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懵懂地眯着双眼,身上又烫又痒, 头脑晕晕乎乎的,好像在热烫的温泉里泡久了,只觉得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江昭元……江昭元……”

    身子变得奇怪, 玉黎清有些害怕, 伸出手想要抱他却碰不到他的身子,轻喃着他的名字, 软绵绵的,声音像是飘进了云里。

    她是不是不该这样做。

    心里害怕会被旁人指责他们不知检点, 毫无羞耻, 可从心里烧出来的火暖暖的, 一直从心脏蔓延出来,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吞没, 那是无法忽视的幸福感——她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

    耳边落下一声喑哑, “我在。”

    合着低低的喘息声,模糊的视线中有身影压下。

    少女缓缓睁开眼睛看他, 漂亮杏眸被水汽浸染得湿乎乎的,眼瞳不含一丝杂质的深黑仿若上好的黑曜石, 朦胧的眼神中有着一丝隐约的期许与不安。

    “清清, 我爱你……”他俯下身来, 拥她入怀。

    玉黎清同样回抱住他的后背,也想回应他的爱意,可张开口从喉咙里发出的, 却是一声细弱的抽噎。

    汹涌的情绪激荡在胸膛里, 温热的泪水从湿红的眼眶溢出,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却怎么都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

    江昭元极尽温柔,吻她的眼角,抚摸她的头发,心疼地吐息道:“对不起,是不是我……”

    “不、不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玉黎清觉得又委屈又幸福,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激动之下,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她深爱着江昭元,以至于想象不到自己以后的生活若没有了他会是什么样。

    她总是会担心,两人互相承诺的未来会不会如约而至。

    而现在,他们属于彼此,给飘渺的未来增加了一些令人心安的确定性——这个人是她的了。

    看着未婚妻泪眸闪闪,江昭元又亲又抱,小心翼翼。

    尽管在脑海中设想了不止一次,但当梦境成真时,他却没能如妄想中的那般肆意,他怕她受伤,更怕她不高兴,所以步步小心,处处留意。

    静谧的夜色中唯有灯笼中明黄的烛火点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关紧的门窗外掠过一阵阵夜风,风声吹着树叶声沙沙作响。

    长夜漫漫,余温久未消散。

    夜幕退去,清晨的阳光照在窗外,屋子里的红烛燃了一夜,烛泪落满了烛台,烛心歪倒在凝固的蜡油中。

    房间里异常的安静。

    若若一觉睡到天亮,迷迷糊糊醒过来,走到院子里一眼就瞧见了候在院子里一整夜的方毅。

    仍旧站在昨夜站的位置,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似的。

    若若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真不愧是江大人培养出来的人,又忠心又有本事。还好小姐待她好,从来不让她熬夜,若是让她守这么一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虽然方毅的坚定和专注让她心感敬佩,但若若还是照常去准备水和干净的毛巾,等着一会儿小姐醒了,便进去伺候。

    这一等,就从清晨等到了日上山头。

    若若等在院子里,始终等不到吩咐,有些心焦,小姐今日醒得好晚,也迟迟不见江大人出来。

    他们二人同寝不是一回两回了,若若刚开始还会担心害怕,后来见的多了便也不往心里去了,尤其这还是在侯府里,不管江大人做什么都没人能管得住他,即便是留宿在此,也不会人敢乱说什么。

    若若没有多想,外头也没有人来问,她便这样等着,闲的无聊了便和方毅随口说了一声,自己偷偷跑去厨房吃点东西。

    坐在厨房一角,外头两个丫鬟经过。

    一人小声笑着说,“我还以为二公子不近女色呢,没想到玉姑娘才在府上住了几日,他就忍不住把人给……”

    另一人偷笑说,“小点声,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

    躲在厨房里的若若心里一惊,赶忙吃光了碗里的饭食,一路跑回听雨阁,问仍旧伫立在原地的方毅。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方毅看了她一眼,也并不打算瞒她,毕竟小丫鬟是玉小姐身边的人,早晚要知道这件事。

    便答她:“后半夜,大人传了一次热水。”

    闻言,若若睁大了眼睛。

    窗外照进来的光越发亮眼,躺在床榻上的少女轻轻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身前的胸膛里。

