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醉须君也在人后退的瞬间按住他, 将药全给渡了过去。
苦涩的气息在两人的口中弥漫,许久未散。
喝下后他又继续,直到将整碗汤药都给灌
下后才安抚着拂过岁云暮的舌尖, 最后轻轻舔允他的唇角,将上头残留的药汁一一允去。
岁云暮白着脸推他,但却是没办法推开, 反而自己累的不行,身子骨软绵绵地半倚着。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触感,他也没力气去理会, 就是口中实在是太苦了, 眉头紧皱着好半天没松开。
醉须君心有不忍,但也没办法,在他的唇角吻了吻才将流苏糖喂到他的口中。
看着岁云暮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知道这是好些了,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间,哑着声道:“我让他们做了几罐的流苏糖,一会儿让他们都拿过来。”
“恩。”岁云暮没说话只是点头应了一声, 之后便又安静下来。
醉须君将东西都收拾起来,抱着他一块儿躺到被褥间,抚着他的后背, 道:“睡吧。”
岁云暮仍然没有说话, 只是靠在醉须君的怀里。
可能是药苦, 即使他吃了糖但那股苦涩的气息还是有残留,到是有些睡不着了。
想到一件事, 他道:“白日里有人来过了吗?”
醒来时就探到屋里有其他人的气息, 是有人来过了,但不知是何人。
醉须君睁开眼, 搭在他后背的手轻轻抚着,应了一声,“是南山仙翁,我请他过来瞧瞧你的伤。”
“看出什么了吗?”岁云暮听着是南山仙翁了然的点头,然后又随意问了一句。
也正是这一句,醉须君低头看向他,道:“你是不是知道?”
联想到岁云暮刚醒来以及今日的表现,总觉得岁云暮好似有意无意地在抗拒疗伤,似乎是并不在意这些。
现在又突然问了这一句,莫名感觉岁云暮是知道的,知道他体内的是引魔种。
但怎么会,怎么会知道,毕竟这个引魔种连他都未听过,那么岁云暮是如何知道的。
岁云暮并未隐瞒,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明白他是真的知道,但他是怎么知道的。
连他都是靠南山仙翁才知道,岁云暮是怎么知道的。
下一刻,他听到岁云暮提了陵安城内鬼人的事,看着他的目光都带上了诧异。
从出事到现在,他全然不知岁云暮在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甚至体内修为被压制。
难怪,难怪岁云暮此行会受这么重的伤。
愧疚与自责再次涌了上来,低头埋首入他的颈窝处,双手则紧紧地搂着他。
眼眶干涩,许久未出声。
直等到片刻后,他才哑着音出声,“不会有事的,微云我一定会治好你,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他一个劲念着,但只要想到有一天岁云暮会因为引魔种而死,他心底的那些念头便全都消散了。
怕,怕治不好,怕自己会失去他。
眼眶一热,清泪快速涌了上来。
岁云暮只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传来一抹湿润微微一愣,但很快就醒转过来,双手揽着环上他的背脊。
虽看不到但也能感受到,微微侧身靠在醉须君的耳畔,轻轻吻了吻他才道:“我不会离开,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仙境,我会一直陪你,君和我答应了会允你一世,会永远陪你。”
醉须君听着耳边的话,他知道这些不过就是岁云暮哄自己的。
若引魔种无法根除,岁云暮迟早有一天会死。
难怪岁云暮连药都不想喝,是因为知道引魔种没救所以也不在乎吃不吃药了。
他原还想瞒着他,却不曾想他早已经知道。
难怪,难怪。
想要开口说话,但他却感觉喉咙干涩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紧紧地抱着他整个人埋首在他的颈窝处,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才能确定岁云暮还在,还在自己的怀里。
岁云暮同样的也没有再出声,靠在他的耳畔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腹部传来剧痛,而这抹痛很快就传到他的心口,逼得他险些疼呼出声。
他快速咬住唇这才没有让自己出声,脸色惨白,身子开始颤抖,蜷缩起来。
额间也很快布满汗渍,唇被咬的煞白一片,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憔悴。
醉须君也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快速起身然后就看到岁云暮脸色煞白,身子蜷缩起来还在不断地发抖。
伸手抚上他的面庞,焦急出声,“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
知道肯定是引魔种引起的,他忙去拿南山仙翁留下的药。
从瓶子中倒出来一颗血丹他抬起头,看到岁云暮的脖子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红线,快速将血丹给他喂下。
之后他又将先前南山仙翁留下的残玉放到他的口中,又倒了些鬼人血。
鲜血顺着残玉入喉,很快就被稀释。
脖颈处的红线也随着鲜血渐渐退了回去,再次恢复原样,仿佛从未出现过。
可醉须君知道出现过,并且随时都会要岁云暮的命。
颤抖着手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边说边抚着他的背脊希望能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
岁云暮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作身体虚弱不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口中含着玉说不了话,只能靠在他的怀中试图压下腹部传上来的疼痛,眉眼间都是疲惫。
又过了一会儿,疼意才散去,同时口中的血腥味也变得格外清晰,知道先前自己口中出现的血腥味应该也是吃了这些。
他不知道醉须君给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但由于他现在实在是疲惫的厉害,也就没有去询问,攥着醉须君的衣裳很快就昏睡过去。
醉须君也在他突然安静下低头去看他,见他已经恢复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动,就这么抱着他,还拿了锦帕擦拭他唇角的血迹。
等到他的情况彻底稳下来后,他从岁云暮口中取出残玉帮他漱口,然后才抱着人躺在被褥中。
这一夜他都没有睡,害怕岁云暮夜里又会发作,一直守着他。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先去查看岁云暮,掀开他的衣裳去看那些红线是否出现。
好在并没有,他才又给穿回去,起身准备去洗漱。
不过他才刚起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呢喃声,知道是岁云暮醒了,他放下衣裳低身将人抱在怀中,“再睡会儿,午膳想吃什么,我去让他们做。”
岁云暮摇头,搂着他的脖颈,哑着声道:“口渴。”
“我去倒水。”醉须君掀开被子下床,倒了水坐回到床边,扶着人坐起来才握着他的手将水递过去。
期间一直没有松手,搂着喂他喝水。
岁云暮捧着水杯很快就喝完了,还是有些渴,于是又要了一杯。
连着两杯下肚,他才缓和了些。
“还要吗?”醉须君接过他递来的水杯询问。
岁云暮摇头,听到耳边传来鸟鸣声,下意识寻着鸟鸣声的方向转过头。
只是眼前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十月的天已经入秋,但白日里的气温还是比较炎热,依稀间他仿佛是看到了雀鸟站立枝头鸣叫,不由得回想起以前上课时外边也是这样传来鸟鸣声。
怔怔地听着,许久未回神。
醉须君见他一直没出声并且还面向窗外,疑惑地出声,“怎么了?”话落也跟着转过头。
窗外的桃花都已经凋零,枝干上连绿叶都没有留下,只有地上掉落的枯叶残花方能知道当初的桃林有多么的壮观艳丽,而今只剩下一堆枯枝。
又见枝头上有几只雀鸟,悦耳的鸣叫声正缓缓而来。
知道应该是雀鸟吸引了他的注意,转头看向岁云暮,他道:“要不要去外边坐会儿?”
以岁云暮如今的状况还没有到能出门的地步,但今日外头天气好,且一直待在屋里难免会影响岁云暮的身体。
若岁云暮不知道他自己身体的状况到还好,现在知道了,担心他会多想。
岁云暮顺着他的声音转过头,点头,“好。”说着搂上他的脖颈人也跟着挨了上去。
醉须君见状
顺势将他往怀中抱,拿了衣裳穿戴,他才抱着岁云暮去了外头。
推开门便有一股暖风袭来,衣裳随风而舞。
并没有去别处,他们只在院子中走动。
没让岁云暮下来,醉须君抱着他走。
可能是真的在屋里闷太久,现在出来透气了岁云暮的气色都好了不少,安安静静地窝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时不时低头去看他,见人又昏沉起来,道:“要不要睡会儿,我抱着你走。”
岁云暮摇头,在靠近一株桃树时,树枝擦过他的衣裳,撩起一缕发丝。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本以为会碰到桃花,却不想只有光秃秃的枝干。
疑惑地又去摸其他的,发现和刚刚摸到的一样,桃花没了,是谢了吗?
他不知道瑶台仙境的桃花是如何生长,但自从他住到瑶台仙境后就没见过桃花谢,每日皆是争相开放。
摸着指尖下的枝干,他道:“桃花谢了吗?”
“恩,谢了。”醉须君并未告诉他实情,应了他的话,随后又道:“这里不是仙境没那么多灵气支撑,所以桃花的时节和凡境的相差无几,只晚了几个月才谢,等明年的时候就又重新开了。”
岁云暮听着他的解释点了点头,确实是没这么多灵气。
不知是不是把所有的灵气都用来支撑龙脉结界了,人境的灵气少之又少,以往他们修炼都只能回各自仙门亦或者道门内。
若是留在外边,灵气稀薄,修炼的速度也就没那么快。
所以对醉须君的解释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收回手后他又道:“再走会儿吧,等等就在院子里吃午膳,你说好吗?”说着转过头,一手拉住醉须君的衣裳。
“好。”醉须君自然是顺着他,抱着他继续在院子里走动。
午后的日头有些炎热,桃林如今成了一些枯木,遮不了热。
无奈,醉须君只得抱着他往院子里侧去,那儿有个小潭,边上还有个簪花亭。
潭中还有残留的桃花花瓣,大片聚集在潭水周边,鱼儿游过激起阵阵涟漪。
水边湿气重,两人靠近时身上的热气就散了不少。
岁云暮舒适地又往醉须君的怀中靠了些,人也有些懒洋洋的,似乎是快要睡过去。
醉须君没吵他,径自入了亭子。
同时有几个小童端着午膳过来,步入亭子后他们就将饭菜都放在桌子上。
吃的比较清淡,还放了一碗甜汤。
吃完饭又喝了药才将那碗甜汤喝下,原本口中还有些苦涩,甜汤入喉苦涩便散了,只余下甜味。
岁云暮紧皱的眉头跟着松开,下意识又伸手去扯自己面上的纱布。
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眼睛不再如一开始时上药时那么的疼,现在只有换药的时候会疼一下,其余时间都没有什么异样。
一直绑着非常不舒服,他想摘了。
醉须君看到了他的动作,知道他不舒服但穆云烟还没说摘,他自然也不敢让人摘。
若是因为这一点点小差错导致眼睛出什么问题,他会心疼死的。
按住他的手就带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他才道:“还没好全,等过两天穆云烟过来看看情况再定。”
“好。”岁云暮点头,没再去摘而是靠在他的怀里。
耳边传来鸟叫声,是刚刚听到的,夹杂着风声缓缓而来,竟是有几分悦耳。
以往能视物的时候他从未发现这些声音会这般悦耳,只感觉心都跟着静了下来。
这么安静下来后他就又有些困了,身上的伤还很厉害,尤其是体内还有引魔种作祟。
哪怕现在已经被主脉压制,但时不时还是会疼。
这也导致他的身体透支非常严重,清醒过来一段时间就会熬不住。
没一会儿,他就睡过去了。
他的突然安静却是惹得醉须君一惊,快速低头去查看。
见他只是睡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一日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口疼,以至于岁云暮现在突然安静他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靠在他的发丝间亲吻他的额间,随后才轻声道:“睡吧,一切有我。”
许是听到了他的话,岁云暮睡得更沉了,呼吸平缓。
两人在亭子内坐了许久,直到日头越来越厉害,醉须君才抱着人回了寝殿,搂着他一块儿睡下。
屋中安静,许久未再传来声响。
岁云暮蜷缩着往醉须君的怀中依偎,思绪混沌竟是做起了梦。
缥缈云雾,大雨倾盆,不尘山沉浸在这一片天地之中。
他看着眼前数不尽直通山顶的台阶有些晃神,台阶上流水清澈,周遭两侧有掉落的枝叶。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还有说话声传来。
岁云暮转过头,就看到台阶下匆匆跑来几道身影,手里撑着伞,但身上已经被打湿了大片。
很快,几人就从他的身边经过。
可能是实在匆忙,几人都没发现他。
直等到他们跑过几步才注意到了站在台阶上的他,领头的那名弟子转过头,一张清秀俊美的面容映入眼帘。
岁云暮看着转过头的人神色一怔,下一刻唤出声,“大师兄?”
“恩?”曲清河听到他唤自己大师兄疑惑地应了一声,再看他的穿着并不是不尘山的弟子服,也就是说此人并不是不尘山的弟子。
既然如此,为何唤自己大师兄。
看着台阶下的岁云暮,曲清河出声,“你是何人,可是道门过来的弟子?”
现在这个世道,能到不尘山来的,大部分都是道门派来传话的弟子。
只当眼前人是道门弟子,就是他看着这个人有些眼熟,莫名的还有几分亲切,像是之前就认识。
这一想不要紧,越想越是如此,他这越看越觉得眼熟。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人眼熟了,看着竟然和小师弟有几分相似,难怪觉得亲切。
只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等到岁云暮出声,于是便又道:“怎么了?”
岁云暮也终于是清醒过来,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变小。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是千年后的自己,难怪大师兄不认识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地,可看着眼前熟悉的人,他竟也不在意自己在何处,只要师兄们还好好的就行。
想到这里,他点头,“我是道门弟子。”
“是为忘山关而来吗?”曲清河听他说是道门弟子便想到了近日准备前往忘山关,紧接着他又道:“师叔前两日已经把忘山关的事告知,现在这位师兄过来,可是主事有其他的吩咐?”
看着岁云暮实力与境界都比自己年长,他也就唤了岁云暮一声师兄。
但岁云暮却是没有将他的话都听进去,全然只在意那句忘山关,眼底涌现焦急,他快步上前,“你们要去忘山关!”
“正是,今日就要走,忘山关情况危急,若再不前往恐怕整个忘山关内的人都会死。”曲清河再次出声。
也正是如此,岁云暮变的越发激动,快速拉住他的衣裳,“别去,你们别去,忘山关是陷阱,你们别去!”
他慌乱地出声,但曲清河却是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一句别去。
有些不解,紧接着他道:“你说什么?”
“别去忘山关,忘山关是陷阱。”岁云暮再次出声。
可同样的,曲清河除了别去两字外便再没听到一个字,但看岁云暮如此焦急,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山顶传来了钟声,是出发的声音。
他也不再与岁云暮多说,忙道:“这位师兄我们还有事,实在不能多留,等回来定然与师兄赔罪,抱歉。”话落没再留,快速往山顶去。
其余几位弟子也忙跟上,匆匆忙忙。
岁云暮见他们走快速伸手去拉他们,想要他们留下,忘山关不能去。
但不知为何,他伸出手却只是从几人身上穿过,竟是连一缕衣角都没有碰到。
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许久未回神。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能碰到,怎么回事?
看着师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他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厉害,仿佛马上就要溢出来。
不要去,不要去。
“不要去!”他惊恐地喊出声,可曲清河等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往上。
也许真的是没有听到,因为刚刚他说了这么久,可曲清河眼里除了不解疑惑外便再无其他表情。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听不到!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传来的钟声,知道那代表了什么,代表他们即将离开不尘山。
慌忙往山上跑去,不能去,不能去忘山关。
雨越下越大,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到最后已经入了夜。
等到他站在不尘山山门前时,整个不尘山都已陷入寂静,所有人都不见了,整个不尘山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师尊!师尊!”
他跑入山门内大声喊着师尊,喊着师兄师姐。
但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仿佛山中本就没有人,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师尊带师兄师姐们去忘山关了,你是道门来的师兄吗?”
他的身后传来询问声,岁云暮快速转过头然后就看到身后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少年,面容清秀稚嫩,瞳孔清澈。
看着眼前的人,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与他即为相似的面孔,只是稚嫩许多,正是千年前的他。
来人同样出了神,站在原地许久,许久没有作声。
但很快,眼前少年的身影渐渐消失,连同黑夜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烈狱。
那漫山遍野的尸体,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血河,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鲜血。
岁云暮此时就站在这些尸体之上,而这些尸体大部分都已经被切割的不成模样,完好的也只剩下一些残缺,一张张苍白的面孔浸没在血水中。
他清晰的认出每一具尸体,都是他的师兄是他的师姐。
看着自己脚边的尸体,他只觉腹部剧烈疼痛,最后一直蔓延到心口,疼得他脸色惨白。
下意识,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死死地攥紧衣服,好似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但毫无用处,反而越来越疼,人也跟着撑不住跪在地上。
也在这时,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衣裳,他快速回过头就看到五师姐躺在血泊中,用着残缺的一只手拉着他的衣服。
似乎是认出了他,师姐强撑着身上的疼痛扯出一抹笑,紧接着道:“是微云吗?”
第 133 章
一声微云虚弱无比, 下一刻拉着衣服的手都撑不住力气垂下去。
“五师姐!”岁云暮慌忙握住她垂落的手,然后快速将压在她身上的尸体都推下去。
但尸体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拖不出来。
五师姐握着他的手摇头, 随后才艰难出声,“微云离开这里,他们还会过来, 忘山关是陷阱,大师兄去救师叔了,微云”
话未说完便断了, 抓着岁云暮的手也跟着垂落。
岁云暮见状快速将人拖出来, 双手捧着五师姐的脸,“师姐你醒醒,师姐你醒醒,微云这就带你离开,师姐!”
试图唤醒五师姐,可无论他如何唤都无动于衷。
他抱起五师姐往回跑,想要离开这里。
但才跑出几步他就看到不远处立着一道红色身影, 身影前方跪着一人,边上还有许多的鬼兵。
此时鬼兵正在一片片割那人身上的肉,惨叫声不断响起, 地上的血红的刺眼。
“你不得好死, 你杀我满门你不得好死, 你不得好死!”
一声声喊叫混合着血腥味不断袭来,可周围的人就好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纷纷传来笑声。
在这阵惨叫下显得格外刺耳, 让人心生颤栗。
岁云暮站在原地听着传来的声音双目空洞, 哪里认不出,那是刚刚才听到过的, 那是大师兄的声音。
发疯般冲上去,可却被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下,人也跟着摔在地上。
他慌忙去看怀中的五师姐,可哪里有五师姐,只有一些残肢碎肉,而五师姐的头颅就在其中。
绝望与无助地哭声传来,他扑向大师兄,只是无论他如何作为都无法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被凌迟。
“大师兄!大师兄微云来了,大师兄微云来救你了!”他哭喊着,双手不断地拍打试图穿过去,可却毫无作用。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曲清河慢慢转过头,那双眼睛漆黑不见底,还有鲜血不断涌出来。
下一刻,他笑了。
岁云暮看着曲清河全身几乎都快要被剃干净,只有脸上还有肉,血淋淋的格外恐怖。
他怔然地看着大师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红衣男子显然也注意到了曲清河的动向,快速转过头,衣袖上的珠串子随着他的动作被拨动传来清水的声音。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收回目光他道:“剔干净挂起来。”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岁云暮的心都快要痛的裂开,他看着曲清河被拖走,看着那些鬼人将曲清河身上剩余的血肉一一剃干净,最后就剩下一具骷髅架子。
无能为力的无措感逼得他浑身发抖,心口剧痛无比。
双手重重的捶打眼前的空气墙,死死地瞪着那道红衣身影,“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同时,耳边传来了一道道魔音,“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
岁云暮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捡起地上的断剑就朝着红衣男子刺去。
但剑再次被挡住,这也让他愈发绝望,双目通红厉声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发疯般不断将断剑刺向红衣男子。
痛苦的喊声响彻天际,撕心裂肺。
“微云!微云!”
