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朝颜从前是不敢明目张胆盯着云雀恭弥看的。
但对方此次的态度犹如某种纵容,以至于她坐下来之后,隐约有种自己进入对方领地、得到这只猛兽庇护的错觉,即便目光不去看,嗅觉、触觉也好似无限延展,让她能隐约捕捉到他的气息。
在那种似有若无的吸引感里,近朝颜没忍住,真就转头去看近在咫尺的他——
黑色西装外套、深紫色的衬衫衣领都被收拾得一丝不苟,柔软的黑发只经稍许修饰,贴着侧脸轮廓在耳边落下,恰好停在下颌线的位置,目光再往下便只能看见他阴影里的半截脖颈,以及那枚明显的喉结。
她搭在桌上的指尖不由小幅度动了动,仿佛这样就能随着目光的描摹,也勾勒出他的模样线条。
云雀恭弥被她过分有存在感的视线看得动作一停,本来在拿桌上的文件,这时便略微侧过头去,灰蓝色凤眸同她的目光对上,明明也只是很自然的对视,但时间就在这一刹那被无限拉长。
第一秒。
近朝颜就听见自己耳畔血液加速的声音,呼吸都跟着屏住。
第二秒。
她努力克制住两人目光撞在一起产生的奇怪感觉,视线闪烁着,却因为是他让自己坐在这里,故而有种自己转开目光好像输了的感觉,于是色厉内荏地坚持着。
但她并不知道,她的平静只维持到这里,哪怕目光坚持没有移开,实则已经忍不住上扬的唇角,下意识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正是因为她神情的细微变化,云雀恭弥眸光柔和下来,唇畔也自然展露出笑意,与此同时,他在二者视线的引力里,下意识地朝她方向倾身过去。
“!”
在意识到他的动作代表什么之前,近朝颜本能地转开了视线,在看着办公室其他装潢的同时,后知后觉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刚才再坚持下去的话,他好像就要亲上来了。
奇妙而无声的对峙被打断,黑发青年略动了动眉头,他倒是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但这次却没什么要看文件的心思,而是堂而皇之去看身侧的这只小动物。
近朝颜被刚才心中的猜测吓了一跳,即便感觉到他的打量,也坚持着没有再将眼神转过去,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拿出手机点开了英语课程的课后视频,给自己塞上了一只耳机,似乎借由这些就能忘掉刚才那阵升温的暧昧。
实际上并不能。
英语仿佛在这时变成了天书般的语言,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没在她印象里留下,她在老师流畅的英文里,捕捉到云雀恭弥翻动文件的声响,也听到他吩咐让某部长进来的动静。
近朝颜用余光见证了他在风纪财团内部的威严,因为不管被叫进办公室的是谁,工作做得是好还是不好,被提问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的,看上去比东大博士学位的答辩还紧张。
她甚至还无聊数了数其中一位部长在进来办公室之后拿着手帕擦了多少次汗——
答案是一百零五次。
哇。
果然正常人都会害怕云雀恭弥。
也许是走神得太厉害,她那声“哇”被坐在旁边的人捕捉得清清楚楚,云雀恭弥注意力放回她这里,发出了一声疑惑动静:
“嗯?”
彼时近朝颜正在一心二用地做课程结束后的文章阅读题目,将题干读了第五遍也什么都没看进去,生词一大堆,所幸凭排除法筛去了几个干扰项,便靠直觉选了应该正确的那个。
在对方的疑惑中,她立即回过神来,给自己找补,干巴巴地补充,“哇,我做的这篇阅读好难……”
云雀恭弥目光挪到她手机屏幕上,恰好她在点下一篇,于是刚才的选项就全部被系统自动判定:
正确率:100,恭喜你!
近朝颜:“……”
这也能全对?
在他似笑非笑的打量里,小动物三分真、七分假地顺着这判定感慨,“但我可真厉害,这都对了。”
云雀恭弥轻笑了一声,悠悠地应和,“嗯。”
他重又去看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倒是听见他那声“嗯”的近朝颜呆了呆,不太确定地想着:
他是在夸她吗?
……对辛苦打工的员工不夸,却在夸她这个简单做对了一篇阅读的人吗?
-
近朝颜发现呆在他的身边,自己学习效率莫名很高。
——大约是想空出更多的时间看他,所以在注意力不在他身上的时候,就会迫不及待想把手里的事情做完。
只是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超额完成了自己本周一半的课后作业,如果不是云雀恭弥突然出声问她,近朝颜甚至还想跟他借台电脑,把剩下的也做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我下午六点半在帝国酒店有一个行程,你要不要去?”云雀恭弥很耐心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又同她说,“如果要换衣服和做造型,现在出去应该来得及。”
近朝颜:“?”
她茫然不解,“我去做什么?”
“跳马说你心情不好,”黑发青年倒还真找出了个理由,“在这种时候你喜欢吃甜品,帝国酒店的甜点师水平还可以。”
女生怔了两秒。
他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甜品?
在微妙的熨帖感中,近朝颜失笑,“心情不好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心情还不错,倒也不需要去那么贵的地方吃甜品疗愈内心。”
云雀恭弥本来以为她是真不想去,但听见她话里那个“贵”字,又恍惚明白了点什么,思索片刻,径直道:
“那里的晚餐也还可以。”
“正好,庆祝升学好像也可以请吃饭。”
近朝颜:“……”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要把“庆祝升学”这个理由拿出来反复用。
按照以往的习惯,其实这种时候她应该拒绝的,因为由俭入奢易啊……但不管理智如何提醒,她沉吟之后,还是答应了。
她想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不管要欠下如何难以偿还的人情。
听见云雀恭弥的吩咐之后,草壁哲矢联络了做造型的工作室,在他们俩离开办公室时,跟上他们的步伐,抽空问近朝颜穿什么尺码的衣服。
女生大致了解了这会谈的安排之后,便也去问草壁哲矢,“草壁先生,可以麻烦把重要人员的资料给我发一下吗?我到时候见到,也方便打招呼。”
“不用打招呼。”
云雀恭弥在她旁边语气随意道,“那些人都不重要。”
他本来也不喜欢群聚,去到那里只见一个人,之后就可以带近朝颜去餐厅用晚餐。
在专用的电梯抵达停车场时,近朝颜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安排,略有些不解地应,“你不去会场的话,为什么还要给我买衣服?”
“穿新衣服,心情不是会更好吗?”黑发青年理所当然地侧过眼眸去看她。
又是难以想到的理由。
近朝颜颇有些哭笑不得,跟着他的步伐往外走,在停车场的明亮灯光里,于这空旷有回音的地带,稍稍放低了声音,小声去问:
“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心情好不好?”
“因为想要你明天也路过这里。”
黑发青年略停下脚步。
比起她的低声,他说话的节奏、音量倒是一如既往,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安静的停车场里,近朝颜得以将他说话时的气息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还有回音,让她以为听错都难。
他的声线特别又好听,如春日拂过花林的风,也如夏日潺潺流过的溪,在这样近的距离、听见这样的话,近朝颜觉得她这颗心哪怕是石头做的可能都要裂出缝隙。
她怔然不知如何反应时,云雀恭弥似乎不觉自己说了多么令人心动的话,稀松平常地发问:
“所以,你明天路过吗?”
或许他要的也不是路过,更不止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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