    被里适时的伸出一只肌肉匀称的手臂,落下了一半床帐,遮住了外头的光,让少女能睡得安稳一些。

    青年侧躺在床上,眉目深情的凝视着卧在他怀里的清清,少女一头柔软的青丝凌乱的散在脸侧,粉嫩的面颊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潮红水嫩,微肿的粉唇红润媚人,细长的脖颈下,半边香肩在锦被下若隐若现。

    他温柔的微笑着,想起昨夜的缱绻缠绵,心脏又热又软,充斥着满满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她教会了他很多,也带给了他数不清的他从未感受过的情感,两情相悦的幸福,到现在,心中又多出一种感情。

    那是责任感,承担着和她的未来。

    他再也不是孤独一人。

    纤长的手指轻轻捋顺她额前的发丝,露出少女一张粉白可爱的面容,江昭元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是他的清清,他的娘子。

    虽然没有成婚,也没有亲友见证,但他心里早就已经认定,清清就是他的娘子。

    他这一生,非她不可。

    被青年的小动作打扰到,玉黎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他,看了一眼便颇为平常的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揉眼睛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眼中的视线越来越清晰,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大片雪白的胸膛——躺在她身边的青年,身上连一丝遮蔽的衣料都没有。

    玉黎清眨着眼睛,被下的手不自觉得摸摸自己——她身上也没有!

    这,这……

    少女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她单手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却被身体的不适给吓到,重新躺回床上。

    昨夜的记忆慢慢的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玉黎清缓了好一会儿才弄清现在的状况。

    表情从懵变成慌乱,小脸委屈巴巴的皱起来,鼻头一酸,泪珠啪嗒啪嗒的顺着眼角往下掉,吓坏了躺在一旁的江昭元。

    “怎么哭了?”

    手掌抚在她后背上安慰,心里却在担心清清是不是后悔了,还是说他做的太过分,让她不舒服了。

    少女小声啜泣着,挂着泪珠睫毛忽闪忽闪,如同被雨滴打湿的蝶翼,半晌才道,“要是……有了,有了孩子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他,为自己一时的不计后果懊悔不已。

    昨日一直到后半夜,她头脑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不太清醒,甚至都没有提醒他注意这件事,直到现在头脑冷静下来才想起来。

    不说她自己的名声毁了,连着父亲也要因为她而丢脸。

    最重要的是,以江昭元这样的脾气,连跟旁人好好说话都不能,怎么可能会喜欢小孩子,又怎么可能做一位称职的父亲。

    越想越觉得害怕,攥起拳头捶在他胸口上,“都怪你,你简直坏透了。”

    听到她说这些,江昭元意外的没有担忧也没有排斥。

    他是不喜欢孩子,也从来没想过会有属于自己的子嗣,可是……如果是和清清的孩子,他应当能接受,甚至有些期待——

    若是能有一个他们两人共同孕育的孩子,就再没有人能插足他们之间。

    哪怕日后自己色衰爱驰,也能用孩子把清清的心栓在自己身上。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江昭元握住她捶在自己胸膛上的拳头,擎到唇边吻她的手背,沿着指节吻到指尖,连呼出的气息都变得暧昧勾人。

    玉黎清渐渐止住哭声,抬起水润的眸子看着他。

    眼前的面容一如既往的绝美诱人,带着餍足的微笑,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温柔与向往,他轻声说:“清清,为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语气那样坚定认真,恭敬的请求,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霸道,就像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似的。

    “你,你胡说什么呢!”玉黎清羞得脸都红透了。

    她都还没嫁人呢。

    这会儿怕的就是婚事还没办,肚子里就先有了。他却一点都不担心,还说这种话。

    “清清~”青年语调绵长,撒娇似的搂着她的后背往怀里带,玉黎清开始还有些生气,被他又揉又亲,渐渐磨没了脾气,顺势靠在了他怀里。

    听着青年清朗温柔的声音,“若是有了便生下来,虽然我身无长物,但我决计不会让娘子受委屈。”

    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仿佛做了夫妻似的。连不确定的未来也好像走近了许多。

    玉黎清心里酸酸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胸膛,十指紧紧的扣住他后背的肌肉,落下深深的印记,呜咽道:“你若是让我受委屈,我就不要你了。”

