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颜是抱着一束香槟玫瑰回到宿舍的。
主要是她人都走回了宿舍,但看上去魂还留在了外面,打开宿舍门之后就只怔怔地站着,直到她在做作业的、贴面膜的、追剧的舍友们齐齐朝她看来。
“近桑今天是去参加学生会的聚餐了吧?怎么还带回来了这么漂亮的花,啊肯定是有男生跟你表白了吧?”
男生,表白。
两个诡异的关键词将女生的理智唤回,她蓦地回过神来,倏然摇头,“不不不是——”
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将那束漂亮而温柔的香槟玫瑰放在书桌上,语气顿了一下:“朋友送的,是迟到的升学礼物。”
她和云雀恭弥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毕竟他今晚看上去就是特意来祝贺她升学的。
至于为什么会买花……
“跳马说,庆祝要买花,旁边正好有花店,你去挑。”脑海中浮现出黑发青年吃完巧克力之后云淡风轻的提议,恰好彼时她因为那暧昧的称呼感觉到窒息,迫不及待想要转移注意力,便毫不犹豫地应下。
结果本来想挑点向日葵、睡莲之类的花,但因为这束香槟玫瑰在灯光下实在太温柔,近朝颜盯着的时间门长了点,最后就被云雀恭弥毫不犹豫拿起这束花结账了。
……说起来,他到底知不知道给女生送玫瑰是什么意思啊?
近朝颜当时其实挺想问的。
但她总觉得今晚他们俩相处的气氛太微妙了,不管听到什么答案都会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就抱着这束花跟人告别回来了。
“朋友?”舍友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互相对了个暧昧的眼神,“是男生朋友吧?你的追求者?”
“不是。”
近朝颜随口应,“他应该不可能追求别人的,连这个升学礼物都是被人提醒才买的。”
“哦?所以你根本没问?”
舍友意味深长的语调,与半小时后找她打听完相处故事之后的小春反应一模一样。
这会儿近朝颜刚洗漱回到宿舍里,拿毛巾擦着自己略有些湿润的发尾,拿起手机敲了一句回答过去:
“没有。”
小春:“为什么?”
“因为感觉很奇怪?他那个脑回路我猜不到答案,总觉得会听到很让人招架不住的东西。”
“哈咦?可是小春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呀,一个是云雀先生承认是在追求你,那你就只需要思考要不要接受他的追求;一个是他否认,说这是个普通礼物,虽然小春觉得这个选项完全不可能,不过你们都这么熟了,问清楚总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要好得多吧?”
“……你说的有道理,我决定睡前多刷两套题清醒一下。”
“朝颜,你这种叫做逃避行为哦。”
近朝颜立即放下了手机。
她回忆起过往在云雀恭弥面前的诸多丢人社死画面,再想了想如果自作多情就着这件小事问他是不是在追求自己,而如果是否定答案,对方肯定要用那种意味深长的嘲讽目光上下打量她——
停。
近朝颜深吸了一口气,拒绝去想这种社死画面,反正……现在跟他的这种相处距离,就很合适。
-
不知道是不是云雀恭弥的迷惑行为影响了她太多,近朝颜当晚做梦忽然回到了在并盛读高中的时期。
她徘徊在操场的附近,看着招待室那层的窗户有没有亮起光来,一般那里点亮的时候,就意味着那间门屋子的主人回到了并盛。
梦里那扇窗户一直是灰暗的。
近朝颜等着等着听见闹钟铃声,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朦胧,抬手挡了下舍友支会的开灯动静,在指缝里漏出的光中,眯着眼睛重拾回忆。
她以前盯着他会在的地方看过那么久吗?
