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走,是走了又回来了。


    祝怜星怎么也没想到,全县的人居然都认识他,知道他“嫁”给了当地县令。因此他一出县衙的大门,大街上就开始投来好奇的目光:


    “嗳,那不是县令的新媳妇吗?”


    “是啊,就是他,看那张脸就知道了。”


    “长得真俊呐,跟县令爷挺配的,是不是。”


    还有人上来问他县令从大青山回来没?他怎么会知道!


    几步路的功夫,祝怜星脸上一会儿青一会红的,精彩纷呈,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沙土里。他捂着脸加快脚步,想先找间客栈住,结果绕了大半个县城,居然一家客栈也没有……


    走着走着,还有两个大男人忽然上前来,一个瘦身板,一个粗眉毛,乐呵着问:“你……你是县令新娶的媳妇吧?”


    祝怜星几乎要对这个称号习惯了……麻了……


    “真是啊!我就说看着像吧!”两个男人惊喜道,忙递了一小兜东西过去,“这是我们两家今天烙的麻饼,不是什么好东西,县令救活了我们的庄稼,我老母一高兴病也好了,特意感谢县令爷的!”


    祝怜星百口莫辩,推辞着,但两个男人硬是把东西塞到他手里,三个人拉拉扯扯争执了一番,引得越来越多的人来看。


    “别客气,拿着!回去跟县令一块尝尝。”


    “嗳这不是县令前天刚娶的那个,隔壁县祝家的小公子吗?怎么在这儿了?”


    “难不成跟县令爷吵架了,跑出来了?”


    受不了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祝怜星一把抓过小袋子,捂着脸逃进了县衙,被庆礼笑眯眯迎进去了。


    父母亲已经在水灾逃荒的路上饿死了,他根本无家可归。


    祝怜星坐在内宅的花园小亭子里,一边流泪,一边往池塘里扔石头,想着今天再借住一日,明天就算厚着脸皮,也要去找活做,养活自己。


    想着想着,一抬眼,粱聿就站在他面前。祝怜星慌忙垂下眼睫,用手抹了下眼睛。


    粱聿也没说什么,默默走过去,坐在了他对面。他刚刚听庆礼说了,祝怜星本是临川县陶瓷商人的小儿子,也算富裕家庭,只是去年突发大水,几乎淹没了整个县城,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逃荒的路上,连父母也都去世了。


    他看着祝怜星眼下明晰晰的泪痕,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什物,放在石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那是一个陶瓷花瓶,小小的一个,不过一根手指长,像是样品模型,在洒水车吐出来一堆泥巴石块里,被粱聿捡起来擦干净,看到底部写着“祝氏制品”四个字。


    祝怜星眼睫掀起,瞄了一眼桌上,眼神震了震,他当然认得自己家里出产的东西。


    他把小玩意拿在手里,无比珍惜地擦了擦,半晌才开口,声音还带着哽咽的余韵。“从……哪儿来的。”


    粱聿忍不住想逗逗他,说:“天上掉下来的,刚好掉到我手上。”祝怜星瞪了他一眼,眼睑一用力,刚刚忍住的眼泪掉了一滴下来。


    粱聿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咳了一下,正经回答道:“去了趟临川县,地上捡到的。”祝怜星把小花瓶里的水倒干净了,又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好像是没忍住,瞥了粱聿一眼,说:“……那里只有大水。”


    “就是水多才去。”


    这时灶房的厨子来了,粱聿接过他手里的碟子,拿了个小土豆,剥开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是醇香厚实的口感。


    他把盘子推到祝怜星的面前,“尝尝。”祝怜星自然不理他,他可还没有原谅这狗官把自己绑来拜堂成亲的事儿!


    但饿了一天,腹中空空,又闻到那盘子里断断续续传来的香气,只得吞了吞口水,悄悄往盘子里望了一眼,这一望却是呆住了。


    “你……为什么吃泥巴。”


    虽然这泥巴闻起来有点太香了,但是……小小的黄然然的一团,可不就是泥巴嘛!


    粱聿噗嗤笑了出来,剥了一个递到祝怜星嘴边:“嗯……我今天去大青山发现的,那山脚下的泥巴可不是普通泥巴,能当饭吃,香着呢。”


    泥巴能当饭吃?闻所未闻,祝怜星禁不住凑过去闻了闻,那股醇厚的食物香气更浓了。


    真有这么特别的泥巴?他简直太好奇了,连仇事都忘了,抬眼睨一下粱聿,低头用牙齿啃了一口。


    !


