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不想去猜测谢昔诀,一切疑问,待他醒来后再问就是。


    太上长老与修真界其他修士不同,他是天生废灵根,无法修习灵力,但他心有不甘,为求道多番尝试,最终开辟了神念力量的修习,乃是神念力量的开山鼻祖。


    太上长老的神念强大无比,某种程度上来说,与修真界至宝排行第一的破妄珠是同等地位,况破妄珠没有反抗的意思,若要压制,倒也不是太难。


    陆采站在一旁,看着太上长老以神念钳制住破妄珠,虽已尽力不影响谢昔诀,可压制相当于将暴动的破妄珠重新逼回谢昔诀神念深处,这需要庞大且更为猛烈的力量,难免会让谢昔诀更加疼痛。


    太上长老说过,谢昔诀此时神志是清醒的,只是灵魂受损无法醒来,这等痛苦,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许是太疼了,谢昔诀皱着眉头闷哼一声,陆采下意识攥紧了手,同他一样脸色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太上长老收回了神念。


    陆采精神一振,道:“可是压制住了?”


    太上长老皱着眉,“破妄珠是压制住了,可他的神念被摧毁太多次,如今再次重聚,灵魂藏在了某一段记忆里,我先前以为他是被困住了,还曾试图解困过,可方才发现,他不是被困住,他是自愿留在那段记忆不愿出来。”


    “若不出来,他便永远不会醒来,且灵魂与本体分离太久,性命危矣。”


    陆采一怔,凝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太上长老道:“为今之计,便是灵魂潜进他的记忆中,将他带出来。”


    陆采直接道:“还请长老送我进去。”


    太上长老沉吟片刻,道:“可这样做对你也有危险,你灵魂离体,不及时返回,便是与他一样的下场。”


    陆采道:“现而今只有我与他尚算熟悉,若我去,想必机会大些。”


    太上长老想了想,道:“既如此,我便送你进去,只是你毕竟是玄门掌教,我若察觉到有危险,会立即强行将你带出来。”


    陆采点头,道:“我会尽快的,劳烦长老。”


    陆采将谢昔诀扶起,坐在他对面,与他手掌相对,待闭上眼睛后,便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忽然间被抽离,被牵引着往别处去了。


    太上长老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你记着,你进入的记忆是对他影响较大的片段,不一定就是他所在的那段记忆,且你是作为灵体存在,不能改变他记忆中的任何东西,只有找到他,你才能显出本体让他察觉到。”


    话音刚落,陆采便感到一阵眩晕,失重感随之而来。


    片刻后,仿佛好一些了,他揉了揉尚有些昏沉的脑袋,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间布置淡雅的房间,一个美丽的女人神色温柔,正在教一个孩童念书。


    似乎念到一句颇有感触的诗,她放下书看向身边的孩童,摸了摸他的头发。


    “希望我儿明日也能拜入那些修真门派,学成本事,长大后惩恶扬善,帮扶弱小。咱们普通人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


    “孩儿记住了。”


    她身边的孩童大约五六岁,眉眼稚气天真,一举一动却很是沉稳,小小年纪已经束了发,穿着精致得体,月白衣衫的袍角绣着金云,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陆采站在他们对面,看着那漂亮可爱的小公子,心道这是小时候的谢昔诀吗?依稀看着有些熟悉。


    想到谢昔诀说他们小时候曾见过的话,陆采忍不住盯着那小公子看个不停。


    门外一个男人笑着往这边来,边走边道:“今日粥棚处来了许多人,我恐他们冻着,多烧了几盆炭火,大家围坐在一起,想是暖和了,话都多了些。”


    此时正是冬季,外面下着大雪,他走到门口,怕身上的雪凉了屋内的妻儿,故停在门外一边拂雪一边说话。


    屋里的女人迎上去,拍了拍他肩上的雪,笑问道:“给你带得伞又送给难民了?”