不记得了。
因为她住的地方离并盛高中很近,有时候学习压力太大、或者是遇到做不出来题目的时候,她就喜欢去压马路散心,经常就会走到并盛高中附近,然后盯着教学楼或者体育馆的方向发呆。
静静地吹会儿风,或者是看会儿月亮与星星,她心情就会好很多,找回努力生活的意志之后,就又能回到“学习虐我千百遍,我待学习如初恋”的境界里了。
近朝颜略微收拾了心情,将梦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等待感压下去,换了件薄薄的一字肩针织裙衫,因为打底袜子太薄,就套了一双高筒靴,随后抱着今天上课要用的课本与舍友们出门。
等到满当的课程过去两天,就又到了学生会例行开会的日子,这次的会议召集了校内的所有学生会成员,讨论与庆应大学联合举办的跨校运动会,不同部门都被分派了任务。
有的负责跟庆应那边的学生会讨论场地布置,人员邀请和与教师部门的申请与商议,等轮到近朝颜所在的部门,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为这次的盛大运动会举办筹措一些社会支持资金。
一言以蔽之:拉赞助。
以东大与庆应的名气,其实企业获得赞助名额也是宣传自己的好机会,这波是双赢,坏就坏在近朝颜的顶头部长对她上次聚餐的早退行为很有意见,将合作过的、好搞定的都留给了自己和学长们,分派给新生的都是没有合作过的,而且会社老板脾气稀奇古怪的类型。
轮到近朝颜这里,更是一些看起来就“查无此公司”的类型,偏偏部长还对他们这群新生露出个假笑,直接宣布:
“这次的活动里,得到的赞助金额低于一千万日元的实习期成员们,将会直接被学生会开除。”
新生们:“?!”
会议散去之后。
近朝颜听见同部门的学生们交头接耳地在抱怨,“这些都是小公司吧?而且给我们的名单说不定是给了钱都没法给人拉赞助横幅的那种,怎么样才能让这些公司既出钱又接受自己毫无存在感这件事呢?”
“你别说大实话啊!”
“哎,我们互相看看对方的名单吧,如果有离得近的,周末可以结伴一起去。”
……
在同学们往各处散去之时,近朝颜在盛开的樱花树下走过,闻着淡淡的花香味,重又审视了一遍到第几行时,她的步伐倏然一顿。
因为那行“风纪财团”实在是过于醒目——
叫人想忽略也难。
-
“小颜。”
坐在对面的女生第三遍叫她的名字。
近朝颜咬着果茶的吸管,回过神来与女生浅紫色的眼睛对上,出神地笑了下,“抱歉抱歉,你刚说什么来着,小近?”
在她考上东大的时候,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照顾过她很多的女生也考上了庆应,甚至还申请的是2+2的学制,后两年要出国去读书,所以在国内的课业十分繁重。
不过因为也同样加入了校会,所以这次的两校联合活动中,对方便约她一起出来活动,然而此刻替她查完这些公司底的女生却很是忧心忡忡:
“这些好几个都是东京本地有名的地下团伙套壳公司,地址所在的地方也很混乱,上野、莺谷……这些地方每年都要出好多的社会新闻案件,就算是白天你过去也太危险了。”
“你不如就去风纪财团试试吧?云雀学长看在你的面子上,应该也挺——”
近朝颜松开吸管,轻飘飘地应,“不要。”
她想了想这段时间门观察的学生会风气,感觉自己着实也不太能适应这里过于明显的尊卑制度,想到之后当社畜也要经历这样很难融入的社交圈,参加那些根本不想参加的大型聚会、违心地拍上司的马屁等等,她便慢吞吞地补充道:
“我刚才决定退出学生会,所以能不能拉到这次的赞助也不太重要了。”
“来,干杯,喝完这杯果茶,我先陪你去完成你的活动吧。”
小近的表情看起来更担心了。
因为她总觉得近朝颜在刚才的出神里,似乎做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
等到走出这家布置不错的点心店,小近先在她的陪同下去了两家公司,等到后来却将她带到了千代田区的风纪财团大楼下。
饶是近朝颜起初没怎么认路,在看到这栋壮观大楼侧面的“风纪”二字,也很难认不出这是谁的地盘。
她转头看了看对面的政府大楼,想了想来时看到的电视台、还有很多党派在此处的总部,再看看这栋伫立在众多正道中央的黑手党大楼——
一时间门竟不知道是该感慨彭格列牛逼,还是云雀恭弥牛逼。
自从跟她见面以来,发现她在来到这里之后表情才有了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小近不由笑了一下,出声道:“进去吧。”
近朝颜:“?”
她从那种震撼到无以复加的表情里回过神来,与小近无奈地对视,“进去做什么?我说了不拉赞助了,走吧。”
“可是从前你不开心的时候,聊到云雀学长、或者是走到他在的地方,你都会高兴起来诶,这次我觉得也一样。”淡蓝色长发的女生看了眼财团一楼内部的景象,很小声地跟她说着自己发现的事情。
近朝颜再次“?”