    闻言,江昭元低下头来,轻吻她的脸颊,缱绻道:“我一辈子都疼你,护着你,清清别不要我。”

    说着说着,脸向下埋进了锦被中,搂着少女的纤腰不松手。

    被他缠得没了脾气,玉黎清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你快别闹我了、腰疼呢。”

    “我给你揉揉。”青年说着,从被子里冒出头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上的动作也极尽温柔。

    二人躺在床上,一会儿谈天说地,笑得开心,一会儿什么都不说,只是依偎在一起,听听对方的心跳声,感受肌肤相触时从微凉转为温热的变化。

    紧张而匆忙的时光仿在此刻缓慢流淌,宁静安稳,呼吸悠长。

    快到正午时分,玉黎清本想起床去收拾东西,却被江昭元又拉了回去,好一顿取求。

    好不容易揉的松宽些的腰,又酸痛起来。

    照进屋中的阳光渐渐拉长,日头转到下午,府里的饭都用了两次,宿在听雨阁的二人却始终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只在中午传了一回饭。

    进去服侍的丫鬟也不敢抬头乱看,把饭菜放下便匆匆离开,低头间仍能瞧见散在地上的衣衫凌乱,向来端方的二公子,连发带都挂在了铜镜上,可见昨夜扔的有多焦躁。

    从丫鬟们的之字片语以及江昭元和玉黎清异常的作息中,江明远已经大致猜到自己的弟弟做了什么好事。

    他没有惊讶更没有生气。

    江昭元做出这样的事完全在意料之中,这臭小子本就不受管束,更何况他们二人有婚约,又是两情相悦,久别重逢,哪怕是情难自持,暗结连理,他这个做兄长的也得理解。

    江明远叫了贴身的小厮和府里的管家来,吩咐他们:“去准备聘礼吧,过些日子,我得去扬州一趟了。”

    昭元和清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从床上起来时已经快到黄昏时分,玉黎清扶着床柱好一会儿才适应自己的腰身。

    江昭元已经穿好了衣裳,在她身旁小心护着,关心道:“可有哪里难受?”

    听他这样问,玉黎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第一回 总会不适,但昨夜他很小心也很温柔,所以她没觉得多……

    可是他越往后越不知收敛,甚至还咬她几口,好在咬的不深,否则她就要生气了。

    “我要回扬州了。”她站起身,江昭元便在一旁为她穿外裳。

    听到她的话,江昭元也觉得对,他早有打算,应和道:“燕王活不过几日了,如今皇帝身体不好,怀王又在京城,恐怕京城要乱一阵子,你回扬州也好,我多派些人护送你回去。”

    “不用了。”玉黎清拒绝他说,“我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护卫,还有先前你留给我的影卫,已经够安全了。你留在京城,身边要多些人手才好,不然我会担心的。”

    “那也好,毕竟人多会惹眼。”江昭元思量一会儿道,“回去的时候别走水路了,我为你找一个南下的商队,你和他们同行,路上能安全很多。”

    “要那么麻烦吗?”

    玉黎清不解,而且她跟着商队走了,她家的船怎么办,那都是银子买来的,她可不舍得就这么扔了。

    江昭元看出她的心思,安抚道:“你家的船暂时先放在港口,我会让人看着,等我去扬州,给你一起带过去。”

    他担心的是清清已经和他扯上关系,会被人盯上。自己在朝中政敌不少,尤其还有几个燕王提拔上来的武将,都是燕王的亲信,却因为手上兵权过大、暂时没有找到犯罪的证据等等原因,暂时没有的清算。

    留着他们是祸害,他得把京中敌对他的势力清早干净了才能放心去扬州。

    生来一身污浊,但去往她身边时,他希望自己是清清白白的。

    知道他的顾虑,玉黎清自己也很惜命,没再多说什么,同意了他的安排。

    穿好衣裳,江昭元低头为她整理腰带,视线有意无意的就往她小腹上瞟,被玉黎清察觉,害羞的捂住了肚子,“看什么呢。”

    他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痴道:“我是说真的,若是有了,便生下来,我一定会照顾好你和孩子。”

    发疯似的说这些胡话。

    玉黎清眉头一皱,别扭的转过头去,红着脸说:“等你什么时候能担起一个夫君的责任,我就考虑考虑吧……”