也在这时,醉须君的声音传来。
岁云暮发疯的动作突然一顿,下一刻周围的场景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刚刚还在眼前的曲清河也不见了。
“大师兄!大师兄!”他撕心喊着,试图寻到曲清河。
但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还有什么东西禁锢着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想到刚刚的无措他发疯般挣扎,人跟着往旁边倒去,直接撞在柜子上。
当即柜子上的东西全部倒塌,瓷器碎裂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醉须君在他即将摔入碎裂的瓷器堆前快速将人捞回来,紧接着将岁云暮手中的剑扔出去,抱着他往自己的怀中陷。
手掌拍抚着他的后背,哄着道:“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别怕。”
一声声的哄着他,试图将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刚刚他只是出门去取岁云暮需要更换的药,谁曾想回来就看到岁云暮拿着剑在屋里发疯一样的砍东西,整个屋子已经被砍得没有一处完好,嘴里还一直喊着要杀人。
他不知道岁云暮说的是谁,担心他会伤到自己慌忙上去将人控制。
可是这人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甚至连自己都要杀,手臂上被割开一道极深的血口子。
此时他也无心去理会自己手上的伤,只顾着让岁云暮安静下来,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岁云暮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恢复,这番折腾下很快就没了力气,虚脱地坐在地上整个人就靠在醉须君的怀里。
思绪也渐渐清醒过来,听到醉须君在喊自己,他才哑着音出声,“君和?”
“是我,微云是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醉须君抱着他安抚,靠在他的额间将他紧紧搂着。
也是他的这声回应,岁云暮快速拉住他的衣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君和你帮帮我好不好,君和你帮我去救大师兄好不好,还有五师姐,君和求求你好不好。”哭声撕心。
醉须君听得心尖微颤,知道他刚刚突然发疯应该是又梦到那些了。
并且这次比以往还要厉害,他想可能和引魔种也脱不了干系。
心疼的抱紧他,听着他求自己去救不尘山的那些人,很想告诉他不尘山已经没了。
可他狠不下心,只得出声哄他,“好,我去救他们,我去救他们。”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哭的愈发厉害,这些年压抑在他心头的绝望在这一刻宣泄而出,看着师兄师姐们一个个死去,看着大师兄被凌迟,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君和我救不了他们,我让大师兄不要去忘山关,但是大师兄听不到我说话,君和我该怎么办,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崩溃地喊着,想要杀了那个人,要杀了他。
明明那个人当时就在自己面前,可他就是杀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撕声控诉着为什么,连嗓音都哑了。
下一刻腹部的剧痛再次涌上来一路延伸至心口,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耳边又传来了让他杀人的魔音。
‘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你就不会痛苦了,杀了他!’
魔音不断侵蚀他的思绪,一遍遍让他杀了身前的人。
也许真的只要杀了身前的人他就不会痛苦了,也许,也许
他抬起手,掌心下伴生莲幻化一把匕首,猛地朝着醉须君刺去。
醉须君早有察觉,在他动手的前一刻就握住他的手随即将匕首夺了过来扔在地上,抱起人就去床上。
很清楚岁云暮现在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若让他这样下去,恐怕会伤了他自己。
岁云暮发疯般不断挣扎,苍白的脸上布满红色血线,挣扎下连覆盖在眼睛上的纱布都掉下来了,披头散发。
醉须君将人抱着放在床上,随意将旁边的衣服扯过来绑在岁云暮的手上避免他再拿那些利器。
也正是他的捆绑,岁云暮的双手无法动弹,双腿也被控制。
他发疯般去咬醉须君的手试图让他松开,发了狠般连咬出血了也不管。
醉须君在将他绑上后才将他抱到怀中,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我在这里,别怕,微云我在这里。”
这话刚落他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剧痛,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但他没有松开,仍然是紧紧抱着岁云暮。
很快脖颈处就再次被咬出血,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襟更染红了岁云暮的唇。
鲜血顺着入了喉,带着腥甜弥漫在他的口中。
也正是这抹腥甜岁云暮疯癫的思绪在这一刻清醒过来,没了纱布的遮挡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有了光,但仍然看不清人,非常的模糊。
耳边的轻哄声不断传来,好似一道暖流缓缓流入他的心口。
他没有动,也没有再咬下去,就这样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注意到他安静下来了,转头去看他,同时还将他散落在眼前的发丝捋到一侧,看着他道:“微云?”
“君和?”岁云暮松开口出声,嗓音沙哑虚弱。
醉须君听着他喊自己,知道人是清醒过来了,低头靠在他的额间轻轻应了一声,“是我。”
“我怎么了?”岁云暮的思绪很乱,他现在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里。
口中的血腥味极浓,他低下头看到醉须君的脖子上有一个极深的牙印,血珠正在渗出来。
在联想到自己口中的腥甜,他道:“这是我咬的吗?”
“没事,是我不小心弄伤的,我们睡觉好吗?”醉须君哄着他,一边还在他的额间添吻,以此来让他的情绪缓和下来。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呆愣地应着他的话,下一刻环上他的脖颈靠在他的下颌处,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让他非常安心。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醉须君看着怀中人没了动静知道是睡着了,贴着他的面庞轻轻厮磨了一番,然后抱着他离开寝殿去了偏殿住。
主殿已经被岁云暮毁坏不能再住只能移步偏殿,偏殿同样放置了床铺,就是比起主殿来要小上不少。
将人放在床上,他看着岁云暮煞白的脸庞心疼不已,指尖轻轻拂过好一会儿后才收手,低头去解他手上捆绑的衣服。
刚刚挣扎的非常厉害,衣服解开后就能看到他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痕。
因为受伤岁云暮的皮肤苍白如纸,使得这道红痕格外的明显,好似快要勒出血来。
他有些心疼的轻轻抚摸,最后又放在唇边亲吻。
似乎是疼了,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喃。
醉须君回过头,见岁云暮紧皱着眉头是不舒服。
没有再去动,他起身去拿药。
平时殿里就会备这些,所以也不用再跑去药阁。
都是一些极其普通的药,虽比不上仙品但勉强还是能用。
将药膏一点点抹在岁云暮的手腕处,期间一直注意着岁云暮的情况。
见他没有再难受才继续,之后去脱他的衣裳为他换药。
眼睛上的纱布在刚刚的挣扎中已经掉了,他重新又给抹药敷上,抱着他靠坐在床沿边。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没有理会,一直等到岁云暮睡熟后他才收拾自己。
随意取了锦帕擦拭自己的脖子上的血,手臂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破了口子,扯了纱布缠上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他推门出去。
外边站着一名小童,他道:“什么事?”
“主人,道门送信来了。”小童将手中的信递过去。
醉须君接过查看,是让他去一趟道门。
回头去看紧闭的殿门,岁云暮这个模样他实在是不放心离开,前头就是拿了个药就出事了,若是现在去道门中途岁云暮又醒来神志不清伤到自己可如何是好。
但白江陵现在送信过来必定是有什么事,道门还是得去。
沉默片刻他去看小童,道:“你在这里守着,屋里有什么动静就立马递消息过来。”话落又重新回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有不少,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这些全部都撤了还点了宁神香这才去了床边。
看着熟睡中的人,他有些眷恋的轻抚岁云暮的唇角,那儿还有残留的血迹。
轻轻拂去后他在上头添了一吻,之后又去他的额间亲吻,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许是听到了,岁云暮低低地应了一声,双手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裳,似乎是不愿他走。
醉须君没舍得动他,将外衫脱了重新换了一身他才离开屋子。
又交代了小童几句,离开瑶台仙境前往道门。
*
乘风片刻便入了道门境内,此时道门境内大雨倾盆,周遭浓雾连绵。
可能是因为下雨,道门内格外安静,醉须君直接去了议事厅。
现在才刚过午后,白江陵等人应该都在议事厅内。
入门就看到白江陵与几位长老正在议事,在听到他入门的声音几人都纷纷停下动作回头看来。
白江陵一见醉须君轻轻点头,随后
看向身侧的几位长老,道:“先这样吧,各位长老先回去休息。”
几位长老知道醉须君过来应该是有事,没有多留。
很快议事厅内就静了下来,只余下醉须君与白江陵两人。
白江陵看着前头站着的醉须君走了过去,道:“岁云暮怎么样了?”
“没事,刚刚睡下。”醉须君出声。
白江陵点头,至于其他的他没有细问,关于岁云暮的身体状况他已经从穆云烟口中得知,也知道他身上被鬼道种了引魔种。
这个引魔种说起来他也没有听过,这还是从穆云烟口中听了才知道,直接影响到岁云暮的修为境界。
至于要怎么处理他知道醉须君不会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总归醉须君心中有数。
他此行让醉须君过来是为了其他的事,转头看向他道:“你上次让儒门将柳清随的尸体带过来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检查过了?”醉须君看向白江陵出声。
白江陵应声,“他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一具空壳,看了你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说着出门前往义庄。
醉须君见状跟随,雨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走了有一会儿他们才到义庄,义庄内没人,只在外头立了结界。
入门后就看到义庄里停放了几具尸体,都是鬼道那些叫的上名号的人,柳清随的尸体就在其中。
尸体从腹部被切开,能看到里边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醉须君伸手掀开往里侧看了看,确实是没有东西,不仅仅是五脏器官没有连肉都没有,只有一个骨头架子。
也就是说,这其实就是用一张皮包了个骨架子。
“假的吗?”醉须君当时动手杀柳清随时就觉得奇怪,以柳清随的实力不该一招就死了。
怎么说都是能从他手底下逃出去的人,又休养了这几千年,不可能一招都不敌。
所以他才会让儒门的人将柳清随的尸体带来,明明就只有一张皮可看起来却和活人一样,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法。
他在柳清随的肚子里找了一圈,很快就在里面找到了一块碧玉石头,是傀儡玉。
“傀儡玉刚开他的肚子时候就发现了,而这柳清随不是假的,是真的柳清随。”白江陵看着那块傀儡玉出声,紧接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具尸体。
相比较白江陵,旁边那具尸体被毁坏的严重,几乎半颗头都没了。
但和柳清随一样,也是一张皮包裹。
他指着那具残躯,道:“那是柳清凡。”
“柳清凡?”醉须君疑惑地出声,随即循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那具残躯。
侧身他走过去,虽然只剩下半张脸但还是能认出柳清凡的模样,与柳清随的脸有几分相似,两者是同脉兄弟。
同样的,他也在柳清凡的肚子里找到了傀儡玉。
抬头去看白江陵,他道:“也是傀儡玉。”
“没错。”白江陵点头,紧接着道:“我怀疑,鬼道的四位先者可能都已经死了,只是他们的价值还有,至少这次陵安城会被重创和这两个先者有很大的关系。”
这几千年下来几乎就没有鬼道先者的消息,只有他们受创闭关多年的消息。
如果现在猜想没有错的话,四个人都已经死了,只是为了利用他们的最后价值将他们制成了傀儡,以此来操控他们。
“你确定这皮也是他们的?”醉须君其实也有怀疑那四个人是死了,毕竟当初四人围他的时候他是动了杀招,几乎不可能从他手中逃走。
但几人不但逃走了,而且还修养了数千年。
可若这只是鬼道的幌子,就是为了用几个先者的名号来牵制道门,那就都解释的通了。
鬼道与三门当初可都是死伤惨重,几乎所有精英弟子全部死了,留下来大多都是年纪不大以及一些实力普通的,再有就是仙门的守山弟子。
如今这些守山弟子也都成了掌门长老,但现在也死了不少,真正存活到现在的人数少之又少。
同样的,鬼道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现在的一些护法堂主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毫无作用。
但只要几个先者没死,鬼兵数量众多,道门确实是会忌惮。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那几个先者是已经死了,而且现在两个傀儡已经没用了,剩余的两个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如今唯一难得就是鬼君,还有那个什么少主,以及那一日看到的那个人。
想到那个身穿紫袍的男子,面上还戴着面具,以前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个人,说不上来的怪异。
“怎么了?”白江陵见他皱眉,只当他是对柳清随和柳清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出声询问。
醉须君没有出声,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那一日看到有个穿紫袍戴面具的人,鬼道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
“紫袍戴面具?”白江陵应声,然后摇头,“从未见过,难道是和鬼君一样被复活的?”
既然鬼道能复活鬼君,那也许还复活了其他实力强大的人。
醉须君点头,“也许吧。”
他闭关太久许多事都不太清楚,但白江陵则一直活跃在人境处理道门内外之事。
连他都不知道,那这个人很可能真是和鬼君一样被复活过来的。
没再去想,他询问起陵安城那几位长老的事,“那几位醒了吗?”
之前听白江陵提过,几位长老伤势过重,那时就陷入昏迷,也不知道现在醒了没。
岁云暮能醒来全靠瑶台仙境的主脉,不然怕也是还在昏迷中。
白江陵摇头,“还没有,不过恢复的不错,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几位长老被带回来时几乎就已经是濒临死亡,要不是当时儒门佛门赶到,可能人已经死在那边了。
突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刚刚想起来,当时被带过来的还有一个小孩,生的和岁云暮有几分相像,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 134 章
“和微云生的相像?”醉须君听到此话当即皱起眉, 同时又想到在陵安城的面摊,当时煮面的老者也是说有个小孩和岁云暮长得很像。
难道是同一个人?
只是怎么会有和岁云暮生的相像的人,若说一人也可以说是有些相像, 毕竟人有相似也是正常。
但现在连白江陵都说和岁云暮生的相像,这已经不是几分相似怕是有七分。
是岁云暮的家里人?
但按照岁云暮的说法,他家中早已无人, 并且还是个小孩子。
沉默半晌,他道:“之前在陵安城时也有人说有个小孩和微云很像。”
“确实是像,虽然年纪小没长开, 但是隐隐还是能看出岁云暮的影子, 像极了他当初独自一人前来道门时的模样。”白江陵说着便想到了岁云暮当时的模样,也就百来岁。
但可能在门内是最小的一个,又被众多师兄师姐照顾,以至于岁云暮的脸上稚气未消。
两者相比较起来,确实是很像。
若不是知道岁云暮和醉须君的关系,他都要以为这是不是岁云暮的孩子了。
当然这话他没有提,免得醉须君不高兴。
这般, 他又道:“过去瞧瞧吧,那孩子到了道门后就一直吵着找爹爹,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找爹爹?”醉须君听到这话, 大致已经确定就是那日在面摊听说的人了。
既然人都到这里, 那便去看看。
两人离开义庄前往芳华别院, 里边儿没住人,因为不确定那小孩的性质, 暂时将人放在里头。
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哭声, 一声声喊着要爹爹。
除去这些后还有一些安慰的声音,应该是有弟子也在这儿。
推开门进去, 就看到几个弟子正围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各种糕点,正哄着床上大哭的小孩。
小孩儿生的精致,白皙的面庞上带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不知是哭了多久,衣襟上都被泪水打湿,边哭还边喊着要爹爹。
几个弟子就没见过这么难哄的小孩,就是自己门内的小弟子都没这么难哄,一颗糖一个果子就不哭了。
但没办法,只能继续哄着。
可小孩儿根本就不理他们,只一个人哭个没完。
站在门边的白江陵也听得头疼,人来了几天就哭了几天,就没见过哪个小孩眼泪这么多,就像是水做的。
他转头看向醉须君,却见醉须君盯着床上的小孩儿一动不动,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很像?”
“像。”醉须君应了一声,目光仍然是盯着小孩儿。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照着岁云暮的模子刻出来的。
他在不尘山时见过岁云暮小时候的模样,这小孩可以说是与岁云暮有八成的相似,但很奇怪的是小孩的身上没有岁云暮的气息。
也就是说,两者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人会这么相像。
突然,他在小孩的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前不久在死湖杀的那条相柳。
眉头再次拧了起来,他道:“是相柳。”
“什么?”白江陵
转头看向醉须君,随即看向阿九。
猛然想到人送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几条小蛇,几乎都被砍断了头。
当时事发突然,也没说这小孩的情况,只说从陵安城带来的,并且这小孩和岁云暮长得像。
现在儒门还在陵安城,他是打算等儒门的人过来了再对着小孩做打算。
所以,这小孩是上古邪物相柳!
他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这小孩身上没有任何的邪气,反而是灵气充沛,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个灵石果子。
只是相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是仙境也从未见过。
满是不解下,他再次看向醉须君,“相柳怎么会在这里,他和鬼道有关系?”
好端端的出现在陵安城,而且还受了伤,很难不往鬼道那儿想。
醉须君摇头,他也不确定相柳和鬼道有没有关系,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他离开禁地的时候人跟着出来了。
看着前头还在哭泣的小孩,他道:“还记得我之前去禁地取无上真人的遗物吗?当时镇压的就是相柳。”
“所以,你的意思是相柳跟着你一起离开了仙境?”白江陵这一说也顿时清楚了,不然相柳怎么会出现在凡境,也只可能是这样了。
见醉须君点头,知道确实是和他想的那样,就是为什么和岁云暮生的这般相像。
醉须君看着床上还在大哭的小孩,眼中的柔情在这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冰冷。
他一直对没见过岁云暮儿时的模样有些失望,乍一眼看到阿九的时候心都要化了,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岁云暮,这会儿就在对着自己哭。
但他也清楚,这人不是岁云暮,两者虽然相似但也只有相似,其他的都不像。
现在知道这人是相柳,而且可能和鬼道有联系,甚至可能还伤过岁云暮,即使这张脸再如何相似他也会毫不犹豫动手杀了阿九。
可能是察觉到了杀意,阿九的哭声顿时停下了,睁着圆润的大眼睛看向过来的醉须君。
只一眼,他就吓得缩起脖子,别说是哭了,连抬头都不敢。
边上的几个弟子见他终于是不哭了松了一口气,下一刻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纷纷回头看去,就看到醉须君和白江陵过来。
在白江陵的示意下,他们起身离开还将门给带上了。
顿时,屋里陷入了寂静。
阿九不敢去看醉须君,但眼泪豆子还在眼眶中打颤,缩着身子那是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醉须君走到阿九的跟前,刚刚远远看时便已经觉得和岁云暮有八分像,此时走近只觉得更像了。
有一瞬间,他都要以为是岁云暮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阿九,沉默片刻,道:“跟着我出来的?和鬼道有联系?”
