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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当你的枕头(一更)

    陶二丫的坟墓一迁走, 周中擎心里压着的一丝不快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到家的时候,安六合已经把午饭做得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 他们两口子的厨艺, 各有各的特色。

    他擅长做些养生的健脾暖胃的饭食,多半以汤粥为主, 口味不重, 偏清淡,整体以咸口的为主。

    那是常年照顾老人家养成的习惯,后来参军, 又是自己照顾自己,便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

    而安六合擅长做一些家常小菜, 酸甜苦辣咸, 五味尝遍, 还是更爱辣和甜。

    他还是第一次吃她做的家常菜, 所以他看到一道白糖拌番茄时, 还挺意外的。

    他走近些, 打量着正在切黄瓜的安六合,好奇道:“ᴶˢᴳᴮᴮ这是准备做什么?”

    “白糖拌黄瓜。”安六合理所当然地回道, 抬眸的时候对上周中擎那诧异的目光,这才想起来, 他们这边的人好像不怎么吃甜口的。

    这个吃法还是她妈妈宁华夏教的,妈妈是南边的人,那边的口味偏甜。

    所以安家的孩子们,也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安六合想了想, 还是问了一句:“你不喜欢吃甜的?”

    “没见过这个吃法, 不过可以试试。”既然他要和她一起过日子, 那肯定要试着接受她带来的新鲜事物。

    他想,她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等他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堂屋的时候,安六合已经手脚利索的做了两道不同口味的黄瓜出来。

    一道是白糖拌黄瓜,这种做法往往把黄瓜切成薄片,撒上些许白糖,在清苦的年代品尝一丝丝的甜蜜。

    另一道则是炝黄瓜,黄瓜用刀身拍碎,形成不规整的块状段状,准备好葱姜蒜,热油下锅,爆出香味,加入食盐和酱油,喜欢酸口的再加点老陈醋,喜欢辣口的可以加辣椒或辣酱,翻炒两下,关火,淋在拍碎的黄瓜段儿上。

    周中擎没想到她这么照顾自己的饮食习惯,很是动容。

    这种互相默默为对方着想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心中暖暖的,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

    是的,他爱这个女人,她姣好的容貌只是锦上添花,他更看重的,是她这颗秀外慧中的心,这颗心柔软,细心,温情,总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踏实可靠的感觉。

    他是一个漂泊多年的游子,独自在异乡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望着天空的繁星出神。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在哪呢?

    是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都不会出现呢?

    军营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偶尔有些文艺兵来汇演,才能见到一些个异性。

    在漫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不抱希望。

    谁想到,天意弄人,竟会让他误打误撞,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缘分。

    这段缘得归功于海岛的出现,也得益于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情,少了哪一样,可能都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所以他很珍惜。

    他一个人太久了,久到常常以老光棍自居,久到一开始对她动了情愫的时候,甚至是害怕的,是隐忍的。

    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想,毕竟,他曾经是雷凯的战友。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越是想压制住,越是急速失控。

    每一次见面他都雀跃万分,每一次分别他都黯然神伤。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被她牵动着。

    也许是她冒险营救自己的时候,也许是在她为了给英招安个身份却第一个想到了他的时候,也许……

    也许更早,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旦开始,他就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渴望每天都能看到她,他渴望每天都能接近她,他期待着她能多看自己两眼,他奢望着有朝一日可以被她的真心所拥抱。

    他愿意沉溺在其中,用几十年的余生,回馈给她他的全部。

    好在,他的期待没有落空,她是他的女人了。

    她是这样温柔,这样动人,她甚至只用一道平平无奇的炝黄瓜,就再次俘虏了他的心。

    她真是个魅力无穷的女人。

    他能成为她的伴侣,是他的幸事。

    他笑着把剩余的饭菜端到堂屋,在八仙桌上摆好,随后招呼道:“媳妇,来,帮我把八仙桌搬到中间。”

    再把修好的凳子端了过来,去院子里拿来纸钱和火盆,因为他这次回来就是祭拜亲人的,所以要在家中先请逝去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吃两口。

    这是大江南北很多地方共有的风俗,安六合那边也不例外。

    她帮着点火,跟着磕头,恭恭敬敬的,以周中擎媳妇的身份,寄托了自己的哀思。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愿她的周中擎一切顺遂,在今后不可预测的每一次征途上,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全须全尾,不伤毫发。

    许完愿望,她站了起来。

    蕾蕾不在,便由小杰帮妹妹磕了三个响头,兄弟俩也各自磕了三个,等纸钱烧完,轻飘飘的纸灰便随着风,或飞往高处再落下,或卷向远处再停下。

    祭祀完亲人,便撤了火盆,把盛好的饭菜倒回锅里,沾沾阳气儿,再盛给活着的人吃。

    两口子又在厨房和堂屋来回折腾了几次,叫上两个小子,准备吃完了下午去上坟祭拜。

    就在这时,一直在外面晃悠的周聪跑了过来,也不等周中擎招呼,一把抢了他手里的筷子,坐下就吃。

    刚吃一口黄瓜,就呸呸呸吐了出来。

    白糖已经化作了糖水,那一盘黄瓜与普通的黄瓜片瞧着没什么区别,可一旦入口,那就不一样了。

    周聪是个喜欢就着大葱啃窝窝头的粗人,吃不来这么甜腻腻的东西。

    可他一抬头,就挨了周中擎一记眼刀子。

    他的三弟,周中擎周团长,为了几片黄瓜跟他翻脸了。

    亲手捡起桌子上被嚼过一口的黄瓜,强迫他吃下去。

    周聪苦着脸,想找安六合求情,安六合却只顾着给孩子夹菜,理都不理他。

    嘿这个小媳妇,居然跟她男人一个鼻孔出气!

    更可恶的是,周中擎还威胁他:“你吃不吃?不吃的话再也别登我的门!”

    周聪只得苦哈哈地把吐出来的黄瓜又咽了下去。

    随后再也没碰那盘子黄瓜,他把筷子伸向了旁边的炝黄瓜,还没夹到,就被安六合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背。

    他可委屈死了:“这也不让吃?”

    “我给我男人做的,他还没吃呢,你吃什么?你往后稍稍,等他不吃了再给你。”安六合才不会惯着他。

    这么大人了,被封建糟粕洗脑不说,还总是耍无赖蹭吃蹭喝,忒不要脸了些。

    是,他昨天是帮了周中擎,可今早那一大盆皮蛋瘦肉粥也足够回报他了。

    那可是她男人做给她吃的,她自己都没吃到呢,就被这货全给独吞了,太气人了,后面让他挑大粪,也不见人影了,脸皮这么厚,就该拉他去当城墙。

    安六合盯着他,见他把筷子伸向了番茄,只得别过脸去偷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聪又嫌弃得喊叫起来:“怎么又是甜的,天哪,老三你怎么回事嘛!你明知我不爱吃甜的,故意气我是不是?”

    周中擎不理他,安六合笑道:“那还真不是,你早上不是嚷嚷要我做饭吗,这顿饭就是我做的,你爱吃不吃吧。”

    她自己吃得挺惬意的,白糖哎,在这个年代可是奢侈品。

    要不是周中擎身份特殊,还弄不来呢。

    就这,周聪还挑三拣四的,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她继续吃自己的,可苦了周聪了,他有点害怕,看着那中间那盘子清炒小青菜,不知道要不要下筷子,万一又是甜的呢?

    安六合也不告诉他,就由着他在那发愁。

    后来还是周中擎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还匀了点炝黄瓜过去。

    他吃一口青菜,美得不行:“唔,这个才对味,好吃。”

    再吃一口炝黄瓜,简直美得要冒泡了:“唔,这个最好吃,比我家谷雨做的地道多了。老三媳妇,这炝黄瓜该不会是我家老三教你的吧?”

    “用得着教吗?有手就会。”安六合平静地陈述着客观事实。

    周聪却觉得这是在挖苦他,心里多少有点不高兴,筷子一拍,不吃了。

    可他嚼着嘴里的,又觉得回味无穷,没骨气地再次拿起筷子,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吃。

    安六合淡淡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算是把他的脾气摸了个七七八八。

    吃完饭,周中擎照旧让周聪去洗碗,也许是吃人嘴短,虽然看着还是不太情愿,但到底是没有再嚷嚷什么男人不该洗碗。

    安六合把板凳收拾起来,去东屋看了眼橱柜上的老座钟,已经下午一点了。

    “几点去上坟?你姥姥姥爷那边也要去的吧?”她还不知道温家在哪里,要是隔得远,还是早点动身的好。

    周中擎早就算好时间了,跟安六合一起把八仙桌搬回靠墙的位置,应道:“还早,两点半再去吧。”

    大中午的,天又热,他们回来也不是为了改造家园的,所以他没同意安六合去后院折腾,连哄带劝的,把她骗回屋里去了。

    两个小子起得早,这会儿也困了,便回到西屋睡个午觉。

    周聪瞧着自己也是时候溜了,便识相地把院门关上,出去了。

    周中擎打了两盆水进来,一盆洗手,一盆擦汗。

    拾掇清爽后,他腻腻歪歪地跟着安六合上了床,右臂虚搭在她腰上,看着她的侧脸,眼中的笑一波一波地溢了出来。

    他挠了挠她的咯吱窝:“我知道你在装睡。”

    她笑了:“没有,我睡着了,我不理你。”

    他又挠:“理我一下。”

    “不要,理你的代价太大了,我吃不消。”安六合背对着他,故意耍小性子呢。

    周中擎乐了,干脆趴在她ᴶˢᴳᴮᴮ身上:“那我自己来了?”

    “你干嘛?”安六合猛地转身,双手试图把他往外推,“不准打扰我午睡!”

    “谁说要打扰你了?我是说我来搂着你啊。”昨晚光顾着撒野了,两人都没有搂在一起睡过觉呢。

    他把她往怀里扒拉,手臂从她脖子下面穿过去,眼中满是期许:“我就想当你的枕头,恒温的,全天候的,全年上岗无休的,好枕头。”

    “美得你!你胳膊这么粗,我枕着落枕怎么办?”安六合其实是很开心的,她可喜欢抱着他的胳膊了,那一块一块的肌肉,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所以她嘴上嫌弃着,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抱住了他的大粗胳膊,不肯撒手了。

    枕在上头,确实有点硬,她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靠,这下好多了。

    男人的回答让她啼笑皆非,他说:“不会落枕的,实在不行你可以枕我的小臂嘛,那里不算粗,高度也正好。”

    “不要,太远了。”女人家一旦真心实意想跟这个男人好,那就恨不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哪里能忍受那么长的距离呢?

    实在不行,她就不枕了,只要后脑勺能抵在他的臂弯里,就跟枕头没区别了。

    但有一点,她要近,足够近。

    所以她二话不说,直接钻到了他怀里,隔着单薄的衬衫,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我睡咯,你不准再挠我了。”

    “嗯,不挠。”想挠也得忍着,他不宠着她谁宠呢?

    她可是他的媳妇啊。

    他美美地吻了吻她的头发:“睡吧,到时间我喊你。”

    他的计划是很完美的,只可惜,很快就有了不速之客,打破了午后难得的宁静。

    周中擎听着门外的呼喊声,看着怀里刚刚睡着的小媳妇,很有些烦躁。

    他起身出去,一看来的是他小姨,就一句话:不见。

    第52章 当她的后盾(二更)

    温青露今天故意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老式粗麻衬衫, 土黄色的袖口连着好几个破洞,正好可以把她手臂上的淤青露出来。

    肩膀上也有个豁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下来的, 露出里面好大一块血斑。

    至于下半身穿着的灰色粗布裤子, 也是褴褛不堪,左腿裤管刮成了布条状, 腿上大大小小的烫伤和鞭痕都露了出来, 右腿相对好一点,但也裂开了,走路的时候一动, 就可以看到藏在布料子下的血窟窿。

    隔着摇摇晃晃的木板门,生怕周中擎看不到她的惨状, 便往旁边的栅栏那边稍稍, 从栅栏的缝隙里往里看。

    见周中擎转身要走, 赶紧喊道:“中擎啊, 你别走啊, 你姨夫知道你回来不知道多高兴呢, 他就是太忙了,没空过来, 你看,他亲手准备了这么些好东西, 让我送过来给你补补身子。”

    “不用。”周中擎面冷心冷,对他这个小姨是半分感情都没有了。

    他不傻,看得出来她今天的打扮有点刻意为之,连他最后的一点仁慈都想利用, 这个小姨认与不认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他继续往屋里走, 温青露只好拔高了嗓门大声喊:“中擎?中擎哪!你听姨说啊, 你不是带了新媳妇回来吗?按着咱们这边的规矩,你是要带她见长辈给长辈端茶孝敬长辈的。我知道你疼她,不忍心看她受这个罪,这不,我跟你姨夫商量着,就不用你们跑这一趟了,我去你们屋里喝也是一样的。”

    周中擎可真是听乐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到时候是不是还要说他媳妇不懂事,居然让长辈屈尊降贵来见她?

    与其这样,倒不如六亲不认,老死不相往来!

    周中擎猛地转身,冷眼打量着他这个小姨,她这个人窝囊没有主见,这么九曲十八弯的馊主意必定不是她出的。

    她这是被人当枪使呢!

    不过人各有志,她愿意当这个傻子他也管不着。

    他绝情地说道:“端茶?孝敬?你们也配?我爸妈虽然没了,但我也会带我媳妇去坟上磕头。至于其他的不相干的人,那就趁早给我走远点,别上赶着自讨没趣!”

    “中擎哪,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是男人,不管你有什么错处,总会有亲眷帮你在外头撑着面子,可你媳妇是女人啊,她要是哪里做的不好,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挑剔呢!你要是不带着她见见长辈,像什么样子?到时候你拍拍屁股走人了,害她留下一世的骂名,不值当嘛。”温青露头头是道的劝说着。

    周中擎半点面子没有给,连话都不回了,直接进屋去了。

    温青露见他油盐不进,只好照着她娘家哥哥出的第二个主意,跑到木板门边上,就那么往地上一赖,坐着呜呜地哭。

    不一会有人路过,好心地问她出什么事了,她也不说,只把身上的伤口露出来,博取同情。

    很快,院子外头的路上就围满了人,这个打听那个议论,闹哄哄的。

    还有人搁那一惊一乍地喊:“哎呦,不得了哎,你男人又打你了?这次是为了什么啊?”

    温青露不回答,继续低头呜呜的哭。

    不一会,温卫民的儿子跑了过来,假意劝她:“小姑,你在这哭有什么用?他周中擎翅膀硬了,心也狠了,就是不肯上门认亲了,你能拿他怎么样呢?我也知道,姑父被人议论,抬不起头做人,所以才拿你出气,可你也不能到人家门口哭啊。你以为你哭上一哭人家就认我们了?不可能的我跟你讲,你这样反而是把姑父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温青露也觉得丢人,哭得更大声了。

    有了她侄子的挑唆和拱火,乡亲们对周中擎的意见很快汇聚成了风浪,民怨沸腾。

    温青露恰到好处地说道:“哎,你们别骂我家中擎,是他媳妇太娇气了,离不开他,这不,睡个午觉都要他陪着,他哪里有空出去走亲戚呢。再说了,人家可是专家,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是我太不识好歹了,不该来丢这个人现这个眼的。”

    她抹了把泪,扶着她侄子起来,一瘸一拐的,假装要回去。

    就在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走了过来,她穿得特别破旧,身上打满了补丁,腿还瘸了,走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格外吃力。

    她的到来,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巴。

    有人嫌弃地让开一些,有人忌惮地敬而远之。

    而温青露,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眼泪忽然就挤不出来了。

    她没有勇气跟这个女人对视,视线一再闪躲,连带着身体也不自觉地往后退缩着。

    到最后,愣是被这个女人逼到了角落里,后背硌在了院门口的一株老海棠树上,生疼。

    她有些不安地攥着衣角,还想找个地方继续躲,面前的女人却并不给她机会,而是猛地撕碎了她的衣袖,扯断了她的裤腿,露出她满目疮痍的四肢。

    女人冷笑一声:“嫂,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啊,逆来顺受地让他打你,任劳任怨地做他的走狗。怎么,今天又盯上了你的亲姨侄儿,要败坏他和他媳妇的名声?嫂,你也是女人,你也是有女儿的,你就不为你的女儿想想吗?也对,你怎么会想呢,你连当初拼了命去帮你的人都可以背叛,你眼里只有你那个男人,只有你的宝贝儿子!”

    女人的质问一声急切过一声,竟臊得温青露没有口开。

    她实在是找不到地方躲了,干脆两腿一软,身子一矮,给这个女人跪下了:“东红,是我不好,是我害你被赶出家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可我那也是不得已的,我要是不顺着你哥,我的孩子怎么办呢?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啊。”

    叫东红的女人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所以她的心里毫无波澜。

    她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女人,哀其不幸?不,都是这女人自找的。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不会再为这个女人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但是,她看不惯这些人围攻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媳妇!

    她撇开温青露,走上前去,眼中满是鄙夷和嫌弃。

    她也不跟这群人绕弯子,直接骂道:“你们这一个个的,不是公公扒灰,就是男人跟小姨子鬼混,要么就是某家的媳妇嫌弃男人喂不饱自己,每个月不重样地偷汉子养汉子,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男人弄死了推到河里,大放厥词说是男人打渔的时候自己掉下去淹死的。还有村口的胡麻子,最喜欢偷人家小媳妇的裤衩子,村后的张三,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谁家丢了鸡蛋都可以去找他。更多的我就不一一指名道姓了,我就想问问,你们自家屁股上的屎疙瘩擦干净了吗?怎么好意思到人家门口来指指点点的?你们是老几啊,谁给你们的权利?我劝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巴,给子孙积点德,不然将来有你们哭的时候!”

    东红骂完就走了,哪怕身后洪水滔天,她也ᴶˢᴳᴮᴮ不怕。

    她刚走出去没多远,周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年轻的军官面若寒霜,冷冷地打量着这些嚼舌根的人,视线一扫,吓得不少胆子小的脖子一缩,躲到了后面。

    他要记住今天在场的这些小人,不管今后是发达还是落魄,他都不会给他们任何的好处任何的帮助。

    至于刚刚那个婶子,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好人。

    他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赶紧让英招去把人拦住。

    随后把门彻底敞开,冷笑开口:“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一群红眼病!我媳妇也是你们能议论的?知不知道我们军区的邵政委见到她都要客客气气的?你们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指手画脚,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这么能耐,小鬼子当初来扫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去保家卫国?”

    说着,周中擎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络腮胡子:“你,当初鬼子进村,你把你的姐姐妹妹全都推出去了,自己躲在水缸里,你真以为村里人不知道?”

    “还有你,鬼子给你两个桃就把你乐得找不着北了,给鬼子带路的时候那么积极,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爸妈都被鬼子给宰了,每天晚上你躺在床上有没有问问自己的良心,怕不怕你爸妈找你索命?”

    “还有你,内战的时候可没少帮着反动派干坏事,怎么,新中国成立了,主席们首长们宽大处理,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还嘚瑟起来了?真以为这江山是你们打下来的?真以为自己有资格指指点点?”

    “看看你们家里的救荒粮,看看地里的新稻种,那踏马都是我媳妇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给你们赶出来的,她这么瘦,你们瞎了眼了看不出来吗?还好意思诋毁她,还有脸编排她?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今后不管是谁说三道四,只要让我听见了,我周中擎绝不善罢甘休!”

    骂着骂着,周中擎很有些刹不住车,他甚至抄起了门边的铁锨,准备揍几个龟孙杀鸡儆猴!

    好在安六合已经醒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那一颗暴躁的烦乱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丢了手里的铁锨,不耐烦地吼道:“看什么看?都踏马给老子滚!”

    看戏的人群立马做鸟兽散,英招则领着东红折了回来。

    温青露也没走,任务没有完成,她还不敢走。

    她憋憋屈屈地缩着脖子,跌坐在树下,目瞪口呆地看着。

    等东红被安六合牵着带去了院子里,温青露才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紧追不舍地跟了进去。

    周中擎原本想撵她出去,安六合却阻止了他:“没必要,随她去吧。”

    周中擎松开手,将破旧的门板一摔,再也不肯多看温青露一眼。

    到了堂屋,安六合热情地给东红端了凳子:“大姐,坐。”

    “喊姐就差辈儿了,喊婶婶吧。”东红是温青露的小姑子,姑嫂俩闹掰之前,还是有过短暂的融洽时光的。

    后来……说多了都是唏嘘。

    周中擎跟她是老熟人了,叮嘱英招去看着点小杰,随后也端了个凳子,坐在了旁边:“原来是东红婶婶,差点没认出来。”

    “你这些年不在家,我又老了,当然不认得了。”东红当年接济过周中擎,是他身边为数不多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人,虽然他们是因为温青露才拐弯抹角沾亲带故,但东红是个热心肠。

    后来他去参军,把爷爷送去医院住着,东红也会时不时去盯着点。

    不过这些她都没说,是周中擎有次回来探望的时候,护士告诉他的。

    所以周中擎还挺开心的,难得见到一个顺心的老熟人,不容易。

    他笑笑:“婶,你怎么样?这几年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嫁了那么个男人,一辈子看到头了。”东红的婚事很是叫人唏嘘。

    谁能想到,她这么一个侠义心肠的人,当初居然是婆家用一头带崽的母猪换回去的。

    娘家原本是要钱的,可最终还是贪心不足,看上了人家的母猪。

    母猪多值钱啊,还是带了崽子的。

    要是一次下个二十来只,那就发了啊。

    结果娘家哥哥太懒,嫂子一个人忙里忙外又顾不过来,居然活生生把母猪憋死了。

    剖开肚子才知道,母猪难产了。

    这下可真是亏得哭爹喊娘,吸血鬼娘家不甘心就这么赔了,又闹着要她婆家再给一头。

    她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腿就是拉架的时候被她哥打瘸的。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跟娘家走动过了。

    别人问起来,她就一句话:“我是孤儿,没有娘家!”

