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样想。”粱聿用脚尖挑上来一块棱角尖利的小石块,一把攫住,“等这雨水完全下去要用上小半个月,那木梁房柱塌一地,慢慢搬起来再用上个小半月,如此一来,再快也要两旬。当然,这些辛苦都是值得的……直到他们翻遍床底,也找不出半个子儿来。”


    咻——嗖——


    池塘水面泛起波纹,坚薄的石片不断地从水中穿入再穿出,发出“啵”“啵”的声响。


    祝怜星缓缓点头,一脸沉思:“嗯……原来是这样才告诉他们不用上交大钱。不是要大发慈悲,饶了他们,反而是……”


    粱聿道:“饶了他们?我看着像观音菩萨吗。”


    祝怜星抬头望了他,连连摇头。紧接着站远一步,上下打量粱聿,目光认真。


    粱聿哑然失笑,“怎么,你觉得我的心不好,怕了我?”


    “不是,”祝怜星语气些许的郑重。“那站这么远干什么?”


    不是怕了你,是在看你……看你有没有受伤……


    经粱聿去繁就简、去真存伪的讲述,祝怜星脑子里呈现出的昨晚山寨里的场面,那自然是搏斗十分之激烈,粱聿以一抵十,不知佛祖暗地里保佑了多少遍,又不知耗了多少积攒的功德,才能完整囫囵地回来了。


    祝怜星抓了下脸侧,眉头皱成一团,望着粱聿打水漂,看着他手臂挥出的每一个动作,嘴唇翕动张合,可又讲不出什么话来。


    适时,庆礼敲门禀告,道:“县爷,修筑城墙的人力都找齐了,明早就动工;粮钱库的锁也换了,里外三层,墙壁地上也在加固。”


    他站在后院的门槛处一桩桩地报,可语气机械刻板,表情懵怔,像是还没理解这件事情,因此整个人都是呆滞的。


    毕竟……天知道今天中午看到县令一人乘着马车,拉着一整车厢的银子回来时,他们有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满一整车厢的银子!马儿都累得甩着响鼻,不断喷出偾热的白汽!


    庆礼自己把手臂都掐麻了,旁边冯德直接往脸上来了一下,所有人都失去了语言功能,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呃……”“啊……”“咦……?”


    县令甩掉缰绳,跳下来就开始吩咐要办的事情,城墙啊……钱库啊……锁匙啊,他们呆呆地应着。


    祝怜星抓了下颈侧,轻声说:“我去……把你今天带回来银两算一下。”粱聿拍拍手上的泥土,嗯了一声。提了点声音,对门前的庆礼说:“知道了,你们也歇歇,东西安顿好就不忙了。”


    临到门前,祝怜星扶着墙,向后望了一眼,怕别人听见似的,低声很快嘟哝出一句:“回来得晚。”


    偏偏粱聿听得清楚,严辞令喝道:“不行。”


    “子时的锣一响,立刻回来。”


    祝怜星蹙眉睨了他一眼,眼波盈盈,是个责怪的神情,没应答,走了。


    粱聿有时觉得会不会自己是古人,而祝怜星才是21世纪穿过来的?


    他自己十点就开始困,有时睡一阵儿了,朦胧醒来一看,祝怜星还在醒着,要么正无聊地翻看闲书,要么玩些手头的小玩意儿,总之,不到12点绝对不睡觉。


    想要他早些睡,要么压着胳膊讲讲西游记,要么放催眠曲,否则绝对睡不着。


    不过偶尔也是有情可原的。祝怜星对算账,对那些数字有着超乎常人的自我坚持,也可以说强迫症加完美主义。


    他好像信不过那些数字,觉得他们会骗自己一样,警惕存着天真的认真,不论是对账还是算出入账,即使第一遍分文不差,很清楚了,也一定要算第两遍,而且今天的帐,今天必须算完,算不完觉都不想睡;这还不说,隔几天了还要将账目整整齐齐再誊抄一份,自己存着。


    因此明明脑子转得很快,眼睛扫描仪嗖嗖地扫过账目,手里的算盘也拨得跟弹《十面埋伏》一样,粱聿都觉着如果全国搞一个算盘大赛,祝怜星一定妥妥进前三,可偏偏因为这个熬了不少的夜。