一连问了两个问题,但阿九就像只鸵鸟一样一动不动,别说是回话了,就是抬头都不敢。
醉须君见状眉宇紧皱,随即道:“若不说,把你最后一颗头也砍了。”
他之前是碰上过阿九,所以也能探出他其他几个头。
但从进来开始除了阿九外,其他几个都没有探到,只可能是在陵安城被人砍了。
毕竟普通人难动他,现在又是从陵安城被送来的,只可能是在陵安城被砍的。
阿九也终于是有了动静,惊恐的捂住自己的脑袋,“别砍阿九,阿九会死的。”说着眼泪落了下去,颗颗晶莹剔透,看起来可怜极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相柳,而且可能和鬼道有什么联系,白江陵还真有些心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可一旦和鬼道扯上关系,就是小孩子都无用。
“你和鬼道是什么关系?”醉须君看着他又哭起来,脸实在是太像了,一时间连语气都软了不少。
其实他没有在阿九的身上探到鬼气,应该是没什么关系,但他出现在陵安城还受了伤,这事得问清楚,毕竟岁云暮会受伤和之前那名被夺舍的弟子有关系,同样没有鬼气,这事还是白江陵告诉他的。
因为岁云暮情绪不好,所以他一直没有问陵安城的事。
除去这事外,之前道门也有混进来的人,同样没有鬼气,所以这不能说明什么。
“阿九的爹爹受伤了,阿九是来找爹爹的。”阿九可怜兮兮地出声,同时又往后缩了缩,只觉得眼前人真可怕。
猛地,他又爬到床里边抱起一块布,一条青色小蛇的尾巴从布块里露了出来。
像是怕会被醉须君砍了,他忙将露出来的小尾巴给缩了回去,然后才又道:“阿九不吃人,阿九吃土,不要砍阿九的头,阿九就一个头了,没有头阿九就找不到爹爹了。”
“你爹爹是谁?”白江陵见他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实在是难以将他与九头邪物相柳联合在一起。
至于他嘴里的爹爹,也不知道是何人,而且还受了伤。
阿九摇头,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醉须君,但很快就又缩回去,然后道:“爹爹受伤了,他们从阿九的肚子里把爹爹抢走了。”
想到他们将爹爹抢走,他的眼泪便又再次落下来,眼眶湿漉红润。
不过在看到醉须君的目光后,他又不敢哭了,只憋着,眼眶更红了。
“他很怕你。”白江陵转头去看醉须君,这小孩自从伤好后就天天哭,谁来都不听。
现在一见到醉须君,怕的都发抖了。
再联想到醉须君说砍他的头,怕是这几条里有一条是他砍的,不然怎么这么怕他。
想到这里,他道:“你砍过他的头?”
醉须君点头,“之前拿无上真人的遗物时砍了他一颗头。”
“难怪。”白江陵了然的应声,难怪这么怕他。
两人看着阿九,听着他嘴里乱七八糟的一堆话,除了能拼凑出他的名字以及他的爹爹受了伤还被人抢走了,其他的便再问不出来了。
醉须君并没有在道门多留,岁云暮现在一个人留在瑶台仙境,虽然让人守着,但这人真出现状况那些童子也拦不住,还是很担心。
所以他将阿九的事交付给白江陵,有什么进展来通知他,便准备出门回瑶台仙境。
躲在床上的阿九听着他们准备离开的话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白江陵然后才去看醉须君。
在他侧身的时候看到他的袖子,一阵淡香袭来,原本还布满惊恐的双眸在嗅到这阵淡香时顿时泛起了光,下一刻惊喜地出声,“爹爹,是爹爹!”
他从床上爬了下去,连手里的布袋子掉了都没有在意。
跌跌撞撞扑到醉须君的脚下,拉住他的衣袖就往里探,“爹爹,爹爹你怎么在里面,爹爹阿九来找你了,爹爹不怕,阿九把他们都打跑了。”说着将醉须君的衣袖完全扯开,在里边儿张望。
只是他瞧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明明他嗅到爹爹的气息了。
从衣袖中探出脑袋他看向醉须君,虽然很怕他,但想到爹爹被他藏起来了他还是大着胆子出声,“你把爹爹放出来好不好,爹爹受伤了。”
醉须君在他刚刚扑上来时就已经停下脚步,现在又看到他扯着自己的衣袖说让自己把他爹爹放出来。
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转头去看白江陵。
白江陵同样看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去看阿九,道:“你说你爹爹在哪里?”
“在里面,阿九闻到爹爹的气味了。”阿九指着醉须君的衣袖出声,又去闻了闻,香味更重了。
他匆忙点头,“就在这里,香香的,那是爹爹的气味。”
说罢,他再次去看醉须君,小心翼翼地道:“阿九把脑袋给你,你把爹爹放出来好不好?”
醉须君没有应声只看着地上的小人,看着他可怜兮兮求着自己,至于他说的那些却是半句没听明白。
他的衣袖中藏了
储物袋,如果他说的气味是从储物袋中传出来的,是不是说他的爹爹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收了。
只是他的储物袋为一方天地,不该会有什么气息传出来才是,相柳不可能会嗅到什么才对,还是说他在装疯卖傻。
不管是不是,他还是将储物袋从衣袖间取了出来。
阿九也在储物袋被拿出来的瞬间伸出手,试图将储物袋拿过来。
也正是如此,醉须君知道阿九说的东西确实是在储物袋中。
他在里边儿放的东西不少,有仙品有宝器也有灵石灵果,就不知道阿九说的是什么东西。
既然都问了,那就问到底。
俯身,他将储物袋打开。
阿九见状忙往储物袋中探头,只可惜储物袋小小一个他爬不进去。
香味很重,他进不去就只能伸手进去,希望能将爹爹带出来。
白江陵就站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很快,阿九就在里面找到了东西,拿出来后他就一溜烟准备跑去床上躲着。
但才刚转身就被醉须君攥住衣领,看着阿九缩着脖子双手则护着怀里的东西,他伸手,“若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他动了杀心,在阿九将东西捞出来的一瞬间他就认出来了,是当初他取了岁云暮的一缕魂魄制成的命简。
阿九红着眼眶摇头,双手护的更紧了,片刻后才道:“那是爹爹的。”
本来以为是爹爹被藏在里面,但是他没找到,只找到爹爹的一缕魂魄。
爹爹一定伤的很重,魂魄只剩下一缕了,他一定要找到爹爹,不然爹爹会死的。
“你说这是你爹爹的?”才升起来的杀心因着阿九的一句话骤然消散,醉须君凝眉看着他。
见他点头去看他手上的命简,那是岁云暮的命简,现在阿九说这是他爹爹的,所以他口中的爹爹是
沉默片刻,他道:“你爹爹是岁微云?”
“你认识爹爹?”阿九刚刚还满脸惊恐,猛然听到岁云暮的名字一下就不怕了,因为眼前的人好像认识爹爹。
他找了爹爹好久,虽然眼前的人砍了他一颗脑袋,但阿九能把脑袋长回去就勉强原谅他吧,而他还认识爹爹。
连连点头,他又道:“阿爷要阿九来找爹爹,阿爷说爹爹就叫岁微云,你知道爹爹在哪里吗?”
醉须君冷冽地看着眼前的小孩,顿时明白这小孩为什么会和岁云暮生的像,合着就是岁云暮的孩子。
到也不是,这小孩是相柳,两者年岁就相差数千年甚至万年,怎么也不可能有关系。
还提到阿爷,这个阿爷是谁。
他再次出声询问,“你说的阿爷是谁?”
“阿爷就是阿爷。”阿九只觉得眼前人真是笨,阿爷就是阿爷啊,哪里还有什么谁。
醉须君见状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转头去看白江陵,道:“这个小孩我带走了,应该和不尘山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相柳和岁云暮肯定没有直面上的关系,但他却说是来找岁云暮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和不尘山有关。
说不定,他口中的阿爷就是无上真人,毕竟当初忘山关一战后无上真人的尸体就没找到,说不定就是在死湖。
当然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具体还是得问这小孩。
白江陵也从其中听出了一些,点了点头。
醉须君提起阿九出门,准备回瑶台仙境去。
而阿九被这么提出去后当即就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喊自己的几个哥哥。
知道说的应该是另外几条蛇,刚刚看到他捧在手里,这会儿不在了估计是掉在床上了。
于是他又折回去将东西塞到阿九的手里,趁着他接小蛇的瞬间将岁云暮的命简给取了回来。
那是岁云暮给他的,是岁云暮的一缕魂,他自然不会留在别的什么人手里,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小孩,而且可能和不尘山有关系。
出去的时候瑶台仙境境内还没有下雨,回来的时候就下雨了,天色阴沉。
入了瑶台仙境他先命人去准备吃食,这才回了寝殿。
主殿已经收拾干净了,他将阿九扔在另一处偏殿,让人守着他就去了岁云暮住着的位置。
门口的小童看到他过来,忙迎了上去。
醉须君看了一眼前头紧闭的殿门然后去看小童,道:“他有醒过吗?”
“没有,主人离开后那位就一直没醒。”小童回话。
醉须君点头,“一会儿把做好的吃食端过来,再准备点小孩子喜欢吃的送去隔壁。”话落推门入了里边儿。
屋里安静,里头的摆设他都收起来了,此时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前方的床榻。
看着还没醒的人,他过去的步子都放轻了不少。
很快他就到了床边,看到岁云暮整个人缩在被子中,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好。
脱了外衫放在旁边,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伸手去抱岁云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岁云暮醒了。
眼睛上又重新绑了纱布他看不见事物,只能伸手去触碰。
抚上醉须君的脸庞后他摸了有一会儿,然后才道:“君和你回来啦。”嗓音有些沙哑。
第 135 章
“吵醒你了。”醉须君握着他的手轻轻厮磨, 低头去吻他。
并未加深,只是浅浅的一个吻。
岁云暮乖顺的仰着头迎合,亲吻显得格外小心翼翼, 像是会被碰坏的瓷器。
他笑了起来,苍白的脸庞也因为这抹笑有了些精神。
搂上醉须君的脖颈靠在他的下颌处,他才道:“你去哪儿了, 我刚刚醒来你就不在。”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他此时对醉须君的依赖变得比以往都要深。
醒来时醉须君就不在,之后醉须君一直没回来, 他就一直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醉须君终于回来了。
亲昵地与他厮磨,身子完全陷入到他的怀抱中。
“回了趟道门,没什么大的事。”醉须君自然是感觉出了他的依赖,若是放作以往他是极喜欢的。
但眼下他却只有心疼,心疼岁云暮的身体,心疼的他的情况。
好在岁云暮醒来后没有和之前那样,原本回道门后他就准备让穆云烟来一趟。
但陵安城一战受伤的人有太多, 几位长老还在昏迷中,实在不是让穆云烟离开的时候。
也罢,反正过两天穆云烟会来看岁云暮的伤势恢复, 那时候再提便是, 至于岁云暮他自己盯着点, 不至于出什么事。
“恩。”岁云暮轻轻应了一声,疲倦又再次涌了上来。
前头等醉须君时他就有些疲乏, 但是等不到醉须君他就没办法入睡。
没一会儿他就昏沉起来, 趴在醉须君的怀里。
同时嗅到醉须君的脖颈处有血腥味,伸手去摸, 像是牙印。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自己咬了醉须君的一幕,但是画面实在是太模糊了,他不知道是做梦咬的还是清醒的时候咬的。
总归是自己咬的,他又摸了摸才道:“还疼吗?”
“不疼,只是个牙印而已,微云咬的还少吗?”醉须君知道他应该是有些记起来了,但应该记起来的不多,不然他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静。
也不打算说,免得他更忧心。
岁云暮知道他说的什么,两人缠绵的时候他确实咬过醉须君几次,但都没有这次咬的这么深,似乎是要将他脖颈上的肉咬下来。
指腹轻抚了抚,片刻后他才贴上去探出舌尖在上边轻轻拂过,带着几分热气。
醉须君也因为他这一动作身子都僵硬了,下一刻将人抱紧翻身就去吻他。
温香暖玉在怀,换谁都忍不住。
不过他并没有做什么,
只是抱着吻他。
岁云暮揽着他的脖颈迎合,衣裳本就松散,这一扯很快就掉了下去露出白皙的肩头。
过了有好一会儿,这个吻才止住。
有些喘不上气,他安静地靠在醉须君的怀中,感受着脖颈上传来的细碎浅吻,随后才轻声笑了起来。
“想到什么这么高兴?”醉须君见他笑起来缓缓起身,亲吻落在他的面庞上,最后去吻他的双眸,隔着纱布亲吻。
岁云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道:“要不要?”
“恩?”醉须君疑惑地应声,紧接着就看到岁云暮伸手解衣带,当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快速按住,他才道:“别闹。”
“真不要?”岁云暮笑着再次出声,随后又道:“万一引魔种没救,那时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这话刚说完,他整个人就被紧紧抱住,耳边传来了醉须君的声音。
“别乱想,南山仙翁说会去翻阅古籍,一定会有办法,不会有事的。”醉须君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岁云暮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又得出乱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有没有救他自己清楚,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
早在他独自一人前往道门时他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如今能活到现在也不过就是苟且偷生,就是有些舍不得醉须君。
以前他都是一个人,所以也不在意生死。
现在他对醉须君动心了,居然有些在意了,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杀了那个人。
想到陵安城出现的那个人,不管那人是谁,他一定要杀了他,提着他的头回不尘山。
感受着耳畔边传来的厮磨,收起思绪他亲昵地挨在醉须君的颈项边,“君和”
“恩?”醉须君听到他唤自己缓缓起身,伸手又抚上他的面庞,指腹扫过他的唇瓣。
刚刚那一番厮磨下,岁云暮的唇有了些血色,气色都好了不少。
就是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心里又有些无奈。
低头安抚般在岁云暮的唇上添了几个细碎的吻然后又去吻他的双眸,随后道:“别胡思乱想,你答应过要允我一世,我不要下一世,我只要你这一世,好不好,不要说那些话,好吗?”
他不要什么转世,就算转世的岁云暮脸生的一样,但终究不是他的微云。
且引魔种那东西连南山仙翁都只在书籍上见过,他实在不敢去想后果。
捧着岁云暮的脸颊,他祈求着又道:“好吗?”
“好。”岁云暮点头应了,至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醉须君听着他的好心都不由得安定下来,不愿他多去想那些,他转了话题道:“我从道门带回来一人,他可能和不尘山有关系。”
关于阿九的事,他原本是打算等明日再告诉岁云暮,想到前头岁云暮突然神志不清折腾了许久,想要他多休息一下。
但现在他不想岁云暮去想些有的没的,干脆就将这件事提前说了。
“和不尘山有关系,是何人?”岁云暮懒洋洋地出声,双手顺势穿过醉须君的衣裳搂上他的腰间,整个人贴上他的胸膛。
因为下雨气温降了下来,屋里有些冷。
这么抱上去后热气便渡了过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醉须君低头看他,指尖轻轻拂过他落在耳畔的发丝,道:“去看了就知道了,可能和无上真人有关。”
“师尊?”岁云暮听到无上真人混沌的思绪清醒了过来,抬起头双手抚上醉须君的颈项,听到他应声知道他没有胡言。
这千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什么人和师尊有关系,毕竟整个昆仑的人都死完了,不尘山也没人了。
如果是师尊的朋友,那也大多都是道门的人,那时就都已经见过,而现在又突然出现一个。
他想不出有谁,那就只有过去看看也许就知道了。
点了点头,他道:“那过去看看吧。”说着起身去拿衣服。
手边就有一件,随意穿上。
醉须君一眼就认出这是离开前自己留下的那件衣裳,雪色的衣裳上开着朵朵桃花,衬得岁云暮的面容愈发俊美。
伸手将人抱到怀中,贴着他耳畔轻轻厮磨,笑声随之而来。
岁云暮因着他的动作微微撇头,身子半倚靠在他的怀里,听着耳畔传来的笑声,疑惑地道:“笑什么,是衣裳穿错了吗?”
他如今看不到,刚刚也只是手里摸到了便穿了。
这儿是醉须君的住所,衣服又放在床上,不至于是别的什么人的才是。
猛然他就猜到这人在笑什么了,指腹摸了摸手里的衣服,并不是他的,那也就只可能是醉须君的了。
但他之前也不是没穿过醉须君的衣服,怎么现在就突然笑起来了。
于是,他又道:“怎么了,你的衣裳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醉须君轻轻摇头,低眸靠在他的肩头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片刻后才道:“就是想到之前出门的时候微云你拉着我的衣裳不让我走,当时我穿的就是你身上这件,还记得吗?”
岁云暮到是没想起来这事,不过醉须君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发生了的,也明白这人为什么笑了。
没说什么,他只是应了一声,“现在知道了。”
“恩。”醉须君点头,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陷,但就是不起来。
岁云暮没办法,只能推了推他,“先去看看你说的人,我还有些累,等等你陪我睡会儿,好吗?”
“好。”醉须君也没再继续赖着,拿了自己的衣裳穿上,这才抱着岁云暮下床去了隔壁较小的一处偏殿。
刚到外边就听到里边儿传来哭声,几个童子都被吓得缩在门口,就连小五也躲在门口,俨然是被里边的动静给惊到。
在看到他们过来,几人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将偏殿的情况一一说明。
“主人,你走后他就一直在哭,怎么劝都不听,吃的玩的他都不要。”几个小童说着都是愁眉苦脸的,可太难哄了。
醉须君在道门就见识过阿九的哭功了,根本停不下来,倒也有些习惯,所以并没有多在意。
随意应了一声,他道:“把门打开,药熬好了吗?”
“好了。”小童点头,紧接着将门推开,顿时哭声变得清晰,穿入几人的耳中,刺的几人连连后退。
醉须君也跟着皱起眉,瞥了一眼殿内他让小童将药送来,这才抱着岁云暮入门。
空荡的房子里没看到阿九,但哭声却嘹亮,都是从角落中传出来的。
岁云暮看不到,但也能听出声音,是个小孩子。
同时心中疑惑,小孩子为什么会和师尊有关系。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小孩子?”说着拍了拍醉须君的肩膀示意自己想下来走。
躺久了,想走动走动。
“恩,一会儿我给你摘了纱布你瞧瞧。”醉须君小心的将他放下来,一手揽着他以此让他能靠着自己行走,不至于太累。
目光又在屋里扫了一眼,其实他并不想岁云暮见阿九,实在是两人的脸太像了。
虽然知道这个小孩和岁云暮不会有直面上的关系,但实在是太像了,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只是这阿九非要找岁云暮,还一直喊他爹爹,再怎么样也需要将此事弄清楚了。
尤其是,他怀疑阿九口中的那个阿爷是无上真人。
很快他就在角落中找到了还在一个劲大哭的阿九,手里则捧着一个小布包,一条小青蛇的尾巴就露在外边。
看着那儿的人,他扶着岁云暮过去。
阿九哭的嗓子都要哑了,一个人缩在角落中,一个劲喊着要爹爹。
也在这时,他嗅到了一
阵淡香,然后就看到醉须君过来。
一看到醉须君他不敢哭了,下意识就收了哭声,但因为突然憋住哭,眼眶红的厉害,满脸的委屈。
同时又看到他身侧一同过来的人,穿着白色长衫,墨发未束随意披散,面上则敷了纱布,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虚弱,身子单薄仿佛随时都会摔倒。
他看不清岁云暮的面容,可却认出了岁云暮的气息,是爹爹!