    好在她男人还算贴心,可她男人是个瞎子,本来就是因为娶不到媳妇才狠心用母猪换女人的,能帮衬她什么呢?

    为了不让自己生了孩子再多一份负累,东红早就偷摸结扎了。

    这些年过去,熬死了公婆,家里就剩她跟她男人,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听完她的遭遇,安六合很是唏嘘。

    苦命的人各有各的苦法,可想要活得顺心,法子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先顾自己。

    东红感叹道:“我难道就不想要个孩子吗?可是我不能啊,我嫁了这么个男人,等于给自己找了个好大儿,还要上工挣公分养家,我忙不过来啊。”

    “婶,你太不容易了。我这里有些不错的种子,你拿去种着玩玩。”安六合一向有着兼济天下的心肠,再者这个婶子人不错,又是帮过周中擎的,她这个做媳妇的帮着自己男人回馈回馈也是应该的。

    她不光把那些变异的蔬菜种子给了她一些,还把薄荷,党参,当归,天门冬等一些容易种植的中药种子给了她一些。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新品稻种了。

    她问过了,生产队是按家庭总工分排的名次,东红因为家里有个拖后腿的,所以没分到新品的稻种。

    安六合决定帮她一把。

    “我看你们这自留地还算充裕,这些蔬菜草药你就都种上一点,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花钱去买药了。稻种你别跟别人说,到时候他们惦记上了,反而坏事。”说着,安六合去仓库找篓子取种子去了。

    东红很是感激,原本是想拒绝的,可周中擎劝道:“你就收着吧,也不算我白吃了你几顿饭。”

    “你这孩子!”东红满是唏嘘,她知道周中擎是好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她没孩子,不然都不用等他去参军,她能厚着脸皮跟他爷爷定个娃娃亲下来。

    现在她放心了,她很是宽慰:“你媳妇人不错,我看到她这么为你着想,我是真的开心,你爸妈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

    “嗯,我媳妇很好,世上最好的!”周中擎当然知道安六合是因为他才这么大方的。

    所以他心里暖暖的。

    不过东红是个眼尖的,瞅着小杰不太像周中擎的孩子,还是问了问:“你跟婶子说实话,她是不是二婚的?”

    “婶,你这都能看出来?”周中擎没什么好瞒的,不过没人问他也就没必要特地说出来。

    东红叹道:“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吗?你要是早就结婚生子了,能到今天才把人带回来吗?肯定是刚有了着落,立马把人领回来了。也就你那些叔伯舅姨看不出来,一个个挖空了心思想喝你们夫妻的血,哪里顾得上考虑别的。”

    “是,我部队的结婚申请刚下来,怕后面太忙,所以就带她回来了。”周中擎并不觉得二婚低人一等,所以大大方方地介绍了一下两人各自的情况。

    东红听罢,倒是没有什么偏见,她只是有些感慨:“哎,我瞧着你俩挺有夫妻相的,要是一开始就遇上就好了。”

    “没事,好事多磨嘛。”周中擎笑笑,他不是个耽于过往的人。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别人的媳妇了。

    那时候自然是没有别的心思的,他也没想到两人会弯弯绕绕结为夫妻。

    东红想想也是:“你耽误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个媳妇,肯定是十分的珍惜,她守过寡知道人情凉薄,现在有你疼着,也会加倍对你好。这样也挺好的,我看你俩一定可以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嘿,那我求之不得了。”周中擎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腼腆的笑。

    看得东红直乐:“你这傻小子,你这叫傻人有傻福,你媳妇我看了,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女人,你可得好好珍惜。还有啊,你媳妇这么俊,你可得小心点周围的臭男人!我倒不是怀疑她会变心,她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实心眼的,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我是怕那些狗男人趁你出任务欺负她,你可千万悠着点!到了部队,多交些可靠的兄弟,哪怕你出任务了,也要留两个信得过的,帮你照看着点。”

    周中擎想想也是,他媳妇虽然本事通天,可也有使不上力的时候。

    就比如她怀着蕾蕾的时候,修为是极大的被限制住了的ᴶˢᴳᴮᴮ。

    这事他还是今天天快亮的时候才知道,当时他和她刚刚圆房,她才歇了会就懊恼地说道,应该准备点避孕的汤药的,不然要是怀孕了就糟了。

    他还以为她不想怀他们的孩子,很是失落了一阵子。

    还是她看出来他的神伤,才解释了一下怎么回事。

    现在想来,国家正是需要她出力的时候,确实不太适合怀孕。

    可有些事也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要是昨晚真的有了,那他就守着她,等她生了再出任务。

    要是组织上不答应,他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不怕。

    他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婶子,我肯定时刻小心。”

    只听到小心二字的安六合,提着好几个篓子走了进来,好奇道:“小心什么啊?又有人闹事?”

    “没有没有,我跟中擎说呢,坟地那边荒草多,去的时候要小心草里有蛇。”东红赶紧打了个哈哈,有些话说出来给小媳妇听到了不好。

    周中擎也觉得这种事情自己操心着就好,说出来反而伤了媳妇的尊严,便附和道:“回头我拿根竹竿扒拉扒拉再走。”

    安六合恍然,原来说这个呢。

    她把沉甸甸的五六个篓子都塞给了东红:“婶子你等等,我拿件旧衣服给你遮起来,别人问你你就说里面都是石头,捡回去垫院子里的路的。”

    东红连连应好,等安六合进去拿衣服了,又跟周中擎竖了竖大拇指:“你媳妇真仔细!一般人学不来她这细心的劲儿。”

    周中擎与有荣焉:“那可不,我媳妇不是一般人。”

    东红被他臭美的劲儿逗得哈哈大笑,等盖上衣服,周中擎亲自送她出去。

    到了院子外头,东红才小声提醒道:“你媳妇二婚的事你先别声张,咱这的人嘴碎,还爱立牌坊,你看村里几个改嫁的,哪个不是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反正你们也不常回来,要是有人问你小杰怎么不像你啊,你就说孩子像妈,不要跟他们兜底。”

    “嗯,我心里有数,婶子你慢走。”周中擎并不怕这些议论,但他知道东红是好心,所以随口应付了一下。

    瞒是瞒不住的,海岛上就有他们公社的人在开荒,回来了肯定会八卦。

    小杰和蕾蕾既不姓周也不姓安,早晚被人注意到。

    索性就顺其自然,真有人知道了也不怕,他的女人孩子,他还护不住吗?

    他转身,看着窝在院子里满脸哀怨的温青露,视线移开,只当不认识。

    温青露没敢靠太近,没听到东红说了什么,但她看到安六合去仓库拿篓子,还看到了里面满满当当的种子。

    她急了,哭道:“中擎哪,我可是你亲姨,你们两口子能给她那么老些种子,就不能给我一点?”

    周中擎反问道:“我去征兵体检的时候东红婶子帮我照顾过我爷爷,你做什么了?”

    “我……我给你钱你不要的啊!”温青露理直气壮,错的不是她,是周中擎!

    周中擎冷笑:“对,然后再挨顿打,哭哭啼啼跑过来让所有人知道。你那一毛五分的,拿在手里比要我的命还难受!”

    温青露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她委屈死啦,哭着骂他没良心。

    周中擎反问:“我没良心?你的钱我都还你了吧?我可是一分没拿。”

    “你!你!”温青露找不到话反驳,只好打感情牌,“姐啊,你走的早,是我没用啊,不能帮你照顾好你唯一的骨肉,孩子恨我啊,都怨我没本事啊……”

    眼看着这个女人越哭越来劲,大有哭塌长城的架势,安六合恼了。

    她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闭嘴!”

    温青露消停了,两眼放空,傻不愣登地看着安六合。

    安六合不想再由着她闹下去了,便索性给她种下寄居心草,做个恶人。

    她命令道:“回去,把婚离了,男人要是打你,你就报警,找妇联!”

    “还有!离婚之后,去给中擎的姥姥守坟,去她老人家坟前忏悔,你都做了什么恶,造了什么孽,你亲自说给她老人家听!”说罢,安六合冷哼一声进了屋。

    时候不早了,两点四十了,夫妻俩收拾收拾,叫上两个傻小子,准备去上坟。

    因为要去好几处地方,东西有点多,所以两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提着。

    刚走出去不远,就听谷雨急乎乎地跑来说道:“不好了,大伯跟我哥为你的事打起来了,三哥你快去看看啊!”

    周中擎烦得不行,本来不想管的,结果安六合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句,他便改变了主意。

    “也好,我就顺便混个族长当当。”他笑了,还是他媳妇计高一筹。

    第53章 让我妈再生一两个兔崽子

    周甲志跟周聪打架, 说起来是为了周中擎的事,其实还是为了利益,为了钱。

    谷雨跟在后头, 吭哧吭哧地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这事也不知道该怪谁, 我哥是先跟我爸吵起来的,为了我和霜降去海岛的事。他们爷俩你也知道, 经常斗嘴, 当时也不知道大伯在院子外头,所以我哥就说了你和三嫂要给我家新稻种的事。结果被我大伯听见了,他跑过来问, 是不是我家一早就跟你串通好了,一起做戏气他呢, 我哥当然说没有啊, 可是大伯不信, 还用拐棍打人, 我哥那臭脾气, 哪里受得了那个窝囊气, 抄起扁担就跟大伯干仗。”

    这跟周中擎的猜测大差不差,他跟安六合交换了一个眼神, 便叮嘱谷雨去请昨晚的那位太叔公。

    谷雨没有多想,以为她三哥只是找个长辈过来压一压大伯, 便掉头往前村跑去了。

    周中擎领着媳妇孩子,很快赶到了周丙滔家。

    院子里是真的在鸡飞狗跳,看门的大黄狗对着周甲志可劲狂吠,而旁边鸡圈里的公鸡, 则被打架的声音吓得不断扑棱翅膀, 想飞出来。

    加上院子里还有在哭的, 在劝架的,在看戏的,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周中擎站在外面淡淡地看着,等周聪注意到他的时候,周围的人早就自动给周中擎让出了一条道来。

    这里头有不少昨天去周中擎那边看戏的,也有刚刚跟着温青露起哄的,所以这些人有点忌惮周中擎,总觉得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叫人战战兢兢。

    周中擎没跟他们啰嗦,连招呼都没打,径直招呼着女人孩子一起往矛盾的中心走去。

    英招和小杰一左一右抓着他的大手,安六合则神色平静地走在他身侧,这一家四口,那气度,那派头,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很稳很沉得住气。

    到了堂屋门口,周中擎还是没叫这些长辈,只是问了周聪一声:“怎么不打了?接着打,正好我们一家四口没什么娱乐活动,看着乐呵乐呵。”

    周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愤恨地扔了手里的扁担:“我才不想打呢,我还想去小河里捞几条鱼找你和你媳妇做顿好吃的呢。”

    这话不假,周中擎看到了院门口竖着的钓鱼竿和抄网,还有一只木桶,桶里有刚挖的红蚯蚓,钓鱼正好。

    但只能去小沟和野河,有生产队负责的河不行。

    他自来熟地进屋,搬了几张凳子出来,自家媳妇先坐下,然后才是他自己。

    夫妻俩一人搂着一个孩子,半点不把自己当客人,可把这些看戏的人看傻了。

    心道这外头做了大官的就是不一样,反客为主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其实,周甲志心里是不痛快的,这么多人看着,这老三不叫他就算了,老三媳妇也不把他当回事,他的面子往哪搁?

    可他有求于人啊,还惦记着那稻种呢,所以也发作不得,自顾自气得肝疼,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周中擎也不管他,扯了个不相干的话题:“说起来,咱们周家庄在永安公社也是个大庄子,光是生产队就九个,能赶上别人家三四个村子加起来的人数了。可咱周家庄在公社的排名居然是垫底的,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怪这洪水,这么多良田全都淹了。”周甲志不乐意了,他可是周家的族长,周中擎这小子张嘴就拿整个周家庄来打压他的威严,他可不得把面子找回来?

    周中擎知道他会狡辩,也不搭理他,只问周聪:“没记错的话,去年咱们周家庄排名也是垫底的吧?”

    “啊……嗯,早两年是按照总产出排的,前年开始,就按照人头均摊之后的单位产出排了,咱们周家庄就再也没出过别的名次。”周聪也觉得丢人呢。

    周家庄可是十里八乡有名有姓的大庄子,早年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就属周家庄的地最好,良田的比例高达百分之七十。

    可没用啊,别的村里的人勤快,踏实,为了赶超他们周家庄,不断地挖边,垦荒地,还填平了不少沟沟坎坎。

    很快就把他们甩在后头了。

    就连现在村里的男人说媳妇,都比别村的男人矮ᴶˢᴳᴮᴮ一个头。

    别提多丢人了。

    周中擎看了眼周甲志,等着他反驳。

    果然,这小老头子满肚子的借口,他气得用拐棍敲地:“这还不是怪咱们村的青壮年全都跑出去了?别的不说,就大旺你家摊派到的田亩,居然托付给诸葛鸣家里照料,人家到底不是周家的人,会好好给你照料吗?类似的事情还不少呢,张家的儿子去海岛开荒了,田亩就给邻居照看,王家的婆媳也走了,留下家里的男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根本没有力气干活。”

    周中擎冷笑:“是吗?那我们把段叔请过来,问问他咱们村的青壮年留乡比例是不是公社垫底的。”

    这可不经问啊,谁不知道周甲志是在死鸭子嘴硬呢,真要是老段过来掺和一下,他这张老脸就捡不起来了。

    可周中擎本来就没打算给他留脸,便默不作声地看向了周聪。

    周聪多机灵的一个人,赶紧撒丫子跑出去了,在院门口推上自行车,去请老段过来。

    周甲志想阻止也是来不及了,气得面色铁青,骂周丙滔蠢货,也不拦着点。

    周丙滔这些年一直当他大哥的狗腿子,一时半会还真改不了浑身的奴性,立马叫霜降去追周聪。

    可霜降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小娇娇,早就在院子里打起来的时候躲着哭去了,这会儿红肿着眼睛,走路都一步三晃的,哪里追得上骑车的周聪。

    才到门口,便看到谷雨领着太叔公那一支的周家人过来了。

    老人家似乎早有预料,还叫他儿子把村里另外几个八·九十岁的老头儿都喊了过来。

    自古以来,乡土人情讲的就是一个情字,这情,无外乎亲情,友情,乡情,人情。

    所以这种时候,想息事宁人的做法就是把村里的长者们请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一般而言,不管打得多狠,吵得多凶,一旦长者出面,尤其是还是好几个长者一起来平息事态的时候,打架双方都要夹起狼尾巴,俯首帖耳,时刻牢记温良恭俭让的祖训。

    所以,周甲志瞬间就凶不起来了,还特别有眼力见儿的,亲自去搀着太叔公。

    周中擎自然也是站了起来,以示尊重。

    安六合则招呼着两个孩子,跟她一起,把板凳端过去给这几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坐。

    英招刚把板凳放下,太叔公就摸了摸他的脑袋瓜,豁了牙的嘴巴动了动,听不懂在说什么。

    他儿子点点头,跟英招说道:“好孩子,赶紧把你弟弟带走,躲到大人后面,万一等会打起来,你们就往屋里钻。“

    英招乐了,他可喜欢看人打架了。

    不过他还是顺从地应了一声好,随后牵着小杰的手,往堂屋门口去了。

    安六合转身的时候,也被喊住了,这回她听清楚了,太叔公说的是:让你见笑了孩子。

    安六合拍拍老人家的手以示宽慰:“事情早晚要解决,没什么笑不笑的,大家都好好过日子最重要。”

    她转身离去,老人家认可地点点头,跟他儿子说了句什么,他儿子应道:“放心爸,我有数。”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张罗着让几个老人坐下,刚聊了一会,周聪也带着老段来了。

    老段没想到这么大的阵仗,从后车座下来的时候,还有点脚不沾地的不真实感。

    他可好些年没看到哪家能出动这么多老寿星了。

    他到底是做村支书的,这点嗅觉还是有的,当即感叹道:“你们老周家要变天咯。”

    周聪也猜到了,不过他本来就跟他大伯不对付,也乐意看到他吃瘪。

    便笑道:“是要变一变了,我可不想整天挨打。”

    老段叹息着往院子里走来,视线对上周中擎那老鹰一般的双眼,顿觉压力山大,好在他身边的小媳妇嘴角噙着笑,看着很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走上前去,跟几个老翁打了招呼,随后应下周中擎的邀请,也坐下了。

    周中擎也不说那些没用的,只客气地拜托他,把这几年周家庄的人口流动数据说来听听,再对比对比公社其他几个自然村的。

    老段虽然没带文件,可他心里还是有本账的,便头头是道地列举起来。

    “我们周家庄的男劳力是最多的,青壮年劳力的占比也是最多的。但是,我们周家庄的懒汉更是多得令人发指!以往还能靠着大面积的良田,把人家外村的闺女骗过来当牛做马,可现在不行了!公社要搞排名,自然村要搞竞争,村里的生产队也要互相比拼,躺在祖宗留下来的田亩上是前进不了的!旧中国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农村人落后就娶不到媳妇,这还用我说吗?”

    老段果然是个老干部,张嘴就是训人的架势。

    原先还在死犟的周甲志,这时候也哑火了,他哀怨地盯着老段,心说这个老东西肯定也跟大旺串通一气了,要打压他,让他抬不起头做人呢!

    直到这时,他的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想着周中擎也就是摆摆架子,下一下他的面子,等事情过去了,他还是他的周家大族长,教训小辈还是天经地义的。

    没想到,周中擎居然话锋一转,道:“是啊,咱们周家庄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想必是有些当生产队长的,当族长的,当一家之主的,没有做到带头示范的作用。段叔,我想问问,我提到的这些人,他们的家庭产出数据怎么样?漂亮吗?还是拖后腿了?”

    “九个生产队队长,只有三队队长和七队队长的排名进了全公社的中游,剩下七个,都是一样的货色。至于你说的什么家族族长嘛,那更是气死我了,光是今年上半年,就发生了十几起族长侵吞族中小辈土地的事。这些人啊,不想着辛勤劳作,整天就想着偷别人家的,坑别人家的,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出息吗?至于什么一家之主,那村里的懒汉哪个不是一家之主了,打光棍的就他自己,自己就是自己的主人,不打光棍的,那就整天走街串巷,不务正业,指着家里的老婆孩子老头娘把他当祖宗供着呢!”