她错愕地指了指自己,不知道小近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但还想出声,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一位穿着非常热辣、踩着纤细高跟的女人在保镖的护送下,对着送她出来的草壁哲矢露出很不悦的表情,而那位云雀恭弥的左右手神色十分冷淡,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礼貌却不失强硬。
直到他的目光看向站在门边的近朝颜二人,略有些错愕,“近同学?”
旋即,他神色温和很多,主动与她道,“是来找恭先生的吗?”
近朝颜刚想摆手说“路过”,结果才有动作,就发觉小近不知道什么时候稍侧一步,走到了她身后,小声应了一声:“对!”
“?”
她现在觉得小近的“社恐”和“内向”属性怕不是假的。
草壁哲矢笑了一下,往门里比了个“请”的手势,同她说道,“恭先生刚去郊区处理一些事情了,我先带你上去,正好迪诺先生也在,他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想到在学校时受过迪诺的照顾,近朝颜的“路过”更无法出口,只能跟着他往里走,不忘嘱咐小近回去路上要小心,到了给自己发消息。
淡蓝色长发的女生高兴地同她摆手,用口型说拜拜。
倒是先前被请出来的、还带着保镖的那个女人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近朝颜这对姐妹花一眼,不大高兴地道,“草壁先生,这是哪里来的大学生?为什么我不能上去、她就可以?”
草壁哲矢冷淡地看向她,“因为这位不一样。”
对方看上去很想要论论自己和近朝颜到底哪里不一样,可惜风纪财团的大门已经先一步合上,极好的隔音将那些声音都挡在了外面。
-
走进电梯的时候,近朝颜不由再往外看去,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草壁哲矢顺口说了对方的身份、以及来这栋大楼的目的。
等了解这位是本地一个本土组织的头目千金、并且对云雀一见钟情的故事之后,在电梯“叮”的声音里,近朝颜认真想了想,“从家世到外形,他们还挺配的诶,而且听起来云雀要是跟她结婚,直接就是个强强联合的爱情故事?”
“噗——”
倚在茶水间门门口的迪诺闻言直接被咖啡呛得开始咳嗽。
近朝颜被吓了一跳,抬眸去看,见到这偌大风格典雅的厅堂见不到什么人影,唯有拐角处的走廊里倚着一道金发身影,身边见不到任何属下的影子。
难怪咖啡洒在西装上了。
她神态自然地跟迪诺打招呼,“日安,迪诺老师。”
“你比恭弥那小子有礼貌多了,朝颜,不过你刚才是在说他和谁配?”迪诺放下咖啡杯,徒劳地拿纸巾想拯救一下自己的西装,结果因为过于用力,非但没擦出什么痕迹、反而把纸巾一同沾在上面了。
草壁哲矢都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我去给罗马利欧打个电话吧,让他给您送套新的西装过来。”
看他重新走进电梯,近朝颜便同迪诺后知后觉地接,“就……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美女?”
“啊~”
这位帅气的加百罗涅首领便也跟着想起来了,“那倒也算不上强强联合,不管是恭弥自己还是他彭格列云守的身份,都不需要靠联姻增强地位了,你跟他在一起才是强强联合,朝颜,你别拆我cp。”
近朝颜:“?”
她指了指自己,不是很懂迪诺从她身上哪里看出了跟“强”沾边的字。
金发男人重又进茶水间门,问她是不是喝红茶,得到回答之后重新端着两杯茶饮出来,只不过在半道,近朝颜因为过于担心他无属下加成时的状态,主动道:“还是我来吧,迪诺老师。”
她与迪诺走进了待客室,因为是初次来风纪财团,所以难免多看两眼,而后才与迪诺叙旧,得知对方是来这边看一些合作项目,略微听了点皮毛,又听迪诺格外八卦地打听:
“让我猜一下,你今天是来找恭弥约会吗?”
近朝颜哽咽了一秒钟,仍难适应意大利风格过于直爽的聊天方式:“……不是。”
她说:“我路过。”
迪诺意味深长地点头,“从东大路过到这里?”
