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入户宣传的时候主要是谢月野在回答村民们的问题,要是家里有小孩子看不过来就戚雨迟去哄。
他身上只有几颗当时怕坐车不舒服才带的橘子糖。
快五点的时候,太阳已经斜斜的,要落了。
他们走在乡间土路上,去最后一户人家。
一天下来,戚雨迟也灰头土脸的。
他穿的就是很平常的衣服,但很平常的衣服在这里也会显得格格不入。
早晨是个外地的,到了晚上戚雨迟就会说几句这边的方言,蹲下去逗狗玩儿也毫无违和了。
下午一个村民送了他们一把蒲扇,是用木条编的,戚雨迟很喜欢,一直拿在手里,时不时就给谢月野来两下。
还好这些天都没下雨,土路很干,倒也好走。
累是累,但戚雨迟觉得好玩儿所以之前一直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蹦不动了。
他越走越觉得脚疼,不是那种因为走得太多累得酸,而是划着疼。
戚雨迟穿的是帆布鞋,他这种鞋很多,高帮能遮到脚踝,低帮就到脚踝骨头的位置。平常在学校里如果不是正式活动或者打篮球,他都喜欢穿这个。
简单也酷。
但帆布鞋就有个缺点,很硬。
鞋底硬,布料为了撑出个样子也硬。
来的时候没想到,戚雨迟也是随便穿的,刚一天不到他就觉得难受了。
现在只要一动就刺着疼,估计是鞋子边划到脚脖子了。
谢月野走在前面,戚雨迟跟着他,看了好几眼他背影,在想要不要说。
自己没琢磨多久,谢月野就回过头来,问:“你怎么了?”
“啊?”戚雨迟下意识站直了,手里的扇子还打了两下,“我没怎么吧……”
“累了?”谢月野手里的水递给他,“你之前不是跑挺快的吗?”
戚雨迟心虚地把水拿过来,谢月野盯着他喝了一口,侧了下身,又说:“那走吧。”
瓶子还在戚雨迟手里,他跟着走了几步,哎了声。
谢月野停下来看着他。
“我就脚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戚雨迟把水瓶扔回去,“没事儿,鞋没穿对。”
他说完谢月野就走上来,手指轻轻推了下他额头。
“怎么不说?”
谢月野在戚雨迟面前蹲下,仰了下脑袋问:“哪只?”
戚雨迟翘了翘自己左脚脚尖,“这只。”
他这么个动作很搞笑,好像那种等着家长穿鞋的小孩子。
所以谢月野低头去扒他脚后跟那片布看的时候戚雨迟就笑了,晃着站不稳,他手撑在谢月野肩膀上,弯了腰,头垂着。
“真的我知道为什么,这种鞋走多了就是容易划着。”
谢月野嗯了一声,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他胸膛微微震动。
他侧头看的时候脖子也偏过去,衣领上一截被落日的光照着,有几滴汗水。
戚雨迟把自己裤子口袋里的纸摸出来,分了一张盖在上面,手指引着擦了擦。
“带纸了?”谢月野抬眼看他,戚雨迟嗯了声,以为他要,就都递过去了。
没想到谢月野是把纸折起来,拍了一下戚雨迟小腿肚,说:“撑着我站稳点儿。”
戚雨迟哦了一声,手勾着他后颈,低头看着谢月野把纸卡在了鞋子边上,把那一片都包住了。
“有点出血,”谢月野怕他摔,先握着他手臂自己再站起来,“你先这么走,掉了再弄吧。”
戚雨迟试了两步,说挺不错的。
“你就在这里站着,我过去,没多久就能回来。”谢月野放了他小臂。
“不行,”戚雨迟往前看了眼,“不远了吧,我真没事,就疼一下。”
谢月野不知道同不同意,反正没说话。
戚雨迟又说:“真的……”
他推了下谢月野垂着的手臂,“都到最后了,没事儿。”
说这些的时候戚雨迟低着眼,也没看谢月野什么表情,但他话音一落谢月野就笑了。
“行,去吧,你都这样了我还能不让你去?”
戚雨迟愣了下,缓慢地抬眼,“我怎么样了?”