    老段越说越气,原本是来主持公道的,说着说着就成了生产队的批.斗大会。

    在场不少人都被说中了,纷纷避开周中擎和安六合的视线,看天,看地,装无辜,要么就干脆悄默声地溜了,免得等会被老段点名。

    周中擎收回视线,安六合恰到好处地开口:“怪不得这一路看来都是良田,产出却低得可怕,这么看来,我的新稻种也帮不上大家什么了,因为别的生产队也分到了嘛。咱们周家庄想迎头赶上,还是得从思想上抓起,从人性的懒惰和好逸恶劳上根治。这就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表率,作为大家参照的榜样。”

    老段听着原本是不大高兴的,爷们儿说话呢,她一个女人家插什么嘴,可一想到人家的身份,也就不敢提出什么异议了。

    尤其是周家的老太公都没有打断她的发言,他一个外人就更不合适了。

    他静静地观察了一下,这几个老头的反应居然出奇的一致。

    不免有些庆幸,还好他没有自作主张呵斥这个安专家,不然的话,他也少不得要成为周中擎的眼中钉了。

    他是个人精,闻弦音而知雅意,便应道:“是这个道理,既然今天村里的大家长们都在,那咱们就好好讨论讨论,在年轻一辈里找个能挑起大梁的领头羊!”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大半都意识到了其中的深意,纷纷看向了周甲志,有的等着看他的笑话,有的在同情他。

    还有的神色平静,谁担个族长的虚名不重要,有实打实的好处给他们才是最关键的。

    而这个好处,安六合自然是准备好了。

    她笑着开口:“段支书说得在理,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倒是有个提议。”

    老段好奇地看向周中擎,见周中擎低头温柔地打量着这个女人,眼里满满都是宠爱的笑,他便把话茬接了过来:“你说。”

    “既然是给生产队当榜样,那自然要考考这个领头羊生产劳作的本事,所以我提议,大家可以先提名候选人,晚上我会准备好考核的项目,当着大家的面,真材实料地比一比,优胜劣汰嘛,这才符合咱们国家向前大步跃进的大追求。”安六合瞧着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去上坟要紧。

    反正事情已经铺开了,比赛的道具还要准备准备,一时半会也急不来。

    老段跟几个老翁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提议道:“今晚就算了,我看不如明天早上吧,今晚公社的巡回电影播放小队到咱们村来,要放三毛流浪记呢,地点还在晒谷场那边,大家记得去看啊!”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散场的时候,安六合被太叔公叫了过去,跟其他几个老头都打了招呼。

    随后才跟着周中擎,领着孩子往坟地去了。

    周家的祖坟在ᴶˢᴳᴮᴮ村后的一条大河边上,身后是山,身前是河,货真价实的依山傍水,难怪老陶家闹死闹活地要把女儿葬在这里,这是风水宝地啊。

    要是八荒看到了,指定能侃侃而谈,说出很多的好处来。

    她看着刚填上的一块新土,猜测这里就是之前陶二丫下葬的地方,周中擎见她有意绕开,便牵着她的手,直接踩了上去:“你也太客气了,人都迁走了,你还让着。”

    “我是怕一脚踩进去踩不实。”安六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谦让呢。

    男人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她才不让呢。

    周中擎恍然:“那你走这边。英招,小杰,过来,都从这边。”

    又往前走了十来米,便是两座合葬的大坟。

    面前的是他爸妈的,周中擎还是告罪一声,领着媳妇孩子先去了祖辈的坟前。

    摆上供品,点上纸钱,周中擎牵着安六合的手,两人再一左一右牵着孩子的手,齐齐跪下。

    “爷爷,奶奶,我带着媳妇和孩子回来看你们了。媳妇很好,叫安六合,他就是我们周家唯一的媳妇,我会跟她好好把日子往前过,往好了过。你们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也请你们多多保佑她和孩子们,没病没痛,没灾没祸,长命百岁。”

    说完,周中擎又磕了三个头。

    安六合也磕头:“爷爷好,奶奶好,我是中擎的媳妇,我叫安六合,从今往后,我会爱他护他尊他敬他,不让他再孤单一人。也请你们多多保佑他,不论大小任务,一定要平安归来,别抛下我和孩子。”

    说到这里,安六合眼中带泪,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英招和小杰也很动容,小孩子家奶声奶气的,一个说一定要保佑爸爸妈妈走到金婚以后,一个说一定要保佑他们一家五口全都好好的。

    朴实无华,但真情实意。

    祭拜完,小杰替蕾蕾也磕了三个头,道:“妹妹还小,没来,我替妹妹叫一声太爷爷太奶奶。”

    英招补充道:“蕾蕾小,还不会走路呢,等她会走路了,我们再一起来。”

    风从远处出来,将小孩子稚嫩却纯真的心愿吹向了高空。

    墓两侧的青松晃了晃粗壮的身躯,像是在点头应喏。

    两大两小拜了又拜,这才起身折回另外一座合葬墓前。

    墓前同样栽了两株松树,青葱茂盛,似乎并没有被之前的洪水影响到。

    安六合摆上供品,周中擎点燃纸钱。

    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心意不变,虔诚如旧。

    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四点了。

    日头有些西斜,好在眼下是夏天,六点半之后才天黑。

    两大两小又赶去了外祖家,给姥姥姥爷尽一尽哀思,说一说喜事。

    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温维新,周中擎只当没看见,领着媳妇孩子直接擦身而过。

    温维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可那几道背影写着明明白白的抗拒,他要面子,也就闭了嘴。

    低头赶路,去温青露那边劝架。

    温青露在闹离婚,这可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他这个做大哥的当然要管一管。

    真要是离了,他这老脸往哪搁?

    以后人家议论起来,会说他们温家出了弃妇,一定是温家的女儿不好,诸如此类。

    他还有女儿没出嫁,正说婆家呢,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由着温青露胡闹。

    谁想到,到那的时候,温青露居然把派出所的人都喊过去了,村里的妇女主任好心劝和,却被温青露抄起菜刀追着撵,一路逃到村口,见着温维新了,才松了口气。

    “不好了老温,你家青露中邪了,我不过是劝她多为孩子着想,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离婚了,结果她就追着要砍我,可把我吓死了。”妇女主任惊魂甫定。

    温维新心中一惊,赶紧过去劝架,不一会就重蹈覆辙,也被温青露撵出了村子。

    于是这一晚,人们震惊万分,那个逆来顺受的温青露,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嘴的温青露,居然在闹离婚!

    天色太晚了,公社婚姻登记处下了班,她就索性背着包袱拿上户口页,跑了。

    问就是一句话,不过了!

    *

    安六合和周中擎刚到家门口的路上,就看到周聪提着个桶扛着钓鱼竿,嬉皮笑脸地迎了上来。

    “看看,都是好货。”他得意洋洋地抓起一条大白鲢,一脸的骄傲,“老三,你看看,起码得有个五六斤吧?”

    “你钓的哪里的?”周中擎没他这么天真,村里的河流大多是生产队的,私钓是违规的。

    周聪却没当回事,道:“就村口的啊,哎,怕什么,反正是诸葛鸣那队的,他爸是生产队长,还能跟你计较几条鱼?”

    周中擎冷着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别说了,给我。”

    “哎,你干嘛去啊!”周聪没想到,老三居然不领情。

    他看着正在开门的安六合,埋怨道:“我好心好意,怎么又生气了。”

    “你这不是害他吗?私钓别家生产队的鱼,以后几张嘴都说不清。”安六合也觉得这周聪的聪明劲儿用错地方了。

    该聪明的时候简直蠢笨如猪。

    她把孩子领进院子,收拾收拾,准备做晚饭。

    周聪一看到她往厨房跑,就馋得流口水,又想起了中午吃的那道炝黄瓜,还有那小青菜,那叫一个鲜脆水嫩。

    他厚着脸皮跟了进来:“我帮你剥蒜。”

    “你倒是学精了。”安六合笑了,这下不说男人不能进厨房了?

    周聪讪笑着,抓了一把大蒜头去外头收拾,边收拾边嘀咕:“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挖来的红蚯蚓。”

    “不可惜,你以为他干什么去了?这鱼都没劲儿了,还回去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安六合系上围裙,去后院抱柴火。

    周聪好奇问道:“那他做什么去了?负荆请罪啊?不至于吧?诸葛鸣要不是跟他混,能有今天的成就?吃他家几条鱼咋的了?”

    “你这思想就不对,人诸葛鸣可是靠自己爬上来的,这跟他们关系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要是人人都跟你这样公私不分,咱们国家还能好吗?”安六合真是无奈,这位老哥是不是在村里豪横惯了。

    这都觉得没什么,看来今天还是挨打得不够狠。

    周聪不高兴地撇撇嘴:“以前我也钓啊,诸葛鸣家里什么也没说。”

    “你还好意思说?”安六合惊呆了,这不是挖坑给周中擎跳吗。

    等周中擎回来,她一定要让他把周聪之前吃掉的鱼一起算上,赔钱填账。

    她正担心呢,周中擎回来了,鱼也带了回来,进了院子,二话不说就赏了周聪一记飞踹:“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哥啊,啊,正事不做,倒是不忘给我闯祸!谁给你的胆子!”

    周聪被踹得满院子狂奔,捂着屁股求情:“哎,老三媳妇,你还管不管你男人啊,他要谋杀亲哥啦!”

    安六合去灶膛添了把柴,掀开锅盖看了看,水还没开,便擦了擦手出来看戏,她落井下石道:“踹几脚死不了的,你就老实点,让他出了气就好了。”

    “哦。”周聪不跑了,站在那里,硬生生挨了几脚,委屈地看着安六合,“老三媳妇,你不厚道,咱们这的媳妇都是劝架的,就你不一样,你劝我挨打,你说你怎么这么可恶呢。”

    话音刚落,周聪又挨了一脚,这下连埋怨都不敢了,窝窝囊囊地看着周中擎:“好好好,我不说!不就是吃了点鱼吗,我给你做工补偿你好吧?”

    “也行,你明天就去岛上,我是不能留你在村里败坏我的名声了,你给我现在就去收拾,带上你两个妹子一起!”周中擎怒了,这么下去,他清清白白的一个军官,要被周聪祸害成土匪头子了。

    说他六亲不认他坦然无惧,可要是说他私吞公家财产,偷吃别家生产队的鱼,那他可就太生气了,他不做这个冤大头!

    当即修书一封,让周聪明天带给诸葛鸣,让诸葛鸣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账羔子。

    周聪不学无术,还不认字,被周中擎一顿忽悠,居然相信了他“拜托诸葛鸣给你安排个轻松差事”的谎话。

    一边咽口水,一边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信在周中擎这里留着,等明天早上再给。

    等周聪走了,周中擎才收住了怒火,往厨房来了。

    英招在烧火,安六合在杀鱼,小杰蹲在地上,小爪子剥着周聪丢下的大蒜头。

    周中擎那颗暴躁的心,瞬间就宁静了下来。

    他站在门槛那里,嘴角止不住上扬:“媳妇,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什么?还不是图个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这辈子可算是圆满了。”

    “这就圆满啦?爸,你得有点追求,起码让我妈再给你生一两个小兔崽子,也让你尝尝洗尿布的滋味。”英招蔫坏蔫坏地拿他寻开心。

    周中擎老脸一红:“小孩子懂什么?洗尿布有啥难的,我回去就给蕾蕾洗。”

    以前是没有正当理由,现在好了嘛,他也是蕾蕾的爸了,洗个尿ᴶˢᴳᴮᴮ布天经地义。

    就当练手了。

    安六合被这爷俩臊得耳根子滚烫,菜刀一扔,不管了:“让你们贫嘴,这鱼我不做了!”

    周中擎哈哈笑着,走过去把鱼连砧板一起抱去了水井那边。

    他还不舍得看他媳妇劳累呢,便让安六合去把煤油灯点上,拿过来让他借个光。

    安六合把灯点上,看着男人蹲在井台边上认真刮鱼鳞的侧脸,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周团长,这鱼就交给你了,我去弄些玉米棒棒,秧苗,山药什么的出来。”

    “行,你去吧。”他知道她是要准备明天考核的道具。

    玉米棒棒,大概是考验手动脱粒的速度。

    秧苗嘛,那就是考验插秧的速度。

    山药的话……嗯,山药估计是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怎么应付汁水带来的瘙痒。

    他媳妇虽然神通广大,可要是想无中生有,损耗还是挺大的,所以他特地把院门锁上,免得周聪咋咋呼呼的过来,打断他媳妇的正事。

    安六合进了东屋,从窗口看了眼煤油灯光笼罩下的男人,笑着提醒道:“你记得把鱼剁两段,一半做香辣的,一半做糖醋的。”

    “糖醋的?那我不会啊。”周中擎回头看着她。

    皮肤白皙的女人站在窗口,身后是烛光微弱的黄色光晕,这一幕真有种等待夜归人的感觉,周中擎看得心里一热,恨不得丢下手里的刀和鱼,让他的心和身体都回归她的身边。

    安六合见他傻愣愣地盯着自己发笑,面上一热,咬了咬嘴唇,道:“那你就做香辣的,糖醋的等我来。”

    “好。媳妇你可真好看。”周中擎顾不得被孩子们听到了,这可是他发自肺腑的赞美。

    他真想现在就上床休息,一种别样的休息。

    他大胆地露骨地打量着他的女人,窗口的女人臊得不轻,嗔怒地白了他一眼,一扭头,躲起来了。

    逗得他哈哈大笑,杀鱼的动作都跟着轻快了不少。

    安六合很快准备完,周中擎的香辣大白鲢也做得差不多了,另外一口锅里是刚做好的玉米粥。

    等他把鱼盛起来,才说道:“诸葛鸣的老子是个实在人,这条鱼只收了我五毛钱,以往周聪吃掉的那些,加起来也就收了十块,怕别人以后说嘴,还特地叫上村支书一起做了个见证。今后这事就过去了,只要周聪不乱来,咱们就不跟他翻旧账。”

    “好。”安六合从善如流,既然事情已经摆平了,那确实不该抓着不放了。

    周中擎把锅刷干净,战场留给他媳妇。

    安六合把没用完的朝天椒放回碗里,拍了生姜大蒜,把后半段大白鲢切段儿,花生油下锅,丢进生姜大蒜爆香,随即把大白鲢也倒了进去。

    翻炒几下,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便赶紧催促周中擎去收衣服。

    周中擎收了衣服周聪也来了,一个劲地拍门:“哎呀,让我进去嘛,我不白吃你们的,我带了一瓶二锅头呢。还有一篮子韭菜,三个鸡蛋,快开门呐老三,我知道你在里面。”

    周中擎过去开了门,周聪一溜烟跑到了厨房,香到两眼放光。

    可等他看到安六合在往锅里放糖的时候,他又吓跑了,去堂屋围着那盘香辣口的,忍不住想伸筷子。

    周中擎拍了一下,他才老实了:“尝一口都不行,切。”

    周中擎嫌弃得不行:“有你吃的,急什么?再急干脆别来了。”

    周聪赶紧求饶:“不急不急,我等。”

    周中擎不放心他,把英招和小杰叫了过来,盯着,跟防贼一样的。

    随后拿起篮子里的韭菜,去井边处理。

    开饭的时候,周聪已经口水直下三千尺了。

    原本他是对那盘子糖醋鱼敬而远之的,可他发现,周中擎吃居然得有滋有味的,两个小孩也赞不绝口。

    他忽然有点心痒,舔了舔嘴巴,伸出了筷子。

    却被安六合一筷子拍在了手背:“说多少次了,用公筷。”

    “你不是吧,这么讲究,那老三没用你怎么不说?”周聪气死了,怎么总是针对他啊。

    安六合的理由合情合理:“他是我男人,我跟他不分彼此,我跟你可不熟,你用不用公筷?不用我可撵人了啊。”

    周聪赶紧投降:“好好好,我用公筷,用公筷!”

    什么人啊,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啦!

    可是还真别说,这糖醋鱼可真好吃。

    入口微甜,甜中带酸,嚼上一口,酥脆香滑,绝美。

    他没忍住,连着吃了好几块。

    安六合嫌弃得很:“你给我孩子留点。”

    “嗯嗯,留的留的。”周聪只得去吃韭菜炒鸡蛋,唔,怪了,平平无奇的食材,怎么到了这个女人手里,就这么香呢?

    他刚想说让安六合教教谷雨,安六合就白了他一眼:“韭菜鸡蛋是你三弟做的。还有,想吃自己学,没长手吗?”

    啊?

    周聪委屈死啦,要自己学啊。

    真讨厌。

    可是这饭是真的好吃,先不管了,吃完再说,再喝一口小酒,美得冒泡。

    吃完周聪自动自觉洗了碗刷了锅,进来一看,人家小俩口正亲嘴呢。

    便识相地退了出去,打着饱嗝走了。

    周中擎出去关了门,回来到院子里帮忙给俩小子冲澡。

    等孩子们去西屋睡下了,他才折回院子里,拿起毛巾帮他媳妇擦背。

    他厚颜无耻地亲了口媳妇的脸蛋,笑道:“躲什么?刚才是谁说的,跟我不分彼此。”

    第54章 我听你的(一更)

    烛光摇曳, 暖黄色的光晕里,两个灵魂随着身体的接触而靠近。

    常言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已经陷入爱情里的两个人, 压根没有心思琢磨情从何起。

    夜风从窗口进来,卷走了燥热, 随着雨点的落下狼狈而逃。

    雨声阵阵, 情话声声,与彼此的呼吸应和,与屋后的蛙鸣合奏。

    第二天一早, 周中擎又是精神抖擞的,早早起来张罗着做饭喂娃。

    英招和小杰睡得早起得也早, 两个皮猴子, 对于这种乡下环境没什么不适应的,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身边熟悉的孩子不多, 两人又得了爸爸的叮嘱不敢出院子野, 所以玩来玩去, 也就是泥巴好玩。

    刚刚下过雨的院子里,遍布大大小小的水坑, 兄弟俩光着脚丫子在里面蹦来跳去,很快就弄得一身泥泞。

    周聪提着一篮子豇豆过来的时候, 猝不及防被追着狂奔的兄弟俩来了个前后夹击,也跟着噗通一声,倒在了泥地里。

    瞬间玩心大发,顾不得捡起地上的豇豆, 双手掬起一捧黄泥汤, 追在两个小崽子后面要报仇雪恨。

    周中擎听到那狂野的笑声, 不满地出来骂了两句,周聪顶着一脸的泥巴糊糊嘿嘿傻笑着:“你文明点,小心你媳妇嫌弃你粗鲁。”

    “老子就是个粗人,你给我小点声,听到没有!”周中擎手里举着炒菜的铲子,恨不得给他丫一下子。

    周聪看着他那怒目金刚的样子,脖子一缩,老实了:“行行行,我当哑巴。”

    等周中擎进了厨房,周聪才蹲在角落里跟英招嘀咕道:“你妈是不是还没起床?”

    “对啊。”英招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个伯伯。

    周聪领会精神,坏笑道:“啧啧啧,说不定明年这会你们又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咯。”

    英招倒是挺乐意的,趁机往他脸上抹了把泥,笑着跑开了:“那你可得准备好份子钱,满月酒啊,百日宴啊,周岁啊,你跑不掉的。对了,年底蕾蕾就一周岁了,你跟着去了海岛,少不得要表示表示,你可以现在就琢磨起来。我爸眼里我妈大过天,你哄好了蕾蕾就等于哄好了我妈,哄好了我妈,我爸就是再不待见你,起码还是能让你蹭点饭的。”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才几岁,鬼精鬼精的!你过来,你快说,蕾蕾哪天生日?”周聪真没想到,这小子连玩的时候都不忘帮他爸妈秀恩爱。

    可羡慕死他了。

    他家那口子,哎,说多了都是泪。

    周聪抹了把脸上的脏污,也捧起一滩子软乎乎黄了吧唧的泥巴,追了上去。

    英招回道:“你记好了啊,我就说一遍,我爸六月初九你知道的吧?我妈九月初六。我们三个,我生日最早,六月初六,小杰九月初九,蕾蕾十月二十八。记住了啊,都是农历,咱中国人,不玩洋人的公历,每年都不一样,不好记。”

    “呦呵,你们这一家五口,生日还分布得挺均匀嘛?只有蕾蕾一个人是十月的?那感情好,我先准备你和你爸的得了。”周聪算了算日子,哎呀,今天已经是农历四月十四,阳历六月五号,那不是快了吗?

    最接近的,还是英招的生日。

    周聪想到今天就要被撵去岛上了,便琢磨着到岛上再准备,不过他还是问了问英招:“臭小子,你喜欢什么,二伯先给你把礼物准备着。”

    “我?”英招想了想,他这些年生日都是主人陪他过的,每次都会给他做一份美味ᴶˢᴳᴮᴮ的鲜花饼。

    所以他老实不客气地回道:“鲜花饼,你会吗?以前都是我妈给我做的,你要是想学,可以等她醒了问问。”

    “那我怕是来不及了,你妈到现在都没起来呢。”周聪可不想学做饭,他琢磨着送点别的算了。

    英招无所谓地丢下手里的泥巴:“随便你,反正我最爱鲜花饼,你要是送我点什么别出心裁的小玩意儿,也不是不行,总之是你的一份心意嘛。”

    “这还差不多。”周聪笑着进了厨房。

    不玩了,蹭完这顿饭他就该走了,他跟周中擎说了一声:“谷雨和霜降我都带走,那我老婆孩子怎么办?你也知道,我弟还没对象呢,家里没了我们三个帮衬,总归是有点不放心。”

    “那是你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周中擎才没空什么都管呢。

    带走谷雨和霜降本来就是他媳妇的意思,至于周聪,他是觉得留下来是个祸害,干脆带走。

    其他的,他没空过问。

    周聪蹲在门槛那里发愁:“哎,算了,反正周海还在学电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找媳妇可以晚上两年,不急。就是我媳妇和孩子……”

    “你要是在海岛混得好,到时候可以接过去。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别指望我给你走后门,一切看你自己。赶紧回去换身干净衣服,你这个样子,可别把我的碗弄脏了。”周中擎看着泥猴子一样的周聪,嫌弃得不行。

    周聪已经被锅里的早饭馋得流口水了,立马撒丫子跑了回去。

    再来的时候,谷雨和霜降也跟着了。

    他吃完早饭抹了把嘴,拿起周中擎给他的信,带着两个妹子走了。

    临走时,谷雨想跟安六合告个别,可安六合被周中擎折腾了一晚上,这会儿睡得很沉,根本起不来。

    谷雨只好依依不舍地走了。

    上午十点半,安六合才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醒了。

    她猛地惊坐而起,想起今早要进行的比赛,懊恼地捂着脸,糟了,睡过头了。

    等她着急忙慌换上衣服到了院子一看,周中擎正在参赛呢。

    原来他见她一时半会醒不来,便直接找了老段,让老段来主持比赛了。

    村里胆子大的,或者有进步心的有追求的一些年轻人,都跑了过来比赛。

    其中还有几个女同志,老段原本想撵她们走的,说古往今来就没有女人当族长的先例。

    可周中擎却把她们留了下来。

    他说道:“谁说女人不能当族长了?我看不光可以当族长,当村长,还可以当乡长,当公社书记!新中国的各界各层,都可以有女性领导,都可以有女性领头人。段支书,你也是当干部的,意识形态可不能出问题啊!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难不成咱们这些下里巴人比主席还英明?”

