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执意求娶,旧伤添新伤
城郊,松雪别院中,李徐正坐在廊亭下,借着烛火和月光仔细雕刻灯笼。
谢辞与谢辞的人向来可以随意出入松雪别院,不必禀告,竹栎便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别院。
内院廊亭下,看到李徐的那一刻,竹栎脚步加快着急地跑上前去。
“殿下!我家将军快没命了!”
刻刀一抖从皮面划过扎进指腹,鲜血瞬间溢出一滴接一滴滴在石桌上
李徐噌地站起来,无暇顾及伤口,冲过去抓住竹栎:“他在哪?”
“在侯府。”
“备马!”
……
嘉良侯,皇城中最显赫的府邸,此刻却阴霾萦绕。
谢安平捂住胸口稍加平复后狠踹了谢辞一脚。
“逆子!先前嫌这嫌那死活不认婚约!现在王芊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你反倒上赶着要娶!上赶着辱没我谢氏门楣!”
谢辞艰难地爬起来跪好,缓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是太子强行欺辱,我亲眼所见,王芊,是是无辜的”
“满口胡言!太子是君,你是臣,你怎敢诋毁太子殿下!”
“陛下才是君。”
谢辞抬头看向谢安平,一字一顿。
“太子欺辱在先,污蔑在后,不配为君,父亲你,甘时愿结亲,落难便不认,实乃背信弃义”
“你说什么!”
“我说”谢辞眼神不躲不避,“太子不配为储君,父亲你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响亮巴掌落在谢辞脸上,嘴角裂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谢辞舔了下伤口,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跪直。
“去将本侯的马鞭取来!”
“侯侯爷,公子他年纪小不懂事您”
“听不懂本侯的话耳朵便不必要了!”
“是是侯爷,属下立即去取。”
没多会儿马鞭交到谢安平手上,谢安平怒气顶到天灵盖握紧马鞭指向谢辞。
“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再说十遍也一样,太子不配为君,你是背义小人”
马鞭狠狠抽在谢辞背上,与昨日的伤连在一起,血很快透出外袍。
谢辞双手撑住地,豆大的汗珠砸下去,浑身疼得无法控制地一阵阵抽搐。
“我打死你这个无君无父的混账!”
又一鞭落下,谢辞撑不住趴在了地上,一声不吭强忍着喉咙里充斥的腥甜之气。
“侯爷!不能打了啊!”
“是啊侯爷!公子他知道错了!”
“公子你快说句话服个软吧!”
谢辞身体颤抖握紧双拳死命撑起来:“求父亲替我去王家提亲!”
马鞭再落下,院中的家丁侍卫皆不忍地叹气,一个个干着急。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忤逆犯上的畜生!”
“住手!”
马鞭高高扬起,却在半空中被截下丢开。
“五殿下?”
李徐双目通红怒瞪谢安平:“谢辞先是朝廷命官,后才是你嘉良侯的儿子,你要动私刑将他打死不成!”
“咳咳!咳咳咳!噗!”一口血吐出来,谢辞倒在地上彻底疼昏了过去。
“阿辞!”
第十二章 终有一天你会只站在我身边
“下官管教自己的儿子,五殿下也要插手?”
“是又如何?嘉良侯若有不满去陛下面前告我便是。”
李徐将谢辞扶起来背到背上,动作只敢小心再小心。
“现在,还请嘉良侯让个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侯爷当真心硬如石。”
谢安平蹙起眉头:“什么旧伤?”
竹栎在一旁这会儿才敢说出来:“昨日将军在宫中为王二小姐辩言惹恼陛下,跪了半日受了二十脊仗。”
“什么!”谢安平脑袋空白一刹,“为何不早说!”
竹栎垂下头:“将军他不让说”
“都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
二十脊杖若非习武之人定要丢半条命,身体再稍差些或死或残。
谢安平踉跄到李徐身边握住谢辞的胳膊,一下子慌了。
“你这头倔驴,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永远死不罢休,不知到底随谁,好,都怪为父,应了你总行了吧”
李徐躲开谢安平,带着谢辞退开几步。
“刚才没见侯爷多心疼,现在他未必想见到你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吧?”