满是惊喜之下,他连醉须君都不怕了,下一刻快速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就朝着岁云暮扑去。
“爹爹!爹爹!”他大声喊着。
醉须君见人扑上来,下意识就要拦住他。
不过却见岁云暮抬手示意,他也就没有动手,只是看着过来的阿九,眼中都是警告。
但阿九现在满脑子都是岁云暮,根本没看到他的警告,且就算看到了他也不在意,他找到爹爹了。
一把抱住岁云暮的腿,他抬起稚嫩的小脸去看岁云暮,小脸上都是泪痕。
他抹去眼泪,笑着出声,“爹爹,阿九终于找到你了,爹爹。”说着贴上他的衣裳轻轻厮磨。
终于找到爹爹了,终于找到了。
岁云暮听着他的一声声爹爹有些疑惑,还有那句终于找到了。
不是说与师尊有关系,怎得还与自己有关系了。
他微微低身伸手抚上阿九的小脑袋,圆润润的脑袋上戴了小小发冠,珠串子落在发丝间。
阿九感受到脑袋上传来的触感,软绵绵的,就像是昨天吃的糕点,而且爹爹身上好香。
他乖乖地仰头,漂亮的瞳孔看着岁云暮,随后道:“爹爹,阿九找你找得好辛苦,阿九还以为找不到爹爹了。”
“你说的爹爹是我?”岁云暮听着他奶声奶气的话轻笑一声,随后蹲下|身,捧着他的小脸抚摸。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小孩应该是和他没有关系才是,但莫名的却有几分亲切感,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人一般。
而且他摸着阿九的脸发现和自己的脸居然有些相像,有些不解。
虽说世间万物有相似也正常,但很显然这小孩的面容和他非常的相似,若不是知道自己从未有过道侣也不曾和什么人有过双修,他都要以为这孩子是自己的了。
下意识,他伸手去解面上的纱布。
这两天的修养,眼睛已经能简单的视物,只是不能长时间而已。
醉须君看到忙去帮他,“我来。”说着去解他的纱布,抬眸又瞥了一眼扒着岁云暮不放的阿九。
阿九看到了,吓得就往岁云暮的怀中躲,紧接着凑到岁云暮的耳边小声道:“爹爹你旁边有个好坏的人,他要砍阿九的脑袋。”边说边又去偷看醉须君。
醉须君听了当即皱起眉,没有出声只是帮着岁云暮解纱布。
岁云暮也因为阿九的话笑了起来,知道说的是醉须君,道:“别怕,他不会砍你的脑袋。”话落便感觉到面上一松,紧接着纱布就被解开了。
他缓缓睁开眼,因为下雨光线有些暗,且现在又是在屋里,没一会儿就适应了。
就是看事物还是有些模糊,需要盯着看一会儿才能看清。
当看清阿九的面容时他也确实是愣了,刚刚摸着只是觉得和自己非常像,但现在一看却发现和自己有八分相似,这是怎么回事。
转头去看醉须君,他疑惑地出声,“这孩子”
“还记得之前在陵安城面摊听到的吗?说的应该就是他,是九头相柳。”醉须君并没有瞒他,直接道出了阿九身份。
岁云暮听他提到陵安城面摊一事也想起来了,当时的老者确实是说有个和他生的很像的孩子,所以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是上古邪物相柳。
他再次去看阿九,见他乖乖地贴在自己的掌心厮磨,浑身上下都是仙家之气,到是看不出有一丝妖物的模样。
但既然醉须君说他是相柳,那他应该就是相柳,只是为何这个孩子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家人,尤其是都过了这千年,且这孩子还喊自己爹爹。
想到这儿,他又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九没有认错,阿九认得爹爹身上的香味,好香好香,和阿爷给阿九的东西上的香味一样,阿九不会认错。”阿九说着还昂起头,他可是牢牢记得爹爹身上的香味。
每次他都要闻闻,这样就能找到爹爹了。
一想到这,他突然记起来阿爷给的,忙去翻自己的小口袋,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被上了锁,金色的小锁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样,是一朵朵金色小莲花。
岁云暮看着那把小锁身子一颤往后仰去,脸色煞白,下一刻猛烈咳嗽起来。
本就惨白的脸色,因着咳嗽变得愈发厉害,身体也愈发的虚弱。
“怎么了?”醉须君见状慌忙扶住他,双手顺势抚上他惨白的面孔,担忧地就要带他回偏殿去,早知就应该过两日再带他来看阿九。
不过他才刚抱起岁云暮,却见岁云暮快速摇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紧接着道:“我没事,那个金锁是我的。”
“你的?”醉须君转头去看盒子上挂着的小金锁,刚刚未仔细看,现在再看才看到小金锁上雕刻的朵朵金莲。
知道岁云暮此时定然不会想要回去,这东西既然是岁云暮的,那里边的东西肯定也和岁云暮有关系。
无奈,他只能将人放下来。
阿九看出岁云暮的身体不大好,想到之前岁云暮受伤还被人抢走,他拉了拉岁云暮的衣裳,道:“爹爹对不起,是阿九没用,没能保护好爹爹,他们砍了阿九的脑袋还破了阿九的肚子把爹爹抢走了,对不起爹爹。”
一想到这儿,他便又忍不住哭起来。
他们太坏了要抢阿九的爹爹,阿九好不容易才找到爹爹,他们还要杀爹爹。
眼泪金豆子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委屈地不行。
岁云暮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大概,不由得又想起来自己在陵安城时的一幕。
当时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但还是能感觉出有人救了他,所以那时的是眼前这个小孩。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醉须君此时也终于是听明白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阿九会伤的那么重,一共就剩下八颗头,其余七颗都被砍了,就剩下最后一颗。
而他肚子被破开的口子,并不是道门中人伤的,而是那些人为了从他体内取岁云暮才破开了。
原本还看着小孩不怎么顺眼,这会儿到是有些顺眼了。
转头去看岁云暮,他道:“他是在陵安城被发现的,几个头被砍了。”
边上阿九连连点头,随即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阿九把爹爹藏在肚子里,但是他们好坏,破开了阿九的肚子,是阿九没用。”
说着,他又委屈起来了。
要是自己再厉害点,那他们就不能从自己的肚子里将爹爹抢走,爹爹也不会受伤。
想到受伤,他拉了拉岁云暮的衣裳,道:“爹爹疼吗?”
他被破了肚子可疼了,爹爹伤的这么厉害,肯定更疼。
满眼他都是担忧,甚至还想看看岁云暮身上的伤。
不过醉须君就在边上盯着,他也不敢,就只敢询问。
岁云暮摇摇头,也清楚眼前的小孩就是当时救他的人,伸手抚上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庞,他道:“谢谢你。”
“阿九保护爹爹是应该的。”阿九听到岁云暮与他道谢当即高兴的笑了起来,同时还去拍自己的胸脯。
自己是男子汉,当然是要保护爹爹。
岁云暮看着他一副精神满满的模样,哪里有刚刚可怜兮兮大哭的样子。
低头又去看他手上的盒子,伸手时掌心开出一朵
小小金莲,一把金色的小钥匙赫然出现。
阿九看着开出来的金莲惊叹连连,还伸手去触碰。
在碰到的时候,金莲轻轻摆动,就像是在躲他,喜欢的不得了。
抬头又去看岁云暮,他道:“爹爹,我也能开小莲花吗?”
“喜欢?”岁云暮见他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很喜欢这朵莲花,在他点头后,伸手直接摘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中。
阿九捧着金莲,莲花没有谢反而还开的更甚了,最后看到金丝顺着他的掌心慢慢渗透进去。
醉须君看到了这一幕有些诧异,同样也有些酸,岁云暮竟然分了一小段伴生莲给阿九,他都还没有呢。
目光幽怨地看向岁云暮,好半天没出声。
而他的目光岁云暮有所察觉,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一会儿给你。”
只是取一段伴生莲,与他的身体没什么影响,就是他不知道醉须君心眼这么小。
醉须君得了话顿时就笑了起来,还去看阿九,似乎是在说不止你有。
阿九没看到他的目光,只盯着自己手上的莲花。
岁云暮看着阿九,目光又落在他手上攥着的那个盒子,所有注意力都在莲花上了,但那盒子还拿的紧。
看着这,他道:“这个小盒子,可以给我看吗?”
阿九也在他的话中抬起头,见他看着自己的盒子,知道这是要看自己的盒子。
他有些犹豫,但想到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爹爹,他还是乖乖地给了出去,“阿爷说不能给别人,但是你是爹爹,阿九就给爹爹看,只给爹爹一个人看。”
第 136 章
“好, 谢谢阿九。”岁云暮笑着应声,伸手接过那个小盒子。
盒子是用云山木所制,表面光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花纹, 看起来普普通通,与那金锁极其不相配。
而这盒子上会残留他的气息,是因为那把锁。
也不知道两者放在一起多久, 以至于盒子上都沾上了,也难怪阿九能认出自己的气息,是因为那把锁。
他看着那把锁, 低头又去看自己手上的钥匙。
这把锁是他十岁生辰的时候二师兄给送的, 他很喜欢所以一直很宝贝,后来他收在不尘山的珍宝阁内。
之前离开不尘山的时候他找过,但是一直没找到,而现在竟然出现在阿九手上。
是二师兄给的吗?
他不知道,也不知道阿九口中那个阿爷是谁。
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去开,怕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怕会失望。
醉须君见他迟迟没有开锁, 脸色还格外的差,担忧地道:“怎么了?”
也是这话,岁云暮清醒过来, 转头去看醉须君。
看着醉须君轻抚自己的面庞, 他摇头, “没什么。”随后才再次去看手上的锁。
这回没有再迟疑,他直接用自己手上的钥匙去开锁。
当时只是将锁收起来了, 至于钥匙则一直是自己保管。
只听到‘咔哒——’一声, 锁开了。
将锁取下他打开盒子,可里边儿却是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没东西?”醉须君见里边儿空空荡荡疑惑地皱眉,转头去看岁云暮。
岁云暮没有作声,只看着这个小盒子。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这个盒子内被设了障眼法,而这个障眼法也很熟悉,是师尊教他的那个精巧障眼法。
和平时用到的障眼法不同,这只是增加了趣味,会比较难解。
他快速动手解开障眼法,然后就看到原本还空空荡荡的小盒子里多出来一枚玉牌,上边刻着不尘山三个字。
看着盒子中的玉牌他震惊地许久没有出声,以至于拿起玉牌的动作都在颤抖。
这是这是
他快速转头去看阿九,颤着音出声,“这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阿九的模样给惊着。
只见刚刚还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小人,这会儿面容全变,虽然仍然是长得粉雕玉琢,但已经和他的大不相同,甚至说没有一丝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解了障眼法,所以阿九变回了原样,阿九的身上也有障眼法。
醉须君到是没有多诧异,也大致猜测阿九的情况和这个盒子有关系,现在盒子被打开障眼法也被解了,那变回原样也属实正常。
就是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在阿九的身上也下障眼法。
阿九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也发现了问题,下意识小手去摸自己的脸,一摸发现了不对忙跑去照镜子。
这一照他发现了大问题,用手使劲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发现还是那个样子当即就笑了起来。
“变回来了,阿爷说的没错,爹爹真的有办法把阿九变回来。”他说着又往岁云暮的方向跑,不过到他跟前后就站定了,没敢往他怀里扑。
看着岁云暮,他道:“爹爹你真厉害,阿九真的变回来了。”
“谁给你下的障眼法?”岁云暮看着他出声,此时也确定阿九的面容和自己手上的盒子有关系,说不定就是给他盒子的人下的障眼法。
只是阿九却是摇头,“阿九也不知道,阿爷把盒子给阿九后,阿九就变了,不过阿九很喜欢,因为和爹爹很像,阿爷也说阿九和爹爹很像,说爹爹一看到自己就能认出来了,阿爷果然说的没错。”
他觉得阿爷真是太厉害了,说什么都对,果然爹爹一看到自己就认出自己了,爹爹也能把阿九变回来,他最喜欢爹爹了。
岁云暮去看手上的盒子,紧接着取出师尊的画像递到阿九的面前,道:“阿九说的阿爷是不是这个爷爷?”
此时他已经能确定这个盒子是谁给的阿九,是师尊,一定是师尊。
如果师尊能给阿九盒子,那是不是说师尊没有死。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始末,下意识攥住阿九的手臂,手上的力道都不由得加重。
阿九疼的往后退,但手臂被紧紧攥着根本就没办法离开,看向岁云暮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害怕,眼眶跟着红了起来,满脸的委屈。
醉须君看出了他的害怕,知道岁云暮突然有了无上真人的消息会比较激动,但这样会吓到阿九,反而问不出东西来。
于是他快速将岁云暮给抱回到怀里,安抚着道:“你别急,别吓到他了,如果他知道一定会说,别急好吗?”
岁云暮此时也终于是清醒过,再看阿九通红的眼眶,知道是自己吓到他了。
慌忙收了手,身子也不由得往醉须君的怀里靠了一些,看着阿九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歉意,片刻后他道:“对不起阿九,是我太急了,是不是弄疼你了?”说着想去查看他是否有受伤。
阿九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就想要躲,实在是被刚刚岁云暮的模样给吓到。
但一想到眼前人是自己的爹爹,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爹爹,突然又不害怕了。
他乖乖地站着,然后摇头,“阿九不怪爹爹,阿九不疼。”
岁云暮听着他的话笑了起来,虽说阿九现在的容颜已经与他大不相同。
但可能是一直维持那副容颜,乍一眼看去,竟然还是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相似。
也许是时间久了,渐渐地就有了相似吧。
他看着阿九,等了一会儿,他才道:“阿九可以告诉我,阿爷是不是这个老爷爷。”边说边又再次将无上真人的画像递出去。
只见画像上的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手持白莲拂尘,身穿紫色长袍。
阿九低头歪着脑袋去看,只一眼他就认出来画像中的老者,正是自己的阿爷。
他欢喜地抬起头去看岁云暮,点点头,“是阿爷,爹爹是阿爷。”
“阿九没有认错?”岁云暮不敢去确定,深怕阿九是认错了,再次出声询问。
然后就看到他点头眼中的震惊都溢了出来
,但很快就被喜悦取代。
真的是师尊,真的是师尊,师尊是不是没死。
只要想到师尊没死,他便欢喜不已,转头去看醉须君,见他点头他才再次去看阿九,问出了刚刚开始一直都想问的话,“那阿爷现在在哪里,阿九知道吗?”
“没了。”阿九摇摇头出声。
也是这番话,岁云暮嘴角的笑意消散,似乎是没明白阿九的意思,什么叫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他失神地看着阿九,片刻后才道:“没了是指去了别处吗?”
阿九再次摇头,随即道:“阿爷给了阿九盒子后就没了,不见了,就在阿九面前不见了。”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相似尘土一样一下就不见了。
岁云暮此时根本就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师尊去哪里了,师尊师尊
心尖升起一丝恐慌,他不敢往别处去想,怕会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腹部涌上来剧痛,脸色顿时煞白。
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转头看向醉须君,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拉着他的手出声,“君和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师尊不见了,师尊去哪里了?”
声音沙哑,不知所措。
“没事,别怕。”醉须君看着他情绪又出现了变化,抱着他靠在怀中,低头枕在他的发丝,一边抚着他的后背一边轻声哄他,一声声说着没事。
至于无上真人的事,他其实也没听明白,但也能知道无上真人见过阿九,还把盒子交给了阿九。
也许无上真人将东西交给阿九就是为了让阿九将东西再交给岁云暮,也许就是这样才会在阿九的身上下了障眼法。
就像阿九说的,这个障眼法能让他很快找到岁云暮。
毕竟现在人境都是三门的人,岁云暮又是道门的先者,认识他的人不会在少数。
他顶着这么一张和岁云暮如此相似的脸,碰上一个认识岁云暮的就肯定会将他带到岁云暮的面前,这样盒子也就能交给岁云暮了。
现在唯一需要知道的是,无上真人是什么时候见的阿九,才能知道这个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在忘山关之后见的,那无上真人可能真的还活着,可若是忘山关之前,凶多吉少。
最近岁云暮的情绪越来越差,不打算现在就让他去听那些,哄了一会儿给他喂了一颗安神丹。
因为情绪不稳定,所以安神丹很快就起了效用,岁云暮沉沉睡去。
身体柔软地陷入醉须君的怀里,下颌就靠在他的肩头,双眸紧闭人安静了下来。
醉须君又轻声哄了一会儿,他才抱起人去了屋里的软塌上。
一直站在原地的阿九看到醉须君突然抱起岁云暮离开忙也跟了上去,看着岁云暮安静的睡在醉须君的怀里,整个人都陷在衣裳间,所以他看不到岁云暮的脸。
面上有些担心,以为是爹爹的伤势又严重了。
几次想要询问,但一看到醉须君他就想到自己被砍掉的脑袋,他就什么都不敢说了,紧抿着唇。
醉须君抱着岁云暮片刻才去看阿九,见他紧紧地盯着岁云暮俨然是在担心,没想到他对岁云暮的感情还挺深,明明两人都没见过。
不,倒也不是没见过,至少肯定是从无上真人的口中听过,然后无上真人又让他来找岁云暮。
看着阿九一会儿,他才去询问前头的问题,道:“你什么时候见到的阿爷,还记得吗?”
阿九听到询问抬头去看了醉须君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不想告诉这个坏人,而且这个坏人还一直抱着爹爹。
阿九都没抱爹爹,这个坏人一直抱着,还亲爹爹。
刚刚他都看到了,砍了阿九一个脑袋,还亲阿九的爹爹,大坏蛋。
他此时已经把醉须君放在坏人的面上,自然也就不愿意告诉他其他事,气鼓鼓的不愿说。
醉须君自然看得出他的意思,但他并不在意,随即又道:“你若不说,你往后都见不到微云,我还会把你扔回死湖去。”
他说到做到,且相柳本就不该出现在人境,只会引起恐慌。
阿九想要反抗,但他打不过醉须君,而且他的其他几个脑袋都被砍了,他到现在都没想到办法给接回去。
一想到这,他就委屈起来,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的掉,可怜极了。
醉须君看的头疼,他道:“你说我就想办法把你其他的几个头接回去,不然我把你最后一个头也砍了。”
“爹爹一定会阻止你的,坏蛋!”阿九听着他威胁越来越委屈,那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岁云暮叫起来,爹爹一定会帮自己。
醉须君不由一笑,他道:“说来你也得喊我一声爹爹才是,毕竟我与微云是道侣,可是入了不尘山的宗卷的。”
虽然那宗卷就是寥寥记了一下,但是忽悠阿九还是可以的。
也正是如此,阿九脸上一僵,仿佛天都要塌了,自己要叫这个坏蛋爹爹。
但是但是
醉须君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又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不然我真的会把你扔回去。”
阿九下意识要出声,但目光扫了一眼睡在醉须君怀中的人,终究是没说话,因为他觉得醉须君说的没有错,他在岁云暮的身上有闻到醉须君的气息,特别浓。
和在盒子上闻到的香味有一点差别,醉须君的气息就掺杂在里面,像是要刻到岁云暮的骨子里一般。
小脸挎着,时不时看看岁云暮又时不时看看醉须君,然后他才道:“阿九在睡觉,有一天来了好几个白胡子老爷爷,他们把一个东西藏到了阿九的肚子上。”
“好几个白胡子老爷爷?”醉须君顺着他的话轻喃一声,见他点头仔细想了想,能想出的也就只有道门的那几位了。
毕竟那是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连他都没办法直接入禁地,那就只有那几个了。
而且那几位确实是有在死湖藏东西,可不就是无上真人的遗物,那把拂尘。
想到这里,他手上出现一张图纸,上边赫然画着的就是无上真人那柄拂尘。
原物岁云暮收起来了,也知道岁云暮是极其珍惜那柄拂尘,所以他没有取而是只拿了图纸,递到阿九的面前,道:“这个?”