    闻言,江昭元微笑起来,爽快的应答:“好。”

    ——

    第二日上午,京城最繁华的东街,一间雅致的茶馆里进来了一位星眉剑目的公子,不过多时,又进来了一位面若桃花的小姐。

    容貌绝佳的公子佳人从门外走进来,茶馆里的客人都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一眼,但也只限于短暂的欣赏,等人消失在视野中,他们的视线也就不再追逐,转回了自己手下的一碗茶中。

    李辉先行到了房间,百无聊赖的喝茶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玉黎清才走了进来,没有让若若跟着,自己走进雅室,随手关上了门。

    坐在窗边的李辉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起身去迎接她。

    “我还以为他会把你关在家里藏着不给人瞧,没想到你竟会主动来见我。”李辉迎她过来,为她拉开座位,又主动为她斟茶。

    比起他的热切主动,玉黎清显然要拘谨得多。

    她也不绕弯,直言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说,我只是拿你当朋友,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

    她已经和江昭元商量好了明日离京,想在走之前处理好与李辉之间的关系,不然她离京之后,李辉和江昭元就更说不明白了。

    对她的直言快语,李辉显然没往心里去,轻松道:“有没有感情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玉黎清皱起眉,“可我们相处不过半个多月,而且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这也没关系,大礼未成,你要嫁给谁还不一定呢。”李辉微笑着支起半边手臂,撑着脸颊,炯炯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身上,“相信我,我能给你的,比他能给的多的多。”

    通过人事后,玉黎清看出了男人眼中的不同于调笑的引诱。

    她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生气道:“你了解我多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就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当李辉是个好人,才单独约他过来,想要把事情说开,没想到他这样固执。

    玉黎清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李辉跟着她站起身,对她道:“黎清,若江昭元不能为我所用,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你要坚持和他在一起,日后,我们可就没有机会再像现在这样轻松的见面了。”

    闻言,玉黎清惊讶道:“他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她以为他们三个之间产生矛盾是因为李辉想要娶她,却没想到李辉还对江昭元有着恶意。

    “人本无罪,怀璧其罪。”

    李辉也不怕她知道自己的心思,说,“江昭元的能力我已经见识到了,他有本事把燕王拉下马,自然也有能够对抗我的势力,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日渐膨胀,成为权臣,立于不败之巅?”

    听到这里,玉黎清理解了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赶忙替江昭元解释说。

    “他没有想做权臣,燕王落到如今的地步也是因为他自己私下里收受贿赂,买卖官职,江昭元揭发了燕王的罪过,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说的信誓旦旦,李辉却低头掩笑,看她认真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小姑娘。

    他就是喜欢这样没有心机的女子,家世清白又有数不清的银钱可用,简直是娶回来做夫人的最好人选。

    “黎清,你太单纯了。”李辉缓缓坐回位置上。

    “一个久居官场的老人能够调动人脉势力去对付政敌,这不稀奇。但是江昭元才十六岁,他这个年纪就能办出此等大事,等他再长几岁,难保他的野心不会与日俱增。”说着,抬起眼眸去看小姑娘的反应。

    玉黎清却没有顺着他的话思考,而是反问:“你不是驻扎在岭南吗,为什么要担忧江昭元的野心……”

    一个驻守在边关的王爷,与一个身在梁京的臣子,他们之间本没有利益冲突。

    若有,便是有人生出了旁的心思。

    “在你面前,我也没有什么好装的。”李辉轻松的往椅背上靠去,伸手请她坐下,示意她有话坐下说。

    玉黎清坐回原位,他才继续道:“燕王身子不济,余下两个小皇子年纪都还太小,我知道皇上把我调回来是填补燕王的空缺,平衡朝堂上的势力,但我也是皇室宗亲,你觉得我会甘心做旁人的工具,还是为自己做主?”

    听完他的话,玉黎清用极小的声音问:“你想做皇帝?”