话音落下,李徐绕过谢安平背着谢辞往照雪堂走。
谢安平也想跟上去,却因李徐的话几度犹豫愧疚,命人将太医请去照雪堂,自己只留在原地来回踱步,脸上苍老不少。
照雪堂卧房内,在太医褪下谢辞上衣的那一刻,李徐的瞳孔也跟着一点一点缩紧。
他压制住情绪走到门口,守在门外的廖宁朝他揖了揖手。
“查,昨日是何人施刑。”
廖宁瞬间理解是什么意思低声道:“殿下放心,那人留不到明日天亮。”
屋内太医处理好伤口上好药,开了内服的方子和外用的药,交代务必要卧床静养。
“都退下吧,我一人守着便可。”
“这”竹栎面露难色,“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劳烦殿下呀。”
李徐转过身,在面向竹栎的一刹前脸上冰冷褪去,取而代之是温和的笑。
“无妨,我与你家将军是好友,朋友之间不论这些,去吧。”
竹栎不好再拒便点头行礼退出去守着。
两扇门间的最后一丝缝隙合紧,李徐笑容消失拿来药膏走到床榻边坐了下去。
房间寂静,瓷罐打开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明明不喜欢她,却肯为她得罪皇帝,阿辞呀阿辞,你的心是广厦千万,容的皆是碍眼之人。”
指腹沾起药膏,轻轻触碰到榻上人嘴角裂出的一道细细血痕。
泛白的唇色额头的薄汗,和脸颊上显现出的巴掌痕,让平时张扬明媚的脸徒增了脆弱之感。
让人想将这份脆弱紧紧攥在掌心。
李徐俯身慢慢靠近,停在距离颈间长发一寸之处。
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呼吸之间,是经年累月席坐金桂树下沾染入身的味道。
一如书院中初次相见时,落入他心头的笑。
“阿辞,终有一天你会只站在我身边。”
夜深烛火消减,更声数不清敲响几次,直至东方既白,李徐就这么坐着守了一整夜。
第十三章 我要去王家提亲
初晓入窗,谢辞昏沉中转醒,眼未睁背上的痛先传入神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阿辞?你醒了?”
谢辞睁开眼睛,入目是李徐担忧的神情,他稍点了下头一时没说出话来。
“等我。”李徐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为他送上一杯温水,“我扶你。”
谢辞俯身趴着,借李徐的力慢慢跪起来后,坐好接过水喝了两口。
“不喝了?”
谢辞点点头,喉咙得温水润过好了不少:“知津兄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昨夜你就要被你父亲打死了。”
谢辞忍不住抱怨:“你说我是不是他亲生的啊,等娘回来我定要好好告他一状。”
“好,先趴下吧。”李徐放下杯子小心去扶谢辞,“天亮前帮你换过药,太医说需静养,别扯到伤口。”
“静什么养啊,我今天还有事呢。”
谢辞反抓住李徐的手臂,重量压在对方身上撑着下床站了起来,这一下伤口一紧,额头又是一层汗。
“多谢啦知津兄。”
“谢什么谢,你伤成这样还要去哪?”
“说了有事嘛。”
谢辞轻推李徐,李徐却不肯放手,他只好在对方的搀扶下走到一个一人高柜子边。
柜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药罐子,李徐视线低下去注意到谢辞腹部箭伤留下的疤痕,心头颤动说不出的难受。
“找到了。”谢辞拿起一个瓶子打开倒出两粒丸药含入口中。
“这是什么?”
“止痛的。”
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却更不好受。
“行了我真没事。”
谢辞推开李徐,一步一晃去穿上衣服,止痛之效没那么快,光是穿上里衣就下了谢辞一头汗。
“这叫没事·?”
李徐走过去用帕子帮谢辞擦汗,心中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将帕子摔到地上。
“谢辞,为了本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不是讲义气,这是愚蠢。”
谢辞取过外袍咬着牙慢慢穿好,脸色愈发惨白:“义气也好,愚蠢也罢,我只知道我没有做到应许之事。”
他走到剑架旁,将角落里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银枪拿了起来。
“你去哪?”李徐快步上前拉住谢辞的胳膊拦在门口,“谢辞,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
“知道知道,已经不疼了,别担心。”
谢辞抽回手臂,用长枪支撑身体推开了门,门外竹栎在廊下亦守了一夜,见谢辞这般直接懵了。
“将军?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太医让您卧床休息,你怎么还要到处乱跑呢?”
药效上来背上的伤疼得没那么厉害,谢辞走出门,银枪在日头下闪出光影。
“什么叫乱跑,我是办正事,既然说不动父亲,我便自己去王家提亲。”
此话一出旁边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是觉得不合规矩,另一个是真的没有料到谢辞会改变主意要娶王芊。
“快去备马。”
“哦哦,好吧。”竹栎虽觉得离谱,但还是按谢辞的话去牵马了。
廊下只剩谢辞和李徐两个人,各自心里有各自的乱,静默许久。
第十四章 你要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谢辞,你在同我玩笑吗?”