“恩恩。”阿九点点头,目光又瞥了一眼醉须君,想到了这人抢拂尘的一幕,委屈地撇嘴。
不过也没哭,在醉须君的示意下他又继续道,“后来从这个东西里面飘出来一团白雾,阿爷就在白雾里面,阿爷可好了,会教阿九说话还教阿九化形,阿爷还会提爹爹的事,说如果阿九能出去就让阿九去找爹爹,阿爷还给了阿九小盒子,说小盒子上有爹爹的气息,这样就能找到
爹爹了。”
想到阿爷,他的脸上都是笑,可见是极喜欢无上真人。
但没一会儿他就又垮下来了,委屈地道:“阿爷给了阿九小盒子后就不见了,阿九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阿爷。”
他真的等了好久,每天都在等。
只是他等不到,但还记得阿爷交代的事,要找岁云暮,要找爹爹。
每天都听阿爷提岁云暮的事,他一直觉得岁云暮就是自己的爹爹,他要找到爹爹,这样阿爷肯定就会回来夸阿九。
可他现在找到爹爹了,阿爷也没有出现。
阿爷,阿九好想你啊。
他看向醉须君,小声道:“阿九很乖找到了爹爹,阿九还能再见阿爷吗?阿九想阿爷了。”满眼都是期望。
醉须君没有出声,从他的这些话中大概已经明白了,阿九见到的无上真人并非是无上真人,应该是残存在拂尘上无上真人的一缕气息。
无法离开拂尘所以就让阿九来找岁云暮,让阿九把东西交给岁云暮。
至于那块玉牌是什么,他想岁云暮应该知道。
而在将东西交给阿九后,这残存的气息也就消失了,也就是说无上真人确实是已经死了。
尸首在何处,他想很大可能就在鬼道,或者早就被毁了。
鬼道对道门的痛恨并不比道门对鬼道的深,尤其是像无上真人,仅仅只是杀了他并不能满足他们,说不定还会将他的尸首悬挂示众。
当时前往忘山关失踪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了其他几个仙门的长老仙子,而身份最高的就是无上真人。
往后的他没有再想下去了,低头去看怀中的人,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告诉他。
不愿岁云暮才升起了希望又将他扔下悬崖,可若是不告知,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微云
他轻声念着,指腹缓缓拂过他的面庞,眼底都是心疼。
抱着岁云暮又坐了一会儿,他准备回去。
阿九看到他抱着岁云暮要走忙也跟上去,小手拉住醉须君的衣裳,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醉须君转头看向他,道:“你是要回道门,还是留在这里?”
“爹爹在哪里,阿九就在哪里。”阿九坚定地出声。
他知道醉须君说的道门是哪里,可不就是先前过来的地方。
才不要回去,而且他好不容易找到爹爹,不要和爹爹分开,不然万一自己又找不到爹爹了怎么办,就像找不到阿爷了。
醉须君没再出声,抱着岁云暮离开回了主殿,出门后交代几个小童照顾阿九。
主殿已经收拾干净,此时殿内点了宁神香,入门便见青烟渺渺,直入云顶。
他将人放置在床榻上,起身去拿药。
刚刚让他们拿的药还没拿过来,他只能自己去取。
阿九想跟着一起出去,但一看醉须君那明显不想他打搅岁云暮的模样,他又有些怕了。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乐曲一般。
而他竟然听懂了这串声音,是在说他怕醉须君。
自己才不怕呢,自己只是担心爹爹,爹爹受了伤,自己不能吵他。
他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一下坐在地上,小脸气鼓鼓的。
耳边的铃铛声还在传来,还在一个劲说他怕醉须君,他很生气。
转过头就要反驳,但却没看到人,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从地上传来的。
于是他又赶忙低下头,然后就看到一张小纸人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还一个劲扭动身体,叮叮当当就是它给传来的。
这回不是说他怕醉须君,而是咯咯咯笑起来,就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看着地上小纸人,他伸手一张就拍在小五的身上。
刚刚还在扭动的小五顿时就安静了,轻飘飘地在地上躺着。
阿九砸吧着眼睛看着小五,见它一动不动又伸手去戳了戳,随后才奶声奶气地道:“怎么不动了,刚刚还在动。”
真是奇怪。
他将小五给提溜了起来,攥着它的手左摇右晃的,愣是将小五给晃醒了。
小五顺着他的手爬到他的手臂上,然后又爬到他的肩膀,似是报复般猛地一扯他的头发。
也正是如此,阿九只感觉到头皮被攥住,下一刻疼痛就涌了上来,疼得他眼眶一下就红了,然后大哭起来。
“爹爹,我要爹爹!”
哭声嘹亮,惊得小五慌忙松开攥着他头发的手,脚一滑差点给摔地上了。
同时,门口传来了声音,下一刻几个小童跑了进来。
看到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阿九,几人都是一阵头疼。
刚刚不是没哭了嘛,怎么又哭起来了。
还看到小五也在,当即知道应该是小五惹哭他的,毕竟小五有多调皮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无奈,他们道:“小五,你做了什么?”
小五一见忙从他身上爬下去,跑到他们面前后就叮叮当当的解释自己可没弄哭他,自己什么都没做。
几人此时也没心思管小五,见阿九哭个没完,再哭下去可真怕他出什么事。
围在阿九身边哄他,时不时还扮鬼脸,总之是累的不行。
哪知道阿九根本不领情,还是哭个没完,吵着要找爹爹。
小五也被他的哭功吓着,只想去找岁云暮说道。
但听着他的哭声以及刚刚看到他眉眼间有几分岁云暮的神色,终究是心软了,爬到几个小童的身上,双手伸到自己的口中,从里面捞出来一个拨浪鼓。
第 137 章
拨浪鼓很大, 几乎比一整个小五还要大。
它拿着拨浪鼓转动,传来清脆的声音。
阿九也在这阵声响中看过去,哭声跟着停下, 就看到小五拿着个拨浪鼓转动。
看着那个拨浪鼓,他的眼中渐渐地泛起了光。
他见过这个,就在那些凡人的摊子上。
但是没有银两, 那些凡人就不给他,还把他赶走了。
而现在这个拨浪鼓却出现在了眼前,还是小五拿着, 顿时都忘了哭, 只想看看拨浪鼓。
尽管很想要,但他还是记得阿爷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于是他去看小五,小心翼翼地道:“我能玩吗?”说着还指了指小五手上的拨浪鼓。
小五自然是不会推拒,毕竟本来拿出来就是为了哄阿九的。
顿时它也松了一口气,幸好以前一直缠着岁云暮给它买这些,不然还真不好哄住这个小孩,比瑶台仙境那些桃花小仙还难哄。
上次它摘了一朵桃花, 桃花小仙就哭了,它就拿了两块糖哄住了。
但眼前这个小孩吃的根本哄不住,那就只能是玩的。
它点点头, 将拨浪鼓递过去。
阿九接过拨浪鼓左右打量着, 后头还转了转, 两个小球跟着撞击在鼓面上,传来了悦耳的脆响。
之前看到摊子上的凡人这么转动时他也想转动, 但是他没钱, 这会儿到是转动了,声音可真好听。
他笑了起来, 又去看小五,“这个真好玩。”
小五点头,紧接着又从自己的口中拿出来不少的小玩具,这些都是岁云暮给他买的。
边上的几个小童同样被这些小玩意吸引,以前和小五一起的时候没见它拿过这些,而他们又常年住在瑶台仙境,几乎没有出过瑶台仙境。
所以凡人的东西,很多都没见过。
一下子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就玩开了,看见什么都觉得惊奇,笑声阵阵。
*
醉须君将药碗放在床边,伸手将人抱着靠坐在怀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喂他喝药。
喝完药后,他又重新为岁云暮的眼睛敷药,然后才陪着岁云暮小睡。
屋里安静,两人相拥而眠。
因为吃了安神丹,且这两日的情绪波动,岁云暮这一觉睡得很沉。
但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他觉得身上好疼,伤口像是又重新裂开了一般,疼得他眉头紧皱。
很快,耳边又传来
了奇怪的声音。
‘岁微云,岁微云杀了他,把他杀了’
‘岁微云,岁微云’
模糊的声音一直传来,他听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只觉的头好疼。
身上的伤也更疼了,终于是在片刻后他被疼醒了。
思绪恍惚,呼吸也有些凌乱,久久无法回神。
下意识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伤口有些疼,耳边仿佛又传来刚刚那些奇怪的声音。
他伸手扯下覆盖在面上的纱布,闻到一些残留的药香味。
睁着眼恍惚地看着屋顶,耳边的声音没有再传来,仿佛刚刚只是在做梦。
也许真的是梦。
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做梦,有时候因为梦他都睡不好,常常夜里被惊醒。
看着屋顶好一会儿,他的思绪才清醒过来,听到耳边传来极浅的呼吸声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醉须君安静的睡在自己的身侧。
带着温热的气息就落在他的耳畔,隐约间还能感觉到他唇上的触感,有些柔软。
夜色浓郁,他只能细微看清岁云暮面庞的轮空,但仅仅只是一个轮空也让他安心了不少。
微微侧过身,他伸手抚上醉须君的面庞,像是在触碰自己最心爱的物品一般,动作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随着触碰,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醉须君的容颜,好像又瘦了点。
知道他为了自己的事操心不少,心疼地笑了笑。
可能是太累了,他的这般抚摸下醉须君也没有醒,睡得还是很沉。
指腹轻轻拂过他的眉宇,他才轻声唤着,“君和”
这一声唤极轻,轻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
低身靠近,眼眸半阖他才在醉须君的唇角落了个吻,后头才吻上他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般他就退开了,蜷缩着身子往醉须君的怀中依偎,嗅着他身上的淡香只觉得很是安心。
第一次他允许其他人的气息完全侵占他,毫无保留。
并没有多久他就从醉须君的怀中出去,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淅沥声传入屋中还带着些许凉意。
他没有点灯,缓慢地从床上下去。
地面冰冷,双足踩上去时便感觉到一股寒意瞬间涌了上来。
没有在意这些,他渡步缓缓去了门边。
推开门,雨声变得清晰起来,外边的雨下的很大,寒气在推开门的瞬间不断渗进来。
衣袍随着寒风缓缓飘动,发丝随意披散,面容有些苍白。
他站在门口看着外边的雨,许久没有动作,直到片刻后他才关上门出去。
台阶下积起不少水潭,雨水落在水潭中传来阵阵涟漪。
并没有离开去别的地方,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
地上冰冷,但不知是不是刚起来,他此时也感觉不到有多冷,赤着脚踩在台阶上。
看着雨水打在自己的身上,没一会儿衣裳就湿了大片。
但他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般,只是盯着那些落在地面的雨水。
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屋檐上落下来的水珠串子,一颗颗如同珍珠般。
他仰头看了片刻才低下头,从自己的衣裳间拿出从阿九手里得来的小木盒。
此时小盒子已经重新被锁上,金色的小锁清晰可见,朵朵金莲绽放。
知道应该是醉须君给锁上的,他拿钥匙重新打开。
盒子里的障眼法他已经解了,所以这回打开后就看到了放在里边的玉牌,小小一枚,底下坠着白色的穗子。
玉牌很简单,并没有雕刻什么花纹,只有不尘山三个字。
他伸手将盒子中的玉牌取出来,指尖很快便感觉到一阵暖意,竟是在顷刻间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指腹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玉佩,眉目间都是眷恋笑意。
这个玉牌他认得,是沉香暖玉所制,是不尘山的掌门令牌。
当初他贪玩就曾见过,师尊告诉他,这是不尘山历任掌门的令牌,是要传给大师兄的。
在离开不尘山时他去找过,但是并没有找到,就像自己的小金锁那样没找到。
以为是师尊带走了,或者是已经传给大师兄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而且还是用自己的金锁锁着。
看着手上的玉牌,他甚至还能在上边探到师尊的气息,就像自己那时贪玩拿玉牌当玩具被师尊抓到时那样,师尊就在自己的身边。
“师尊,徒儿好想你”
他真的好想师尊,好想啊。
又取出师尊的拂尘,就这样抱着贴在上头,仿佛师尊就在自己的身边。
昨日突然昏睡过去,他知道是醉须君不想自己听到那些不想听的事,但他又如何不会知道,只要细细一想他就能知道缘由了。
之前他在拂尘上就曾探到师尊的一缕魂,此时冷静下来后,他也知道阿九看到的师尊应该就是那缕魂。
师尊在死之前留了残魂在拂尘上,而拂尘被道门那几位收到死湖由阿九看守,阿九看到了师尊的残魂。
在残魂消散前,师尊将掌门令牌留给了阿九,让阿九带出来给自己。
师尊
眼中都是哀伤,但很快哀伤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眷恋。
真的好想师尊啊。
醉须君在岁云暮醒来时就醒了,本来是想要出声,但不知怎得当时就没有出声,只是由着岁云暮与他亲昵。
之后岁云暮又出门去,他等了一会儿才跟出去,这会儿就站在门边看着坐在屋檐下的人,看着他抱着无上真人的遗物,心疼不已。
又站了一会儿他才走了过去,走到岁云暮的身边伸手去抱他,同时还将他淋着雨的双足抱着放到自己的怀里。
拿自己的衣裳擦拭上边的雨水,然后帮揉着脚。
岁云暮抬头看向他,笑着道:“你怎么起了?”
“醒来看你不在就出来找你,怎么坐在这里,也不穿鞋袜,不怕受凉?”醉须君转头看向他,见他眉眼含笑,似乎心情不错。
知道是因为无上真人,但他还是迎合着出声,“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岁云暮笑着摇头,双手搂上他的脖颈仰头去吻他,同时还往他的怀中坐。
醉须君搂着他避免他摔倒,抱着他才去与他亲吻。
可能是在外边坐了很久,岁云暮的唇有些凉,但随着亲吻凉意就消失了。
岁云暮半跪在他的怀中,低垂着头与他亲昵,可能是真的高兴,他也想将这份喜悦渡给醉须君。
亲吻时连唇角都是带着笑,只想与他亲昵相依。
奈何他如今也做不了什么,无奈只能让他帮自己。
眼眸含情,他看着醉须君,然后才笑着出声,“谢谢你。”
如果不是醉须君将阿九带来,他可能到死都见不到这枚掌门令牌,永远都不会知道师尊留了东西给自己。
虽然不明白师尊的具体意思,但他能带着师尊的这些遗物去见师尊见不尘山的弟子们,不至于让不尘山的东西流落在外。
虽然不尘山的东西,师尊手上的那些远远不止这些,但对如今的他来说足够了。
他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而这份高兴是醉须君带来的。
“恩?”醉须君疑惑地出声,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能感觉出他真的很高兴,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是高兴什么。
但只要看着他高兴,自己也很高兴。
笑着吻了吻他的颈项,他道:“你喜欢就好。”
“很喜欢。”岁云暮应声,随后又道:“要我帮你?”说着去解他的衣带。
醉须君按下他的动作,亲吻他的下颌,然后道:“没事,我先帮你,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可不想看到岁云暮不舒服,他只想他高兴点,至于自己也无所谓。
岁云暮确实是不太舒服,且他现在身体不允许,也没办法完全帮醉
须君,还不如不碰的好。
他也就没再继续,只是靠在他的肩头全身心的陷入其中。
可能实在是高兴,这会儿他对这些事是没有任何的芥蒂,完全放任自己去迎合。
两人的衣裳没一会儿就脏了一片,皱巴巴的挂在两人的身上。
岁云暮眉眼间的情意一直没散,似乎是还不满足,贴着醉须君轻蹭他的下颌。
醉须君看出来了,笑道:“我上次经过一座城池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个好东西,要不要试试?”
“什么?”岁云暮迷糊地出声,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东西是什么。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眼眶微红抬头去看醉须君,轻声道:“这个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是玉做的,我会小心点,不怕。”醉须君轻声哄他,这东西也就是看到了才买了,也没想过真用上,毕竟他知道岁云暮本来对这种事就不是太喜欢,更别说拿其他的东西取代了。
但是现在岁云暮不舒服,取代一下也没关系。
岁云暮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满脑子都是真的没关系吗?
他其实每次几乎都是顺着醉须君,很少去关注这些,现在看到这么一个玉器,还是有些怕。
等了一会儿,他才乖乖地点头,“那试试吧,要不要回屋里,万一有人看到就不好了。”说着看了看周围。
虽说现在已经夜半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来人了。
“好。”醉须君点头,抱着他从地上起来回了屋里,关上门去了床边。
岁云暮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所以他直接脱了岁云暮的衣服,抱着他坐到怀里,然后还扯了被子给他裹上。
屋里仍然没有点灯,所以岁云暮看不到什么,可还是下意识低头去看。
但没一会儿他就心生怯意,玉石很冷,和平时的完全不一样,身体僵硬他就想逃。
不过最后还是没逃成,反而适应了,哭腔带着委屈想要结束。
早知道就不试了。
睡过去前他就是这么想的,眼泪还挂在眼尾,整个人趴在醉须君的身上。
醉须君抱着他轻叹了一声气,将挂在两人身上的被子又扯了一些,将他们完全盖住,他才闭上眼。
心里边儿却是一阵无奈,今天岁云暮很顺从配合他,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唉。
又叹了一声气,他才睡下。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正午,岁云暮一夜无梦到天亮,难得的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些不适,很快就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缓缓起身准备将东西取出来。
不知道是他昨天想,还是忘记了,一夜都没有拿走。
只是他一动,醉须君就醒了,睁开眼去吻他。
岁云暮顺从的与他亲吻,然后才道:“睡得可好?”
“恩。”醉须君点头,亲昵地和他厮磨了一会儿他才抚上他的后腰揉捏,似乎是在缓解他的不适。
岁云暮也因为他的动作身子一颤,一下就有了反应。
他吻了吻醉须君的下颌,然后才哑着声道:“君和,我好像”
“马上。”醉须君抱着他和他亲吻,然后才翻身让他躺在自己的怀中,扶着他的双腿靠在自己的胸膛,这才低身去。
折腾了一会儿,他才抱着岁云暮去沐浴换药。
岁云暮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靠在他的怀里,眉宇间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满足。
以往可能是没什么兴致,哪怕两人缠绵的次数再多,他都很少有这种表现。
醉须君看了喜欢的不得了,抱着他就吻他的眉眼,像是要把他刻到自己的骨子里。
只觉得今天的岁云暮特别好看,好看的他都想将他藏起来了。
岁云暮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坐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帮自己清洗,就是这样一直亲自己的眉眼不大舒服。
他伸手推了推,随后才道:“你做什么?”
