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郅,今晚要回家一趟,爸爸生日哦!”
女孩的声音很甜,但安之若觉得无比的刺耳。
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
阿郅……若若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强忍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双手紧紧地攥着病历。明明自己都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
安之若你可真傻,当初妈妈不也说会永远陪着你的吗?可结果呢?还不是丢下了你。
你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骨肉她都能不要你。你怎么敢赌一个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永远爱你。
她看着病历,重度抑郁,焦虑症,还有那随时都可能恶化的肿瘤。
嗒,一滴眼泪落在了被自己掐出血的手指上,密密麻麻的刺痛遍布全身。这样的自己早已配不上他了,他身边也已经有了比她更好的女孩子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许郅,哪怕一眼,她都不敢。她想走,可脚像坠了什么东西,抬都抬不起来。
许郅什么话都没有说。
安之若如果再勇敢一次抬头看他就会发现此时的许郅眼角殷红,一双眸子像是幽深的潭水被拨乱,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那个女孩看见许郅的不对劲,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怎么了?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女孩的声音不大,但安之若听得清清楚楚。
她不受控制的抬头看,许郅偏头看着女孩,女孩拉着他的衣服,许郅的手抬起来往女孩的手上放。
看到这一幕,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她又被丢下了。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一刻都不想,她想放弃了。
“对不起……不治了……打扰了。”安之若低着头,咬住下唇,腥甜的血充满口腔。
她哽咽地说完,不敢抬头,她还是怕,怕看到许郅的温柔给予另一个人。
她不敢面对,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房间,狼狈至极。
许郅双手紧握,安之若没有看到,在女孩把手放在他手上时,他伸出手是为了扒掉她的手,他的双臂只为他的若若弓起。
看着安之若逐渐模糊的身影,他张了张嘴,声音无比沙哑,“若若……对不起……”
如今江家倒了,唐家自从老爷子一年前去世后,就退出了商业界,不问世事。
陈家只有陈琳一个人撑着,她底下的人最近不安分的很,现在是扳倒陈家的最好时机。
他要有足够强大的能力才能弄清楚一切。而唯一能和陈家斗的,只有以前位居于商业界第四的林家。
这两年他拼了命才到现在的位置,得到林家的信任。
他知道若若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而现在他身处其中,他不想让他的若若沾染一点世俗的浊气,尽管她过的并不开心,但是他还是狠下心没有留下她。
他并不知道,他把她推向了另一个深渊,以他现在的能力斗不过陈家,看到的也只是表面而已。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恨她的吧,恨她把自己唯一的妹妹带入虎口,再也没有出来。
那是他的亲妹妹,可她也是他这辈子认定的人。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凡胎的凡人,没办法做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的心脏猛然抽搐,一股腥甜涌上喉口,溢出嘴角,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最后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安之若一直跑,一直跑,摔了又爬起来,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栋令人窒息的楼房。
终于再也看不到了,蹲在大街上,捂着胸口号啕大哭,“啊………”
她不知道许郅是什么反应,她也不想再知道了,她看到许郅第一眼的时候,她真的真的好想好想回到他身边。
现在她知道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她的头好痛好痛,痛到不能呼吸,她很清楚,她已经活不长了,现在她也不想活了。
安之若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不再强撑,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安之若啊安之若,你这一生活得可真失败啊,所有人都不要你,都抛弃你了。
你还要厚颜无止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你真以为他们会永远爱你吗,真可笑啊……
眼泪流出眼眶滑过鼻梁,算了,妈妈,若若来找你了,别再丢下若若了,若若害怕……
也许是她太渴望有人爱她了,最后安之若竟然看见了有人不顾一切冲向她……
—
陈白年看着脸色苍白,疼得嘴唇都咬破了的安之若被推进手术室,飞快地抓住一旁的护士,手止不住的颤抖,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心慌。
“把……医院最好的医生过来!一定要救她,一定要!!”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
他的左脚膝盖处西装裤已经被什么东西擦破了,伤口还在流淌着血,看着触目惊心。
“先生,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我先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陈白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腿,放开护士的手。
陈白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片刻间,他恢复了冷静,在护士的带领下去处理伤口。
同一所医院里,仅一墙之隔,两台手术,手术台上,一男一女。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陈白年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伤口不深,只是在关节处肿起来有些吓人。
他拒绝了进一步的检查,反正都这样了还差这一点伤吗?