李徐打破这份平静,根本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已是何种心态。
“当然是认真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李徐上前攥住谢辞的手腕,不自知地用足了力气。
“你不是说宁愿出家也不娶她吗!”
谢辞懵了一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抬起被紧攥的手腕晃晃。
“知津兄,你是想把我的骨头捏断?”
李徐一怔慌忙松开手,在将要失控前寻回理智,慢慢冷静了下来。
“抱歉,我只是不想你做后悔之事。”
“为什么会后悔?现在当什么都没发生,做缩头乌龟,那样才会后悔,我是不喜欢她,但我答应她的事没做到,只能”
“只能用这种方式偿还?”李徐接过话,“谢辞,你该不会是想仍娶她做正妻吧?”
“是啊。”谢辞一脸坦然,“不然呢?”
李徐胸腔一口气堵在那不上不下,偏偏还要压制住不能显露出来。
“阿辞,我知道那件事她是最无辜的,可流言蜚语已经成型,你要娶她,可还顾不顾你谢家的颜面?”
谢辞神色不改:“荒唐事我一人做一人当,不惧流言蜚语,但我知道王芊不同,利箭可在弓上,也可自口出。”
“而今情形为保族中其他女眷的名声,她只剩一条路可走,离开皇城,离开父母亲族做姑子,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谢辞仰头眺望晴空,心中忽而百感交集。
“只因为做下无耻之事的人有权有势,便要让无辜的受害者承受恶果,便要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我不服!我偏要给她第二条路。”
李徐强压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她喜欢你,你只需要劝解几句她一定会选择嫁给你,可你有想过自己吗?你对她有情吗?你要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谢辞倒是没想过这个,思索一阵道:“日久年深,总会有情吧,就算没有既然决心娶她,我就会真心实意对她好,断然不会叫她受委屈。”
“哈是啊”李徐怒到顶点竟气笑了。
“谢辞,你是不是太幼稚了?你今日喜欢扬州来的歌姬,明日喜欢西域来的舞姬,今日在月来阁,明日又不知去哪。”
“看看清吧谢辞,你娶王芊回府耗费的时间不会生情,只会厌弃,只会留她一人独守空房,你只会负她。”
谢辞听了不大高兴:“我到你口中怎么就变成这种人了?嫁给我有什么不好的?我说对她好就一定会对她好。”
心里有些生气,谢辞脸色又白了几分,握紧银枪枪身撑着地,勉强使自己站稳。
“再过两年我到了及冠之年,我就建府自立,就算爹娘因为太子之事误会她,离远点就得了,做一府主母开心享乐,无人约束多好。”
“再说了,她自己也该照顾自己吧,若有一日我需赴边关征战几年不归,她难道就过不下去了?若有一日我战死了,她难道不活了?”
“胡说!你不会死!”李徐上前一步又无力地退开,滔天怒意在面对眼前人之事,只剩无可奈何。
“罢了,你想去便去吧,不悔就好,只要你不后悔,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谢辞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手搭到李徐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就知道,知津兄对我最好。”
李徐拂开那只手无奈一笑:“别贫了,快去快回,然后就老老实实按太医的交代静养。”
“放心放心,我可惜命了。”
第十五章 殿下真要看着他娶妻?
两匹马停在王家正门前,竹栎先行下马将谢辞扶下来。
“将军,您都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啊。”
“别废话,去叩门。”谢辞站稳轻轻扶住腰吸了口凉气,“什么破药,过效期了吧”
紧闭的大门被叩了许久才从里面打开。
门开的瞬间谢辞握紧银枪撑地站直身板,惨白的脸上勉强扯出笑来。
“去禀告王大人,我咳咳咳”
“将军您还能挺住吗?”
谢辞缓了口气咬牙道:“废话。”
趁药效还没完全过,谢辞擦去额头冷汗握着银枪走上了石阶。
“告诉王大人,嘉宁远将军谢辞,特来向王家二小姐提亲。”
“啊啊??”门房小厮明显愣了。
“啊个屁,去通报!”
银枪随着人缓慢转身,哐地一声砸在地面上,令街上过往之人驻足于此。
“我谢辞今日向王家二小姐王芊提亲!请诸位做个见证!”
话音落下,谢辞提起银枪大步跨进了府门。
大门关合,不远处停靠着马车,车窗上一只手慢慢放下,半掩的窗子得到松懈缝隙开大了些。
“殿下,都处理好了。”廖宁揖手小心翼翼道:“但这小谢将军没事吗?”