“微云昨天还喜欢吗?”醉须君也没回他,而是提了昨天的事。
莫名觉得岁云暮会出现这种表现,可能和昨天的心情有关系。
也是,以往岁云暮背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根本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很多时候都只是顺应他。
有时候他都在想,如果自己从来不提那些事,岁云暮是不是就不会提,更不会有现在的这幅模样。
真的喜欢,仿佛岁云暮这时候才真正接受他一般。
岁云暮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顺着他去回忆昨天晚上的事,说不上有多喜欢但还是很不错的。
“还可以。”他点点头,随后又感觉到自己的腿有些疼,是刚刚那一回留下的。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出来的这些,虽然效果不错,起码没有让醉须君一直忍着,就是好像有点磨破皮了。
想到这里,他道:“你一会儿拿点药来,好像有点破皮了。”
“好。”醉须君点头,继续帮他清洗,而岁云暮则趴在他的怀里小睡。
从浴池离开后他将人放回到床上,转身去取药。
岁云暮懒洋洋的歪在被褥间,看到醉须君去拿药他又想到了师尊的那块玉牌,下意识去取。
但很快他发现东西并不在储物袋中,昨天就记得他缠着和醉须君亲昵,东西好像是收起来了,可现在却找不到了。
难道说这些都是自己在做梦,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他慌忙在床上翻找,只知道他和醉须君从外面回来就直接去了床上,在床上折腾了很久,东西如果没收起来应该就会在床上。
但他找了一会儿也没找到,情绪有些失控,匆忙从床上爬下去。
太过慌张,以至于下去的时候被被子绊倒,人从床上摔了下去。
醉须君刚拿了药回过身就看到岁云暮从床上摔下来,惊得快速过去,在人摔下去的一瞬间抱了回来。
看着他满脸慌张,情绪也有些不好,忙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去脱他的衣服,看看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虽说岁云暮的身体暂时没办法用仙品,但药材用的都是极好的,又有南山仙翁和穆云烟在,这些皮外伤好的速度还是比较快,伤口不至于裂开。
可现在岁云暮这幅模样,他还是非常担心,只有看过才能安心。
岁云暮攥住他扯自己衣裳的手,慌张地道:“君和,师尊师尊的东西在哪里,我找不到了”
他说话的嗓音沙哑,还有些语无伦次。
但醉须君还是听出来了意思,知道他是在找无上真人的遗物。
于是,他道:“在,在,昨天你收到我的储物袋了,可还记得?”
昨天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是太高兴了,岁云暮将东西都收到他的储物袋了,还说什么东西放在他那儿能安心。
总归也是他高兴时候说的话,就暂时收着,等第二天再还给他。
谁曾想东西还没还回去,这人就先找起来了,还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从储物袋中取出来递过去,他道:“在这里。”
岁云暮看到递过来的东西伸手接过抱在怀中,感受着怀中的触感他才松了一口气,情绪也终于是放松下来,也想到了自己昨日说的话。
他抱住醉须君的脖颈,依赖的吻着他的唇,然后才道:“我还以为都是我的梦,幸好有你,君和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君和。
“要不要吃东西?”醉须君抱着他轻声安抚,然后才又将他抱回到床上去。
看着岁云暮点头,他让人送了午膳来,这才抱着他去了桌边。
昨天的缠绵,岁云暮身上还有他的气息残留,很浓。
脖子上也有不少吻痕,白衣下格外的显眼。
他没忍住又吻了吻才去看岁云暮,见他捧着那块玉牌看也不由得去看。
玉牌很简单,只
刻了不尘山三个字,知道是无上真人的东西,但并不知具体用处。
盛了一碗粥,他道:“这是什么?”
“是掌门令牌。”岁云暮转头笑着出声,瞧着他然后又高兴地去吻他。
浅浅一个吻,他又道:“我就见过一回,是去师尊屋里的时候看到的,当时我还小,差点把令牌摔了,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了。”
看着手中的令牌他心中的喜悦愈发的深,转头又将东西放到醉须君的手中,他道:“君和你收起来,我比较放心。”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若能活着回来还能留一具残躯,若不能活着回来,至少能将这些东西收回不尘山。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希望醉须君能将不尘山带回去,若可以再挑个资质不错的弟子来继承不尘山。
昨日的顺从除了高兴以外,更多的是他知道醉须君喜欢自己,不管是自己的这具身体还是自己的心他都可以给醉须君,只希望到时候这份喜欢能让醉须君帮自己。
抬头看向醉须君,他笑着道:“君和,你帮我收着,好吗?”
“好。”醉须君听着他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话心中有些怪异,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但只要是岁云暮让他做的,他都会去做,只要岁云暮能高兴。
至于无上真人的事,他不知道岁云暮有没有猜出来,他暂时也不打算告诉他,先把病养回来,免得因为情绪再影响到他的病。
他抱着岁云暮,指尖缓缓拂过他散落在面庞边的发丝,动作格外的宠溺。
岁云暮也在他应声后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脖颈又去吻他。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是他如今只有醉须君了,他只有醉须君了。
亲吻渐渐加深变作深吻,缠绵亲昵,他还伸手去解醉须君的衣裳。
醉须君按下他的动作,收了吻只浅浅添了几个,他道:“先吃东西,你昨天就没吃东西,我喂你。”
“好。”岁云暮点头,将东西放在桌边准备去吃饭。
但不知是磕到什么地方,拂尘上的莲花再次盛开,一颗红色的珠子掉了出来。
咕噜噜下,珠子就要掉下桌子。
岁云暮看到了,伸手将珠子接了下来,也正是这一眼,他竟是觉得这珠子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看过。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盯着那颗珠子出声询问。
第 138 章
岁云暮看着手上的珠子, 不知怎得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道身影,穿着血色的衣袍。
也在这时,头开始疼起来, 耳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岁微云杀了他,岁微云杀了他“
一声声,他仍然听不清, 只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自己。
疼。
没有再去看那颗珠子,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试图将那阵疼意压下, 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压下耳边的杂乱声。
那是什么?
这两天他多多少少能感觉出自己身体的异样, 但都没有现在这么厉害,比昨天夜里还厉害。
大概知道应该和他体内的引魔种有关系,只觉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捂住头,身体也在发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想到前两天岁云暮的情况,他忙放下东西去看他,双手捧着他的面庞, 担忧地道:“哪里疼,是头疼吗?”
岁云暮摇头,这会儿疼意已经散去了, 就是耳边有些轰鸣。
等了有片刻, 这阵轰鸣才消失, 他抬起头见醉须君满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摇头笑着道:“没事, 可能是夜里没睡好。”
并没有提那些, 知道就算是提了也没用,反而让醉须君更担心。
“真的?”醉须君见他脸色白了不少俨然是不信他的话, 但见他摇头,知道他是不想说也就没再继续问,只打算等穆云烟来的时候让她再看看。
捧着他的面庞安抚般在他的唇上亲吻,然后他才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陪你再睡会儿,可好?”
“好。”岁云暮点头。
午膳仍然比较清淡,吃了最后一碗莲子羹后两人才将东西撤下去。
岁云暮此时就歪在被褥间,手里拿着那颗珠子。
脑海中都是那道模糊的身影,他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但既然有印象自己肯定是见过,或者是做的什么梦。
这段时间他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只是醒来时有些记得,有些就不记得了。
想着那道身影,不知怎得他想到了之前在陵安城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杀了大师兄,如果这颗珠子是师尊在死之前从什么人身上扯下来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人。
不过就算不是那个人,但那个人当时就在忘山关,想必他肯定知道忘山关发生的事。
师尊和大师兄的尸首他也肯定知道在哪里,肯定知道。
醉须君沐浴回来就看到岁云暮坐在床上看那颗珠子,墨发垂落在身侧,看去时竟是有几分乖顺。
他走过去,头发还没干所以就没有进去只是坐在床边,搂过岁云暮就吻他。
在他的唇角添了几个吻后,他道:“头还疼吗?”
岁云暮摇摇头,动了动身子往他的怀中坐,目光仍然是看着手上的珠子。
“可有想到什么?”醉须君见他一直看着那颗珠子出声询问,同时去拿锦帕擦拭自己的头发。
岁云暮摇头,他也无法确定这颗珠子的来历。
抬头去看醉须君,见他正在擦头发,也没再去看,收起珠子他就接过醉须君手上的锦帕,“我帮你。”小心为他擦拭。
外边的雨下的很大,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屋里到是安静。
岁云暮想到阿九,他又道:“阿九可是回道门了?”
“没有,住在其他院子,要让他过来吗?就是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午睡。”醉须君想到刚刚小童过来汇报阿九的情况,才知道阿九和小五还有其他几个小童在瑶台仙境玩疯了,还折腾了不少的仙品草药,好似是想要治他被砍掉的几颗头。
这些他都没有管,只要别来吵岁云暮就行,药田他多得是。
难得小五还有点用处,居然能哄住阿九。
想到这里,他又道:“小五把它那点玩具都拿出来哄人了,你给它买这么多?”
虽未见到小五那些东西,但听几个小童的话也知道数量不少,而且都挺有意思,把他那些个小童都给吸引去了。
岁云暮想了想,“是有给它买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小五有收集东西的习惯,从鬼人身上找的东西就不在少数,更别说凡人那边搜罗的了。
“那我的呢?”醉须君是没瞧见那些东西,但想到岁云暮曾给过别的人这么多东西,哪怕知道那是小五,还是有一些酸。
靠在他的肩头,有些闷闷不乐。
岁云暮又哪里听不出来,笑着伸手去捏他的脸颊,然后道;“之前不是给过你随身玉佩。”
“那是给君和的。”醉须君撇了撇嘴出声。
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如今那块玉佩也在自己手上,但岁云暮给出去的时候他那时没有现在的记忆,这玉佩就算不上是给自己的。
想到这里,心里边儿就更酸了,好似岁云暮确实是没给过他礼物。
岁云暮瞧着忍不住笑出声,只觉得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醋劲大,捏着他的脸颊,笑道:“小气。”说着搂上他的脖颈低眸去吻他。
醉须君本也只是随意说道,倒也没有真的想要什么,虽然还是有些酸,但只要想到岁云暮是他的,他便又非常高兴,心里边儿都是甜意。
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揽着他的腰似是要将他完全嵌入到自己的怀里,隔着衣料轻抚他的腰间,后头还揉了揉。
知道他不太舒服,帮他舒缓,之后才摸了摸他的肚子。
软绵绵的,这段时间引魔种发作的次数并不多,只有一两次。
但他还是很担心,南山仙翁那儿还没有什么消息过来,每日他都要问问情况。
扶着他的双腿半挂在自己的腰间,然后才再次抚上他的肚子,低头看了看他抬头去看岁云暮,道:“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没有,也许过两日就好了。”岁云暮知道他的担心,摇了摇头。
醉须君听了点头,然后再次去看,非常的担心。
好在没有出现问题,只要等到南山仙翁找到解决办法就行。
抬头抱紧岁云暮,靠在他的颈项边,他道:“微云你说把瑶台仙境放到不尘山,你觉得好不好?”
这个他之前就想过了,不尘山和瑶台仙境占地面积都非常广,甚至瑶台仙境要比不尘山更广阔。
但是他舍不得和岁云暮分开,也清楚岁云暮肯定是不会离开不尘山的,他会重启不尘山,到时候他将会是不尘山的下任掌门。
而不尘山也将会迎来大批弟子,会变得非常热闹
,一个个都会喊岁云暮掌门。
想到这儿他便很是高兴,所以干脆将瑶台仙境融入不尘山去,这样白天岁云暮可以在不尘山授课,晚上就回瑶台仙境陪自己。
不由得笑了起来,只觉得这法子不错。
岁云暮到是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在之前他就已经想过把不尘山交给醉须君,他如今只信任醉须君,也知道只有他能将不尘山带回去。
他低眸去看醉须君,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不由得也心情好了不少。
捧着岁云暮的脸庞,他道:“好。”
也是他的这一声好,醉须君眼底地笑意更深了,他道:“到时候白天你就授课,夜里我们就住在瑶台仙境,这样你门内的弟子也不会吵到你,若你累了,我就帮你授课,你看可好?”
他是不打算开山立派的,陪着岁云暮刚好。
“好。”岁云暮笑着应声,仿佛真的已经看到了那一副光景,仿佛他此时就在与弟子们授课。
如此宁静,竟是有些眷恋,若真的能这样就好了。
他看着醉须君,轻抚他的双眸,想要记住他的所有。
“怎么了?”醉须君见他突然不说话了,疑惑地出声。
岁云暮摇头,抚摸他双眸的手缓缓落下抚上他的脸颊,最后又抚上他的颈项,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热气。
又过了片刻,他才道:“君和,我想要你。”
想要他,真的想要他。
“恩?”醉须君疑惑地应了一声,随后就看到岁云暮脱了衣裳,白净的身躯映入眼帘,上边还裹着不少的纱布。
本来就只穿了一件里衣,所以没一会儿就都脱了,顺着被褥掉在地上。
看着这一幕,他哪里不知道岁云暮的意思,只是岁云暮如今还不能做那些,只能想办法用其他的帮他。
岁云暮并不满足,眼眸含情哑着声道:“不会有事的,君和,你要我一回好不好?”
“乖点好吗?”醉须君无奈出声,抱着他又往自己的怀中坐,也没去理会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毁了,只让他能更顺应些。
可能是两人依偎地实在是太贴近,岁云暮又被醉须君安抚的晃了神,没一会儿他就乱了心。
哭声随之而来,伴随着阵阵清音回荡在屋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才躺到被褥中,岁云暮疲惫的攀着醉须君的肩膀,乖顺地与他亲昵。
身子止不住的发抖,眼泪不断落下打湿了软枕,面上都是疲惫。
醉须君看的心疼,拿了锦帕擦拭他身上残留的痕迹,然后抱着他睡觉。
似是察觉到他,岁云暮挪着身子就往他怀里靠,双手顺势搂上他的背脊,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然后才轻喃了一声。
“君和”
这一声极浅,浅的有些听不到。
但因为醉须君就在旁边,所以很自然的就听到了,很喜欢他的依赖。
低头在他的眼尾处轻轻一吻,他才轻声应岁云暮,随后道:“我在这里,睡吧,明日若是不下雨就陪你去游湖。”
“恩。”岁云暮迷糊地应了一声。
醉须君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很快就跟着一块儿睡着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晨起,他才被外边传来的敲门声给吵醒。
捂住岁云暮的耳朵转头看了一眼殿门,道:“在外边等我。”话落回头去看怀中的人。
可能是夜里这两天折腾的厉害,且身上的伤也没好全,岁云暮这会儿睡得很沉。
唇有些肿,他低头去吻。
岁云暮也在下意识间启口,搂上他的脖子。
醉须君原是打算偷一个吻就起来,谁曾想岁云暮竟然会顺从他,而且还是下意识的顺从。
心里边儿甜腻腻的,他才小心翼翼地加深了这个吻。
在感觉到岁云暮皱起眉不舒服的开始呢喃他才收回,然后轻轻在他的面庞上添了一个吻,他才道:“我马上回来。”话落将人放回到被褥中,重新捻了被子他拿过衣裳穿戴去了门口。
推开门,外边还在下雨,不过比较昨日来,雨小了很多。
门外站着一名小童,醉须君关上门免得吵醒了岁云暮,然后他才道:“出了什么事?”
这个时间还早,匆匆忙忙过来,定然是出了事。
“主人,白主事来了。”小童出声。
醉须君疑惑地看向小童,不知这个时间白江陵怎么过来了。
抬头看了看天,片刻后他收回目光看向小童,道:“守着里面那位,再准备一下早膳和药,还有别让阿九和小五过来吵他,可记得?”
小童乖乖地点头,看着他离开然后又坐去门口,打了个哈切还有些困。
道门送消息来的实在是太早,天都还没亮。
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他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屋里凉意重,燃了一夜的宁神香这会儿已经灭了,只余下些许残香。
岁云暮也在这阵残香中醒来,身子疲乏连动一下都觉得有些累,他下意识往醉须君怀里挪。
但伸手时却只摸到一片冰冷,他迷糊地睁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醉须君。
他半起身撑着床面看向周围,青丝散落同那被褥融为一体,看了看他才出声唤他,“君和?”
只是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人。
又看了一会儿他才坐起身,有些累。
在床上坐了片刻他才下床,拿过摆在旁边的衣服穿上,先去了浴池。
见人不在他才去了门口,打开门的瞬间一道身影滚了进来。
他低下头,见是个小童,可能是摔疼了,一个劲揉脑袋,他道:“可还好?”
小童本来是想打个盹,谁曾想刚闭上眼门就开了,一时不差摔进去了。
听到岁云暮的声音,他快速抬头,看到岁云暮在自己边上,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站起身乖乖行礼。
岁云暮看了看又去看外边,雨又大起来了,寒气翻涌而来。
他就套了件外衫,站着有些冷。
低头又去看小童,他道:“你家主人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白主事来了,主人去见白主事了。”小童乖乖地出声,随后又道:“主人让瑶儿备了早膳,先者可要用膳?”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疑惑白江陵怎么现在过来了,连天都还没亮,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看着雨幕,直到小童询问的声音传来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小童,然后道:“暂时不用,晚些再唤你。”说着起转身取伞入了雨幕中。
醉须君穿过院子往前厅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看雨的白江陵,穿着一身青衣。
瞧着那儿的人,他没有停留快步走了过去。
白江陵也瞧见了他,在他到了边上后,他道:“这是刚起?”
“恩。”醉须君点头,随后道:“这么早过来找我,是遇上什么事了?”说着往厅内走,还让小童备了茶。
没一会儿小童就来上茶,倒了茶后小童才离开。
醉须君喝茶去了去身上的寒气,抬头再次去看白江陵,道:“过来匆忙,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我过来是有事告诉你,十方长老醒了。”白江陵摆摆手然后开口提了他过来的事。
醉须君听着此话想到昨日听到的,人昏迷了许久,然后道:“可还好?”
“问题不大,除了十方长老外,其他几个长老都还在昏迷中,玄鹤长老伤的最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白江陵出声,取了茶杯抿了一口,热气很快就驱散了寒气。
他放下茶杯又去看醉须君,道:“我有件事想问你,本来是打算等晚些再来找你,但情况比较突然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你赶去陵安城的时候除了鬼道的先者还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何意?”醉须君不解的出声,但脑海中却是想到了那个想要杀岁云暮的人。
穿着紫袍,戴着面具,从未见过。
不确定白江陵想要问的是不是这个人,他道:“当时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他想要杀微云,我和他过了几招,实力还可以。”
但也仅限于此了,若不是柳清随突然出现,他想他那时已经将人杀了。
“是不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白江陵出声。
醉须君听到这也知道和自己提的是同一个人,他不觉得白江陵会突然提起来,应该是那个人有什么问题,而且和十方长老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道:“十方长老说了什么吗?”
“恩。”白江陵点头,随后道:“长老说那个人很像一个人,长老怀疑两个人是同一人。”
醉须君并未听明白他的话,出声道:“何人?”
“你那时候已经闭关应该是没见过这个人,但是你应该认得,是昆仑的。”白江陵知道这么说醉须君可能还没办法联系起来,毕竟醉须君很少理会其他的事,而且他闭关千年,很多事都不知道。
于是,他又接了一句,“不尘山无上真人师承昆仑。”
“你的意思是,昆仑出了叛徒?”醉须君诧异地出声,按照白江陵此时的意思以及当时的情况,那人杀了不少道门弟子尤其还想杀岁云暮。
出自昆仑,成了鬼道的走狗,也就是说昆仑出了叛徒。
但很快他却又回过神,昆仑的弟子并不多,开山立派的只有不尘山,其余的弟子只是游历。
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死在鬼道的手中,如今昆仑一脉还活着的就只有岁云暮了。
可白江陵又说那个人是昆仑的,难不成是人没死反而投靠了鬼道。
想到这里,他道:“所以你现在是怀疑昆仑一脉除了微云外还有活人,并且那个活人成了鬼道的走狗,你怀疑的人是谁?”