    虽然因为这份认真,不论是县衙还是饭店客栈的钱帐,经他的手,从粱聿来到现在,从来没出过错。


    但粱聿还是以为,这个就跟有些人心中的怪癖一样,虽然不碍事,但还是要稍稍控制一下,不能这么钻牛角尖。


    因此他有时也管着,底线就是决不能熬夜处理账目。


    又想到自己在祝怜星工作时逗他,总会惹得他气鼓鼓的,把脸一侧,身体一挡,自己写写画画不让他看。


    明明是个心里不放事儿的性格,两块糕点就能骗了去,偏偏在这一点上认真得可爱。


    粱聿嘴角翘起,坐在小花园里,叩了叩石桌。


    他中午回来时,跟庆礼吩咐了修建城墙和县衙的事情,此刻都已经着手在做了。可……这些东西还是有限,有心人若是执意要偷,埋伏着踩着点,怎么都能寻到空缺。


    赚得钱,却守不住,等于白费。


    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藏在暗处不外显,让人不能避除,又能知道钱库的动静,而且,若是真让什么人给逮到机会偷了去,还能有机会寻回来?


    粱聿盯住池塘里的气泡,想了整整一刻钟,却是一点思路都没有。不论人力还是武力,都是大大的局限。


    少顷,叹一口气,唤了洒水车出来,说:“先看看声望值多少了。”


    【查询中——请稍等。】


    麻烦了人家这么久,昨晚还又是监控又是车灯又是大喇叭的,是时候把欠的账给结了。粱聿心中估量着自己的声望值,上次麦子还没收,解锁农药技能的时候还是一百,现在过了小两月之久,中间又的确做了不少事,估计能有个……二百差不多。


    【查询结束,亲的目前声望值为三百三十点。】


    三百多了?粱聿有些惊到,怎么升得这么快?他点开系统页面,看数值变化的详情,但详情也只有时间罢了,并无更多的细节,可他前后看了两遍,竟然也看出了点什么。


    数值升得最快的那天,就是他去收农户手中足余的麦子,将银钱现场点清交给他们的日子。


    由此,他渐渐领悟过来——所谓声望值,所谓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其实更直白点,是你有没有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手里的钱更多。


    不论表面上说的做的再好,真的帮助一家一户赚到了实实在在的钱了,大家吃得上饭,能买得起新衣服了,才是最快提升声望值的路径。


    照这样看,大家近两年过得艰苦,这可能是第一笔进来的钱,声望值升到这个点也算合理。


    “结结账吧。”粱聿划动系统页面,对照着商店里的商品图文念道:“双星star轮胎一个5点声望值、朝阳55r一个10点、马牌60fr一个15点、米其林michelin防爆轮胎豪华定制版一个20……”


    【嘟——嘟——嘟——】洒水车在一旁发出兴奋焦躁的噪音,池塘里的鱼儿还以为下了雨,浮出水面呼吸氧气。


    “要哪个?”粱聿问。


    洒水车刚刚嘟个没完,此刻却歇了火,好像是个扭捏不好开口的意思。


    得,粱聿心说,那就最贵的吧。点了米其林轮胎,四个,即刻定制下单,一下刷掉80点声望值。


    【滴啦滴啦滴!滴滴滴滴啦!滴啦滴啦滴!滴滴滴滴啦!——!】


    “等……”粱聿挡住头顶,猛地跳开来。


    洒水车陷入癫狂状态,放着敲锣打鼓的音乐,不受控制地洒水,或者……说乐得漏水也未尝不可,把整个小亭子都浇湿了。


    粱聿甩甩自己袍子上沾染的水珠,无奈笑道:“稍微控制一下。”站在厅外想了一会儿自己的事情,一抬眼,亭子快淹了。


    “要么,你去浇浇那边的地吧。”


    那还用说?感谢恩人的心大于天地,屁颠地就跑去了。粱聿在后面道:“别浇多了,土浅,浇死了没得吃,祝怜星梦里都要卸你轮子。”


    打发了这噪声,粱聿斜倚在亭边,细细地回忆刚刚看到的技能页面。


    自己现在的声望值是250点,180的时候有一个技能点:【消毒防疫】,不用说,自然就解锁的了,但看起来似乎目前用不太到。


    再朝上,下一个技能点是260,【除霜】或【精细除湿】,自己踮踮脚就摸得到,如果近期真有用得到这两个技能的时候,也不至于像上次那样狼狈匆忙。


    又扫了眼小菜园,土壤、红砖濡湿了,角落里的那株无名植物的叶片被水洗成鲜绿色,落日余晖中熠熠生辉。


    解决了这个,粱聿打算去前头看看钱粮库的修缮,也催催祝怜星记帐快些,不要弄到大半夜。


    踏出后院,忽听房檐下有叽叽嚓嚓的鸟儿叫,一抬头,是母燕在给几只小鸟雏喂食。


    粱聿原地看了一会儿,走出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那四角的监控,是能拆的吗?拆了还能从系统页面上看到摄像吗?”


    洒水车:紧张……老实巴交……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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