李徐淡默地扫了眼王家府邸大门:“以他的性子,总要折腾一番碰到实心之壁方肯罢休。”
“可是小谢将军的脾气,十个嘉良侯也没法阻他娶王小娘子吧?您真的要看着小谢将军娶妻?”
李徐微微侧头,注意到冷如寒冰的眼神廖宁噤声不敢再言。
“他想给她第二条路,那我便给她第三条路。”
车窗合闭,窗框被轻敲两下,温雅的声音自马车内传出。
“去太子府。”
“是。”
马车缓缓驶向下一条街,而此时此刻王家院宅会客厅内正气氛凝重。
王仁怀在厅堂内来回踱步,良久停在谢辞面前皱眉问道:“小谢将军的意思是要娶芊儿做正室?”
“对。”
谢辞后退一步跪地,将银枪双手奉过头顶。
“这杆枪是两年前我受封之时陛下所赐,是我至今所获最荣耀之物,今日便以此枪做聘礼求娶令嫒,若能得二小姐为妻,晚辈此生定不相负。”
王仁怀看着眼前的银枪长长叹了口气,背过身摇了摇头:“你走吧,老夫只当你今日没来过。”
“世伯不信我?如果是因为我平日太过浪荡,我现在就可以发誓,与二小姐成婚后绝不会纳一房妾室,更不会养外室。”
谢辞想想委婉地继续道:“如果是因为世俗之见,我并不在乎,何况错的另有其人,所以求世伯割爱,将爱女下嫁于我。”
“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明白呢!”
王仁怀转身指着他,苦着脸连连叹气。
“发生这种事,芊儿名声已毁,我们王家得罪太子,谢家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我们亦不想拖你下水,过两日芊儿便会反乡入静心庵修行,这事我们认了,你走吧。”
“她愿意吗?”谢辞用银枪做支撑艰难地站起来,额头沁出一层汗来。
王仁怀闻言痛心疾首叹息道:“愿与不愿的,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不是。”谢辞反驳,“你们都没有问过她,是愿意嫁给我还是出家修行,就像若我今日没有来此,世伯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淌这滩混水?”
他走过去将银枪横于案几上放好。
“这杆枪留在这,我现在便去问她,若她愿意嫁我,便做聘礼,若她不愿,我与这杆枪再不会登门叨扰。”
第十六章 嫁给我好处可老多了
“哎小谢将军!”
王仁怀和小厮追上谢辞的脚步,一群人往后宅去。
王家与谢家在谢辞祖父那辈是世交,到了谢安平这辈关系淡了不少,只有两位夫人常有来往,给谢辞和王芊定了娃娃亲。
这座宅子谢辞小的时候来过许多次,后来长大了知道婚事的约定他便不愿再来。
偶尔来时还是因为王芊在他母亲面前告他去青楼的状,他为了报复半夜三更来扔石子威胁恐吓。
然后被王芊扫帚打走
在出现这个事情前,谢辞一直觉得王芊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但这两日他仔细回忆从前,觉得他们其实也算得上半个朋友。
有了扔石子时的熟悉,谢辞根本不需要旁人带路,忍着背上的伤快步走去内宅,精准找到了王芊住的院子。
卧房外有两个小丫鬟守着,见谢辞匆匆走来,身后还跟着自家姥爷和刚刚赶过来的夫人,两个丫鬟一时慌神不知出了什么事。
谢辞没理那两个愣神的丫鬟直接敲响房门。
“王芊?王芊?我是谢辞,我有事找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或者我能不能进去?”
王夫人加急脚步气喘吁吁地追上前拦住谢辞:“小谢将军,芊儿她现在不见客,您说的事我们应不了,您还是快回去吧。”
“我要问她,她不愿意我才走。”谢辞犯起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仍继续敲门。
“王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今日是来提亲的,你爹娘说你要离开皇城出家了,你不是喜欢听戏吗?出家就听不到了,也吃不到广全楼你喜欢的菜,那多无聊啊,你真的想去吗?”
“我不会说那些漂亮话,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是想嫁给我还是想出家?嫁给我好处可多了,我人长得好家世好,武功又高,谁敢欺负你我就揍谁,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小谢将军!别再说了!”王夫人扯住谢辞的胳膊往后一拽。
谢辞背上的伤跟着受了下拉扯,血从里衣透到内衫,润湿了特意穿的黑色外袍。
额头的汗因伤痛瞬间涌出,汗珠顺着脸颊滑到下颚滴下去,嘴唇更加惨白无血色。
“咳咳咳咳!咳咳咳!”