“诸岱。”白江陵出声,眉宇紧皱,随后又道:“忘山关时他也去了,和无上真人一样都失踪了,如果十方长老没有看错,诸岱可能没有失踪而是投靠了鬼道,甚至可能更早。”
一句更早听得醉须君按着桌面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布满寒霜。
若按照白江陵的意思,忘山关的陷阱可能和诸岱有关,不尘山死绝可能就是他的手笔。
但为什么,无上真人和诸岱师出同门,他杀无上真人杀整个不尘山,那不就是杀他昆仑一脉。
猛然,他又想到道门那几位始终不肯松口这件事,是不是他们有所察觉,察觉出道门出了一个叛徒,而且这个叛徒还师承昆仑,并且他还以一举之力废了整个不尘山。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会动摇整个道门,甚至连儒门佛门也会动摇。
谁能想到,道门核心竟然出了叛徒。
突然他又想到之前岁云暮提过的,说是他几回做梦都梦到一个穿紫袍的道者,不尘山宗卷有记载,梅丹青书卷中也有记录,难不成是同一个人。
更或者梅丹青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是不是梅丹青看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他记得梅丹青的双目被挖,也许真是这样。
只觉浑身都涌上来寒意,他快速看向白江陵,道:“这件事可有告诉其他人?”
“暂时还没有,醒来的人也就十方长老。”白江陵摇头,然后又道:“你觉得是诸岱的可能性有多少?”
醉须君摇头,“不确定,但是我记得之前微云说过他几次三番梦到一个穿紫衣的道者,按诸岱的实力境界,紫袍他确实是够资格,而且那时候昆仑的人几乎都已经死完了,就剩下不尘山那一脉和诸岱,所以他能穿,而且他还能不受限制的出入不尘山。”
“不尘山两次重创,腐蚀地和忘山关都有他的出现,如果十方长老没有认错,那个人就是诸岱,但是为什么?”
他不懂,就像刚刚想的,无上和诸岱都是昆仑的弟子,那不尘山的弟子也算是诸岱的弟子,他想杀梅丹青,可能是梅丹青注意到了什么,他是杀人灭口。
那其他不尘山弟子呢,总不至于人人都发现了他的问题,所以他才要除了整个不尘山。
白江陵同样不明白,为什么。
猛然,他想到一个可能,看向醉须君,道:“我想到一个可能。”
第 139 章
醉须君看着白江陵突然也想到了一个可能, 见他点头后,他道:“你的意思是,诸岱设下陷阱动不尘山是为了向鬼道表忠心?”
这个猜测并无可能, 他毕竟是道门核心人物,贸然想要投靠鬼道必定得不到鬼道的信任。
那么这时候就需要做什么来以此与鬼道表忠心取得鬼道的信任,动不尘山就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不尘山与他一同出自昆仑, 连和自己师出同门的弟子都能杀,那杀其他道门的人也就更不在意了。
而除掉不尘山对鬼道来说不仅仅可以看出他的衷心,还有就是除掉了一个大的隐患, 若不是岁云暮在门内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且当时他染了病,不然岁云暮也会跟着去。
不尘山活着的人其实本身就已经不多了,忘山关当时的情况又比较紧急,诸岱以他们师叔的身份在将其他留在不尘山的弟子一同带走,不尘山就成了瓮中鳖。
这就难怪了,难怪不尘山当时所有弟子除去岁云暮全部都去了忘山关,出事的时候震惊了整个道门。
但因为忘山关当时比较危急, 只知道他们肯定是中了陷阱,但谁也没有往道门出了叛徒,是叛徒把他们引入陷阱中想。
还有一个没有往叛徒上想的原因就是道门的那几位将这件事压下来了, 就像他前面想的, 一旦爆出来就会动摇整个道门。
手上力道一收, 杯子应声碎裂,茶水全数溅在桌面, 连同他的衣袖上都湿了一片。
沉默片刻, 他又道:“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微云, 他这两天情绪不太好,若是让他知道了,怕是会出事。”
“好。”白江陵明白他的意思,以岁云暮如今的处境,一旦知道不尘山背后的真相恐怕会接受不了。
原以为中了鬼道陷阱,却没想到最后是道门内部出了叛徒,而这个叛徒还是他的师叔,这换作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
之后他们又提了陵安城的事,以及几位长老的伤势。
门外雨声淅沥,岁云暮此时就站在门边,双目无神,脸色煞白许久没有动作。
听着屋里传来的谈话声,他只觉得全身好像被碾碎了一般疼的连呼吸都喘不上来,甚至有些站不稳。
转身他入了雨幕中,大雨倾盆全数往他的身上浇灌,不过片刻间,衣裳便已经湿透,发丝黏在他的面庞上。
身形消瘦脸色惨白,有些魂不守舍。
白江陵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他在陵安城看到的那个人是诸岱,是诸岱,是诸师叔。
原来,原来那时候自己看到的是诸师叔,那些梦二师兄一直都在告诉自己是诸师叔,是诸师叔,偏偏他一直都想不起来。
没想到,居然是诸师叔,诸师叔背叛了道门背叛了昆仑,拿他不尘山去为鬼道表忠心,杀了大师兄,大师兄是诸师叔杀的。
哈哈哈,真有意思,他不尘山是死在诸师叔的手上,哈哈哈——
喉间涌上来一阵腥甜,下一刻直接吐在地面,身体也控制不住倒在地上。
“咳咳咳——”
剧烈咳嗽传来,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唇,鲜红的血水顺着指缝全数溢出来,落在地面同那雨水融为一体,殷红刺眼。
胃部传来一阵痉挛,下一刻干呕起来。
但因为他这两天吃的少,早上也没有吃东西,以至于他呕出来的只有清水。
腹部的绞痛也在此时涌上来,折磨的他快要疯掉。
他今日才知道自
己这千年仿佛一场梦,一场自己编织的梦,原来真相一直都在眼前。
是师叔杀了大师兄,是师叔害死了师尊,害死了他不尘山的弟子。
为什么,师叔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无力的出声,下一刻一拳砸在地面,就像是发泄一般一拳拳打在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
想到二师兄当时前往腐蚀地前也见了诸师叔,所以二师兄的死是不是也和诸师叔有关,也是诸师叔害的。
每每只要想到二师兄被带回不尘山的模样,他便止不住的发抖,就像是被野兽撕扯后留下的残躯。
原以为是被鬼道杀的,没想到是诸师叔,是师叔。
为什么,他真的想不明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向鬼道表明忠心,所以才拿了他整个不尘山做献祭。
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啊!
“师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师叔!”他失声痛哭,从未想过不尘山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想过无数,却从未想过竟然是这样。
“师叔你怎么对得起师尊,师叔!”无边的恨意涌上心头,瞳孔都泛起了血丝,质问声夹杂着哭声在雨幕中涌现。
他跪在地面,失声痛哭,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啊,为什么!
怒急攻心之下,喉间再次涌上来腥甜,随即再次吐在地面,思绪也变得浑噩。
而腹部的剧痛很快就传到心口,脖颈处爬上一条条血线,人直接扑倒在地上。
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心口,下一刻又去捂自己的脖颈,绝望与恨意迫使他惨叫出声。
嗓音沙哑,撕心裂肺。
整个人完全被大雨侵蚀,墨发在雨水中被洗涤,狼狈不已。
嘴角的鲜血已经被冲刷,脸色煞白,痛苦地蜷缩起来,清泪混合着雨水落在地面。
而他的惨叫声,原本正在与白江陵谈论陵安城的醉须君像是有所感应,下意识看向门外。
只是门外除了雨声外便再无其他,格外安静。
但心口却是有些压抑,竟是有说不上来的恐慌。
“怎么了?”白江陵见他突然停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外边。
并未看到什么,他收回目光又去看醉须君。
醉须君摇摇头,这会儿他特别想见岁云暮,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微云估计该醒了,后续的事到时候我去道门找你,至于诸岱的事能瞒着就先瞒着,传出去恐怕会动摇道门。”
“好,那我就先回道门了。”白江陵自是明白,此事重大,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尤其是岁云暮。
没有再多说,他起身离开。
醉须君见他走了又去看了一眼桌上碎裂的茶杯,没做停留,快步往寝殿的方向去。
越是靠近寝殿,他心头的恐慌就越厉害。
终于他入了院子到主殿前,小童不在,他推开门看向里边儿。
屋里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小心进去很快就到了床边,只是原本睡在床上的人此时却不在。
“微云!”他焦急地看向四周,但是却没有看到岁云暮。
心尖的恐慌越来越厉害,快速转身准备去寻岁云暮。
可在转身时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人,身上的衣裳已经完全湿透,长发黏在身上,脸色煞白,正是岁云暮。
看着他浑身湿漉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了过去。
伸手轻抚岁云暮的面庞,他道:“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湿成这样。”边说边去查看他的身体。
也是这时,他看到岁云暮的脖颈上有一条条鲜红的红线,此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下颌处。
心头一惊,当即便知他是怎么了,是引魔种发作了。
不再去想其他的,他匆忙取了血丹给岁云暮喂下,然后抱起他去了床上。
连衣裳都来不及脱,放在床榻上后他拿了残玉含到岁云暮的口中,紧接着又取出装了鬼人血的瓶子,将里头的鲜血都倒入岁云暮的口中。
自从岁云暮需要鬼人的血才能压制引魔种开始,他杀了不少的鬼人备了不少的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一会儿,这一小瓶的血就已经完全倒完。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的将他搂到怀中抱着,“不疼不疼,没事了,吃了药就不疼了,没事没事,我在。”边说边轻抚他的后背。
身上的衣服完全湿透,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身体冰冷的可怕。
担心他会受凉,忙又去脱他的衣裳,搂着他坐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衣裳将他牢牢裹紧。
捂着他的手搓了搓然后才又捧住他的脸颊,亲吻落在他惨白的唇上,“乖,没事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岁云暮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呆滞地坐在他的怀中,双目无神。
这让他有些担心,虽然知道受引魔种的影响岁云暮的状况一直都不怎么好,但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还是第一次。
抱紧他让他完全依偎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
岁云暮茫然地看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浑浑噩噩地神智都有些不清。
心中的疼痛连引魔种的痛都压不下,为什么。
“为什么”
他轻声呢喃,清泪落在醉须君的衣裳上,很快就晕开了一片。
醉须君听到了他的呢喃,但没有听清,抬头又抚上他的脸庞,看到他脸上还有残留的雨水。
伸手一一抹去,他才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微云微云?”
一连唤了几声,岁云暮终于是有了反应,但整个人仍然是呆滞的厉害,茫然地看向他。
也在这时,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一声声似乎是要将他的头撕开,疼的厉害。
“岁微云,岁微云”
岁云暮快速低头,喉间涌上来一阵剧痛,下一刻他再次干呕起来。
他撇过头,原本含在口中的残玉跟着吐出来,掉在地上传来一声脆响。
紧接着刚刚喝下去的脓血有不少都呕了出来,地面很快就见一滩鲜血。
一直等到片刻后他才止住呕吐,虚脱的靠在醉须君的怀中。
醉须君看的心疼,可却做不了什么,抱着他喂他喝水,希望能减轻点痛苦。
岁云暮在喝了一杯水后终于是好了点,但情绪却一直不高。
“可好点?”醉须君看他安静下来小声询问。
只是没有得来什么回应,低头看了一眼,见岁云暮半阖着眼有些疲惫,于是又道:“要不要睡会儿?”
在看到岁云暮闭上眼后,他拿过锦帕为他擦拭,
然后才抱着他躺回到被褥中。
轻抚他的后背,下颌靠在他的发顶。
岁云暮趴在醉须君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裳,整个人都在发抖。
身体的疲惫也越来越厉害,思绪很快就断了。
沉沉的呼吸声传来,醉须君听着他的呼吸愈发的心疼,又想到白江陵今日的话。
没想到,不尘山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的残忍。
他不敢想象岁云暮知道后会怎么样,甚至他都怕岁云暮刚刚出去是不是听到了。
将人放入被褥里,他准备去问问岁云暮刚刚出去是去哪里了。
只是他刚起身便感觉到衣裳一沉,低头看去就看到岁云暮攥着自己的衣裳,只要他一动,攥着衣裳的力道就会跟着收紧。
以为是醒了,抬头看去却只看到岁云暮惨白的面庞,人没有醒睡得很沉。
看着这,他心疼的伸手抚上他的面庞,没再离开而是靠在他的额间,轻声安抚,“我不走,不走了。”
许是安抚到了,岁云暮攥着他衣裳的动作收了一些,但仍然是没有松开。
醉须君握住他的手低眸吻了吻,这才搂着他躺回去。
并没有睡,只是一直守着他。
看着他睡得极其不舒适,眉宇一直紧皱着,心疼得叹了一声气。
伸手缓缓抚上他的面庞,将上边散落的发丝捋到一边,随后又抚上他的眉眼,动作轻柔,深怕吵醒他。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声音,他知道应该是穆云烟过来了。
看着岁云暮攥着自己衣裳的手,知道只要自己一动人就会跟着动,说不定还会吵醒他。
并不想吵醒他,将人又搂了搂,他才转头看向门边,轻声道:“进来吧。”
话落,门被推开,一名小童走了进来,边上还跟着穆云烟。
小童的手上端着药,是刚熬好的,还有热气升起来。
走到床边,小童将药放下准备离开。
醉须君喊住他,道:“微云起来后去了何处,可知道?”
小童下意识去看了一眼岁云暮,只是因为醉须君抱得紧,所以他也看不到什么。
收回目光后,他才去想岁云暮走之前的模样,道:“先者说是去找主人了,瑶儿原是要跟着先者,但是先者让瑶儿先去备早膳,具体去了何处瑶儿并没有看到。”
没有隐瞒,将早上的事一一告知。
醉须君听了心下一沉,已然有了确定,看来他和白江陵的话岁云暮是听到了。
但也不确定,也许等岁云暮醒了能试探一番。
若可以,他不想岁云暮知道,不尘山的事已然折磨了他千年,若再让他知道这件事背后动手的是他的师叔,恐怕会因为接受不了而出事。
眉宇紧皱,许久未作声。
小童没有留,转身出去还将门给带上。
站在旁边的穆云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并不知其中的意思,且看醉须君的模样并不打算多提,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在小童离开后她看向完全依偎在醉须君怀中的人,看不到什么,她道:“前辈,先者这几日引魔种可有发作?”
醉须君收起思绪转头看向穆云烟,道:“发作过几次,刚刚又发作了,麻烦仙子了。”说着将岁云暮从被褥中抱了出来,搂着他坐在自己的怀中。
“师尊给的血丹还有吗?”穆云烟听到这几天发作了几次,并且刚刚又发作了有些无奈。
她回去后也在找关于引魔种的记载,但并没有找到,如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师尊那儿。
但这个希望非常渺茫,因为以岁云暮体内引魔种成长的情况,几乎已经和岁云暮的内丹融到一起了,很难将其毁去,除非岁云暮自身将其融了。
可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现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把脉探了探,引魔种比较前段时间探的又成长了不少,但速度却慢了很多,应该是两人没有双修且岁云暮体内的修为大致都已经封住,所以引魔种的没办法再继续吞噬成长。
但也仅仅是成长慢了并不是没有成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引魔种没有除掉,岁云暮还是可能会死。
她收回手又去查看岁云暮身上的伤,纱布解开看到他的伤口还是有些厉害,但已经开始愈合,就是看着可怕了一点。
“如何?”醉须君抬眸去看她,眼底都是担忧。
穆云烟收了手,她道:“先者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已经在愈合,再吃几贴药就行,眼睛也不需要再继续敷药,但要注意休息。”
“引魔种如何了,可有再继续成长?”醉须君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引魔种,在主脉的压制下引魔种都会出现发作,一旦主脉没了,他不敢想象。
穆云烟看向岁云暮,随后才点头道:“还在成长,不过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只要不再继续给它提供养分先者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这几天我会联系师尊,看看有没有消息。”
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只有在南山仙翁那儿了,若南山仙翁都没有办法,那这引魔种除了挖他的内丹外就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醉须君听着她的话也明白了意思,只要引魔种不再像之前那样发疯成长那岁云暮活着的时间也会越长,只要能等到南山仙翁找到办法。
可若是找不到,那就只有挖岁云暮的内丹这条路了。
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看着他惨白的脸庞心尖刺痛,抬头他又去看穆云烟,道:“若挖内丹,引魔种真的能除掉?”
“不确定。”穆云烟摇头。
他们对引魔种的了解太少,现在只是能确定引魔种已经和岁云暮的内丹相融合,挖内丹确实是一个办法,但究竟能不能在挖掉内丹后将引魔种一起除去却不能完全确定。
醉须君皱紧眉头,随后道:“好,我明白了,今日麻烦仙子了。”
“前辈严重,那晚辈就先离开了。”穆云烟在道门还有不少事,此行过来也只是例行来查看岁云暮的伤势,现在没有太大的问题她便准备回道门去。
醉须君点头,但很快他又想到岁云暮前段时间突然发疯,那时是猜测和引魔种有关系。
现在穆云烟在这里,正好问一下。
在穆云烟离开前,他道:“仙子,我还有一件事,微云前几天突然情绪失控似乎还想伤害自己,但是醒来他就忘了,是否和引魔种有一定的关系?”
“情绪失控?”穆云烟疑惑地应声,见醉须君点头她不由得回想了前不久从南山仙翁手上得到的书籍,里边儿就记载了引魔种。
草草几句话,但还是有讲解引魔种的一些情况,似乎是提到过引魔种在成熟后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被寄生的人,尤其岁云暮的身体是仙体,可仙体里面混进来一个魔物,并且还被魔物压制,肯定会影响到。
她点头,“书籍上是有提到过,如果再出现情况,可以试着用血丹去压制。”
情绪的失控是因为引魔种作乱,虽不是发作但也是魔气溢出来扰乱他的情绪,血丹和鬼人血可以压制引魔种的发作,那也能压制被扰乱的情绪。
就是随着引魔种的成长,这些东西都可能慢慢失效,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处理的办法。
醉须君点头,“多谢仙子。”
“不用。”穆云烟摇了摇头,没有多留转身离开。
很快屋里就又静了下来,只有屋外传来的淅沥雨声。
醉须君收回目光看向岁云暮,见他的眉头紧拧睡得很不踏实,伸手将其抚平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感受着他身上渡过来的气息,他才轻喃出声,“微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不会,绝对不会。”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引魔种无解那就挖岁云暮的内丹,再寻至宝以此来代替内丹,可若岁云暮因为挖内丹出事他也绝不会独活。
紧紧抱着他,好似这样怀中人就不会离开自己。
而他的心思岁云暮并不知,此时他已经陷入噩梦之中。
他又梦到了忘山关,梦到大师兄被剥皮剔肉的一幕,满地的鲜血看得人心惊。
无论他如何杀那些鬼兵,那些鬼兵都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刀刀割曲清河的肉。
看着地上的那些肉,还看到肉堆上的两颗眼珠子,胃部绞痛开始干呕。
身体发抖,他无能为力,而做下这些的是他的师叔,是他们敬重的师叔。
他还记得师叔常常来寻师尊,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带人境的吃食,还会教他们上课。
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们敬重的师叔,却是将他们推入烈狱的始作俑者,他杀了大师兄他杀了师尊,他害死了整个不尘山。
看到从大师兄身上流下来的鲜血,他撕心呐喊,想要那些人停下来,可没办法,没有办法。
耳边轰鸣传来魔音,一遍遍唤着他岁微云的名字,喊着杀了他。
杀谁,要杀谁。
对,杀了师叔,杀了诸师叔,师叔背叛了道门,背叛了昆仑,背叛了不尘山。
杀了他,杀了他!