陈白年走回手术室门口,这里很冷清什么人都没有,爱她的人都被他赶走了,怎么会有人在这呢?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陈白年轻轻闭上眼睛掩饰住忧郁的眼眸,背后靠着墙,似乎这样就找到了依托,也庆幸这面墙扶起他的脆弱与颓废。
原本崭新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服,变得到处都是血渍,看着并不吓人,只是由原来的黑色变为暗红,两者融为一体。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是晚晚死后?
还是从父亲卑微的乞求自己答应他所谓的信仰的时候就变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陈白年拿出手机拨出号码,空荡荡的走廊里,嘟嘟的忙音格外突兀。
他看着手机屏幕许久,继续拨打,机械的女声被沙哑低沉的男声代替,“陈白年”
陈白年没有立刻答应,他仰着头,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凄然与愧疚。
“符,你还……好吗?”
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想起我了吗?”
“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陈白年攥紧拳头又松开,“我想去看她。”
声音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无论内心多么难过,他依旧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一丝。
—
青路园的墓地上,陈白年换了有血渍的西服。
此时的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风衣,站在江雯晚的墓碑前。
此地又多了一块墓碑,照片上的女孩子温柔恬静。
是江微柔。
是那个躲在他身后弱弱的喊着哥哥的小姑娘。
—
“哥哥,哥哥,他……他们欺负我……说我只会站在哥哥姐姐的背后,每次都只会叫哥哥姐姐帮忙。”
小时候江微柔比同龄人的个子小好多,整个人像个胖娃娃。
当时江家还没有那么厉害,于是她经常被欺负,被说是小胖子。
每次都会带彩回来向他诉苦,当时唐符被家里人管得严,江雯晚一个女孩子又不会欺负人,保护她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每次都会带着江微柔一起,他打架打完之后抱着她任由她踢他们,她还傻傻地问他。
“哥哥,为什么我不用手打他们,唐符说要……要……哦对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嘿嘿”
他当时捏了捏她胖乎乎的脸说,“他们不配!”
“动手是哥哥该做的,哥哥保护妹妹。”
小姑娘在他的眼前明媚地笑了。
“那说好,哥哥要保护妹妹,一辈子的哦,不过,你以后娶了姐姐,也要保护姐姐,哦不对,现在也要,我们都是小公举,都需要保护,对不对,哥哥?”
他拍了拍她落在鞋子上的灰尘,温柔地说“对,哥哥会一辈子保护你们,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小公举们。”
小姑娘伸出小拇指对着他笑嘻嘻地说,“那我们说好了,拉勾,变了是老巫婆。”
“好,变了是丑丑的老巫婆”
—
年少时的话语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贯穿耳膜。
他终究还是食言了,一个都没有保护好,还亲手把她们推向了地狱。
真可笑啊。
如今人都下葬了他才知道。
今天他送完安之若去见许郅之后根本没有离开,一直在等她出来,看着她狼狈的跑出来。
他一直开着车跟着,就在这途中,他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下属支支吾吾的说江微柔死了,前天夜里死的,没有任何征兆,跟她姐姐的死法一模一样。
是他逼死她的。
逼死了她的姐姐。
现在又逼死了她。
一直在说为她们报仇,现在又跟在仇人后面担心仇人出事。
多么的讽刺?
“她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唐符的脸显得瘦削而苍白,脸颊上没有血色,浓眉下一双暗色的眼眸,黑白而分明,却没有丝毫生机。
“对不起,我从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
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情感的话语。
唐符转头看向陈白年,他垂眸并没有看自己,脸部没有任何表情,冰冷至极。
自从江雯晚死后,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一副冷漠麻木的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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