王仁怀见状赶紧过去扶:“世侄啊回去吧,你的心我们知道了,别因为一时意气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这不是一时意气,是深思熟虑后仍要做的。”
谢辞轻轻推开夫妻二人再次叩响房门:“王芊,别不说话,你到底选我还是选静心庵?”
屋内依旧一片静谧,门里门外沉默许久后,王芊终于肯回话同意谢辞一人进去。
谢辞推开门走进去又将门合上。
屋内光线很暗,窗户紧闭遮光的帘子挡住太阳,也没有燃烛火。
谢辞慢慢朝内室走,地上是碎落的胭脂水粉瓷器摆件和铜镜。
绕开满地狼藉走过去,他看到了床榻上抱着被褥靠坐着的王芊,心头又添了分愧疚。
“抱歉,是我太不靠谱。”
谢辞走到床榻边低头站着,越说越难以启齿。
“那晚喝喝醉了酒,错过第二日早朝,才才没能及时帮你作证。”
第十七章 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王芊没有看他,杂乱的头发看起来已好几日没有梳洗,双目早就失去原本的奕奕之神。
“不怪你,你去陛下面前帮我正言,挨了二十杖,还疼吗?”
“不疼,一点都不疼,你怎么知道这事?”
王芊落寞地笑了下:“父亲入宫时听到宫人说的,二十脊杖陛下得是多生气啊,肯定疼死了。”
“真不疼,我从小到大没少挨打,皮都厚了,哎不对啊,我是来问正事的。”
谢辞蹲到床榻边注视着王芊,还没等他张口,王芊就先给出了答案。
“我不会嫁给你,这就是我的选择,谢辞,你回去吧,别再来了,你知道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
眼泪滴在被子上,王芊别开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谢辞看着眼前的人不知劝解说什么,他知道王芊喜欢他。
一年前他出征的前三天夜里,王芊去嘉良侯府寻他没寻到。
打听到他在月来阁,便闯进当着花娘的面塞给他一个平安符,说是给他求的,希望他可以平安回来。
可那时他酒气上头将平安符扔回了王芊身上,然后王芊哭了,哭着跑走了。
也就是那天晚上他才意识到王芊喜欢他。
谢辞从怀里将那道平安符掏出来放到被子上。
“你看,我没扔,一直留着呢。”
王芊将平安符拿起来双手小心捧住,慢慢握进掌心扣在胸口,心中更觉得凄凉。
“我承认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但很多人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走到一起,甚至婚仪之前都没见过面,仍可以相守一生。”
“也许我们成婚之后,我就会喜欢上你呢,毕竟我们之前从没有好好接触过,我或许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我不想骗你,我要娶你一半是因没能及时作证而有愧在心,一半是气不过明明错不在你,你却要被逼出家,但我发誓这绝不是头脑一热,在下定决心前我想了一天一夜。”
谢辞试探地伸过手,见对方不抵触才小心握住对方的手。
“王芊,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还是想请你再信我一次,我绝不会再负你,只要你愿意嫁我,我便有办法说服我爹娘,该有的礼仪一个都不会少,且我发誓绝不纳妾。”
“若成婚后我爹娘仍看不清真相,那等我满了二十,我就会带你另立府邸,这期间也不会让你受来自任何人的任何委屈,说到做到。”
谢辞握紧对方的手真诚道:“这些话字字句句出于真心,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你选我还是选静心庵?”
房间内沉寂下来,少许,王芊大哭出声,而后是止不住的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慢慢消失,留下的是哽咽却带有不易察觉喜悦的话。
“娶我,还要另立府邸,你得挨多少顿打呀”
谢辞愣了下随后轻笑出声:“别的我不敢说,论扛揍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实在挺不住我就跑呗,我爹根本追不上我。”
“哈哈哈哈”
屋内传出已快陌生的笑音,王仁怀夫妇相视一眼,半是忧虑半是欣慰,最终还是跟着扬起了笑。
第十八章 第三条路
几日后,王家内宅。
阳光从大敞的窗子洒入屋内,窗边的绿植刚被浇过水正呈生机勃勃之态。
梳妆台前,铜镜照出新买来试色的口脂,正红色将人的气色提起几分,铜镜中的人不自觉露出了笑。
“小姐,没想到嘉良侯夫人真的来提亲了,小谢将军是真心迎娶您的,您从小就喜欢小谢将军,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啦,奴婢真替您高兴。”
“别说了。”王芊羞怯地低下头,心中忽然涌出一阵酸楚,但很快被可以嫁给心上人的喜悦冲散。
“小姐!小姐!”另一个丫鬟提着一个礼盒跑进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
帮王芊梳妆的丫鬟打趣道:“怎么大惊小怪的呢,吓了我和小姐一跳。”
“刚刚外面又有人送了贺礼来,这份可是宫里送来的,特地送给小姐,嘱咐要小姐亲自打开的,我就赶快给拿来啦。”
“宫里送的?”