    老段被他怼得没口开,只好点头:“那就一起比试吧。”

    安六合出来的时候,已经比完了。

    老段正低头统计得分,安六合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东红,笑着点了点头。

    统计结果出来,整个周家庄一共十一个大家族,过来参与族长选拔的一共九家,最终有两家是女同志胜出了,其余七家因为没有女同志参赛,新任的组长依旧是男同志。

    周中擎毫无意外,当选了周家最新的话事人。

    院子里外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周中擎却因为身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而回眸。

    笑意在眼中荡漾,他转身,搂着刚刚睡醒的女人,把人摁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随后抓起了她的手,高高举起:“谢谢我媳妇的提议,谢谢各位乡亲们的见证,从今往后,我一定会跟我媳妇一起,带领周家把日子红红火火地过下去。”

    人群又扰攘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周家的人留了下来,一个个地引颈期盼,等着安六合昨天许诺的好处。

    安六合晚上就准备好了,她折回屋里,把几桶稻种取了出来:“按照工分来领,只算今年的,因为数量有限,所以一千个工分可以兑一两种子。”

    她算过这笔账了,一个成年劳动力,正常劳作一天的工分是二十分,一千分就是劳动五十天的量,今年才过去四个多月,按四个月算,那就是百二十天,她不介意凑个一百二十五天,这样一个正常的不旷工的劳力,就可以兑换二两半的稻种。周家是大家族,一共五百来口人,除去老弱病残不做工的,也还有三百多个劳动力。

    所以她起码要准备八十斤左右的稻种。

    为了防止有超出预期的情况,所以她还是往多了准备的,一共一百斤出头。

    她找老段要来记工分的账簿,周中擎在一旁负责称重。

    周家的老老少少们,对这个睡懒觉的媳妇是很不满的,可看到新稻种,他们有再多的意见也只好憋回了肚子里。

    领完稻种,才敢去外面的路上嘀咕两句:“这种女人有什么好的?好吃懒做得很呢!听说饭是大旺做的,衣服是大旺洗的,睡觉睡到十点半,可真不害臊!大旺娶了他,跟娶了个奴隶主一样,啧啧啧。”

    东红正在路边跟人说事,闻言直接走上去开怼:“说什么呢你们?这么喜欢打抱不平,那别要人家的种子啊!又拿人家东西又要碎嘴,可把你们能耐坏了!真是可笑,想想你们自己吧,哪个不是嫁人之后要操持一大家子的家务,饭是你们做的,衣服是你们洗的,孩子是你们生你们带的,男人只管洞房的时候哆嗦一下子,就可以让你们当一辈子的奴隶,你们还当是福气呢!怎么,现在安同志不跟你们一样任劳任怨当奴隶,你们就不乐意了?有时间在这里当个红眼病,不如回家跟你们的男人算账去!臭不要脸的一个个的,再嚼舌头就把人家的种子还回去!”

    这群大妈媳妇被东红骂得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跑了。

    东红气得不轻,又追在后面撵着骂了一路。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仅仅是这一顿唇枪舌剑,将会在周家庄掀起怎样的波澜。

    人心一旦有了松动的迹象,那就会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察觉到曾经的一切是多么的荒唐。

    于是不久后的扫盲班上,妇女同志成了主力军,今后的相亲市场上,慢慢也有了男人要干家务活的要求,这些都是润物细无声的,一点点改变来的。

    而眼下,亲手推动了这一切的当事人们,却毫无察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安六合都是个从不理会别人闲言碎语的人。

    她依偎在她男人怀里,看着多出来的五十斤种子,目瞪口呆:“怎么会多这么多?你们周家庄果然懒人多啊。”

    “那就分给别的家族吧。”周中擎今天可是引导了一个大变革,哪个老古董舍得交出权利呢?

    可再舍不得,也拗不过他一个团长加他媳妇这个海岛来的神秘专家啊。

    现在正好,把这些种子送给那些老头子们,当做安抚人心的一剂蜜糖吧。

    当然,答应给周丙滔家的也没少,至于周甲志,则是因为他是前任族长的缘故,也分到了一点点安慰性质的稻种。

    可比起周丙滔得到的,那可太少了。

    周甲志不开心,来找周中擎诉苦,周中擎反问道:“谷雨是你打的吧?周聪也是被你打过的吧?当年我爸妈死了,是你带着人来我家搬走的家具和粮食吧?你还伙同我舅舅姨夫一起来吞我家的东西。我爸的赔偿金,我妈的抚恤金,你们是一个子儿也没给我留啊。至于国家安顿烈属的职位,也被你安给你自己了,现在你老了瘸了,干不了了,又把砖厂的工作让给了你儿子。你们这群人全都趴在我身上喝血,怎么有脸来问我要这要那的!”

    周甲志听完连连后退,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周中擎:“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根本没有的事儿,你别听别人挑唆。”

    “别人挑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周甲志,我劝你识相点,想安生地颐养天年就别再给我兴风作浪,不然的话,我会连本带利,全都找你们要回来!”周中擎说完,直接摔上了大门,再也不想跟他废话。

    安六合也震惊万分,这些事周中擎都没有跟她说过。

    她赶紧陪他回了屋里,心疼地抱住了他。

    牵他手的时候,才发现他青筋暴跳,双手握成拳头,指甲都嵌到了肉里。

    吓得她赶紧给他疗伤,周中擎冷冷地盯着窗外的老头,不去杀了这个祸害,已经是他身为一个军官最大的理智。

    不一会,掌心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终于冷静下来,低头看了眼正在帮他吹手的女人。

    俯身,捧起了她的脸颊,轻轻地贴了上去。

    安静的一个吻,蜻蜓点水,并不纠缠并不让人窒息,可却沉重得让安六合心里涩涩的,酸酸的。

    她搂住了ᴶˢᴳᴮᴮ这个男人,她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罪,她只知道,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再让他经历那些了。

    她踮起脚来,主动地亲吻着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那温热的唇。

    要不是白天,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最终两人还是及时刹车,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着那个老东西一瘸一拐地走了。

    “早知道连那一斤都不该给他。”安六合愤恨地想着,她心里有个恶毒的念头,她想操控他去投河或者喝农药,怎么都行,总之她要给周中擎出口恶气。

    周中擎却笑道:“要给的,好让周家的人都看看,我周中擎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即便是周甲志,我也会给他最后的一点体面。你也别操控他,我不屑让你在他身上浪费精力。就这样,让他胆战心惊地活着,让他每天都在担心,我到底会不会去报警,会不会检举他,揭发他。让他看到跟着我的人都吃香喝辣,而他们一家机关算尽,却只能越过越凄惨,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你舅和你姨夫……真的也拿了你爸妈的钱吗?”安六合在这个时候无比的庆幸,庆幸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绝境。

    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换了是她,要怎么在那样一个举目无亲举步维艰的情况下活下来。

    太难了,身边的不是亲人,而是吸血鬼。

    家中还有失去自理能力的爷爷要照顾,他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些,她就窒息,就忍不住哽咽,生活真的很残忍,为什么要对一个人无情到这个地步。

    她哭着抬起头来,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却笑着在她掌心蹭了蹭,道:“当然拿了,不拿的话,我会那么恨他们吗?媳妇,他们的事我们不要掺和,我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我要亲眼看到他们被这个世道教做人,我要亲眼看到他们把自己作到死路。你的手很干净,不要染上这些脏东西的血,他们不配。”

    安六合怔怔地看着他。

    是吗?他想看他们得到现世报?

    也对,这样才是最解恨的,为这种小人脏了手,不值得。

    她静静地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额头:“这件事我听你的,谁也不能替你做决定。不过,另外一件事你得听我的。”

    周中擎好奇,轻轻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红呼呼的双眼,他媳妇是真的心疼他在乎他的,不然不会哭得这么情真意切。

    他好开心,有她的陪伴和维护,前半生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了。

    他好奇地问道:“什么事,你说。”

    “你能不能管管你自己,你硌疼我了。”安六合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回应她的是爽朗的笑声,铺天盖地,叫她无所遁形。

    明天是农历十五,难得回来,两人便又待了一天,看着故乡的明月,听听乡亲们的八卦,日子平静而充实。

    十六这天,两人终于结束了这趟祭祖的旅程,动身往微山湖去了。

    而与此同时,刚刚出院的关云龙,又被送医院去了。

    微山湖这边的事情实在是无解,不说别的,就说徐市,那自古以来都是帝王之乡,楚汉争霸的刘邦项羽,谁不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那民风,可不只是一个彪悍那么简单。

    那家伙,一言不合就直接抄家伙上了,这让关云龙非常头疼。

    不光是他,兄弟省的副厅长也来了,也是气得高血压都犯了,甚至想申请武警支援。

    他好不容易把人劝住了,说再等等,等那个叫安六合的同志过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谁想到,左等右等,就是不来。

    他像是盼望及时雨一样地盼着安六合。

    他在电话里跟邵政委哭诉,邵政委笑着安慰道:“就快过去了,周中擎跟安同志的结婚申请都批下来了,他们两个顺道回去祭祖呢,你放心,微山湖的事情安同志很重视的,她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帮你解决好这个心头大患。”

    关云龙终于松了口气,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农历十八这天,盼来了他的大救星。

    第55章 妈,我爸被人欺负了(二更)

    一路舟车劳顿, 小杰累趴下了。

    安六合和英招倒是没什么,随着修为的恢复,身体素质也慢慢提高了。

    至于周中擎, 那更是经过部队的千锤百炼, 练就了一流水准的豹胆虎躯。

    而小杰,毕竟是肉体凡胎一小孩, 转了几次车, 一路颠簸着,就蔫儿了。

    英招这个做哥哥的,还挺细心, 一路上喂水喂饼,体贴入微。

    安六合瞧着很是感慨, 她看着正在拿行李的周中擎, 道:“这小东西还是有点娇气了, 回头让他考个军校得了。”

    “我看行, 男孩子嘛, 多历练历练, 将来才有体魄和胆量保护老婆孩子。”周中擎这话很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不过安六合爱听,还跟着夸了一句:“就是, 总得跟你这样的才行,不然将来娶了人家闺女不是害人家吗?”

    “那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可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舍不得。”周中擎把行李放在地上,从安六合怀里接过小杰,单手搂在了怀里。

    小杰软趴趴地伏在他肩头,视线一扫, 忽然好奇道:“爸, 谁咬你了, 耳根子后面怎么有牙印子。”

    周中擎听着一愣,随即老脸一红,赶紧换了只手扛孩子。

    结果小杰一看,这边脖子也被咬了,怪叫道:“天哪,妈你快看,不知道是谁,把我爸的脖子也给咬了,好几排牙印子呢。不会是这几天夜里咱家进坏蛋了吧?”

    坏蛋安六合臊得无地自容,紧咬着双唇,低头看着行李箱的把手,不知道怎么圆这个谎。

    周中擎赶紧找了个台阶,道:“对,就是进坏蛋了,那坏蛋要偷咱家的稻种,我就跟她打起来了,她打不过我,就张嘴咬我。”

    “谁啊,这么无赖呢?爸你应该报警抓他!”小杰来精神了,义愤填膺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像头奶凶奶凶的小老虎。

    还特地伸手挠了挠他妈妈的脑袋:“妈,你怎么不说话,我爸都被人欺负了。”

    欺负人的安六合表示:这话真没法说。

    她搓了搓滚烫的脸颊,换了个话题:“小杰,你饿了吧,你看前面有国营饭店,我们去吃饭,吃好吃的。”

    小杰果然被好吃的吸引了注意力,立马欢呼着:“好啊好啊。”

    至于什么抓坏蛋,那都不算个事儿,吃吃喝喝,不一会就能抛到九霄云外。

    一家子从站台往外走,路上时不时有骑三轮的在他们身边徘徊。

    明明周中擎穿的是便装,可那蹬三轮的大叔还是一眼看出来他身份不一般,喊道:“首长,要车吗?您看,夫人和孩子都难受着呢,脸蛋儿全都红红的,怕是车上热着了晕着了吧?首长,你们去哪,我给你们一个实惠价。”

    周中擎摇摇头,指了指马路对面的饭店:“不用,我们去那。”

    大叔瞅了眼,好心提醒道:“可不能去那里吃啊,死贵死贵的。首长,您是军官,可以凭票吃饭,可您夫人和孩子不是啊。到时候你说,收贵了吧,你要心疼,不收吧,人家反手告你一个吃白食的,你上哪说理去。你要是不想被举报,那就只能破财消灾,那更是要被宰好大一笔呢。千万别去!”

    “大叔,你倒是挺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啊。”周中擎没有否认自己是军官,建国才十几年,不少人都是从抗战时期幸存下来的,什么世面没见过。

    尤其是徐市这边,当年那淮海战役打得是相当惨烈。

    老百姓里头的民兵比例也大,稍微有点阅历的都看得出来,这一家子有来头,不一般。

    要不怎么这老些三轮车围着不肯走呢。

    无外乎想宰一把或者想套个近乎,毕竟这一开口说话就能听出来,军官不是本地人。

    大叔倒是个善心的,还想再叮嘱几句,不过他一看那酒店门口来了人往这边走,便赶紧蹬上三轮溜了。

    周中擎好奇打量了一眼,但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媳妇扭着胯迎了上来,她这一来,周围蹬三轮的立马做鸟兽散,好像来的是个洪水猛兽。

    周中擎愣住了,下一秒便移开视线,半分不肯多看,至于什么吃饭,那别提了,赶紧走人。

    他挽着安六合,催促她走快点。

    安六合倒是没意见,她就是好奇,这国营饭店还搞这些名堂,难不成解放初期解放失足妇女的努力都白费了?

    正纳闷呢,她便被那小媳妇喊住了:“呦,首长夫人,别走啊,都到门口了,进来坐坐呗。”

    安六合回头,视线不经意一扫,注意到了些许的异常。

    这小媳妇的下巴上明显有着一层胡茬,怕被人看出来,特地抹了一层粉,可她的视力多好啊,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加上这小媳妇还有喉结呢,走路那妖娆劲儿也有点刻意为之的感觉。

    她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感情这还是个爷ᴶˢᴳᴮᴮ们儿,出来装失足妇女了。

    心可真黑,手段也是真脏。

    她都懒得搭理这人,攥紧了英招的手,大步跟上抱着孩子的周中擎。

    一家子穿街走巷,可算是把那假媳妇给甩开了,到了偏僻的巷子里,安六合才感慨道:“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个大男人不好好学个谋生的本事,居然出来装女人骗人。”

    周中擎还挺意外的:“可以啊媳妇,这都能看出来?”

    “可别说,我刚差点上当了,我还想着这小媳妇长得挺标致的干啥不好出来做这个。”安六合蛮唏嘘的,看来新中国解放的时候,到底还是有了漏网之鱼。

    而这些漏网之鱼,却未必是明面上的失足妇女,极有可能是其他一些披着羊皮的豺狼虎豹。

    周中擎沉默了片刻,冷不丁开口:“他是当年带头打我的那个。”

    “啊?”安六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震惊极了,停下脚步拦在了周中擎面前:“他打你?那他现在怎么做这个?”

    “他?自作自受。”周中擎本来不想提那些糟心事,不过既然撞上了,还是得提醒自己的媳妇一声。

    便大致讲了讲怎么回事,安六合听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小被爸妈哥哥姐姐保护得太好了。

    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

    一个男人,不想上工挣工分,也不想养家糊口,只想躺平了吃现成的?

    传统的乡土人情接纳不了他这样的蛀虫,他便出来鬼混,三教九流,什么行当都干过。

    先是给人家当上门女婿,骗吃骗喝骗人家姑娘的身子和感情,后来跟别的女人跑了,便甩下家里的老婆孩子不管了。

    第二个女人是个蠢的,居然为了他那二两肉,瞒天过海没名没分地养着他。

    供他吃供他喝,藏得严严实实,后来是他自己耐不住寂寞,趁着女人下地干活的时候跟其他人鬼混,被第三个女人的男人当场抓住,这才暴露了。

    后来被那个村里的人从村头撵到村尾,干脆拍拍屁股,到外乡苟且偷生去了。

    据说他这些年进去过,也被人差点打死过,袭警的事儿也没少干,偷鸡摸狗那就更不用说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学无术,只想吃白食。

    瞧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又找到新鲜的宰人的法子了。

    真是无可救药。

    安六合很是震撼,她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无耻的男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人了。

    她忽然有点好奇,这个狗男人到底是怎么骗人的。

    看那娴熟的样子,只怕做这个的日子不短了。

    她真想折回去,好好把这个畜生教训一顿。

    周中擎知道她在想什么,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你啊,别想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宁忍一时之恨,也绝不惹小人惦记。这种下三滥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咱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毕竟带着孩子呢。

    安六合想想也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家子又转了转,可算是在西边街上又看到了一家国营饭店。

    不同于站台前那家的气派宽敞,这家灰头土脸的,门脸也只有两间,看着像是冒牌的。

    结果上菜的时候跟老板聊了几句,这才知道站台前的那家才是冒牌的。

    老板很是感慨,把一盆子白菜豆腐汤端上来,道:“你们下次就直接到我这来,别理那家。”

    “老板,你们怎么不报警啊,冒充国营单位,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安六合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老板无奈地抬头:“举报不了啊小姑娘,你们是外地的吧,难怪你们不知道。那些人是当年海城的绿帮土匪,十年前不是关了一批杀了一批吗?关的那批出来了,这不,把以前的势力都收编回来了,看上了咱们这九省通衢的要道,想重操旧业呢。你说说,谁敢举报?谁敢抓啊?那家伙,听说他们的火器就不少呢,上次微山湖械斗,就请了他们的人去帮忙,死了好几个呢。”

    哎?安六合赶紧打量了一下周围,还好他们下车的时间不凑巧,这会儿不是饭点,吃午饭嫌晚,吃晚饭嫌早,所以里头没什么人。

    安六合拽着老板坐下:“大叔,你还知道多少,跟我们说一说?”

    “我能说什么啊?哎,不对,你们是来查他们的?”老板小心地确认了一下,不会错的,这小姑娘看着二十来岁,娇娇俏俏的,说话也温声细语的,是个官太太的样子。

    再看旁边坐得板正笔直的那位,一定是个军官,刚刚他一来就问哪里有茅厕,孩子要嘘嘘呢,老板便指了指后院,转身继续炒菜去了。

    所以没注意到他。

    这会儿见着本尊了,忍不住在心里吆喝了一声。

    乖乖,这块头,这气度,这脸模样,好赖得是个营级以上的军官。

    他这人老生姜了,这点眼力见要是都没有,那不如一把土埋了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这么想着,便也打量了一下门口,瞧着天热,没什么人路过,便索性过去把门关上了。

    回来后才小声道:“首长,敢问你是哪个军区的,来这做什么的?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我才敢冒着被报复的风险,跟你们蹚这浑水不是?”

    周中擎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这大叔。

    大叔笑笑:“得,我不该问的。这么地吧,我就提醒你们一句话,你们自己琢磨琢磨。听说过吗,想要搜刮民脂民膏,那就一个字,乱。哎!古往今来都是这样,乱就对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您二位自己琢磨。”

    安六合不解,为什么不肯报出身份。

    不说军区可以理解,做什么的总可以说说吧?

    吃完饭出去,周中擎才开口:“我们不过是一面之缘的客人,他就想关上门来透露关键情报?你觉得他是真的想帮咱们还是在诈咱们?”

    安六合沉默地跟在后头,琢磨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明白过来了。

    哎呀,差点上当!

    周中擎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乐了,他媳妇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稀罕事儿啊。

    说到底还是本性善良,潜意识里把人想得太好了。

    他笑着将她搂到怀里:“媳妇,这次出来,你凡事多想多思考,拿不定主意的就跟我商量。我呢,正好被那家老板提醒了,我们要是全都明面上来,肯定会被这些地方势力牵着鼻子走。不如这样……”

    安六合贴在他耳边,细细听来,不免大加赞赏:“好,我家周团长就是英明睿智,那听你的,分头行动。”

    小两口在医院门前的歪脖子树下亲了亲,便分开了。

    安六合去找关云龙,周中擎带着孩子“玩儿”去了。

    关云龙已经气得吐血三次了。

    收到安六合到来的消息,高兴得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光脚就往外跑,还是护士好劝歹劝,才把人劝回来了。

    安六合正在走廊那边跟他带来的邓副队了解情况,听到动静赶紧过来看了眼,见关云龙憔悴得都谢顶了,不免有些唏嘘。

    她走进去宽慰了几句:“你别急,等会咱们先开个会,把具体的情况跟我说说,然后再做一个实地考察,回来之后再制定政策,慢慢想办法。”

    “好,好,你来了就好,我可算是能有个指望了。”关云龙委屈死了,当副厅当到他这个份上,真是憋屈死了。

    其实历史上,微山湖械斗的矛盾很难有解决的时候,往后一些年,甚至惊动了军区,周总理亲自批示一定要两省尽快协商解决,但依旧无济于事。

    百姓们甚至动用了火器,枪支,打得你死我活的。

    这远不是关云龙三天两头就能解决的。

    但是身在局中,着眼当下,他也想不到以后会有更严重的时候。

    总觉得现在就是最坏的时候了,不免有些心浮气躁,穿鞋子的时候唉声叹气,直说自己这条老命都差点交代在这里了。

    安六合也很担心,她上辈子走得早,只是听说过64年两省又为了沿湖十几个村庄的划分起了冲突。

    后来怎么样,她也不清楚,不过,这片区域的械斗从清末就开始了,其问题的复杂程度和艰难程度,远超想象。

    所以安六合要慎重处理,妥善处理,还要安全处理。

    她想了想,道:“关厅长,你去多叫几个警察同志过来,当一下书记员,咱们详细记录一下百姓的诉求,总之,要着眼全局,尽量找准关键矛盾,妥善化解。”

    “好,我这就去安排,这可是大好事啊,要是解决了,中央又得给你记一个大功!”关云龙没有抢功的心思,他只想好好配合,把工作做到位,免得动不动要他来坐镇。

    他可折腾不动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于是他利索地召集人手,半个小时后,一群人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开了个会。

    开会之前,关云龙扫了眼到会的人员,转身问道:“周团长呢?不是说跟你一起的吗?”