谢月野抬手弹了下他手腕儿,眼睛里带着笑意。
“撒娇啊,迟总撒个娇,做什么都行。”
大概两三秒戚雨迟没什么动静,反应过来才觉得脸热,靠了声摸摸自己头发,又团了团给谢月野擦汗的那片纸。
有一点倒是没说错,离得不远了。
走过去也就花了不到十分钟,他们到了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前。
之前村长和他们提起过,这户人是比较难办的,但具体怎么难办也没说。
戚雨迟抬头看了眼,这家房子还挺新,看上去像最近几年翻修过的。
大门紧闭着,这才这种村子里比较少见。
谢月野敲了门,没人回应。
两人交换了下视线,戚雨迟也走上来。
“请问有人吗?”谢月野问。
他又敲门,这次总算听到里面有跑动的声音,应该是孩子。
果然来开门的是个小男生,很矮,看起来应该还在念小学。
小孩怯生生的,问:“你们是谁?”
“大人不在家里吗?你就是满满吧?”戚雨迟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可亲一些。
村长之前和他们介绍过,这家长期只有两个人,张莲庆带着儿子满满,而满满的父亲刘常泓常年在外务工。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走下来一个女人。
女人身形纤瘦形容憔悴,身上穿着已经破旧的衣服。
她把满满往怀里带了点,眼神警惕地望着他们。
“你们是……”
她应该就是满满的妈妈,谢月野说:“您好,我们是进行这次送法下乡活动宣传的人,这里有一些相关的资料您可以了解一下……”
张莲庆迟疑地伸手接过来,翻了两下,又忽然往回看。
戚雨迟顺着她视线只看到楼梯,但楼梯上没有人。
“你们好。”张莲庆小声地说。
她挑出了那本《民法典》来看,谢月野在旁边想和她介绍,张莲庆却推拒道:“谢谢你们,这些我不用了。”
谢月野还想说话,张莲庆却突然惊慌起来,说:“不用了你们先走吧。”
戚雨迟敏锐地听到楼上有些声响,他侧头和谢月野对视一眼。
“好,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村子里的招待所找我们,法院检察院的工作人员也在那边,我们会在这里留三天。”谢月野压着声音把话说完了。
张莲庆连连点头,手上轻轻推了推谢月野手臂。
戚雨迟眼疾手快地抓了一下张莲庆的手,她袖子缩回去一些,戚雨迟看了一眼又马上收回手。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满满也还望着他们,张莲庆把门一关,里面就听不见声音了。
天逐渐黑下来,太阳西沉,只剩最后几缕光线。
土路上没有路灯,他们应该快点往回赶。
然而短时间内戚雨迟和谢月野都没动。
可是这栋房子好像彻彻底底安静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先走吧,”谢月野手里还捏着那几本法律资料,“我们回去先找村长了解一下情况。”
戚雨迟又回头看了一眼,说:“好。”
往回走的时候戚雨迟觉得脚更疼了,他左边基本上是垫着走的。
谢月野一直跟在他旁边抓着他一条胳膊。
过了会儿谢月野松开手,绕到戚雨迟身前蹲下,朝他递了手。
“你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啊?”戚雨迟站住了。
“有点晚了,我背你快点,”谢月野手还没收回去,“来啊。”
戚雨迟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嘻嘻一笑说好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爬上谢月野背要牵一下,戚雨迟还是握住他手,让谢月野引了一下。
谢月野勾着他腿一下子站起来的时候戚雨迟还哇了声,把谢月野逗笑了。
“你怎么这么好玩儿?”
“我只有很小的时候被我爸背过,”戚雨迟两只手都垂在谢月野身前,下巴抵着他肩膀,“长大之后真的没有了,你是第一个。”
“嗯。”谢月野应了声,又把他往上托了托。
“你比我想的轻啊。”谢月野说。
“真的吗?”戚雨迟笑了下。
前面稍微有点看不清了,他就在背上打开手电给谢月野打着。
戚雨迟整个胸膛都贴在谢月野后背,耳朵在谢月野耳朵上面一点。
走的时间长了谢月野也喘,身体起起伏伏的,呼吸也重。
戚雨迟在他后背闭了闭眼,咬着牙在心里背诵民法。
民法调整平等主体的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组织之间的人身关系和财产关系。[1]
唉。
他觉得谢月野掌心烫呼吸烫,偏头就看见一个侧脸,有棱有角的帅法。
真的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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