“是呀,送过来的是位内监。”
小丫鬟把礼盒放到桌子上,王芊好奇地起身走过去将封好的盒子拆开,外观与寻常贺礼无异。
打开后,先入目的是一封信,上写【王芊亲启】四字,信封下面铺了一张不算薄的金箔纸,将下层的礼物与信封隔开。
“呀,是张金箔纸呢,定是宫中哪位娘娘道贺哒。”
“是啊,如今我们小姐嫁入嘉良侯府,就再也没人敢乱说话了,连宫里的娘娘都得送礼庆贺呢。”
“快别乱说了。”王芊心里虽高兴,但也没忘记如今自己已在皇城掀起多大的波浪。
“小姐小姐,你快拆开信看看,是哪位娘娘送的贺礼呀?”
王芊撕开火漆封好的封口,将里面的信纸取出展开,随着纸张展平,她的眼睛也愣住了。
【残花败柳,也配?】
“一,二,三六个字,小姐,这写的是什么呀?怎么这么短呀?”不识字的小丫鬟在一旁歪着脑袋很是好奇。
明明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像是一块大石头在手中越来越重。
王芊踉跄一步瘫坐到椅子上,眼中的光芒渐渐褪去,整个人像突然间被抽走了灵魂。
“小姐?您怎么了?”
“出去。”
“啊?”
“都出去!”
两个小丫鬟吓一跳赶紧退了出去。
王芊看着信纸上的六个字,眼前一阵晕眩。
这六个字像是足份的墨将刚刚涂白的纸重新染黑,又像是乌云片片将好不容易透出来抓住的光再一次彻底遮盖。
她拿起盒子里的金箔纸,瞳孔微微颤动,一条白绫静静地躺在那,似乎在召唤着她,给她另一种结局。
不是静心庵,不是谢辞,是第三条路,黄泉路。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信纸上,润湿钻心致命的六个字。
而后纸的一角触到烛火外焰,火以迅疾之势蔓延至整张信纸,将那六个字付之一炬。
放下世俗、黑白之人,终难勘破心魔。
······
“小姐,姥爷和夫人唤您去用午膳啦。”
小丫鬟推开紧闭的房门快步走进去,绕过屏风时脚步登时定住,眼睛一刹间瞪大。
“啊!!来人!快来人啊!小姐自尽了!!”
第十九章 心有愧,意难平
“什么!王芊自尽了?!”
谢辞噌地从床上坐起,冷汗瞬间爬满脊背。
“啊疼疼疼!”
竹栎忙架住谢辞的胳膊:“将军您先躺下吧,您现在去也无济于事啊,昨天人就没了,今天白幡都挂上了。”
自那日擅作主张去王家提亲后,他自己主动去跪祠堂,连跪三日谁叫都不起来。
最终跪到谢安平心软无奈,硬着头皮彻底同意了这场荒唐的婚事,谁知道沈玉秋刚上门提亲没几日,王芊竟然自尽了。
“我不信,前日她派丫鬟来给我送点心问我什么颜色的唇脂好看,我说成亲用正红色更好看,她还高高兴兴去买了!现在怎么可能自尽呢!”
谢辞撑着身子想下床但并没有起得来,本该静养的跪了三天不说也没上药吃药,这回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蹲下。”
“啊?”
“蹲下!背我啊!你看看我还能走吗!”
“哦哦是是是。”竹栎赶紧蹲到床边,谢辞艰难地爬上竹栎的背。
光是爬上去背好就耗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没有人稳,两个人便就这么步行前往,磨磨蹭蹭到王家走了半个多时辰。
看到大门和院里的白灯笼和白幡,谢辞才肯相信这个事实。
王芊真的死了,死于自尽?可是为什么?他真的不明白,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王芊也尽心在筹备婚事,为什么会突然自尽?
“进去,慢点上台阶!疼死了!”