    好香!祝怜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粱聿,粱聿忍着笑,把剩下的都送到他嘴边。


    祝怜星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尖捧着小小的“泥块”,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三两口就吃光了。粱聿点了点盘子,说:“还有。”又挑挑拣拣,拎出个小红薯团子给他。


    好香好甜!祝怜星简直一生没有这么惊喜过,怎么会有泥土是香的甜的!这太颠覆他先前的认知了。


    粱聿看着他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心中要笑死了。而祝怜星不知不觉,一个接着一个地吃,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那小盘子已经空了。


    他的手忽地一顿,心中懊悔万分……怎么能在仇家面前吃得这么香!该死!只得不愿接受似的闭上了眼睛,有些痛苦的模样。


    粱聿嘴角翘起,叫厨子收走盘子,又喊来了庆礼。


    虽说武器库、粮食库和钱库的确是没多少东西,空得没眼看,老鼠来了都要泪流满面,但账目规划还是要清楚的。


    “咱们这管账的……嗯,县丞,是哪位?”粱聿问庆礼。


    庆礼挠挠头,支支吾吾,半天没个说法,粱聿心中一沉道:“所以,咱们这县衙连个县丞都没有?”


    “有,有的,”庆礼慌忙回答,又小声补了一句,“只不过没干一个月就跑了……俸禄太低了啊,说不如回家种地。”


    粱聿:“……”


    这还真是个难题,就县城以后的发展来说,算账管账的绝对不能少;他自己是理科生,倒不是不能代工,只不过这古代的帐应该跟现代的差别很大,万一再需要打个算盘什么的,一时半会儿他也应付不来……


    这时默默在一旁自我反思的祝怜星突然支棱了起来:“是缺算账的吗?”


    粱聿和庆礼点点头。


    “……包吃包住吗?”


    “当然。”


    “包吃包住也要发工钱吧!”


    “……自然。”


    祝怜星眼睛骨碌碌转了片刻,一抬下巴:“在我们家,三个算账先生打不过我一个。”语气神情颇为得意。在这个连家客栈都找不到的小县城里,专业对口的活儿可不好找,他一定要拿下。


    粱聿上下打量一眼他瘦削的身板,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


    “是打算盘!”祝怜星一拍桌子。


    庆礼听了慌忙摇头,“哎呦,这哪行,您是老爷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能……”还未说完,差点被祝怜星的眼神生吞了,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粱聿给庆礼使眼色,这小破县城,上过学的都没几个,找算账先生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找到了搞不好又因为俸禄太低跑路了,此刻有一个看起来脑瓜不怎么灵光的在眼前,怎么能轻易放掉?


    “好!那就你了。”粱聿一锤定音,站起身道,“现在就去随我武库和粮钱库盘点一下。”他得看看这官府到底有多少钱粮能使。


    粱聿和祝怜星走在前面,庆礼跟着身后。祝怜星小声说:“我住在这里,可不是……那个夫、夫……”后面的怎么都说不出口,声音越来越小。


    粱聿转脸在他脑门上轻敲一下:“想什么呢,你是我的算账先生。”


    祝怜星顿时眉开眼笑,应道:“对!”


    三人在武器库和粮财库转了几转,祝怜星在忽而在纸上写写画画,忽而伸出五指,拇指指腹点点四指关节处。


    “需要算盘吗?”粱聿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贴心地问。


    祝怜星还沉浸在账目里,咕哝道:“不用,太干净了,三根手指就能算得过来。”


    粱聿:“……”


    不多时,祝怜星拿着细杆毛笔在自己脑袋上一磕,“算完了。”刚坐下喝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粱聿又站了起来,凑到他跟前,“怎么样?”


    “……”祝怜星皱皱眉,表情稍许纠结,问道:“县衙真就这么多东西?”粱聿无言地看着他,意思是你觉得呢?


    “县衙公账……能用的,总共五两银子。”祝怜星说。


    五两银子……粱聿在心里嘀咕,五两银子等于五千文钱,两文钱相当于一块钱的价值,那么……五两银子就是……


    2500块钱……!


    一个县衙,兜里掏干净了就只有2500块钱,这像话吗!粱聿摇摇头,叹了口气,祝怜星问他私账需不需要记,粱聿想起自己兜里仅剩的那点碎银子早上也都给出去了,摆了摆手。


    回内宅的路上,他把系统喊了起来:“今夜的水浇了吗?”


    【您是在质疑本车的业务能力,重申,这边是全自动多功能洒水车,定时定点定量,一个小时前已经完成。】


    经过小花园,粱聿瞥着身后跟着的祝怜星的身影,脚步放慢,等了等他,又问系统:“看看声望值。”


    【查询中——21点】


    粱聿:……!


    他连忙去查看增加细节,早上还是7点,怎么突然就21点了。原来不少人因为半信半疑他请龙王的胡话,所以蹲守田地里查看,此刻已经看出成效,自然就涨了不少声望值。


    【请选择解锁技能】


    “精细滴灌技术。”粱聿毫不犹豫,这是个顶尖的发财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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