    李辉微笑,不予置否。

    “能够入主梁京固然好。”他身子微微向前,目光如炬,痴痴的望着她,“但我想,府中若是有一位如黎清一般温柔可人的夫人,我会更高兴。”

    有着王爷的身份,夺得帝位不会太难。

    皇位就在那里,他随时都可以动手,可是黎清只有一个,若是错过了她,天下之大,恐怕就真找不回她了。

    “我一点都不温柔,我生起气来也是会打人的。”玉黎清硬气地攥起拳头,生气道,“不要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强娶民女。”

    “我当然可以。”李辉抿唇笑着。

    看她气鼓鼓的小脸,真是可爱。

    李辉软硬不吃,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威逼她。玉黎清生气了一阵,紧接着委屈着垂下脸去,一副想哭的模样。

    小姑娘变得丧气,李辉顿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模样,生气也别有一份可爱,可这样难过伤心,倒叫人心疼的紧。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他主动问。

    玉黎清委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强求。”

    小姑娘眼圈红红的,眼角染上嫣色,叫人心里都跟着泛酸。

    李辉怎么舍得她受委屈,着急解释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那日在江岸上,我身无分文,落魄无助,是你帮了我,我一直记得你的恩情,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所以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可我不想要你的东西,我只想和江昭元在一起,你却敌视他,还要拆散我们。”玉黎清侧过脸去,从袖里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泪水。

    看她伤心的模样,李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为什么她那么抵触。

    如果只是抵触,他本也不会在意,自己从小就有特权,没有做不到的事,但独独对玉黎清,他却生出了犹豫。

    李辉问她:“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得到她吗?”

    玉黎清回过头来,一双氤氲着湿润雾气的眸子注视着他的眼睛,“那我因此恨你,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一句话让李辉猛然陷入深思。

    他喜欢的是小姑娘的天真单纯,淳朴如玉,不沾染世俗算计的纯粹。

    若是他不在乎她的心意,强行把人抢到身边,那就是亲手毁了他所爱着的她的一切——那是他想要的吗,还是他觉得,那样也无所谓吗。

    “我们本可以做朋友,可你总一厢情愿地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真的很难过。”

    玉黎清抬起头来,看到正在思虑中的李辉表情有所变化,放缓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所以才约你单独出来说话,你能不能听听我的请求?”

    李辉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轻松,表情严肃,犹豫良久才道:“你说。”

    终于听到他有松口的意思,玉黎清沉了沉气,说:“江昭元在我面前起过誓,他会陪我去扬州,余生都定居在那里,不再掺和朝堂之事。虽然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你,但我可以保证他没有觊觎皇位的野心。”

    听完她的话,李辉笑了一声,“你只说他,不说说你自己的心思?”

    “我在扬州有家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的,江昭元愿意为了我放弃仕途,我也愿意嫁给他,因为我们是真心相爱。”

    玉黎清说着说着又有些担心,乞求着看向他,“我希望你成全我们,不要再分心思在我身上了。”

    “他愿意为你放弃仕途?”李辉摇摇头,质疑道,“江昭元可不是个守信的人,你这么相信他,就不怕他骗你?”

    “不怕,我相信他不会。”玉黎清态度坚定。

    看到小姑娘如此相信那个七窍玲珑心的江昭元,李辉心里莫名不舒服。

    原本已经想开了不少,但嫉妒驱使下,这会儿又不愿意松手了,对她说:“黎清,人都是会变的,他现在说的好听,再过一年两年,等他习惯了手上握有权力的滋味,你看他还能不能放得下。”

    他想看小姑娘对江昭元失望,想看她怀疑的神情,想让她考虑考虑,自己也是个适合成亲的人选。

    没想到玉黎清完全不在乎,竟然说:“就算他变心,我玉家家财万贯,我后半辈子不愁吃喝,就算招个赘婿也不是难事。”

    闻言,李辉哑然失笑。

    小姑娘宁愿花钱招赘婿,也不考虑他。

    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真是一点位置都没有,实在是伤人心。

    他只以为小姑娘被江昭元狡黠的手段给哄了,没想到她早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原来她才是看的最通透的那个。

    “你真是……”李辉轻笑着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头发。

    手掌还没触到她跟前,外头嘈杂的车马行人走动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声“嗖”,划破了空气,刺破了窗户纸,竟是一支箭射了进来!