竹栎一步不敢快也不敢颠簸,走这两步汗都紧张下来了。
灵堂就摆在第一个正院的厅堂内,可以看出略显仓促。
王仁怀夫妇和王芊的兄长姊妹在棺椁排位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出了这种事,灵堂上却不见一位同僚故交。
竹栎背着谢辞走进去,王仁怀最先看到他,年近半百的人擦擦眼泪朝谢辞行了个礼。
“劳小谢将军伤重难行还来送芊儿一程,老夫感激于心,不敢相忘。”
谢辞抬手费力便颔首回礼:“王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自当来看,还请世伯、伯母节哀。”
王夫人也朝谢辞行了礼,而后继续掩面哭泣。
“不知世伯是否知道她为何突然自尽,我们婚期已定,她明明前两日还很高兴的,怎么昨日”
“是芊儿没这个福分。”王仁怀打断了谢辞的话,“看小谢将军伤得不轻,先去歇歇脚吧。”
“不歇了,今日行动不便,待出殡那日我再来送她。”
谢辞看出对方不愿说只好先回去,竹栎背着他转身离开,身后哭声又是此起彼伏。
“等等。”
“怎么了将军?”
谢辞指了指不远处廊下的女子道:“快点过去找她,那个是王芊的丫鬟。”
“是。”
竹栎加快脚步走到丫鬟面前,小丫鬟正哭得伤心见到他们当即就想躲。
“等一下,我有事问你。”
小丫鬟用帕子不断擦拭眼泪,站在那连行礼都忘了。
“我问你昨日王芊有没有什么异常?”
小丫鬟听到王芊二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伤心至极竟不比王芊的爹娘少。
“别哭了,说啊。”
小丫鬟抽搭着擦眼泪,哭得一下下打起了嗝:“没没有,嗝!小姐昨天很高兴嗝!她还试了嗝!新唇脂”
越说越伤心,小丫鬟又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忽然停了。
“但是嗝!昨天小姐嗝!收到宫里送来的礼物,嗝!表情不太对然后然后就”
“宫里?”谢辞有些着急,“谁送的?那里面有什么?”
小丫鬟深呼吸几次,眼泪和打嗝都缓了不少:“是一位内监送来的,只说是宫里送的,不知是谁,里面有一封信,信上只有六个字,我不识字不知道写的什么。”
“看了那封信小姐就不高兴了,那个礼盒里还有一张金箔纸,金箔纸下面是礼物,但还没看到小姐就让我们出去了,好像好像是条白绫”
“白绫?”
小丫鬟又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小姐就是用白绫上吊的,府上都没有白绫,姥爷说只能是那个礼物盒子里放的是有人害小姐,姥爷不让将这事说出去,但您本来是未来的姑爷”
“好,我知道了,你节哀。”谢辞拍拍竹栎,“告辞。”
两个人离开王家,谢辞捏紧拳头,心中大概有了估算。
内监,信,自尽,此刻不想让王芊活着的,也就只有太子一个人了。
信的内容不用看,他大概也猜得到是什么,无耻之尤,他从前竟不知道太子是这种卑鄙小人。
愧从心起,意气难平,兜兜转转倒是他害死了王芊。
如果他没有提出娶王芊,没有强留王芊在皇城,至少王芊还能活着。
第二十章 你要与我一起大逆不道吗
“阿辞!”
两个人转过身,李徐从马车上下来跑到了两人面前,神态焦急又惋惜。
“阿辞,我刚听说王小娘子自尽了,本不信急忙赶过来,没想到是真的,怎么会这样?你们婚期都定了,她到底因为什么突然想不开?”
谢辞神色一沉:“是有人故意让她想不开,故意要她的命。”
“谁?”李徐面露疑惑还有些许不平。
“太子。”
李徐惊讶一刹而后低声道:“可有证据?太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何故非要置她于死地?感觉说不太通。”
“为了让王芊永远闭嘴?为了不让王芊嫁给我?为了保住谢沈两家的颜面?为了不伤及谢家和他的关系?谁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我虽没有确凿证据,但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
“那你打算如何做?”
“还没想好。”谢辞心里有些烦躁,但更多的是自责,是他太冲动不考虑后果。
他心中有愧,对王芊对王家,也有义愤,对太子。
李徐看着他,看着他憔悴惨白的面颊和额头脖颈的汗,心里一半疼一半气。
“你又挨打了?”