    “两个孩子闹ᴶˢᴳᴮᴮ着要去湖上玩,他带孩子野去了。”安六合笑笑,这正是周中擎的谋划。

    他们俩一个明着来,一个借着带孩子游玩的名义暗着来。

    倒不是不信任关云龙,而是他毕竟身处高位,下面要是有心隐瞒他什么,他根本无从知晓。

    所以周中擎轻装简行,就带着两个兔崽子,走水路暗访去了。

    不过安六合没有跟关云龙交底,只说玩去了。

    关云龙听罢,很是唏嘘:“还是你本事大,让堂堂的加强团团长带孩子,牛的!”

    安六合笑笑:“谁有空谁带嘛,也没有人规定必须当妈的带。”

    “也对,我可是听老邵说了,这小子跟你求婚的时候还说要洗尿布呢,瞧瞧把他嘚瑟的,我说了,回头给他安排个三九夫男节,他就是好丈夫第一人。”关云龙家里其实也是男性长辈带娃多些,究其原因,他有个特别彪悍的娘。

    曾经可是扛着大刀跟鬼子对着抡的主,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夫妻之间就是取长补短嘛。

    他娘忙着在外头叱咤风云,他爹可不就得在家里照顾好大后方了吗。

    不过他爹是赘婿,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可周中擎那小子应该不是入赘的啊。

    眼下要开会了,他也不好为了别人家两口子的事耽误时间,所以打趣了两句就算了。

    安六合乐了:“真要是有那个节日,那倒是好事一桩,也让广大妇女同志轻松轻松嘛。”

    “哈哈哈。”关云龙言归正传,喊道,“小邓,你介绍一下大致的情况。”

    小邓拿起文件,直接从清朝末年开始讲起。

    而同一时间,带着孩子去湖边游玩的周中擎,果然看到了那个男扮女装的旧相识,跟几个大老粗一起,搂搂抱抱的,往湖边一座民宅去了。

    第56章 一看就是个老婆奴(一更)

    一个人, 一旦到了出卖色相去做皮肉生意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底线和尊严可言了。

    那么相对应的,别人也就不会把他当个人, 当个有尊严有人格的伙伴对待。

    周中擎的这位旧相识叫葛二蛋, 就是这么一个表面光鲜实则处境糟糕的人。

    毕竟这世上,免费的饭才是最贵的, 最不好吃的。

    可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他留了长发, 扎了两条麻花辫儿,加上本来个头就不算很高,又有一张白净阴柔的脸蛋儿, 模仿起女人,那是相当惟妙惟肖的。

    他甚至穿了一条很有民国风情的旗袍, 虽然布料子不太讲究, 看起来很是粗糙, 可那款式, 当真是把他的身段儿勾勒得凹凸有致。

    当然, 该突出的部位他造了假, 不然怎么能冒充女人呢?

    为了维持他“风流俏寡妇独身一人开店”的假象,他跟他同伙在外头那是亲亲热热的, 勾肩搭背,腻歪得不行, 好叫别人看起来,他真的是个来者不拒的浪荡货,只要有钱,别说是睡觉, 就是让他学狗都行。

    这些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演技越发精湛, 不怕被人看出来端倪。

    可一等他进了院子里,身边的男人就懒得跟他演戏了。

    二话不说,扬起巴掌就招呼了上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绿帮的二把手,这个被他唤做强哥的男人,对他并没有怜惜疼爱的心思,反倒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随后卡着他的脖子质问道:“这么一个肥羊就被你放跑了?你还有脸找我想办法?你干什么吃的?嗯?”

    葛二蛋双手抱着强子的手,委屈地求饶:“强哥,真不是我故意的,是他认出我来了。强哥,你听我说,想宰他还得费点劲呢,听说他已经当上团长了,手底下管着三千来号人呢,你说说,我哪有本事把他骗过来宰啊。不过他身边带着女人孩子,可以从他们身上下手。”

    “团长?他一个团长不在部队好好待着,跑到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什么?”强子可是警局的常客了,神经敏感着呢。

    他怀疑上头要有大动作,所以今天这事其实不怪葛二蛋。

    可他不能就这么饶了葛二蛋,不然他们绿帮的规矩不就成了笑话吗?

    无论如何,他都要葛二蛋尝点苦头才行。

    强子松开手,走到院子角落里,看了眼正熬着中药的炉子,抄起夹煤球的火钳,从下面的排气口夹了一块滚烫的煤球渣,二话不说烫在了葛二蛋的屁股上,痛得葛二蛋连声求饶。

    强子冷哼一声,看着地上扭曲挣扎的蠢东西,放下一句狠话便走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我不管他有什么来头,总之你得给我完成这个月的指标。三天后我来找你拿钱,有钱一切好说,没钱?那你就等着去云龙湖里做水鬼吧!”

    葛二蛋哭着咬住了手臂,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等强子领着手下走了,他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唯一对他还算有点感情的,是跟在他后头跑堂的一个独眼龙。

    这会儿见他站都站不起来了,便过来扶着他,让他去屋里歇着:“我出去给你买点烫伤药,你在屋里待着别叫,回头被强哥听见了,又得折腾你。”

    独眼龙说完便出去了,也没锁门,就这么急乎乎地跨上自行车,风一样地蹿了出去。

    周中擎原本只是路过,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忙着赶路。

    没想到,身侧的院子里传来了杀猪一般的喊叫声,他这才找了个隐蔽的角落,从栅栏缝隙里看了过去。

    这会儿听着里面隐忍压抑的哭泣声,他的心里居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应该幸灾乐祸的,也应该拍手叫好的,可他居然无动于衷。

    他的内心平静得可怕。

    他领着孩子转身离开,走出去百十来米远,英招才问:“爸,你不高兴吗?这种人活该被人当猪狗一样对待,当初他欺负你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周中擎没有说话,他也很意外,自己为什么这样云淡风轻呢?

    他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可他现在想的,居然是……

    是他媳妇,是安六合。

    他想,这么好看的衣服,穿在葛二蛋身上真是糟蹋了。

    要是换了他媳妇来穿,他不得成为一个色令智昏的混账了吗?

    一想到这里,周中擎的耳根子就开始发烫。

    他应该是被他媳妇宠坏了,以至于过去的伤口根本不算什么了。

    什么仇恨,什么怨愤,都没有他媳妇娇滴滴的一声好哥哥来得诱人。

    甜蜜的日子果然是治愈苦难的良方。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跟她过日子养孩子,他有好一会没见着她了,想她想得厉害。

    心口一阵阵发闷,闷里带着思念的甜。

    他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这么离不开自己的老婆。

    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别的追求了,守着她一辈子,她去哪他就跟到哪,多好。

    “也不知道你妈那边怎么样了。”周中擎答非所问,这让英招很是茫然。

    他看了眼心猿意马的周中擎,道:“爸,你别担心,我妈厉害着呢,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嗯,不担心。”他只担心别的男人垂涎他的老婆。

    他把内心的那一点荒唐的念头赶走,还是正事要紧。

    身边又有人力三轮来来往往,刚刚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正好送了一单客人,调头回来了。

    见着周中擎,客气地点了点头:“首长,现在要车吗?去哪?”

    “微山湖离这很远吧?”周中擎这次没有拒绝。

    大叔笑了,很是无奈:“那可不吗,首长,微山湖离这好几十里地呢,您要是想去,还是坐客车合适,我倒是不介意给您蹬过去,可就是太慢了,怕耽误您的事儿。”

    “那这附近有什么可以玩的吗?”既然这样,那还是明天再去吧,今天先在徐市走访走访,看看大家对于微山湖械斗都有什么看法。

    大叔应道:“有啊,这附近有个云龙湖,小是小了点,可是近啊,您要是带孩子去玩,那还挺合适的。”

    那走吧。周中擎抱着小杰上了车,英招自己跳了上来。

    稀罕地打量着这个方方正正的后车板:“爸,这车好玩,回去咱也弄个,可以装不少东西呢,还能坐人。”

    “好。”周中擎心不在焉的,还在想他的老婆。

    不过十来分钟,人力三轮就停在了湖区的外面,大叔指了指前面正在施工的地方:“首长,你们玩的时候绕开些,这边在建风景区呢,前头那是市民广场,旁边有个寺庙,你可以带孩子去烧个香祈个福什么的。”

    大叔稍微介绍了一下附近的情况。

    周中擎给了大叔一块钱:“行,谢了。”

    “哎呀首长,您这给得太多了,我不说了吗,只要一毛钱。”大叔没想到这位军官这么阔绰,还挺意外的。

    但他是个实在人,不肯多收。

    周中擎笑笑:“你要觉得多了,那就干脆留下来,给我和孩子们当个向导吧。”

    大叔想想也行,便把三轮车停在了路边,挂上一口大铁链子,锁在了路边的ᴶˢᴳᴮᴮ树上。

    随后领着他们爷仨,一路往湖区游玩。

    路上周中擎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械斗的事。

    大叔有些欲言又止的,可手里的一块钱实在是诱惑很大,思来想去,他还是豁出去了。

    “首长,您不会是来处理这事的吧?您还不知道吧?两边的两位公安厅副厅长都给气住院了。那东省的关厅长最是可怜,本打算坐着渔船亲自到湖田交界处来商量重新划定界限的事,谁想到呢,咱们这边有人故意搅局,蛊惑人心,愣是当着关厅长的面打起来了。当时咱们这的胡厅长也在,那家伙,拦都拦不住啊。你说开枪吧,这些闹事的平日里都是踏踏实实种地的老百姓,不是阶级敌人,不合适。可你说不开枪吧,他们自己手里就有火器,闹急眼了二话不说就崩人脑瓜子。枪声一响,好家伙,关厅长气得一头栽倒在湖里,他身边的人倒是想救呢,可谁敢哪,被咱们这边拿枪口对着呢,赶紧麻溜地撤回去了。后来还是胡厅长叫人把关厅长捞起来的,好在关厅长命大,送到咱们这的医院,还没抢救呢,人就自己醒了。这事还有得闹呢,那群闹红眼的拦在交界那里,不让那边的人过来看望关厅长。后来只好绕远路,从旁边的枣市过来的。”

    周中擎恍然,怪不得关云龙住到了徐市的医院里,原来是有内情的。

    他沉默地思考了片刻,问道:“有火器的人多吗?知不知道这些火器哪来的?”

    “多啊,怎么不多?咱这片有山,光是猎.枪就有不少,还有当年打仗,有些土匪头子在山里藏了不少枪支弹药呢,据说这次的火器都是从山里挖出来的。哦,对,我还听说一个事儿,就饭店的那帮人,私底下好像跟贩卖军火的有首尾。不过具体怎么接头怎么交易的,军火又是从哪来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叔警惕着呢,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打量一圈周围。

    周中擎心里有数了。

    他瞧着这个大叔是个实在人,又给了他一块钱:“大叔,等会出去了,你就当没见过我。”

    大叔是个聪明人,钱是死活不肯收了,秘密却依旧会烂在肚子里。

    他点点头:“放心吧首长,我有数。”

    等他走了,周中擎又领着孩子在附近转了两个小时,瞧着太阳下山了,这才往回走去。

    小杰困了,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他牵着英招来到医院,一问才知道安六合他们都去派出所了。

    便又往派出所来找人。

    安六合还没出来。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本省的胡厅长才赶来了。

    是个相对比较年轻的青壮年男性,瞧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跟关云龙关系不错,进来也不喊关厅长,张嘴就喊老关哥。

    关云龙赶紧介绍安六合跟他认识。

    胡厅长很是意外,他原以为这个安六合会是个乡土气息浓厚的村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水灵秀气的姑娘。

    身份的确是村妇,可那给人的感觉,明显是个秀外慧中的闺秀。

    胡厅长热情地跟她握了握手:“哎呀,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难怪秦司令要让长征送去海岛相亲,我要是有儿子,我也把人撵海岛去了!”

    安六合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跟葛长征扯上关系。

    初次见面,她也不好一点面子不给人家,她笑了笑:“胡厅长,坐。”

    半句不提相亲的事,这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打住了。

    可胡厅长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信号,依旧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最近我们厅长总被秦司令叫过去下棋。为啥啊,秦司令不高兴了呗。这么好的一桩婚事,愣是没成,搁谁不糟心?他要是长征的老子也就算了,可他偏偏只是个舅舅,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也做不得,最后只好苦了自己,也苦了我们厅长。”

    安六合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了,她盯着手里的文件,思来想去,道:“秦司令这么看得起我,我也是很开心的。不过人各有志,葛旅长跟少将千金不也是一段佳话吗?郎才女貌,登对着呢。倒是我,不过是个粗人,喜欢跟地里的花花草草打交道,我那裤腿总是裹着泥巴,光是洗我的衣服就够头疼的。我还总当甩手掌柜,家务,孩子,桩桩件件都是家里人操心的。也就我家周团长跟我还算投缘,我喜欢的,他也都正好感兴趣,他在意的,我也总放在心上。可见这缘分,是不看身份背景的,也是不看地位和相貌的。葛旅长的良缘自然是人人羡慕的,不过我这个人只喜欢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有我家周团长我就比什么都知足了。”

    这话还要怎么说?

    就差直接喊一声:姑奶奶名花有主了,葛长征那事太煞风景,咱就不提了吧。

    这下胡厅长也算是明白过来了。

    他笑了笑,打量着这个文静端庄的女人,没想到啊,看起来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媳妇,可却是个有主见的有想法的巾帼豪杰呢。

    这要是换个沉不住气的,自大轻狂的,怎么着不得借机贬损一下葛长征?

    毕竟葛长征嫌弃她是个寡妇的事也没藏着掖着,部队的人都知道呢。

    可她倒好,这一番话,半句不提葛长征没眼光,也不提那华念君见异思迁攀高枝,只说自己安于现状,只说自己跟周中擎更合得来。

    体面到这个份上,已经超出了胡厅长的想象。

    她甚至都没怪他在这种场合说出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里里外外,方方面面,把大家的面子都照顾到了,当真是个有大智慧的好女人啊。

    胡厅长叹了口气,是他唐突了。

    便告罪一声,道:“看我,怎么忙起来就糊涂了,开会呢,说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来来来,说正事,等会散会了,我亲自给安同志和周团长接风洗尘。”

    安六合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旁的关厅长终于松了口气,没吵起来就好。

    也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岛上的时候,安同志就没跟他们红过脸,事事处处都很有分寸。

    他平白无故的,瞎担心什么。

    赶紧打了个哈哈,继续开会。

    *

    安六合出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等在派出所大厅的周中擎。

    他坐在靠窗的长凳上,小杰在他怀里睡得正香,英招斜靠在他侧腰,也盹着了。

    他自己则迷迷瞪瞪要睡不睡的,看起来疲惫极了。

    安六合见了,心中涌起无尽的暖意,她走过去,轻轻把手摁在他肩头。

    周中擎瞬间清醒过来,抬眼一瞧,果然是他媳妇,身上香香的,有股栀子花的味道。

    他笑了:“开完了?招待所那边我找好了,走,我带你过去休息。”

    站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腿麻了,不光是腿麻了,手臂也麻了,那一瞬间过电的刺激,叫他一下子跌坐了回去。

    痛是不痛的,就是这酥酥麻麻的感觉麻痹了四肢,使不上劲儿了。

    安六合赶紧把小杰抱到怀里,又喊醒了旁边的英招:“招招,扶着点爸爸。”

    英招恍然,赶紧帮周中擎捏了捏腿,倒是奇怪,一般而言,越是四肢发麻的时候,越是碰不得的,一丝一毫外力的触碰都会加剧那种不适。

    可英招这小手一捏,周中擎不但没有不舒服,还很快重拾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乐了:“没想到咱家英招的按摩功夫这么好。”

    英招笑嘻嘻的,起身的时候才注意到了安六合身后的其他人,赶紧礼貌地喊了声:“叔叔伯伯们好,阿姨好。”

    人群里唯一的女警很是受宠若惊,笑着点点头。

    安六合这才想起还没给这群人介绍呢,瞧她这点出息,眼里只剩她男人了。

    她赶紧扶着周中擎起来,互相介绍了一下。

    关云龙是认识周中擎的,两人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倒是胡厅长,热情地攥着周中擎的手,连连称赞他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出去的时候,关云龙落后半步,提醒道:“你刚才干嘛抓着人家的手不放?怎么,看上小周了?想让他做你的成龙快婿?我跟你说,别做梦了,小周的结婚申请部队已经批了,谁也撬不动这墙角了。”

    “要你说?我就是感慨啊,真就是造化弄人,缘分使然吧。你说,我要是早个三五年认识这小子,哎,那就没安同志什么事了。”胡厅长当然是遗憾的,非常遗憾。

    他这些天没少从关云龙嘴里听到周中擎的大名,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真人比关云龙描述得还要好,还要英俊。

    这么好的后生,自家闺女是没福气攀上了,他能不遗憾吗?

    不过也就是想想,现在这个局面,他心里是有数的。

    便笑着拍了拍关云龙的肩膀:“你紧张什么?搞得好像他是儿子似的?我不会挖墙脚的,不过,今后我给我闺女找女婿,就按他的标准来。”

    “那你ᴶˢᴳᴮᴮ怕是要找上个十年八年了,就小周这样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真不一定能如愿呢。”关云龙还是挺护短的,虽然周中擎跟他非亲非故,可周中擎是他们省里的军区出来的啊,四舍五入,那不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当然要帮着一家人。

    他可不想看到这好好的一桩婚事遭别人惦记。

    虽然谁也惦记不上,撬不动这墙角,可只要是潜在的威胁,都会给人家小两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还是提醒了一句:“或者你可以放低一点要求,有小周一半出色就可以了,别那么挑,这世上还是普通人更多些。”

    “嘿你个老关,我就那一个女儿,能不好好挑一挑吗?还让我降低标准,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对你的女婿降低标准!”胡厅长来劲了,这老关怎么这么讨厌呢,他女儿就不优秀不出色了吗?

    切。

    关云龙懒得跟他啰嗦,只给了他一个白眼:“那你就想错了,我有自知之明,我闺女肯定不如人家安同志优秀,所以我对女婿的标准也不会比照着小周来。”

    “你什么意思?你那意思是我女儿比不过安同志?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虽然心里知道确实比不上,可他就是不想承认。

    关云龙矢口否认:“我可没说啊,你自己说的。”

    “嘿,你个老关,你走慢点,看我不收拾你!”两人就跟冤家似的,从派出所一直斗嘴斗到了外面街上。

    国营饭店是去不得的,那就去相熟的亲友家里。

    胡厅长直接领着大家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

    这家只有一个寡居的老母亲,一个二十来岁没出嫁的大姑娘,以及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

    见着家里来客人了,很是热情。

    胡厅长早就接到了安六合一家子要来的消息,食材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会儿人到了,下厨张罗起来就是。

    于是大家在院子里唠唠嗑,说说微山湖的事情,而这家母子三个则在厨房忙进忙出,不一会就开始上菜了。

    安六合把小杰抱去了里面房间睡着,随后带着英招出来吃饭。

    胡厅长介绍道:“这是我远房表姨,祖上就是做大厨的,她和孩子们平时就接一接酒席,养家糊口。他们一家子手艺都很好,大家不要客气,好好尝尝。”

    安六合见那胡厅长直接下了筷子,忽然就没什么胃口了。

    哪怕桌子上的开胃菜很诱人,她也只低头吃着碗里的米饭,不伸筷子。

    周中擎多细心的一个人,立马瞧出来安六合的心思,便赶紧去厨房又拿了几双筷子过来:“胡厅长,夹菜用公筷吧,文明,也卫生。”

    胡厅长看着杵到他面前的筷子,心里的那点遗憾,忽然就不遗憾了。

    他嫌麻烦,问道:“怎么?周团长怕我有什么传染病?”

    周中擎正色道:“那怎么会呢?是我有病,我最近老咳嗽,怕传染给你们,来来来,用公筷。”

    说着还故意咳嗽了两嗓子。

    关云龙倒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怕是为了他媳妇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胡厅长不乐意,继续对别的盘子伸出了筷子:“既然这样,那我先吃就没问题了。”

    周中擎也不强迫他,坐下说道:“也行,那每一盘都让你先吃,我们等着。”

    这下胡厅长下不去筷子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奸呢?

    这不是故意让他难堪吗?