他捡起地上的断剑颤微着身体往眼前的身影扑去,发疯般往诸岱的身上砍,双眸泛红布满恨意,要将他杀了,要将他碎尸万段。
“去死!去死!去死!”他撕心呐喊,一声声疯癫至极。
醉须君在
他浑身发抖的刹那间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他在自己的怀中不断挣扎,嘴里还一直念着去死。
知道他是和上次一样又做梦了,伸手捧住他的脸庞出声唤他,担忧不已。
只是他喊了许久岁云暮都没有醒,反倒是挣扎的越来越厉害,下一刻猛然推开他发疯的从床上坐起来就往床下爬。
但因为人神志不清,以至于到床边后人就直接滚了下去。
醉须君见状快速将他捞回来,这才没有让他摔下去,将他牢牢抱紧避免他在因为挣扎出乱子。
可岁云暮挣扎的实在是太厉害,下一刻睁开眼,只是瞳孔中却是没有一丝神色。
第 140 章
醉须君见他睁开眼并且挣扎也停了, 只当他是醒了,开口便要安抚。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却见岁云暮再次有了动作,刚刚还被他控制的双手猛然掐上他的脖颈, 力道之大似是要将他掐死。
下意识往后一仰,同时看到岁云暮原本空洞的双眸在此时遍布血丝,里头的恨意清晰可见, 就像是将他当做了什么血海仇人一般。
哪里还不知道岁云暮现在是什么情况,人根本没醒反而还更厉害了。
“去死,是你杀了我师兄, 是你杀了我师兄, 我要你偿命!”岁云暮死死地掐着醉须君的脖颈,下一刻抬起一手,一把匕首猛然就朝着醉须君的脖颈刺去。
醉须君见状快速握住他的手,随即一把将人掀翻压在床上,看到他拿着匕首再次袭来。
不得已,他巧劲一施迫使岁云暮因为疼痛松开了手,匕首掉在床榻上。
在一番挣扎中, 匕首被被褥卷住。
醉须君将匕首扯开,避免挣扎中伤到岁云暮,同时有些无奈, 上回才将他那把匕首毁掉, 现在又出现一把匕首。
他知道这都是岁云暮的伴生莲所做, 只觉头疼不已,岁云暮的伴生莲哪怕他现在灵气被压制都能被驱动。
用不了主武器, 但其他一些副武器伴生莲都能为他办到。
除非把他的伴生莲也毁了, 不然根本无法阻挡伴生莲的驱使,哪怕岁云暮现在神志不清伴生莲也能被驱使。
“我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我要你偿命!”岁云暮撕心呐喊,双手挣扎着去扯醉须君的衣裳。
不过片刻间,床榻上就已经乱成一团,下一刻又见数不尽的金丝从床榻边蔓延扑向醉须君。
醉须君快速攥住扑过来的金丝,手一用力尽数毁去,这才去取血丹喂岁云暮。
但岁云暮仰着头不肯吃,还伸手想要去掐醉须君。
醉须君只能将他的双手按住,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口,然后将血丹喂到他的口中。
为避免他吐出来,快速捂住他的嘴。
岁云暮挣扎着想要将口中的血丹吐出去,可嘴被捂住根本吐不出去,想要抬手将醉须君的手掰开。
奈何双手也被牵制,身体更是被压制,毫无作用,痛苦迫使他仰起头落下泪来。
因为挣扎,墨发早已凌乱不堪,整个人更是狼狈不已。
醉须君看着他落泪心疼的不行,低头靠在他的额间,轻声安抚,“乖,吃下去就没事了,我就在这里,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说着一遍遍吻着他的双眸,试图能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血丹也在这番挣扎中终于被咽下,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极其不适。
岁云暮难受的全身颤抖起来,下一刻更是开始咳嗽,身体虚弱瘫软在醉须君的怀中,眼眸中的清泪全数落下。
醉须君见状收了手,看着岁云暮整个人蜷缩起来咳嗽,抱着他轻轻拍抚他的背为他顺气。
又过了一会儿,咳嗽声才渐渐散去,岁云暮疲惫的蜷缩在被褥间,半阖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醉须君看着他安静下来,但不确定他是否完全恢复以至于仍然是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中,等到他传来极浅的呼吸声才确定人是睡着了。
心疼地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怀中的人,因为刚刚的挣扎,他的面上都是汗渍,衣服也早已经乱成一团,白皙纤细的身形映入眼帘。
微微低身靠近他的肩头,在上边轻轻一吻,他道:“睡吧,不会有事的。”说完抱着他又躺了回去。
并没有睡,一直陪着他。
脖颈上有些疼,知道岁云暮当时神志不清是用足了劲,哪怕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人控住,但应该还是留下了损伤。
倒也并不严重,所以他暂时没有去理会。
比较起岁云暮来,他自然是更担心岁云暮,不过就是些皮肉伤罢了。
陪着岁云暮一整天,等入夜的时候他才睡下。
屋里安静,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到夜里的时候终于是停了,外边传来了鸟鸣声。
岁云暮也在这阵鸟鸣声中睁开眼,眼尾处一滴泪顺着滑落,染湿了软枕。
他看着已经陷入黑暗的屋顶,久久无法回神。
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他转过头看去,就看到醉须君睡在自己的身侧,与他亲昵相拥着,他能闻到醉须君身上渡过来的淡香。
注目片刻他才低头看向醉须君的脖颈,夜色下他看不到什么,但却能感觉到,那儿应该有一道很深的红痕,是他掐的。
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做梦,有时候醒来后什么都记不得,有时候却记得三三两两,但都没有像今日那般记得这么清楚。
他看到大师兄被杀,他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崩溃下他伤了醉须君。
想到上回醉须君脖子上的咬痕,很深,都咬出血了。
他知道应该是自己咬的,但一直以为是自己做梦或者是其他的情况,可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时候自己就已经有过发疯的状况。
而那时候他醒来却不记得了,所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知道引魔种一点点消耗他的身体,但不知道引魔种还会影响他的精神。
几次发疯他都伤了醉须君,他不知道下一次发病会怎么样,会不会失误杀了醉须君,他不知道。
轻抚着他的脖颈,随后才蜷缩着入了他的怀,轻声唤他。
醉须君睡得并不沉,在他唤自己时就醒了,感觉到他往自己的怀中依偎伸手又将他抱紧了些,然后才低头去吻他的眼尾,道:“醒了,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说着拂过他的面庞,将上边的发丝捋到一边去看他的面庞。
仍然是有些苍白,但比较前头要好了点。
岁云暮没有出声只是缩在他的颈窝处,等到醉须君的询问声再次传来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眼眸含泪,很是憔悴。
醉须君见状伸手抹去他眼尾处的清泪,看着他如此憔悴的模样,轻哄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岁云暮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同时又伸手楼上他的脖颈亲吻着他的下颌,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已经等不了多久了,必须在引魔种彻底占据他这具身体前杀了诸岱,不然他不知道到最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会发疯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可能比这个更严重。
而每一次发作他都会伤到醉须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舍不得醉须君,真的舍不得。
醉须君察觉出他的情绪不高,可能是和先前那一番折腾有关系。
没有去提,只是抱着他安抚,随后又道:“莲子羹想吃吗?我让他们做来,好吗?”
也许吃点东西,他的情绪会好点,不想他难受。
“恩。”岁云暮点头但仍然是没有从他的怀中离开,亲吻落在他的喉结上,最后吻上他受伤的位置。
醉须君当即察觉到了,捧住他的面孔低眸去看他,看着他的双眸想要从其中看出些什么。
但除了疲惫并没有看出其他的,只能试探询问,“微云今日可做梦了?”
岁云暮听出了他的试探,也知道他的意思,是想探自己是不是记得先前发作的事。
眼眸间染上了一抹忧色,他看向醉须君,道:“我梦到我伤了你。”
醉须君听着此话一时间也看不出岁云暮到底是真的记得还是真的只是当做一场梦,若只是当做一场梦也好,他并不想岁云暮有太多的负担。
沉默片刻,他贴上岁云暮的额间,轻应一声,“只是一场梦而已,别担心,只是一场梦。”
“恩。”岁云暮点头,只是眼底的忧色却越发的深,许久没有散去。
他搂着醉须君的脖颈微微仰头,唇贴上了他,轻声道:“君和,我想要。”
脑海中都是梦中的场景,不愿去想那些,此时他只想和醉须君在一起,只愿想和他在一起的事。
学着醉须君以往与他的缠绵,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醉须君看着他如此也知道他情绪不好,没有拒绝他而是顺着与他一同沦陷。
看着他落泪,心疼的亲吻他的眉眼。
被褥顺着床面滑落在地,上边还有残留的痕迹。
岁云暮仰着头无声落泪,双目无神地看着纱幔,疲惫席卷心头可他却不愿停歇,因为只要停下他就会再次想到梦中的一切,想到他不尘山是毁在自己人的手中。
想到那个被他们唤作师叔的人,想到他杀了师尊,想到他将大师兄剔骨。
可是怎么办,根本就忘不掉,眼前都是这些,都是血,都是师兄师姐们的血。
眼泪不断地落下来,软枕早已被打湿。
醉须君靠在他的面庞边,轻轻拂去他落下的眼泪,哄着道:“是不是不舒服?”
“君和。”岁云暮哭着摇头,同时把他抱得更紧了,闭上眼眸出声唤他。
醉须君应了,但岁云暮却没有说其他只是喊他的名字,他也就没有出声。
差不多两回后,他抱起岁云暮去沐浴。
清洗了一番他们回了寝殿用膳,只让厨房做了莲子羹,一口口喂着岁云暮。
岁云暮乖顺地坐在他的怀中,一手抚上他的腰间,顺着他的衣裳往里边儿探,抬眸道:“君和,可要帮你?”
“我没事。”醉须君摇摇头,取了锦帕擦拭他唇角残留的水渍,然后道:“要出去走会儿吗?”
这会儿已经快入夜半,外边的雨早已经停了,出去走会儿也不是不可以。
岁云暮兴致并不高,但想到他留在醉须君身边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以后都没机会陪他一块儿散步,于是点头应了。
在吃完莲子羹后,醉须君就抱着岁云暮出门。
屋外凉风袭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热气。
为避免着凉,醉须君又在岁云暮身上裹了一件外衫,抱着他下台阶往院子中。
“去外边走走吧。”岁云暮看着眼前笼罩在月光之下的桃林出声,院子里的桃花早已经谢了,所以没什么可看的。
且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院中的景象早已熟悉。
醉须君点头,抱着他往别院外走去。
整个瑶台仙境的桃树花木都已经枯萎,顺着月光只能看到光秃秃的枝干。
上了仙桥,醉须君抱着岁云暮往山顶走。
岁云暮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目光在四周流连,似乎是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记住。
又顺着小道往山顶看去,他还没去过山顶,之前和醉须君散步也只是在山间走动。
看着那山巅,他抬头去看醉须君,伸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在看到醉须君疑惑低头,他道:“我想下来走会儿。”
“好。”醉须君点头,去了前头一处较为干净的平台,小心将人从怀中放下。
同时又揽着搂上他的腰间,亲昵地在他的额间落了个吻,轻声道:“若是累了就告诉我,好吗?”
“恩。”岁云暮应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可能是因为出来走动,心情好了一点,他道:“君和以后也会这样抱着我走吗?”
“自然。”醉须君恨不得把岁云暮揣到自己的兜里,这样无论他去哪里都能带着岁云暮,别人也看不到岁云暮,只有他能看到。
看着岁云暮的情绪好了点,他才又亲昵地贴上他的面庞,指尖顺势抚上他的发丝。
如丝绸般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缓缓滑过,带着一缕淡香。
从衣袖间取了一根发带,这才为他将披散的头发都束起来。
也未佩戴其他,只是简单做了个束发。
连日来的憔悴也因为这一刻终于是有了精神,眉眼间染满笑意,惹人心动。
醉须君看着他对自己笑心尖都是情意,掌心抚上他的面庞去吻他,有些不舍得离开。
不过想到岁云暮好不容易有点精神出来走动,别因为自己又走不了了。
所以他很快就收了吻,指腹轻轻擦去他唇上的水渍,这才道:“去山顶走走,那儿有棵万年桃树,应该已经结果了,我们去瞧瞧。”
因为瑶台仙境的主脉如今在岁云暮的身上,整个境内的花木几乎都已经枯萎,但还是有一些并没有枯萎,它们与瑶台仙境共存,只要瑶台仙境还有一丝灵气这些都不会枯萎。
但主脉离开的越久,瑶台仙境内的灵气就会越稀薄,迟早有一天这些也都会消失。
他并不在意这些,没了就没了,只要岁云暮好好的就行。
岁云暮并不知这些,只听到山顶还有桃树应声点头,“好。”
两人朝着山顶走去,月光就洒在小道上,一颗颗如星光般璀璨的水珠挂在枝头,晚风徐徐很是宁静。
又往上走了一会儿地面变得泥泞,脚下枯枝落叶掉了一地。
岁云暮伸手捻过桃枝上即将掉下来的水珠,看着水珠到了他的指尖,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
转头他就将水珠抹到了醉须君的唇边,眼眸含笑,“脏了。”
这话刚说完,他就看到醉须君抬手将他的手给拢到了掌心,随即指尖上传来了疼意,看到醉须君已经将他的手指给含到口中。
啃咬厮磨下,传来了细微的酥麻。
又过片刻,醉须君才松开,道:“你也脏了。”说完取出锦帕将他的手擦干净,小心翼翼动作格外轻柔,就像是会害怕他会碎裂一般。
岁云暮见此并未作声,只浅浅笑了起来。
原本一直盘旋在他心头的郁气在这一刻都消散,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他和醉须君两人。
醉须君抬头时就看到岁云暮这么看着自己,脸色还是有些白,不过已经好点了。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面庞,道:“怎么了,可是累了?”
岁云暮摇头,微微倾身仰头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他才道:“走吧,再拖下去就要天亮了。”
这会儿都已经夜半,再继续磨蹭下去,天可不就要亮了。
醉须君点头,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才往前去。
山顶离他们有些距离,走了有好一会儿他们才到,就看到山峰之巅的位置有一棵巨大的桃树,枝叶繁茂,颗颗桃子鲜嫩多汁。
树下还坐着个小童,正闭眸呼呼大睡。
不过在察觉到他们出现的瞬间小童就醒了,揉着眼角看去,见是醉须君忙从树下起来乖乖地迎上去。
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他才在醉须君的示意下离开。
岁云暮看着离开的小童转头去看醉须君,他道:“他怎得在这儿睡?”
这些小童并不是修炼者,是醉须君取桃木幻化而成的童子,生活习惯与他们并无差别。
夜深露重,怎得就在这儿睡着了。
醉须君牵着他的手去了桃树下,边走边出声解释,“他是在守这些桃子,眼下已经到了成熟期随时都会掉落,若沾染了凡尘气这些桃子的效用也就没有那么的显著了,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些,我让他们存起来,等你好了再吃,好吗?”
本来他给岁云暮就准备了不少,他离境界突破就差一个契机了,想着用这些桃子替代契机应该是能帮助他顺利突破。
可现在岁云暮的情况并不允许他食用这些,也就只能储存起来等他身体好了再食用。
岁云暮仰头看着眼前的桃子,枝干上一颗颗果实硕大,月色在上边渡上了银光。
这棵果树能很清晰的探到上边蕴含的浓郁仙息,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要不要上去坐会儿?”醉须君见他一直看着那些桃子似乎是对这些桃子非常感兴趣,在看到他点头后拦腰抱起他纵身一跃踏枝叶很快就到了桃树的顶端。
寻了个较为安全的位置他就坐下,至于岁云暮则坐在自己的怀中,护着他避免他摔下去。
从他们这个方向能很清晰看到高挂于空的圆月,银光萧条如银绸,整片天地都笼罩在银绸之中。
岁云暮难得这般安静地赏月,并且还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转头去看醉须君,他道:“从不尘山出事后我就没有再如此安静地赏过月,我很喜欢。”
“那以后每晚我都陪你赏月,好吗?”醉须君说着伸手轻轻拂过他的面庞,眉眼间都是宠溺。
若是换做以前,他还真不会跑来山巅赏月。
可若是和岁云暮,他到是很愿意。
岁云暮轻笑着应声,“好,以后我们每日都来这里赏月,每日都来。”
说完他又抬头去看天际,看着那一轮圆月,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
不想死啊。
醉须君看着他不知怎得心尖有些疼,还有些不安,就像岁云暮会消失一样。
想到引魔种,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低眸靠在他的颈窝处,轻声祈求,“微云,你会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对吗?”
很害怕,害怕岁云暮会离开他,祈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岁云暮转过头去看他,笑着应声,“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会。”
“恩。”醉须君听着他的回应终于是安心了不少,搂着他亲昵地贴着他的颈项厮磨,时不时还轻声唤他。
他用了凡人的一辈子才将岁云暮圈到自己的身边,如今也不过才短短几月,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够。
想要和岁云暮永生永世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岁云暮抬头再次看向夜空,月光淡淡,周围除了风声外便再无其他声音,很是安静。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手,月光落在他的掌心,下一刻便见清冷银绸出现,盘旋在他的掌心。
下一刻银绸消失,再出现的是一支白玉簪子,是他以月光灵气幻化的月石。
玉石冰冷,就像是从寒泉中刚取出来的般,还散发着一层薄薄冷气。
他转头去解醉须君头上的发带,看着他的一头青丝拂过自己的指尖,带着丝丝酥麻。
将发簪置于发丝间,最后又重新将发带缠上去。
簪子很干净,没有什么装饰,只刻了他醉须君的名字。
很快他就已经帮醉须君重新将头发束上,收回手看着那支簪子,他才轻笑出声,“还不错。”
“好看?”醉须君刚刚瞥到了那支簪子,但并未完全看清,只听着他说不错便出声询问。
岁云暮点头,“好看,上边刻了你的名字,免得你弄丢了。”
“不会。”醉须君摇头,“你赠的我怎么舍得弄丢,我很喜欢。”
说到这儿,他笑了起来,眼眸间都带着一丝流光,俨然是极喜欢。
岁云暮见了也没说什么,笑着抚上他的颈项与他紧挨坐着,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轻笑道:“君和,我想吃莲子羹,你给我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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