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荣,今日将我的行囊收整好,带些我常穿的衣裙首饰,明日天晴便出发去私庄。”


    月荣一一应着,刚抬头便看到她有些红的脸颊,眼神纯真地关心道:“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想到方才挂在某人腰间的水珠,姜南心中一晃,随便扯了个理由,道:“可能是天太热了罢。”


    月荣抬头看了看被风刮得正摇曳的树枝,心头有些许疑惑:这天很热吗?


    午膳后不久,她刚平息心中那莫名的躁,便见沐池言出现在小院门口,着着一身普通的白衣。


    她倏然想到前世,他好像更偏爱白衣。


    白衣固然好看,只是每每见她时,他衣摆下端常常带着零星的血点,她便知道了他干了什么。


    如今再见他穿回白衣,恍若隔世,只是他眉宇间没有了往日的狠厉偏执,他这一世眉眼中常带着笑意,凤眸微转间,倒真有几分风流的韵味。


    他本就长得温润俊秀,穿上一身白衣,更是蛊惑人心,前世若不是凭着那个偏执暴虐的性子无人敢亲近,恐怕还会在梁都中留下一个风流之名。


    她想的微微愣神,直到沐池言走进了外厅,到她面前叫了声“小姐”,才回过神来。


    她撇开眼,忍住自己情不自禁想要看他的念想,垂着眸子关心道:“你身上可还难受?”


    见他微微摇头,她才放下心来,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让他坐下,而后又点了梨木桌上的荔枝,道:“这是岭南来的妃子笑。”


    说着,便伸手拈起一颗妃子笑,将皮剥了大半,递给他。


    她原本是想让他用手接过的,却不想,他一低头,唇微张便衔住了荔枝肉。


    他垂眸的时候,睫毛如一把羽扇一般,掩住眼中的神色,有说不出的……诱惑之色。


    荔枝的汁水往下流淌,他下意识舔了舔唇,手指传来他唇上微凉的触感,姜南如被针刺一般缩回手。


    “你……”


    沐池言也是一怔,他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


    犹记上一世,他在书房看书,她便会准备一些果子陪在他身边,时不时的剥给他。


    想到方才舌尖触碰到细嫩皮肤的触觉,他眸子抬起,眼中是一片幽色:“很甜。”


    姜南心中乱了节拍,一时间手足无措地将果子推到他面前:“自己剥。”


    她没忘了叫他来的正事,道:“原本我想让你过几日就同大哥去校场的,但你身上的顽疾不除,便是个隐患,所以明日若是放晴,你便同我一块去姜家私庄,私庄上有一块温泉,恰好对你的症。”


    她这副模样落在沐池言眼中,有了几分状似无意的意味,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眼底泛着浅笑,“小姐这是在关心我?”


    姜南刚想嘴硬地说没有,可转念想到自己的目的,于是话到口中又转了个弯,她狠狠地点头,秀眉微蹙,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当然关心你呀,你可是我的侍卫。”


    一席话,让他有些心花怒放,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弧度,而后将面前剥好的一盘荔枝肉推到她面前:“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关心。”


    她捏住荔枝肉的手微微顿了顿,垂眸抿了抿唇。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好都是有盘算的,可却被他当了真,思及此,她心中有几分心虚。


    她微微侧首,状若无意的问道:“你身上那么多伤怎么来的?”


    闻言,他微微一怔,记忆回到几年前。


    还记得前些年的一个雨天,那时他还在斗兽场。


    那日恰好是他上场,而随着他名气的打响,对手也从普通的猛兽变成了豺狼虎豹,他记得,那日,他的对手是一只战无不胜的头狼。


    “兽奴”对“头狼”,那日来看的权贵挤满了三层观台,所掷金银堪比半个国库。


    他前些日子刚受了重伤,忍着身体剧痛勉强能与那狼周旋,但身体因为疼痛的原因行动缓慢,还是没躲过头狼的攻击,手臂上被它咬了一口,撕咬得一片血肉模糊。


    台下的权贵以为他这兽王今日要败在头狼口中,一个个兴奋地呼喊着。


    他永远记得那日,台上的权贵等着他死的兴奋表情。


    只是让那些人失望的是,最后还是他胜了,不过那疤痕至今留在他身上,狰狞可怖。


    思绪回拢,他轻描淡写道:“前些年在梁都被人捉去当奴隶的时候,被狼咬了一口。”


    见他风轻云淡的模样,她咬了咬唇,眉头微微蹙起。


    梁都一个繁华城市,哪儿来的狼?她不难想到他说的奴隶是哪种奴。


    前些年,梁都还未全面禁止斗兽场的盈利,也只有万分凶险的斗兽场,才会有各种猛兽。


    那销金斗兽场的人称为“兽奴”,会和豺狼虎豹生死相搏。


    台下的看客会在打斗开始前压银子,如果兽奴胜了,那银子就一半分给兽奴的。


    只要能赢一次,便可以一夜暴富,不乏有人另辟蹊径,以此工作谋财。


    若是输了,那便落得个尸骨无存。


    可人与野兽相博,又有几成胜算?


    光是想到这,她脊背上好像有条蛇往上钻,令她遍体生寒。


    难怪,他臂膀上狰狞的疤痕像是什么咬过的痕迹。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向来坚不可摧,她却从来没想过,他的过往会是这样的。


    思及此,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心中不免更为自己利用他这一事实感到愧疚。


    “你且在这等我片刻。”说完,她走到里间,从床头的柜子中拿出一个瓷白小玉瓶。


    转身回到外厅,递给他道:“此物是养容凝脂膏,对于祛除疤痕最为有效,珍贵的很,但我用不上,便送你罢。”


    他方想开口说不用,可脑海中突然浮出上一世她纠结他身上的疤痕的画面,转念想到若是日后她嫌弃的时候再涂抹就晚了,便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他方要伸手接过:“多谢小姐。”


    恰逢月荣打点好行囊,刚进门便见自家小姐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养容膏送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免有些心疼的惊呼:“小姐,您怎么将养容膏送他了?”


    姜南如实道:“我见十一身上有伤疤,此物我也用不上,不如赠给有需要的人。”


    月荣却是抓住了重点,脑中想入非非,说话都开始打结:“您……您什么时候见他身子了?!”


    她轻笑,道:“你的脑袋想什么呢?我让你把小黑一块儿带过去,可收拾好了?”


    月荣这才想到还有这一茬,有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此事关乎小姐的名誉,还是莫要让旁人知道的好。”他提醒道。


    大昭虽是民风开放,但也没有开放的像漠北那样,女子可以看男子袒胸露背,若传出去,多少有些污了她的名声。


    姜南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在意道:“没事的,大不了便是最坏的结果,总不能让你受罚便是了。”


    她想的是,最坏不过就是被她爹训一顿,训完她又是他的好女儿。


    而沐池言却想的确实梁都的律令:损女子名声之徒,若郎情妾意,昏[1];若逆女子之意,杖四十。


    他心中升起一片雀跃,不出片刻又沉了下去。


    “小姐不觉着折辱吗?”


    毕竟,他现在展露给她的身份,还是一介奴仆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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