“你就不能问得委婉点吗?”谢辞露出些许难为情后长叹了口气,“倒是没挨打,可惜祠堂白跪了。”
李徐眼中划过一丝愠怒,但稍纵即逝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他走到近前托住谢辞的手臂温声道:“阿辞,我来背你吧。”
“这不太好吧,竹栎背我就行了,要是被人看到五殿下背我,再传到朝臣耳朵里,尤其是我爹,那可有热闹看了。”
“又不是没背过。”李徐眼眸含着温柔,带着故意的诱导。“只不过主动背你是第一次,过了这村可就”
“哎哎哎。”谢辞打断对方拍拍竹栎的肩,示意对方将自己放了下来。
他站稳表情疼得白了一刹,转而笑道:“你说得对,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快蹲下。”
李徐无奈笑笑蹲下小心翼翼将谢辞背了起来。
“走吗?”
“走啊。”
李徐背着谢辞在前面走着,廖宁和竹栎与马车一起远远跟在后面。
街上人不少,但敢直勾勾看的没两个。
李徐走得很慢,不知哪家在办什么喜事隔着几条街鞭炮声还可以隐隐约约传到耳朵里,与刚刚的丧幡形成强烈刺入心血的对比。
“我与王芊虽不算熟络,但也相识多年,可如今她死了,我却没有多少难过,只是惋惜不平而已,是不是太冷血了。”
“若你真的冷血这会该是活蹦乱跳不必用人背着。”
李徐的话听起来带着些怨气,谢辞哼一声往上窜了下冷汗直出,下巴还不小心磕到李徐的耳朵。
“那殿下是否冷血?是否也惋惜不平?”
李徐慢慢低下头,两只耳朵一齐泛起红晕。
“在听我说话吗知津兄?”
“嗯?”李徐一怔耳朵更红了些,“在在听,你刚说什么?”
“那不就是没听吗?”
“你再再说一次,这次在听了。”
谢辞笑了声转而神情渐渐严肃起来:“我说殿下甘心吗?”
“何意?”
“你知道。”
谢辞贴近李徐的耳朵压低声音:“若殿下肯做鲲鹏,我愿为双翼,送君穿透遮日之云,扶摇直上。”
“阿辞,这是大逆不道。”
“那你要向太子告发我?”
“当然不会。”
“那你愿意与我一起大逆不道?”
李徐一阵无言。
“知津兄?知津兄?知津兄?”
“在听,别唤了。”
谢辞嘿嘿笑两声好似在问午饭吃什么:“你要与我一起大逆不道吗?”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李徐的声音更显无奈。
“非要我现在回答你?阿辞,我知道你因王芊之事而认为太子不配其位,但这不是头脑一热就可以说出来的话。”
“没有头脑一热啊。”
谢辞话说得漫不经心,自离开王家府宅的那一刻他心里便已经决定不再跟随太子。
只不过现在是谢辞不再跟随太子,不是谢家,但待他到弱冠之年接掌兵权,谢家便不会再做太子的羽翼。
这样卑劣无耻、无才无德之人坐上至高之位指点江山,他无法接受,亦会为百姓所苦。
“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你要看着别人踩在我头上欺负我,然后把我杀掉?”
李徐脚步一顿:“谁想杀你,我就杀谁。”
“太子呀,就是他呀。”
谢辞搂紧李徐的脖子,声音很小却十分激动。
“你想想,我现在都算和他撕破脸皮了,等他做了皇帝,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把我斩了,咔嚓一刀,我的脑袋就落地了,好惨呀。”
“唉。”谢辞指指李徐又指指自己,“到时候你们兄友弟恭,我嘛,孤魂野鬼,多么多么的可怜呀。”
“到那个时候,知津兄,你可千万别忘了给我烧纸钱呀,我花得多,多烧点。”
谢辞声音可怜兮兮,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唉”李徐叹口气如同认了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吧。”
谢辞立马变脸笑道:“你真的愿意选我?太子可是你亲哥哥。”
“没有你重要。”
李徐微微侧头,背上少年的发丝搭在自己肩上,将金桂之香散在他身边添进他心里。
“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用不用说这么肉麻呀,你要是个大姑娘,我都觉得你想嫁给我了。”
李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笑容却透着几分苦涩。
谢辞打趣完正色道:“我还没什么计划,但你既然同意了可不能反悔。”
“自然不悔。”
“那就好,还有你得答应我,要是你真的可以取而代之,那必须向陛下提议多多给我涨月俸。”
谢辞挑眉一笑:“嘿嘿,最好还可以每个月都赏我大美人。”
刚要说出的‘好’字卡在喉咙里硬被吞了回去,李徐唇角笑意收起,眸色渐渐暗淡。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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