“……”
近朝颜沉默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显得太牵强,干脆多说了两句,“遇到一点人际相处的麻烦事情,就想散散心,朋友正好带我路过,我想到他是个不用面对这种无聊事情的直率性格,在门口多站了会儿,就碰到草壁先生了……”
迪诺端起他的那杯咖啡,左手手背上加百罗涅的狂野黑蓝色纹身与他优雅气质形成鲜明反差,他褐色眼眸里现出笑意:
“介意跟我聊聊是什么麻烦吗?”
这位加百罗涅首领同样有大空的包容魅力,因为曾经在并盛当过英语老师、教过近朝颜的关系,女生面对他倒也很自在,想到他率领的家族成员也不少,便随口说了些学生会的事情。
迪诺听完,在咖啡的清香里,忽地出声道,“朝颜,你知不知道你跟恭弥其实有点像?”
“唔?”
黑发女生被他的评价所惊。
“那家伙是随心所欲、将内心规则外化的类型,你倒是比他温和许多,但你们内心是一样的,坚持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想法,不管周围人说了什么,也绝不肯妥协,他是要将不喜欢的规则改变成他喜欢的,而你是此处不行、就会换一个地方待着,直到找到你觉得舒服的地方为止。”
迪诺笑着做了个总结,“我一直觉得你与他相配,可不是单纯指的外在,而是你们这份相似点——”
“你想要的减少无聊人际、没有无意义大型社交、只看能力不讲究那些虚礼的公司倒是也有,你现在待着的风纪财团,不就是符合你要求的地方吗?”
近朝颜听呆了。
在迪诺说这番话之前,她从来只是朝着云雀恭弥在的地方投去视线,但她并不知道,原来看一个人看久了,是慢慢会向对方靠近的,无论是内心的距离、还是性格的发展。
她深沉地思考,自己真的有跟那家伙一样独狼吗?
-
“咔。”
待客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拧开,来人的身影在地上投下淡淡阴影,视线掠过迪诺,落在近朝颜的身上,灰蓝色凤眸稍显柔和:“你怎么来了?”
迪诺憋了一秒,决定抗议:“虽然我知道这时候我很像个电灯泡,但恭弥你这种无视真的太过分了!”
这是对待恩师的态度吗!
何况他刚才还给他们助攻了呢!
近朝颜迟疑了一会儿,“路过来看看你?”
这够诚实了吧?
穿着西装、越发衬得身形挺拔的黑发青年闻言缓缓扬起唇角,心情仿佛因她这句话而感到愉悦,同她道,“跟我来。”
等近朝颜茫然地走到他身边,云雀恭弥才抽空觑了迪诺一眼,“今天没空招待你,我让哲送你走。”
迪诺:“……”
他嘴角抽了抽,片刻后看着他们俩,又气又笑道,“行,我走,你小子要是这样都搞不定,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徒弟。”
“从来没说过、也不存在那种关系。”云雀恭弥毫不客气地应。
迪诺看向他身边的女生:“qaq朝颜,你这都不帮我的吗?”
近朝颜:“?”
她放慢语速,试着接了句:“我……迪诺老师再见。”她帮不了,这忙她真帮不了,毕竟她在云雀面前也很怂啊!
她要是能那么硬气当初还能乖乖给他上交八万地皮费吗!
近朝颜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迪诺离开,在心中对他表示百分百的感激,然后随着云雀恭弥走出这间门待客室,往同楼层的另一侧而去,等到进去看到那些风格冷淡的色彩与装饰,还有那极具气场的办公桌椅,就知道这里是他办公室。
青年随手按下桌上的内部电话,通知人再送一张椅子过来,正好在他办公桌旁边,与他那张椅子并排——
近朝颜心头不知怎么跳了一下。
果然,云雀恭弥带着她来到刚添加的那张椅子旁边,让她在这里坐下。
“?”
近朝颜完全懵了,她看了看这两个位置,站在椅子旁不太确定地问,“为什么要我坐这里?”
“你不是要看我?”
模样俊秀的青年理所当然地与她对视,语气自然地道,“我要先处理一些事情,你坐在这里看我最方便。”
“……!”
分明是离谱至极的理解和安排——
但近朝颜发现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
明知她对他的颜值毫无抵抗力,所以偏要在她最近的地方一直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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