重新将目光落在床上的李桃桃身上。


    她的女儿,如茧一般用杯子将自己裹起。


    肩膀颤动,如果她真的是蝴蝶,会因这种姿态将自己窒息在虫茧里。


    女人沉默地看了一小会儿,就径自朝着床前走去。


    高跟鞋踩在地上作响,一步一步,李桃桃的神经瞬间门紧绷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看去。这时,李君姝已经来到她的身旁,坐在了床的空位上。李桃桃挂满泪痕的脸,落在她母亲的眼里。


    “妈......”她胡乱抹了几把脸,哑着嗓子开口。


    声音发到一半,硬生生卡在了原地。


    一阵温暖从她身前拥过来,李桃桃骤然瞪大了眼睛,瞳孔钻的同针尖一样。李君姝,伸出手臂,环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她说:“被拒绝了?”


    震惊地心情,在瞬间门冷却了下来。


    “你怎么会知道?”李桃桃问。


    “我刚在外面,全部都听见了。”李君姝手臂收的很紧。


    分明拥抱住自己的手臂像柳条一样纤细,但少女却依然感到被勒紧的窒息。李君姝身上供养着神龙作为师父,因此她的体温比起常人偏高。被拥抱在母亲的怀中,李桃桃本应该感到自身好似身处于羊水,女人自身即是冬日里最好的火炉。可少女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冷,连指尖都似冻了雪霜。


    李桃桃,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偷听我说话。”


    李君姝叹了口气否认:“我是你妈妈,这叫关心你。”


    “你就是在偷听我说话!”李桃桃的语气凶狠了起来,刚才哭过的嗓音让她的咬字变得凄厉,声音被撕碎了般带着锯齿状的棱角。少女有如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双手攥拳,咬着牙质问着自己的母亲:“你凭什么偷听我说话!?”


    “那又怎么样。”李君姝,抱的更紧了一些。


    她的拥抱更像是一种警告,极大的遏制了李桃桃奋起的心情。她双手压在女儿的脊骨上,无声的告诫着对方,一旦轻举妄动,就会被拦腰折断。李君姝语气平静,带着一些安抚:“我是你的妈妈,桃桃。你还在青春期,我应该知道你最近都发生了一些什么,都认识了什么人。”


    “我有我自己的交友自由。”


    “你当然有,不过我会帮你甄别哪些人可以来往,哪些人不行。相信妈妈的眼光,我比你年长这么多岁,懂得的东西对你会有益处,妈妈不会害你的。”


    “......”


    “比方说,像达米安.韦恩就是你该远离的人。”


    “他很好!”李桃桃厉声打断:“是你不了解他。”


    李君姝声音沉了一些:“别忘了,一开始你甚至不愿意救他的命!”


    李桃桃倏地住了嘴,无言以对。李君姝说的没错,一开始是她自己觉得麻烦,甚至不愿将少年身上的异样告知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强硬要求,或许李桃桃到现在都不会跟达米安有什么过深的交集。李君姝聊到这里,却像极了打开话匣子,一刻不停地继续说道:“可是现在你却喜欢上他了!”


    “你还这么小,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么?”


    “都说乖女孩会被坏男孩吸引,你看那个混小子只是一时的新鲜感而已。妈妈跟你说,那些美国人又早熟又坏,谁知道那小子会对你做些什么。虽然我们家没有不许婚前性/行为的规则,但是女孩子还是该保护好自己。”


    “而且桃桃你也知道,我们20岁之前最好不要跟男生太亲密。你是个听话的孩子,对吗?”


    李君姝后面说的话,桃桃已经听不进去了。


    达米安说她的喜欢是憧憬,憧憬离经叛道,憧憬着她能够成为像他一样,敢于对抗母亲的高压与强权。


    李君姝跟她说,她的喜欢是一种新鲜感,十五岁的人也是孩子、小孩子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李桃桃”这个人的想法。他们听了她的话,却又没有完全的认真听。选择用自己的想法去曲解,自顾自地给一件事盖章定论,她的意见没有任何的参考性。


    李桃桃本来应该在失恋的痛苦中悲伤,像所有小女孩那样跟自己的好朋友诉苦,出去逛街——李莓玲就在屋外。


    但是现在,她得拖着浑身的重伤,在这间门狭窄的病床上被自己的母亲“锁”在床上,听着对方以年长者的姿态说出的“淳淳教导”。李君姝说,孩子的成长就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她说的话,做的事都是以“爱”的名义。偷听是因为想了解女儿的近况,儿女的身体是从母亲的肚子里诞生的,所以身为孩子她没有权。


    这时,她身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趁着母亲不注意,少女将手机拿了起来。


    目光垂下去,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有人来信。点进去看,是一封名为达米安.韦恩的发信人,发来的通知。


    上面写着:我晚上会回去。


    李桃桃看了一眼,将手机关掉扔到一旁。


    李君姝依旧在不停的说着那些古旧的,庸腐的感情观。李桃桃麻木地听着,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白墙。


    她想,明明我的喜欢没有回应...世界上有75.94亿人,为什么却偏偏选择我、来承受李君姝令人窒息的爱呢?


    这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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