    他先吃,别人都看着,那像话吗?不像啊。

    气得他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抢过周中擎手里的公筷,气鼓鼓地夹菜去了。

    全程都没再搭理周中擎,周中擎却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时不时别过身去咳嗽两嗓子,装得那叫一个真实。

    给关云龙都看乐了,他也没拆穿他,也拿起公筷,做个文明人。

    他注意观察着,果然,胡厅长原先夹过的那两盘,安六合是碰都没碰一下,后来用了公筷的,她才会吃上两口。

    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周中擎在给她夹菜,毕竟桌子大,她个头矮,有的够不着。

    这么一来,周中擎自己倒是没怎么吃。

    他好心用公筷给周中擎夹了点猪大肠,周中擎立马把碗推开了,嫌弃得不行。

    关云龙闹心了,还以为周中擎嫌弃自己,安六合笑着把周中擎碗里的夹走:“关厅长,他不吃猪大肠,受不了这个味儿。”

    “小周,那你可太没有口福了,猪大肠多好吃啊。”关云龙恍然,原来不是自己被嫌弃了,那就好。

    安六合拿起公筷,给周中擎夹了点别的,他这才舒展眉头,认真吃了起来。

    这一波狗粮撒得无声无息,看得在场几个年轻的警官直呼羡慕。

    后来又看到周中擎不小心夹了一点青椒到自己碗里,露出嫌弃的神色。

    安六合二话不说,又给他夹走了,还从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酒槽鱼给他。

    这两口子,也太明目张胆了些,根本没有考虑单身汉们的心情。

    要不是这两口子还时不时给身边的英招夹菜,真让人怀疑他们眼里是不是只剩下彼此了。

    以至于饭都吃完了,几个年轻的警官还在盯着他们看呢。

    安六合拿出三块手帕,分了两块出去,擦完嘴抬头一看,忽然有些好奇:“邓警官,我脸上没擦干净吗?”

    不然为什么一直盯着她?

    邓警官脸上一热,赶紧移开视线:“没有没有,我在想,今天你在会上提出的那几个方案要怎么实施才好。”

    原来是这样。

    安六合想了想:“不急,等我明天去湖田区看看,回来再开个会。”

    邓警官赶忙点头:“好,好的好的。”

    想说话都找不到词儿了。

    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碗,眼角余光里,又看到安六合拿起周中擎手里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没擦到的一粒米。

    还嗔怪道:“周团长,你笑什么?我嘴上可没米粒。”

    “我为啥不能笑?我老婆这么关心我,我不笑难道要哭?”周中擎厚颜无耻地公开撒狗粮了。

    以至于几个年轻的警官全都看不下去了,起哄道:“周团长,你哭一个给嫂子看看,说不定嫂子会更加关心你!”

    周中擎哈哈笑着,摁住了安六合的手:“老婆,他们笑话我呢,怎么办?你要看我哭吗?”

    “不要,谁想看谁自己哭!”安六合护短着呢,扭头瞪了他们一眼。

    可把大家乐坏了,这安同志,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跟个护巢的老母鸡似的。

    哈哈哈。

    欢笑声中,胡厅长又开始遗憾了,尤其是看到周中擎在女人面前那温柔含笑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婆奴。

    他女儿怎么就没这福气呢?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认怂,他得找个比周中擎还能耐的,比周中擎更老婆奴的,让他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被人当小公主哄着。

    这么想着,他看周中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散席的时候,他甚至厚着脸皮去套了近乎:“小周啊,你们团里还有你这样疼媳妇的吗?给我介绍几个?”

    周中擎想了想,嗯,那可真不少呢。

    毕竟是他带出来的队伍嘛,于是他豪爽地应道:“那你不如叫你女儿自己去挑吧,多着呢,到时候记得请我这个媒人喝喜酒啊。”

    胡厅长一想,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众人正嘻嘻哈哈地说着道别的话,门口就吭哧吭哧来了个人。

    胡厅长手下的冷警官跑了过来,喊道:“不好了厅长,又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

    第57章 相妻教子的贤内助(二更)

    安六合原本打算去招待所休息了, 现在有了突发情况,只好跟着去看看。

    她把小杰抱给周中擎:“你带孩子去招待所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不行, 太危险了,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周中擎刚开心了没一会,难题这就找上他了。

    是留下来照看孩子, 还是跟安六合角色互换, 让他过去应对那些冲突,或者说,干脆一起过去?

    不管是哪一个选项都不完美。

    前两个做法, 不是他担心她,就是她担心他;最后的那个做法, 则直接把孩子暴露在危险环境下, 更是没法好好做事了。

    到了这个时候, 他终于切切实实意识到了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有多重。

    是的,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以前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 莽就对了,可现在, 他需要做出取舍,做出权衡。

    他的心里, 多了很多牵挂:老婆,还有三个孩子。

    在不远的未来,或许孩子的数量还会有所增长。

    到时候他的顾虑就更多了。

    其实这样挺好的,他的日子会变得很充实, 那些狗屁倒灶的陈年旧事, 会变得无足轻重。

    可今天还是太突然了, 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瞧着这边人太多,说话不方便,干脆去了外面。

    天黑了,马路上没什么人走动,即便是作为北方重要枢纽的徐市,到了入夜的时候也变得冷清了起来。

    两人站在路边,怀里抱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就这么在ᴶˢᴳᴮᴮ月色下,默默相对。

    安六合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一定得去,我要不亲自过去看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解决。再说了,一般人可伤不到我,你还是在家照顾孩子吧。”

    说着,她把篮子里留给小杰的饭菜递给了英招:“招招,你跟着爸爸,要听话哦。”

    英招乖巧地点头,趁着把篮子接过来的时候,把藏在掌心的灵犀印摁在了安六合手心。

    母子俩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一旁的周中擎欲言又止,可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就是他爱上的女人,她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她想为这些百姓做点什么,孩子不能耽误她的脚步,他也不能。

    可他是真的不放心,眼中的不舍和牵挂,像是浓稠的糖水,要让安六合溺进去了。

    她无奈,勾着他的脖子,右手跟他左手十指相扣,片刻后,周中擎感觉到手腕上酥酥麻麻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缠绕。

    他很好奇,不过他忍住了,没看。

    因为其他人也跟出来了,一看他们俩难舍难分的,少不得又贫嘴起来。

    安六合适时将他松开:“英招会告诉你那是什么,我就不带他去了,他怕枪。”

    周中擎忍了又忍,强迫自己把挽留的话咽了下去。

    总要习惯的,别人家是丈夫在外头闯荡,妻子在家里稳住大后方。

    而他们家,或许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但角色互换的情况应该更多一些。

    换言之,他得做个相妻教子的贤内助。

    他从现在开始就要习惯,就要适应。

    他要学着放手,让她安心地去翱翔。

    可他到底是没忍住,在安六合即将跟着胡厅长上车的时候,喊了一声:“媳妇儿!”

    安六合停下脚步,眼神对上,他的不安和不舍,她又何尝不明白呢?

    当即折回,也不怕别人起哄了,勾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等我回来。”

    说完,她再也没有回头,身轻如燕地上了车,奔赴属于她的使命去了。

    周中擎站在路口,一直到那警车不见了踪迹,这才默默叹了口气。

    千言万语,都被这一个亲吻堵住了,憋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英招劝道:“爸,你别担心,以前每次我妈出去历练,都是让我守家。所以你看——”

    英招隔着他的袖子,捏了捏他手腕上的一个东西。

    道:“走啊爸,小杰这样睡不舒服的,我们去招待所再说吧。”

    到了招待所,英招关上门拉上窗帘,这才卷起周中擎的袖子,笑了:“爸,你看,我妈把她的本命元神抽了一丝出来,催生出来的这个草叫灵犀草,她是生是死,这草都会有感应的。你看,现在这草长围着你的手腕长了一圈,神气活现的,说明我妈好着呢,你就别担心了。”

    周中擎心里稍微宽慰一点点,可这样依旧是被动的,他只能盯着那环绕在手腕上仿佛手链一般的草环,没有办法主动发起关心和问候。

    英招当然明白,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他遗憾道:“爸,你别想了,你要是个修士,自然可以在我妈身上留下灵犀印来通讯,可你不是啊,你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看开点,我第一次守家的时候也不踏实呢,后来就习惯了。”

    “灵犀印,那是什么?”周中擎忽然很羡慕英招,他这个当爸的平平无奇,倒是这个便宜儿子有着大神通。

    英招笑着摊开掌心:“上次我去救你,就给我妈留下过灵犀印,不过那会我的修为没怎么恢复,所以那个灵犀印已经失效了。刚刚事情来得突然,我只来得及在妈妈手心上摁了一下,等妈妈激活之后,我就可以接收她那边的信息了,不过是有前提的哦,要她主动发起联络才行,我们是不能打扰她的,免得坏事。“

    “联络?真的可以?”周中擎好歹是松了一口气,能联络就好,不然的话,他真的要一晚上坐卧难安了。

    英招点点头,爬到床上,在小杰身边躺下了:“我也睡会,要是等会妈妈联系我了,我手里会有文字飞出来,你自己看就行。”

    周中擎恍然,便坐在旁边,守着两个孩子,思念着奔赴冲突前线的老婆。

    此时的安六合,捏了捏微微发烫的掌心,那里是英招临时留下的灵犀印,这会儿还没到地方,她也不方便联络,便靠在窗户上闭目养神。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浅滩上围了上千号人。

    手里举着火把,要么打着手电,而湖面上也有人,有的坐在简陋的竹筏上,有的在小船里,还有的站在湖田交界的浅滩上,小腿陷进泥地里,水蛭趴在腿上吸血也满不在乎。

    都是在湖边求生存的百姓,被水蛭叮上都是家常便饭。

    其中有个人手里拿着一杆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举着火把的村民。

    “把人给我放了,不然我就带人冲进去,把你们院门口的草垛全给点了!”举枪的男人脸上横着两道疤。

    凶神恶煞的样子,叫胆子小的看了直接两腿发颤。

    对面的村民当然不肯放人,坚持道:“把你们从浅滩扒拉过去的菱还给我们,刚开花就乱扒拉,也不怕把花给扒拉没了!还给我们!不然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不放人!”

    “行啊,那就甭废话了,打死你个龟孙!”浅滩那里带头的刀疤脸生气了,一声令下,带领他的兄弟们开干。

    就在这时,警车的声音响起,可这群野惯了的百姓根本不带怕的,直接叮铃咣当打了起来。

    你用铁锨薅我的腿,我用钉耙凿你的脚,没有铁器家伙的就抄着扁担和棒槌互相追着打,手里拿着猎.枪的几个人,则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他们不动,阵地就不会乱,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人们也还是觉得有撑腰的在呢,不怕。

    混乱中,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

    她站在旋涡外围,静静地打量着。

    冷警官追上来,手里拿着喇叭喊道:“乡亲们,别打了,都别打了!我们厅长答应你们的农科育种专家来了,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同志不辞辛苦,就是来帮大家解决问题的,还请大家先停下来吧,听听她怎么说。”

    可谁理他呢?

    一听来的是个女同志,问都不带问一声的,继续刀光剑影,这个倒下那个又站了起来。

    维持治安的警察也受了牵连,不是被这个的扁担刮飞了警帽,就是被那个的棒槌砸到了胳膊,痛得龇牙咧嘴,却始终只是在劝架,并没有采用暴力解决问题。

    这是关云龙和胡厅长达成的共识,这种时候,警察只能息事宁人,因为百姓太多了,要是警察也跟着动粗,那完了,人海战术都能把警察给淹没了。

    警察人手不足啊。

    所以不一会,警察们就相继挂彩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鸣枪警告似乎说不过去,可是不行,回头要是火拼起来,两个厅长更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就在一切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安六合动了。

    冷警官想也不想就拦住了她:“安同志,你做什么?你不能去啊,刀枪无眼!”

    安六合笑笑:“没事,他们伤不到我。”

    冷警官还不信,以为她在异想天开。

    可下一秒,他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个安同志,像是神兵天降一般,娇小的身躯倏忽一下钻到了混乱的旋涡之中,斜刺里来的钉耙被她一脚踹飞了,头顶呼啸着招呼来的扁担也被她反手拧断了。

    接下来,什么铁锨了,铁镐了,胳膊粗的棒槌了,全部阵亡。

    交战中的百姓逐渐没了趁手的武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家伙什断裂在地上,像是在嘲笑他们不够爷们儿。

    短暂的愣怔之后,人群又爆发出了一波空前的怒意。

    可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个摔倒在滩涂上的狼狈身影。

    哎呦声此起彼伏,不是这个吃了一嘴的泥,就是那个亲了一脸的灰。

    到头来,乱糟糟的械斗居然成了大型亲吻大地的盛会。

    安六合稳稳当当站在人群中央,看着那些正努力爬起来的乡亲们,笑了:“还有谁不服气的,再来。”

    第58章 搓澡吗首长夫人(一更)

    安六合是凌晨两点半回来的。

    衣服和裤腿上裹着泥巴, 看着像是刚从泥塘里爬出来的,要不是脸蛋儿白白净净,周中擎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他打开门, 赶紧把人拉了进来, 安六合拒绝了他的拥抱,转身跟胡关二人说道:“我到了, 你们回去吧。”

    关云龙点点头, 转身就走,倒是周中擎,莫名挨了胡厅长的一顿夸。

    关上门, 他才好奇地打量着安六合:“什么?你跟他们说你的近身格斗是我教的?”

    “对啊,不然我那么厉害, 说不过去啊。”安六合倒是时刻不忘给她的贤内助树立一个英明神武的形象。

    周中擎听罢, 内心的喜悦化ᴶˢᴳᴮᴮ作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想抱抱他的媳妇, 出去好几个小时, 想死了他了。

    可他再次受到了安六合的拒绝, 理由充分,哭笑不得, 她说:“不行,我身上太脏了, 先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抱。”

    “我不嫌你脏。”周中擎就想抱抱她,他担心了五六个小时呢。

    安六合只得先给他点甜头:“你坐下。”

    他看着眉眼娇俏的小媳妇,身体不听使唤,坐下了。

    没错, 他就是个老婆奴, 老婆出去要等得, 老婆命令要听得,女人家汗涔涔的脸蛋儿一点点靠近,贤内助闭上了双眼。

    温热的唇落在脸上,甜在了心里。

    他到底还是犯了浑,双臂不由分说把人箍在了怀里,脏就脏嘛,大不了一起洗。

    结果他刚刚把人拉到了腿上坐下,身后就响起了小杰的声音:“爸,我饿了。”

    周中擎深吸一口气,把内心的那一份燥热压了下去,松开手,转身看了眼睡迷糊的傻小子:“等着,爸去给你热菜。”

    安六合顺势起身,准备去澡堂冲个澡。

    她进来的时候问过了,澡堂在后面院子里,不过热水要自己烧,热饭的锅灶也在后院。

    她把英招喊醒,让他看着点小杰,夫妻俩一起出去了。

    周中擎从水井里捞起冰着的饭菜,问道:“你身上没伤吧?等会我给你检查检查。”

    “这我倒是没注意,应该没有。”安六合发现煤球炉子居然是热的,提起上面的水壶一看,里面的煤球还着着呢,只不过通风口被封住了只留了一个小眼儿。

    她意识到了什么,问道:“这水是你提前给我烧着的?”

    “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来,就温在了炉子上。你看看还烫不?”周中擎把井口重新盖上,饭菜凉飕飕的,要在锅里热一下。

    抬腿往煤球炉子走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媳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院子里没有灯,只有天上的月亮静静地看着这对小夫妻,他的媳妇侧身对着他,叫他看不清表情。

    可等他走到她身侧的时候,她忽然转身,搂住了他的腰身,脸贴在他心口,声音闷闷的:“你对我这么好,会把我宠坏的。”

    “这么容易就宠坏了?那我可得多宠宠,越坏越好。”周中擎眉笑眼开,“坏女人才会跟我打架,打不过才会咬我,你说是吧,媳妇儿?”

    “你讨厌!”安六合捶了他一拳头,提上热水躲澡堂去了。

    点上煤油灯,一个人洗着澡。

    不一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去而复返的周中擎来到了澡堂门口:“要搓澡吗首长夫人?”

    安六合笑着给他开门,猝不及防被男人高大的身躯压向了墙角。

    她也不躲了,仗着澡堂里灯光昏暗,将那羞涩的一面藏得严严实实的,背对着灯光挑衅道:“收钱吗?收钱的不要!”

    “当然要收钱,夫人你要是没钱,那就把自己抵押在这里吧。”周中擎把门反锁上,恃帅行凶。

    月色从天窗洒下来,月光下的两个人不知疲倦,洗个澡竟然洗了两个多小时。

    回来的时候,英招睡在床边,手搭在小杰的腰上,明明是他哄小杰睡觉,结果吃饱喝足的小杰精神抖擞的,到最后英招把自己哄睡着了,小杰则躺在床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六合进来的时候,怪内疚的,辛苦英招了,愣是把小杰拘在了里侧,没让他起来乱跑。

    关上门,周中擎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床只有一张,宽度只有一米二,床板子也薄,是睡不下四口人的。

    所以他决定打地铺。

    安六合睡不着,索性陪他一起坐在了地上的席子上。

    两人压低了声音聊了起来。

    “怎么样?事情棘手吧?”刚刚在澡堂,周中擎可没有心思关心械斗的事,满脑子都是那娇滴滴的“好哥哥”,一声声,一阵阵,让他分心乏术。

    这会儿关心一下正事,也好决定天亮之后的分工。

    安六合点点头,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事情麻烦着呢,我原本以为只是湖田界限的划分不合理,农业结构单薄,粮食产出低下,所以才会一直解决不了。这次去看了看,原来不只这么简单。”

    “哦?还有别的问题?”周中擎毕竟是个当兵的,他的精力更多的都在海防和练兵上头,对于微山湖这边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

    安六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当初国民政府在南市,所以江省解放得比较晚,最开始那几年,徐市是在东省这边托管的。所以江省把徐市接回来的时候,东省就要走了湖区的一些村庄。原本两省商量着解决,领导们觉得以湖水和湖边的田地为界限就行,可事情麻烦就麻烦在湖水是变化的。就好比这次洪灾,湖水暴涨,那东省的面积不就多了?毕竟当年说好了,湖水涨到哪里哪里算他们的,湖水退到哪里哪里算江省的。现在洪水褪去,随着湖水飘过来的那些水生植物却有不少留在了湖边的浅滩上。江省的百姓自然觉得这些就该是他们的,可东省的也有理有据,这是跟着他们的水域涨过来的,虽然水退了,可东西就该物归原主。今晚就是为这个打起来的。”

    “这个确实麻烦,还有别的问题?”周中擎把她圈在了怀里,顺便用右手给她梳理着头发。

    安六合往他肩膀上蹭了蹭,耳根子被他挠痒了,蹭完直起身来,有些无奈:“对,还有个大问题,你也知道,实际上这一片一共是四个湖泊连在了一起,上游的南阳湖和独山湖都在东省界内,不存在纷争;下游的昭阳湖牵扯到的区域也不大,最主要的矛盾集中在微山湖这边。但就在前几年,东省没跟江省打招呼,在上游建了大坝,这么一来,下游的微山湖就被人卡住了咽喉,想要水的时候上游不给放,洪涝的时候上游又拼命放。这就导致矛盾被无限放大了,所以两岸的百姓都是一肚子的怨气和怒火,不彻底解决这件事的话,光是重新划定省界是远远不够的。”

    “那不如这样,大坝建都建了,也不适合销毁,干脆由中央单独安排一个湖区水闸工作小组,独立于两省之外,科学公平地控制上游来的水,尽量做到让两边都没有理由扯皮。”周中擎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患。

    所以,无论是让东省自己管理水闸还是让江省参与进去,都不是长治久安的法子,那就只能釜底抽薪,两边都别掺和了,直接让上头安排一个水利小组。

    安六合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她回来的路上就为了这事头疼了一路。

    当时她和两位厅长就考虑过两省合作管理的方案,不过大家都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这牵扯到各自的利益,人总是有私心的。

    那么现在,弄一个独立的工作小组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这个问题了。

    安六合很开心,捧着周中擎的脸颊亲了一口:“周团长,多谢多谢,从今往后,你就当我的军师吧,不过我可没钱给你开工资哦,你不会嫌弃吧?”

    “工资?工资有老婆重要吗?”周中擎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两人耳鬓厮磨着,睡不着的小杰忽然开口:“当然没有我妈重要。爸,你能帮我把英招哥哥的手拿开吗?我怕弄醒他,我想翻身。”

    周中擎赶紧起来,把英招轻轻地翻过来一点。

    动作很轻,也很小心,结果英招还是猛地惊坐起来,喊道:“谁?不准碰我弟弟!”

    等他嘭的一声跟周中擎的脑袋撞在了一起,他才倒吸一口凉气,清醒了过来。

    一看是自家爸爸,安心了,又躺了回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进坏人了。”

    得,这进坏人的话题是揭不过去了。

    安六合搓了搓热乎乎的脸颊,柔声道:“招招,你踏实地睡,我和你爸都在呢,没有坏人来。”

    “哦。”英招转身,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小杰,直起身子给小杰把毯子盖回了肚子上,“小杰总喜欢蹬毯子怎么办,还好最近天热,应该不会着凉吧爸?”

    “不会,你快睡吧。”周中擎怜爱地拍了拍英招的后背,英招背对着他,慢慢睡着了,即便是睡着了,也要面朝弟弟,守着他点。

    周中擎看到他这么一个习惯,不免有些唏嘘。

    坐回安六合身边的时候,还感慨了一句:“英招也太懂事了,有时候总觉得他跟个小大人一样。”

    “他确实比你岁数大,叫你一声爸是你占便宜了。”安六合蜷缩在周中擎怀里,“对了,天亮之后什么安排,想好了吗?”