    男人道:“……我总冷不着,他们却要受冻。”


    女人白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怪你。”


    男人笑了一声,抖去身上的风雪后,进屋捏了捏小公子的脸,道:“我儿若有幸让那些大人物看中,随意施个术法便可令人都不必受冻。”


    小公子抿着唇,从凳子上跳下来,站好后抚平衣裳,端正行了个礼,“父亲。”


    陆采看得暗暗发笑。


    小小的孩子,还没桌角高,偏偏像个小大人似的。


    “自南方饥荒起,逃过来的难民是越来越多了,况近日过于寒冷,只凭咱们一家,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明日不若去问问别家,可有愿意联合的?城北的李员外家,上次不是还送了好些炭火吗?”女人道。


    男人沉吟片刻,道:“夫人说得是。待明日将小月亮送走,我便去问问。”


    他看向一旁的儿子,笑道:“当初那高人说小月亮天资极佳,明日定能被那个前来招收弟子的修真门派看中。”


    小月亮?陆采心道,这该不会是谢昔诀的小名吧……


    陆采下意识看向小月亮,见他微微绷着脸,人小鬼大地正了正衣冠。


    陆采忍不住笑了声。


    实在是……太可爱了!


    “说是这么说,若真被看中,你就该舍不得了。”女人看着小月亮笑叹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有这个机会,若因为舍不得便要将他留在身边,才是害了他。”


    “我明白,我也只是说说罢了……”


    小月亮严肃道:“父亲,母亲,孩儿若真被选中,会每日都回来看你们的。”


    女人忍不住笑了。


    稚子天真,进了别人门派学艺,哪有那么容易出来呢。


    可孩子这么说,依旧让她心中熨帖。


    男人也不说破,站起身朗笑着将小月亮举起来,小月亮微微有些慌,叫道:“父亲!不可!”


    话音刚落,他便被高高抛到空中,随后又被稳稳接住。


    小月亮立马闭嘴了,努力绷着脸不说话。


    待又被抛了一两次,他终于绷不住破功了,随着父亲一同笑出声,小小的脸上一派快乐天真。


    一旁的女人也笑,又叮嘱道:“别抛那么高,小心摔了!”


    ……


    寻常人家再平凡不过的温馨,陆采站在一边看着,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正看着,忽然感觉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模糊,陆采眨了眨眼,下一刻,一切都在瞬间裂成碎片!


    陆采心中一闷,忍不住闭上眼。


    再睁眼时,他已经不在那个房间了。


    依旧是冬日,大雪纷飞,路边的乞儿缩在墙角抖着身子,脸色青紫。


    仿佛是神志都被冻得不大清醒了,他只能睁大眼,让自己不要睡过去,兴许这一睡就醒不来了。


    忽然,他看见一个仿佛从天光里走出来的小公子,正踏雪往他这边而来。


    乞丐愣愣看着,直到小公子走到他面前。


    “给你。”


    小公子解下身上一看就很暖和的白色狐皮斗篷,眉眼弯弯地递给他。


    乞丐不知这是何意,恐他拿了别人的东西便要挨揍,半晌都没敢接。


    小公子便直接将斗篷披在他身上,道:“今日太冷了,你不要,会冻伤的。”


    他说完,拂了拂衣袖上的雪,挥手道:“我走了。”


    乞丐不敢说话,见他上了不远处的马车,才紧紧拽住了身上的斗篷。


    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见小月亮下去见那个乞丐一趟,回来便没有了斗篷,心下蔑笑,只道:“我这里没有多余的衣服,你在路上冻着了,可不要来我面前哭。”


    小月亮愣了愣,垂眸道:“不会麻烦仙长的。”


    陆采跟在一边,心道这应是小月亮被修真门派选中,如今要将他带回去了。


    太上长老说他进来的记忆片段不一定是谢昔诀神念徘徊的那一段,究竟是哪一段,还得他自己判断。


    但他既然已从之前在谢昔诀家里的记忆中出来了,想必不会是那一段。


    马车上这人他从未见过,也没有御物飞行,应是个小门派里的人,况他对谢昔诀的态度看着有些刻薄,想必去了门派里也不会对他太好。


    陆采眼眸闪烁。


    会是这一段记忆吗?


    想了片刻,他又否认了。


    太上长老说谢昔诀是自愿留在那段记忆里的,那应是对他来说较为开心的时光,若这门派对他不好,想必就不会是这一段。


    陆采盯着小时候的谢昔诀看了一会儿,实在没想到他幼时也曾这样心软善良。


    他忍不住微微伸手,隔着虚空摸了摸他的脑袋。


    马车行到一半,忽然被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拦住了。


    那少年急切与车夫争执了几句,直接扑通跪了下来。


    小月亮听出他的声音,微微愣了下。


    他看了身旁的中年人一眼,随后起身撩开车帘,问道:“元钦?怎么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元钦是他父亲的长随,此时本应跟在父亲身边的,不知怎么竟跑来追他。


    元钦跪在马车外砰砰磕头,哭道:“公子!谢家上下十几口人,尽皆被人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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