    “当心!”玉黎清反应很快,伸手推开了他伸到面前的胳膊。

    李辉是习武之人,借着小姑娘推他的力顺势躲开了那支箭,稳住身形后,就听那件“嘣”的一声扎在了地上。

    再看玉黎清,她紧咬着牙关,一手捂着另一只手臂,似乎在强忍着疼痛。

    李辉被惊得不轻,干忙走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臂问:“黎清,你没事吧!”

    “我没事,嘶——”手臂被抬起来,玉黎清没忍住,痛呼一声。

    她左手手臂被那羽箭划破了一道伤口,虽然不深,却也流了不少血,把精致轻盈的衣裳划破了,还染了一块血色。

    看她伤的不重,李辉才松了口气。

    “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行刺本王!”李辉满腔怒意,打开窗子去看,外头熙熙攘攘,根本看不到可疑的人影。

    李辉传召了门外的侍卫进来,吩咐他们出去找行刺的刺客。

    他满心愧疚的看着玉黎清,“我又欠了你一个大恩。”

    玉黎清摇摇头,她并不觉得这算什么恩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李辉把这事儿看得太重,反而是她的负累。

    “刘辉。”她轻声唤他。

    李辉正色面对她,只见那张温柔可爱的桃花面淡淡的微笑着,小心翼翼的求问:“那我能不能求你,别再想着娶我了……就当是你对我的回报。”

    其实他已经想开了。

    之前没有见面的机会,也不知道小姑娘是什么心思,所以才自作主张。

    今天和她专注得说了这么多,甚至连外头有刺客盯着都没察觉。

    他喜欢和她说话,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无所顾忌,不用装腔拿调,就算说点大逆不道的话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小姑娘不会对外人泄露对他不利的事,就像她当初在她面前极力避免谈论起江昭元那样。

    能被她爱着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可惜那个人不是他。

    不过退一万步讲,能和她做朋友,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李辉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我的确没那么有魄力能放弃皇位,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你能明白就好。”玉黎清低着头。

    “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强求你了。”李辉心疼的看着她的伤口。

    听到他总算是放下了执念,玉黎清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松快了不少。

    “你不想求点别的吗?”李辉主动问她,像是不舍得这次的见面就这样匆匆结束,略显刻意的在找话题,“我欠了你的恩情,总要还你些什么。”

    “别的……”

    玉黎清认真思考了一会,看着地上那只羽箭,小声问:“那你能不能原谅江昭元。”

    闻言,屋里短暂的沉默。

    “哈哈哈!”李辉突然笑起来。

    放才他还在怀疑这支箭是谁,听她这么一说,豁然开朗。

    看来小姑娘比她想的还要更了解江昭元,竟然连这种事都能猜得到他头上,可见他们两个的确是心心相印,足够坦诚。

    “这件事若是深究下去,江昭元必然要吃亏的。”李辉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

    微笑说:“但黎清都这么说了,我就原谅他这一回,只是,要托你告诉他,这样能让人送命的事,不能再有下回了。”

    “谢谢你。”玉黎清开心的点点头。

    “是我该谢谢你,谢你那个时候帮我回京。”

    回京对他而言是足以改变一生的大事,若不是有玉黎清意外的帮忙,他可能早就死在燕王的暗算中了。

    “黎清,虽然我答应了你不再强求,但我没办法改变我的心意,我依旧喜欢你。”李辉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忍不住收紧。

    “我希望你知道,哪怕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不能做你的夫君,我的心里,仍旧有你的位置。”

    男人的告白认真而虔诚,听得玉黎清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的视线只在那只羽箭上,生气江昭元为什么自作主张要暗害李辉,若不是她还能在李辉面前说上几句话,江家就危险了。

    至于李辉的心意,她也只能听听,不能也不敢往心里去。

    他的野望是皇位,而她只想安居在小地方做自己家的生意,他们无论如何是走不到一起的。

    正因如此,才格外珍惜江昭元,因为他为她而做的牺牲和改变,实在太多了。

    她点了点头,作为对李辉告白的回应。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了。

    对于她的反应,李辉并不满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随后俯下身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唇瓣碰到脸颊的一瞬,玉黎清心里猛的炸开。

    这是……?

    与此同时,雅室的门无声无息的从外面打开,迈进来的青年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他眉头紧锁,利落地从袖中拔出了短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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