    “想好了,还是分头行动,我带着孩子暗访,正面战场交给你了。”周中擎有个大胆的猜测,他怀疑两边都有人在搅局,那个破败饭店的老板虽然动机可疑,但有句话是对的:乱,才有利可图。

    他ᴶˢᴳᴮᴮ要把这背后的搅局者找出来,不然他老婆就没空陪他了。

    第59章 实习奶爸(二更)

    夜深人静, 招待所外的大马路上,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正围在一棵香樟树下交头接耳。

    为首的便是这群人的二把手,强子,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 脚下踩着干瘪的烟盒,盒身印着三个字:大前门。

    强子深深吸了一口, 半眯着眼睛把烟圈吐出来:“怎么样, 看清楚了吗?那个育种专家进的是这家招待所?”

    “看清楚了,姓关的和姓胡的亲自把她送回来的,身份金贵着呢, 人是从年前新发现的那个海岛来的,首都那边还为她去了个考察团, 现在封岛了, 一般人不让进, 咱们想安插人手进去, 实在是难如登天。”一个瘦猴子恭敬地回道。

    强子又狠狠吸了一口, 烟屁股都快烫到嘴了, 才依依不舍地把烟蒂扔了,抬脚碾了碾, 不屑地撇撇嘴:“难如登天?有你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我看你丫是不想混了是吧!”

    强子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瘦猴子捂着屁股,敢怒不敢言。

    倒是身边一直不说话的张铁律想了个馊主意:“强哥, 要不这样,这个姓安的毕竟是个女同志,又是个当了妈的,但凡这种女人, 都会本能地对小婴儿产生保护欲。正好, 葛二蛋不是不做人事弄了个孩子出来吗?他又不肯娶人家, 那孩子现在还在嫂子那里养着呢。不如把他抱过来,就放这马路牙子上,说不定哭两声就能把那女专家给骗出来了。倒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懂个屁,你是没看到她今天的能耐,连马胡子都被她一招撂倒了,这女人不简单呢。更何况她还有个团长丈夫,这两人要是联手起来,可不得了。”瘦猴子骂骂咧咧的,眼看着张铁律要爬到自己头上了,可不得摆一摆帮派老前辈的威风嘛。

    张铁律笑笑:“怕什么?她男人今天都没跟她一起去,说明什么?说明这男人把自己的孩子看得比她重,这种人是不会为了路边的野孩子跟出来的,肯定守着屋里的小孩。到时候咱们就用麻袋从后面把那女人套上抓走,有她在手,姓关的和姓胡的只能乖乖地把咱们的那批枪还回来!”

    “这个主意不错,那行,赶紧去把小孩抱过来,这事宜早不宜迟,不然大哥要是知道镇场子的家伙被没收了,不得打断你我的狗腿!”强子威胁了一通,吓得瘦猴子和张铁律赶紧抱娃去了。

    可是奇怪的很,那娃哭了半天,也没个人出来。

    那女人休息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却看不到人影,过了一会,倒是来了个小孩掀开窗帘瞅了一眼。

    这小孩奇怪得很,看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一只大黄狗。

    强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觉得这狗子又脏又臭的,嫌弃得不行,掐着嘴里的烟屁股,就要去烫大黄的脑袋。

    大黄调头就跑,躲进巷子里之前,还又回头看了眼亮着灯的窗户。

    那小孩跟大黄对视一眼,随后把窗帘合上,好像耳朵聋了,根本听不到这小孩的哭声。

    他们又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等到那个安专家出来,这下傻眼了。

    还是瘦猴子率先反应过来:“我滴个娘嘞,她和她男人该不会那个去了吧?”

    “哪个啊?”张铁律还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刚加入帮派的愣头青,不明白其中含蓄内敛的深意。

    瘦猴子坏笑着,拍了拍张铁律斯文白净的脸蛋儿:“哪个?叫声爹我就告诉你!”

    张铁律一巴掌拍开他的咸猪手,后退几步,躲到了强子身后:“强哥,到底什么啊,你快说啊。”

    强子又点了根大前门,他指了指招待所后院:“自己去听听。”

    这一听,张铁律就不好了。

    他没见到猪跑,但是他听到一些缠绵悱恻的动静,回去后一整晚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至于强子和瘦猴子两个,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干脆把那小孩扔在了树下,自生自灭去吧。

    说来奇怪,他们一走,这孩子就不哭了。

    待在襁褓里,躺在地上,无辜又天真地打量着这操蛋的世界。

    所以安六合和周中擎回到屋里的时候,什么也没听见。

    而英招因为太困了,睡着了,压根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这件事。

    小杰倒是听到了小婴儿的哭声,可他又以为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在闹觉,很正常,便也没有当回事。

    至于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早就睡迷糊了,哪里知道什么孩子,什么强子。

    天快亮的时候,葛二蛋捂着被烫伤的屁股,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他是不想结婚不想负责,可他要儿子啊,他一直觉得自己离开入赘的那家不是他的错,因为那女人没跟他生儿子。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说什么他也不会白白送给别人的。

    可没等他找到孩子的位置,附近便聚过来几只野狗,领头的大黄对着他汪了一声,身后的狗腿子们便一拥而上,追着葛二蛋撵,这个撕咬他的裤腿,那个扑腾他的后背,不一会就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一直跑到了住处,他才惊魂甫定地捂着屁股,疼得直接栽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后来还是独眼龙把他扶进屋,出来帮他找孩子。

    可哪里还有孩子的影子?

    树下只有一地的烟屁股,以及被滋了一滩狗尿的大前门包装盒。

    独眼龙离开的时候,巷子里的大黄跟了出来,见这个男人并没有穷追猛打的迹象,这才调头回去了。

    它叼起襁褓里的孩子,跳上了招待所院墙外的土堆,又一个后踹,借力跳上了院墙边上的枣树,随后再往下跳。

    枣树旁就是煤球堆,煤球堆旁是已经熄了火凉了的煤球炉子。

    一层一层,大黄利用它的聪明和智慧,稳稳落地。

    随后像是一道疾风,蹿进了招待所大堂里面。

    夏天天热,大堂通往后院的门没关,招待所一共三层小楼,安六合他们住在二楼。

    大黄一路摸索了过去,来到二零九号房的外面,把孩子放下,伸出前爪,挠了挠门。

    睡迷糊的安六合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这一动,周中擎也醒了,两口子过去开了门,但见一个脏兮兮的大黄狗蹲在地上,面前还摆着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奶娃娃,正懵懂无知地打量着陌生的叔叔阿姨。

    安六合吓了一跳,都说狗通人性,这大黄也太聪明了吧?

    不过这小孩是谁家的?

    她蹲下,把孩子抱起来,平视着大黄的眼睛:“谁让你来找我的?难道是我家招招?”

    大黄听不懂招招是什么,不过它看到了刚刚起床,正在揉着眼睛的英招,眼睛一亮,尾巴剧烈地甩动起来。

    安六合回头一看,果然。

    她把孩子交给周中擎:“你抱一会,我带大黄去洗洗,不然太脏了。”

    周中擎之前抱过蕾蕾,但次数很少,所以并不是很熟练,于是他僵硬地保持着安六合把娃塞来时的姿势,等她领着英招和大黄去了后院,他才一点点走到了床边,慢慢屈膝,把小孩放在了床上。

    小杰也醒了,他本来就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的,干脆坐了起来。

    他看着忽然多出来的一个小孩,很是茫然:“爸,你和我妈有小宝宝了?”

    “不是,捡的。”周中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便用了个笼统的回答。

    小杰好奇地凑过来捏了捏这小娃娃的爪子,乐了:“爸,这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啊,我看着像小妹妹。”

    周中擎掀开襁褓确认了一下:“不,是小弟弟。”

    小杰瞬间泄气了:“啊?小弟弟啊,我不喜欢。”

    “为什么?”这小家伙,还偏心呢,不喜欢弟弟只喜欢妹妹?周中擎乐了。

    小杰理直气壮:“奶奶说男孩子多了当妈的受罪,不如女孩子文静,贴心。我妈那么辛苦,还是小妹妹好点。”

    “这话也对。”周中擎知道小杰嘴里的奶奶指的是叶春梅,他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那是孩子的亲奶奶,就是不知道这次回去海岛,叶春梅会不会又来闹他媳妇。

    想想还是有点担心的,他媳妇这个人挺好懂的,那些不便宣之于口的负担和压力,她会自己一个人闷声不吭地咽下去。

    而那些可以及时解决的矛盾和误会,她也会大大方方地提出来,早点化解。

    而叶春梅带给她的,属于前者。

    真要是叶春梅来哭闹,她多半会自己憋在心里。

    所以还是离远点的好,等老人家慢慢想通了,愿意接受现实了,再说其他。

    这一刻,周中擎心里做了个决定。

    回去岛上后,他该申请一个规模庞大的家属大院儿了,让他手底下那些将士们把老婆孩子都带过来,让小杰和英招有更多的伙伴,更多的社交,这么一来,叶春梅想见缝插针地追忆一下往昔,也就ᴶˢᴳᴮᴮ没有那么容易了。

    *

    安六合把煤球炉子生起来,烧了壶热水,又从旁边的木头柜子里找到了一把鞋刷子。

    随后再提个桶,打点井水掺上热水,准备给大黄洗澡。

    为了节省时间,她让英招先舀水往大黄身上泼,打湿了毛发再刷洗。

    而她自己则去大堂买了点玉米面和鸡蛋,还有一块硫磺皂。

    回来后借用招待所的锅煮起了玉米粥,粥里还卧了五个鸡蛋。

    他们一家四口一人一个,小奶娃也安排一个。

    忙完这些,她才回到大黄这边,给它打上硫磺皂,随后拿起刷子,给大黄梳理毛发。

    大黄温顺地趴在井边,刷到干枯打结的毛发时也不喊叫,安六合又找来一把生锈的剪刀,干脆把那乱成一团的毛给剪了。

    好在这样的乱毛不多,虽然洗完澡后大黄秃了几块,但并不影响它整体的颜值。

    这是一只纯粹的中华田园犬,遍布大江南北的每一个角落。

    活泼,忠诚,好养活,长得也端正威严,养在身边还能抵御一些不怀好意的宵小之辈,挺好。

    这一刻,安六合动了留下它的心思。

    正好粥开了,她把锅端下来,又烧了一壶开水,继续给大黄冲洗。

    一遍的时候水是黢黑的,第二遍的时候便只是有些泛黄,第五遍的时候,大黄身上流下来的水已经看不到杂色了。

    这么讲究,不过是想给大黄洗干净点,免得孩子想摸又不敢伸手。

    忙活完,安六合检查了一下,还好,大黄身上就是有些泥巴,并没有跳蚤之类的寄生虫。

    她累得腰酸,直起身的时候,英招贴心地给她擦了擦汗:“妈,昨晚你和我爸来洗澡的时候,门口路上有人一直盯着咱们窗口呢。那小婴儿就是他们弄来的,我当时要看着小杰,就没有下去,不过我看到了大黄,就让它找机会帮我把小孩抢了过来。这大黄还挺聪明的,要不咱们养着吧?”

    “好啊。”安六合跟英招果然想一起去了,其实很好理解,英招自己就是神兽,是很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不然大黄也不可能跟他畅通无阻地交流。

    一个眼神都比他们人类好几句话传递的信息量大。

    英招很开心,搓了搓大黄的脑袋:“大黄,你就叫大黄吧,我懒得给你想名字了。”

    大黄汪了一声,蹭了蹭英招的大腿。

    安六合洗洗手,把硫磺皂包起来,塞给了英招:“拿着,这块以后专门给大黄用。”

    “妈,你真好。”英招知道这硫磺皂是稀罕东西,岛上的人想用的话,都得去物资队申请的,还得花钱买。

    有时候赶上风浪大,要等好几天才能补上货。

    他曾经看到一家三口为了一块硫磺皂跟在方海后头说尽了好话,到最后愣是花了三块钱才买到一块用剩下来的,拇指大的一小节儿。

    现在安六合直接给了他一块簇新的,他可感动坏了,一口气说了几十个赞美的成语。

    听得安六合合不拢嘴。

    英招拍完妈屁,喊了声大黄,大黄领会精神,后腿着地站了起来,脑袋蹭了蹭安六合的手心,乖巧地汪了一声。

    上楼的时候,英招又具体描述了一下那三个人的长相。

    安六合若有所思,回到屋里跟周中擎交换了一下看法:“我怀疑是国营饭店那边的人盯上咱们了。这婴儿是鱼饵,想骗我出去的。不过他们没想到,我居然不在屋里。”

    周中擎没说话,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媳妇为什么不在屋里。

    他虽然面色严肃,可耳朵根子上还是悄悄染上了一抹桃色,他把那旖旎的遐思摁在萌芽状态,道:“问问英招,有办法让大黄去追踪那几个人的气味吗?”

    安六合也是这个想法,不等她开口,英招便搓了搓大黄的脑袋瓜子,随后半蹲着,平视着大黄的眼睛。

    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大黄就领悟了其中深意,原地转了三圈:“汪!”

    是肯定的跃跃欲试的回答。

    安六合虽然不是驭兽师,但也听得出来大黄声音里的情绪。

    她很是宽慰,英招见状,便吆喝了一声,大黄立马飞奔出去,抓坏蛋。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个小婴儿该怎么办呢?

    她担心地看着周中擎:“你一个人带得了三个孩子吗?”

    “带倒是可以,不过小孩饿了怎么办?”周中擎少见的犯了难。

    毕竟他也不是产妇,没有乳汁。

    安六合应道:“我煮了粥和鸡蛋,你喂喂看。”

    也行,他见过叶春梅是怎么喂蕾蕾的,只要这小孩啃吃问题就不大。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按着约定的时间,等会关云龙和胡厅长就要来接安六合去办正事了。

    周中擎稍加思索,大包大揽地应下了:“三个孩子都交给我,你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

    安六合估摸着鸡蛋应该已经卧熟了,便去楼下把锅端了上来。

    碗筷不想用招待所的,便从九叶菩提里面拿出了周中擎做给孩子的那一套小餐具。

    大人也凑合着用用,虽然只有三只碗,不过周中擎也不饿,等安六合吃完下楼上了车,英招和小杰也吃完了。

    他用他媳妇用过的碗,而怀里这个小婴儿,就用英招的。

    他把鸡蛋黄用筷子挑开,散在粥里搅匀了,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

    这小婴儿倒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居然吧嗒着小嘴儿,吃了不少呢。

    看着周中擎那仔细小心的样子,英招笑了:“爸,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原来你是拿这小孩练手呢吧?真要是哪天我妈怀孕了,你就不慌了。”

    “别胡说,我这是助人为乐!”周中擎这几天总有这样的感觉,他跟英招错辈儿了。

    听听这小子的口吻,哪里像儿子跟老子说话,反倒是像个慈爱的老父亲在调侃儿子。

    周中擎可不想被小孩占便宜,当然无以反驳。

    英招也不跟他争,笑嘻嘻的,趴在床上摸了摸这小奶娃的脑袋,忽然好奇:“哎,爸,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小的一点点吗?小杰也是吗?你们人类小时候长得好慢啊,不像我,嗖的一下就能满世界溜达了。”

    “谁能跟你比。”周中擎笑呵呵的,粥和蛋喂完了,他得下去刷锅洗碗。

    没想到英招赶紧把碗筷接了过来,道:“我来我来,爸你好好攒攒经验,到时候你和我妈有孩子了,少不得要你端屎把尿的,吃喝拉撒都得你来。我妈那么忙,你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周中擎这下真觉得自己才是当儿子的了。

    他不乐意。

    本打算好好教教英招怎么跟他这个当爸的说话,没想到大黄从外头蹿了进来。

    一来就吭哧吭哧的,兴奋地盯着英招汪汪叫。

    英招瞧着事情有眉目了,赶紧把碗筷放下:“爸,走走走,先去看看那些人在哪,碗我回来再洗。”

    周中擎只得抱着这个奶娃娃,叫上小杰一起跟了上去。

    小杰开心着呢,老妈不在身边,新上任的这位老爸又宠着他们,于是一出门就像撒欢的小马驹,冲上去抓住了英招的手,一起跟在了大黄身后。

    这俩小子跑得快,一眨眼就钻进了巷子里,又一路狂奔着,往郊外去了。

    吓得周中擎赶紧追了上去。

    追过去一看,不得了,闯大祸了!

    大黄是把人找到了没错,可它找到的不是时候,更不是地方。

    因为这群人正在郊外一个荒废的土地庙里,做着贩卖军火的勾当。

    周中擎暗叫一声糟糕,想阻止英招和小杰已经是来不及了。

    小杰跑得最快,一头扎进那群黑心商贩中间,连带着英招也一起离开了周中擎的视线。

    周中擎看着一个个凶神恶上围上去的土匪,只得大喊一声:“放开我儿子,有什么事冲我来!”

    同一时间,安六合这次的微山湖之行还算顺利。

    经过昨晚的粉墨亮相,这群争斗多年的百姓是服了她了,也是怕了她了。

    所以看到她来,全都客客气气的,几乎是有问必答。

    可问到一些关键问题的时候,乡亲们全都答不上来。

    “他们是真的不知情。”回来的路上,安六合笃定地下了结论。

    没错,他们在乎那些浅滩那片湖面,他们算计着每一次的涨潮和退潮。

    可是,他们真的不知道那些枪支火器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收缴了一批之后,今天又有了。

    好像这些枪支会生娃产仔似的,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安六合问了一圈,一无所获。

    倒是胡厅长似乎知道点什么,他欲言又止,看看关云龙,再看看安六合。

    最终叹息一声:“小安啊,有些事差不多就行了,再查下去,你也查不动的。再说了,你来不是为了育种和开荒移民的事吗?军火的事还是交给国安来吧,你玩不过那些人的。”

    “胡厅长,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说嘛,大家集思广益,不好吗?并不是我想越界,而是这事本来就是息息相关的,要ᴶˢᴳᴮᴮ想平息这里上百年的械斗恩怨,必须掐灭军火的走私和贩卖。你也知道,有时候只是小打小闹斗斗嘴而已,可枪声一响,那就不得不斗个你死我活了。只有把这事彻底解决了,你和关厅长才能彻底了了一桩心事嘛!”安六合不知道胡厅长在顾忌什么。

    但是有一点她清楚,既然要斩草,那就要除根。

    胡厅长不置可否,车停在路边,让她去招待所喊周中擎一起去昨天的地方吃晚饭。

    安六合在外面奔波了一白天,也不知道他们爷仨是不是被那奶娃折腾得人仰马翻。

    她急匆匆跑上楼,满心期待,推开门,才发大人小孩都不在。

    去大堂一问,才知道他们上午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懵了。

    第60章 剿匪立功,耳鬓厮磨

    安六合回过神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灵犀印没动静,也不知道英招他们怎么样了。

    是她忙昏头了, 顾着走访每家每户, 了解他们的情况和诉求,记录他们的现状和对未来的期待。

    她在努力做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 她在努力让自己的能力惠及更多的百姓和大地。

    可她不能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啊。

    那她辛苦奔波一场, 为了谁呢?

    小家要是没了,她的精神就没了寄托,灵魂就失了归宿, 那样的滋味她不想再品尝了,苦涩, 寂寥, 无所适从, 就好像脚不沾地, 惶惶不可终日。

    当然, 她并不是后悔为了大家而付出, 她只是后悔离开的时候,没有再给他们爷仨加上一道保险错失。

    现在出了意外, 她的心一团乱麻。

    要是周中擎只带着英招和小杰还好说,可他还带了一个小奶娃, 一定会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她不敢耽误,她得赶紧把她的小家拯救回来,她要双脚沾地, 这样才有力气往前行走。

    她赶紧往外跑, 没想到刚到马路对面, 就看到大黄拖着被打断的右侧后腿,步履蹒跚地冲她爬了过来。

    她立马调转方向迎了上去。

    在她身后,关云龙和胡厅长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原以为她会带着周中擎和孩子一起出来,谁想到,居然看到她蹲在那只浑身血污的大黄狗面前,一本正经地问它:“你的英招小主人呢?快带我去找它!”

    大黄扭头,对着西郊的方向叫了两嗓子。

    安六合赶紧把大黄抱上警车:“快,通知最近的派出所支援,我丈夫和孩子出事了。”

    胡厅长赶紧下车,叮嘱关云龙要在沿途路口做上记号,留下冷警官开车,自己则去派出所调派人手增援。

    情况紧急,安六合又需要大黄带路,便顾不得被冷警官看到什么了,大不了之后再让孔庆详送一份保密协议过来。

    她赶紧给大黄接了腿正了骨,咔嚓几下,大黄嗷呜一下尖叫出声,剧痛之后腿就能站着了。

    刚接上的位置还是火辣辣疼着,大黄轻轻蹬了蹬腿,发现自己居然好了,它很激动,摇头摆尾的,脑袋瓜子一直蹭安六合的手心。

    安六合干脆托起大黄,让它蹲在自己腿上趴在窗口认路,虽然她没有英招跟百兽·交流的本事,但是大黄通人性。

    到了前面路口,大黄立马狂吠起来。

    冷警官赶紧停车,留下记号再继续往前开。

    他看了眼后车座的安六合,总觉得她刚刚正骨的手法不像个卫校出来的,而像个练家子。

    他有个兄弟就在嵩山当和尚,他可是见过那家伙练功的架势,可别说,还真有点像。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又往前开了十几分钟,大黄再次狂吠起来。

    前面并没有路口,倒是拦着一座大山,山脚下藏着阴森森的山洞。

    冷警官一脚刹车停下,赶紧下来侦查,安六合下车跟着大黄,一路往前面的荒山走去。

    大黄吠了几声就停了,闷声不响盯着远处一个黑黢黢的山洞口。

    安六合也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着附近的蛛丝马迹。

    片刻后,她指着草丛里的血迹,冲身后的关云龙摆了摆手。

    冷警官也跟了上来,小声道:“有情况,我打头阵吧,我带了枪。”

    安六合拒绝道:“我来,你带着枪容易激怒他们,我家英招很怕枪声,会出事的。”

    “可是你手无寸铁——”冷警官本能地想保护弱小,然而话到一半,他打住了。

    那晚他也在场的,人家安同志根本就不是弱小,关键时候谁保护谁还真不一定呢。

    他只能闭嘴。

    安六合还以为他不乐意,坚持道:“我瘦些,看起来威胁性小一点,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冲突。”

    说着便走在了最前头,一点都没有露怯。

    冷警官默默看着她上前,被她的无畏和胆气所折服,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他也要找个这样的巾帼豪杰做媳妇,互相鞭策,教学相长,羡煞旁人。

    他从善如流,选择了垫后。

    安六合向侧方绕行,一点点接近。

    手心一阵酥麻,摊开一看,一道文字飞了出来:妈,你是不是来了,灵犀印在发热。

    安六合回道:我在山洞外面,你们是在里面吗?

    又一道文字飞出来:在的,妈你小心,山洞外面有埋伏。

    安六合已经注意到了,两边的草丛有被踩踏过的迹象,虽然对方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故意把那些荒草拨乱隐藏踪迹,可她的视力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下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她又问英招:你爸和弟弟都好吗?

    英招:我爸受伤了,他打死了两个土匪的,又打伤了他们的大哥,气得那个强子想要杀了他,还是他们大哥聪明,知道用我爸来威胁你们保命,所以只是抽了他两鞭子,没敢把他怎么样。小杰一点事都没有,我护着呢,我俩和我爸被分开关的,妈你千万小心,他们二哥性情暴戾,大哥诡计多端,手下也特别凶狠,你不要蛮干哦。

    英招没说的是,要不是他被枪声吓到了,周中擎就不会被鞭子抽到。

    可他没脸说,他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那玩意儿一响他就失去了思考能力,成了个废物。

    好在他现在缓过来了,不然他早就给安六合通风报信了。

    安六合猜到里面凶险,所以对英招没有别的要求,活着就行。

    她回道:照顾好自己和小杰,妈来接你们回家。

    这下英招安心了,他就知道,他们一家子都会逢凶化吉的。

    安六合在前面停下,藏在一处巨石后面,打量着山洞附近的情况。

    确实有埋伏,左边三个,山洞上面的石头后面有五个,右边则是四个,人还不少!

    至于山洞里面的,她离得太远,山洞又有曲折,暂时分辨不出来。

    她想了想,计上心来。

    也不猫着腰借住草木来隐蔽身形了。

    她转身冲关云龙和冷警官递了个眼神,随即直接站了出来,看向了黑黢黢的山洞,装作自己压根没看到那些埋伏的人。

    她故作不满地嘀咕道:“什么嘛,一个人都没有,葛二蛋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会吧,他骗你干什么?”关云龙来的路上已经听安六合提过了这个人,现在又得了安六合的示意,便配合她唱起了双簧。

    安六合故作气恼:“他就是骗我了啊!他不是说山上有军火,还有他的兄弟们吗?我好不容易找过来了,却扑了空,我男人不得骂死我吗?”

    说着安六合就哭了起来。

    关云龙有点懵,缓了缓,试探着问道:“周团长骂你?”

    “是啊,你不知道吗?他说要是能把这些军火收缴上交给国家,那就是大功一件,回去之后就可以向他们邵政委邀功,说不定就能晋升了呢。这下好了,我被骗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呢?他这个人脾气那么臭,回头该骂我了。”安六合委屈得不轻。

    关云龙还从没见过她这么小女人的一面,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跟真的似的。

    关云龙乐了,捧哏道:“那不能吧,我看他挺疼你的嘛。”

    “疼也是疼的,可老婆孩子再重要,也不如这天大的功劳来得实在。谁不知道绿帮这几年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要是在萌芽阶段就给消灭了,组织上肯定会重重有赏,到时候不光有里子,还有面子,你说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了这种诱惑?他也不能免俗啊。”安六合抹了把泪,她听到了山洞附近的动静。

    这伙土匪内讧了。

    她这么一诈对面必然人心大乱,要是葛二蛋在场,肯定就被怀疑上了,要是葛二蛋不在,那这帮人肯定更加着急,担心葛二蛋已经叛变,去警局自首了,不然为什么要告诉她这边有军火?

    肯定是知道秘密藏不住了,干脆卖主求荣,争取宽大处理。

    这么一想,可不得内讧了吗?

    安六合听着前面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响声,道:“算了,不说了,既然没人在这,我还是回去等他吧,哎,可怜我带了这么多钱过来,还想故意露财让他们放松警惕的ᴶˢᴳᴮᴮ。”

    说着她还看了眼警车,倒是巧了,车上摆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是省公安厅层层下发的关于进一步推进五反运动的文件。

    山洞这里位置高,眺望过去,应该正好可以看到箱子的大半轮廓。

    果然,那群土匪头子上当了!

    就在安六合转身要走的时候,这群人忽然跳了出来,枪指口对安六合等人,呵道:“不许动。”

    安六合赶紧举起手来,关云龙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跟着举了手,冷警官原本拿着枪想抗争抗争,可等他看到安六合已经投降了,只好把她和关云龙的安危放在第一,也举了手。

    三人很快被押到了山洞里。

    安六合辛苦演戏一场,终于风平浪静地进来了。

    她抖了抖肩膀上推她的那只手,问道:“我儿子呢?让我见我儿子!我给你们钱!”

    强子冷哼一声,把她推进了英招所在的石室里。

    随即关了门,又把关云龙和冷警官关到了周中擎那边。

    不一会,去警车那里打劫的喽啰们回来了,吭哧吭哧跑到强子面前:“强哥,车上没找着钱,要掀开车座看看吗?可是我们没有趁手的工具。”

    “看个屁!”强子意识到上当了,当即气鼓鼓地,准备挑一个倒霉蛋送他归西。

    张铁律赶紧拦住了他:“别啊二哥!光周中擎这一个筹码肯定不够,可现在又多了一个安六合,一个关云龙,还有一个小警察,咱们手里的筹码越多咱们就越安全啊!等大哥再歇歇,能动了,咱们就可以跟他们来的人谈判了。所以你不能动手,你要是动手了,那他们就有理由出动武警了!”

    “我不动手他们就没理由了?你以为军火是儿戏吗?”强子还是想大开杀戒。

    情急之下,张铁律只好一惊一乍地喊道:“哎呀,我差点忘了,大哥喊你呢,你快去看看吧!”

    强子狐疑地打量着张铁律:“你小子最好没有别的心思,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

    说着他把瘦猴子喊了过来:“你盯着他点,我怀疑这小子有鬼。”

    强子一走,张铁律就变了脸,一个掌刀劈晕了瘦猴子,随后拿起钥匙,要放人。

    他打开了石室的门,看着里面的女人孩子:“快走,强子脾气上来了要杀人,你们不能再待着了!”

    安六合刚跟两个孩子团聚,正在跟英招打听情报。

    闻言她站了起来,好奇地看着张铁律。

    英招立马揭发了他:“妈,就是他提议用小孩骗你出来的,他最坏了。”

    张铁律听着这话心里堵得慌,可他身份特殊不能暴露,只能拉下脸来催促道:“狗咬吕洞宾!你们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可锁门了!”

    安六合蹙眉,这小伙子看着是个正派的面相,怎么在给土匪做走狗呢?

    现在又叛变了土匪要放他们走,难不成是卧底?

    想到这里,她没有纠缠他是好是坏,而是领着两个孩子道了谢出去了。

    其实他不来他们也能脱身,不过既然他做出了选择,安六合也乐得承他一个人情。

    转身的时候问了问他的名字,张铁律不肯说,而是把另外一间石室的钥匙塞给了她:“别问,我去拖着强子,你赶紧去救你男人!”

    安六合拿上钥匙,不再耽搁。

    她吩咐小杰道:“抓紧英招哥哥的手,等会要是有枪响,你一定要保护好哥哥,跟紧妈妈不要乱跑,你们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在两个孩子身上都落下了护体金光,这才往另外一间石室赶去。

    二话不说,对着守门的男人一脚飞踹了上去。

    她手脚利索,一个左勾拳放倒一个,一个扫堂腿再撂倒一个,等这些人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时候,胡厅长带着武警也赶来了。

    守在山洞外的土匪很是轻狂:“胡厅长,别来无恙啊,当初我从海市逃到南市,是你不辞劳苦,给我刻上了这道疤,我可一辈子都记着你呢。”

    土匪是这群人的三把手,冷笑着招了招手,让手下去带个人质过来。

    结果,他的手下刚进去就被安六合一脚踢飞了出来。

    而安六合身后,恢复自由的周中擎等人也加入了乱局,跟山洞里其他的土匪混战起来。

    其情其景,尤属周中擎最特殊最惊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居然丝毫不耽误他揍人。

    给这些土匪都吓傻了,其中一个嗷的一声,尿了。

    周中擎大长腿收回来,不屑地看向了下一个。

    那人连连后退,被逼到了墙角。

    情急之下掏出了藏在裤腿的手.枪,嘭的一声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英招果然吓得抱头蹲在了地上,而安六合,则一脚踹翻了开枪的土匪,随即脚尖一点,往周中擎身边扑去。

    抱着他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他身上除了两道鞭痕并没有别的伤口。

    至于那一发子弹,则打在了他身后的另外一个土匪身上,属实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安六合赶紧杀回去,一个膝袭,压住了那土匪的心口,随即抢了他手里的枪,啪的一个耳光,把人打晕了。

    周中擎看得目瞪口呆。

    不光是他,就连关云龙和冷警官也觉得自己在梦游呢,不然怎么解释安同志这神鬼莫测的身手啊。

    等胡厅长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土匪们已经全都趴下了。

    “不对,少个人。”周中擎敏锐地注意到了异常,他扫了一圈落网的渣滓们,怪道,“土匪头子被我打伤了,怎么不在这里。”

    “不急,出去后一个一个审。”胡厅长赶紧让警察们把人拷上带走。

    到了外面一审,立马有那怂包坦白了,说他们大哥还在山洞里呢,因为周中擎打瘸了他的腿,走不了路了,所以在最里头休息呢。

    这话一听就是拖延时间的鬼话,周中擎不信,安六合也不信。

    周中擎看着瑟缩在小杰身边的英招,这一次,他决定孤身赴险,探查个究竟。

    安六合没有跟他争,英招需要她,周中擎作为男人,也该有属于他的高光时刻。

    所以她留在了孩子身边,心里再怎么担心,也还是给予了最大的配合和尊重。

    胡厅长不放心,想安排个人进去跟着,周中擎却拒绝了:“不行,你带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你们留在外头,以防这些土匪哗变。”

    也对,一个警察要看两个土匪,手铐也不够,还是别再分散警力了。

    于是周中擎拿上一把枪进去了。

    众人在门口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口却始终没有人走出来。

    山洞里原本点着几根蜡烛,在刚刚的一番骚乱之后,已经被踹翻在地,灭了个干净。

    所以周中擎只能靠肉眼分辨洞中的情况。

    倒是稀罕事,他居然可以模糊看到个轮廓,连脚下的石头都能及时避让。

    他一路往里面找去,最终被挡在了一堵石墙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这墙居然是松动的,片刻后,他把墙壁往侧面移开,果然看到了出口。

    原来这山洞是连着后面更远处的大山的,一堵石墙,就哄得那些手下成了弃卒保帅的棋子。

    他干脆从外面绕了回去。

    “跑了,山洞里全检查过了。”周中擎有些许的遗憾,要是跑了一个小喽啰还好,可跑了一个头子的话,那可真是挺亏的。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什么,催促道:“快,去找葛二蛋,他是负责骗人挣钱的,现在土匪窝被端了,土匪头子想跑路,肯定要找他要钱。”

    众人恍然,特地腾了一辆警车给他们一家子坐,其他人挤挤挨挨,却实在坐不下,索性分几次来回把人运回去。

    安六合搂着英招和小杰坐在了后面,周中擎抱着那个小娃娃坐在了前头。

    出来一天了,小奶娃早就饿了,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周中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他找个好人家送养算了。

    警车关了警铃,在之前的那间民居门口停下。

    里面的土匪头子,正跟葛二蛋拉拉扯扯,为了那点藏起来的私房钱打得不可开交。

    周中擎冷笑,冲身后的冷警官说道:“还有手铐吗?不行就找绳子捆。”

    冷警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当了一回助手。

    两人冲上去把土匪头子和葛二蛋全都抓了起来,这两个人一个伤了腿,一个伤了屁股,本来就跑不快,自然只能含怨落网。

    葛二蛋趴在地上的时候,嘴上不停咒骂周中擎不得好死,周中擎懒得理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小人,神色平静得出奇。

    车上的安六合带着孩子下来了,地方腾出来,让冷警官把人押回所里去。

    “你们怎么回去呢?”天都黑了,没有人力三轮了,冷警官提议道,“要不你们就在这等我,我马上来接你们。”

    “不用,我们走过去吧,不远。”安六合拒绝了他的好意。

    劫后余生,他们一家子的心情大起大落,现在就想清清静静的,不被打扰地待一会。

    也不想ᴶˢᴳᴮᴮ去昨天那家吃饭了,人多,事儿更多。

    冷警官发动车子之前,周中擎把那小奶娃递了过去:“冷警官,帮忙给这孩子找个奶妈吧,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就不自找麻烦了。”

    冷警官好奇地问了问孩子哪来的,正说着话呢,后座的葛二蛋忽然激动地喊道:“儿砸?是你吗宝贝儿砸!警察同志,快,抱给我看看,我看这襁褓,怎么那么像我儿子的呢?”

    冷警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把孩子抱给他看了眼,他终于松了口气,又哭又笑的像个疯子。

    “真是我儿子,太好了,我找到我儿子了。”葛二蛋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他又要进去了,也不知道要判几年,总之是不能陪着这孩子了。

    再看周中擎,老婆有了,孩子也有了,而且老婆长得那叫一个漂亮,儿子那叫一个可爱。

    他是被彻彻底底的被比下去了。

    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两个人的境遇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任谁知道了不得说一句世事无常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有点后悔了,后悔当初对周中擎做的一切。

    他忽然挣扎着从车上扑了下来,绳子捆着手脚,只能匍匐在周中擎脚边,恳求他:“大旺,大旺你行行好,把孩子带走吧!我爸妈都走了,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唯一一个大伯还不肯认我,我只能拜托你了!大旺啊,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当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你。能不能求你看在同村的份上,把这孩子收养了吧?啊?等我出来,我一定补偿你,给你当牛做马,求你了大旺!”

    “不可能!”周中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葛二蛋,要是早知道这孩子是他的,周中擎看都不会看一眼。

    是的,他的内心被老婆孩子填满了,他不愿意再沉溺过往,可这不代表他会愿意接手仇人的孩子。

    他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克制了,不然的话,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点什么出来。

    他的无情拒绝,让葛二蛋分外悔恨,他只能往安六合身边蠕动过去:“你就是大旺媳妇吧?你看着挺面善的,求你,帮我劝劝大旺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送给别人家,那我不是白忙活了吗?”

    安六合拿鼻孔看他,冷笑道:“诈骗犯的儿子,流氓的儿子,走私军火的土匪的儿子,你儿子有你这个爸,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要是你,赶紧夹紧尾巴做人,别再丢人现眼了。至于你儿子,组织上自然会有安排,犯不着我们来多这个事。”

    葛二蛋绝望了。

    以头抢地,却依旧无法打动这对夫妻。

    气得葛二蛋破口大骂:“你们这么无情,早晚会有报应的!”

    呦呵,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逞凶耍恶呢?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安六合蹲下,伸手揪着他的长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随后啪啪啪左右开弓,扇了他十个大嘴巴子:“这是替我男人打的,葛二蛋,你记好了,自作孽不可活,你的报应这就来了,你就别惦记着你的儿子了,老老实实吃你的牢饭去吧!”

    警车最后还是呼啸着走了,带着土匪头子,葛二蛋,以及葛二蛋的儿子。

    大黄从车上下来,乖巧地趴在了英招面前。

    安六合觉得自己的手脏了,赶紧到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狠狠搓了搓。

    随即牵着小杰,走在了周中擎身侧。

    周中擎怀里抱着怂成一团的英招,不发一言。

    安六合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儿,在这个时候打破安静。

    两大两小带着一只狗,一起回了招待所。

    因为不想再应酬,所以等关云龙亲自来喊的时候,安六合开门谢绝了他的盛情。

    她去大堂那里买了点面条和鸡蛋,做晚饭去了。

    昨天是周中擎当贤内助,今天轮到她来做个知心人了。

    她端着热腾腾的阳春面上来的时候,周中擎赶紧接了过来。

    他已经把英招放下了,这傻小子慢慢缓过劲儿来了,现在就是觉得难为情,不想说话,所以躺在床上背对着小杰,害臊呢。

    安六合让周中擎去后院把剩下两碗也端进来,自己则留在屋里,哄了哄英招。

    等周中擎上来的时候,英招已经生龙活虎的了。

    还很兴奋地说道:“妈,你果然是宝刀未老啊,今天你在山洞里的拳脚功夫,看得我都热血沸腾。”

    安六合臭美道:“那你跟我学不?”

    “学!”英招法术一流,可体术却是不够看的。

    所以他想也不想就应下了,结果安六合还有后招等着他。

    她问道:“光跟我一个人学的话,你爸要伤心的哦,要不你跟你爸也学点本事?”

    “好啊好啊。”天真的英招,还没有想到自己被妈妈“卖”了。

    安六合笑着搓了搓他的脑瓜子:“老公,你教他学打枪吧,我知道这个需要申请,所以就拜托你了,让英招早点习惯枪声,免得以后再掉链子。”

    “你喊我什么?”周中擎差点被面条呛住。

    这一声老公可不得了,只有昨晚在澡堂子里,她求饶无效的时候才喊了一声。

    现在忽然这么喊,可把周中擎的心挠得痒痒的。

    安六合有求于人,当然要给点甜头,于是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喊:“周——团——长——”

    周中擎怨念地看着她:骗子,你刚才喊的明明不是这个。

    骗子安六合对上他恶念昭昭的目光,立马低头扒拉面条去了。

    其实刚才是她嘴瓢了,一天没见着,本来就想得厉害,再加上回来后不见他们爷仨受了惊吓,现在好不容易把事情解决了,她这心里一放松,就瞎喊了一声。

    其实她平时都是喊周团长,中擎,首长大人。

    前者正式,第二个亲昵,第三个往往都是打趣和调侃的时候喊。

    至于老公,这真是她唯二的一次。

    昨天……昨天那是不得已,今天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嘴巴比脑子快了呢?

    喊这个多难为情啊,还没领证呢。

    不过一想到周中擎一口一个媳妇老婆的,安六合慢慢也就摆正了心态,不再被那些别扭的情绪所左右了。

    于是等吃完饭,周中擎端着碗筷准备去洗的时候,安六合跟到了门口,贴在他耳朵边上说道:“老公,等会一起去洗澡,我顺便给你疗个伤。”

    周中擎再次听到这一声满含娇羞和深情的呼唤。

    他老脸一红,应道:“唔……嗯……好……”

    随即抓紧时间洗碗去了。

    安六合瞅着两个孩子都上床睡了,便叮嘱了大黄一声:“好好看门,不对劲就汪汪汪,知道吗?”

    大黄好像听懂了,对着她汪了一声。

    她这才拿上衣服毛巾,跟周中擎下去了。

    澡堂不大,两米来宽,三米多长,没有隔间,但足够周中擎折腾了。

    他甚至都不愿意先疗伤,只管抱着他的媳妇,这里亲亲那里啃啃,耳鬓厮磨,温存痴缠。

    安六合由着他胡闹,每次都不得不含恨地喊出周中擎最想听到的那一声好哥哥。

    以往周中擎还能说话算数,可今天他决定做个食言而肥的坏人。

    好哥哥最后只好换成了好老公。

    既然要当好老公,那肯定是要怜香惜玉的,周中擎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头发上的水,终于准备回去休息了。

    两人依旧是打着地铺,从无到有的漫长岁月里,互相依偎在一起的身体可以抵御一切的艰苦。

    第二天两口子是被大黄吵醒的。

    这家伙对着房间的门一个劲地狂吠,打开门,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安六合好奇,到窗口看了看,原来大黄憋了一晚上,出去撒尿了。

    滋了那香樟树一身,随即像个领导似的,对着围上来的狗腿子们汪汪汪了一气,原地解散,一别两宽。

    狗也有狗的社会,就像人有人的乡土人情。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他们就该回去了,绕回周中擎老家,带陶家的父子一起登岛。

    这些自然是做给外人看的,安六合的目的很明确,扭转周中擎糟糕的名声和口碑,不管他将来想不想晋升能不能晋升,都不能让千里之堤毁在蚁穴上头。

    这些道理,是她死过去又活过来才弄明白的处世哲学。

    这不是对敌人慈悲,这是对她的男人慈悲。

    鬣狗虽小,体格和攻击力全都处在下乘,可一旦成群结队,却依然可以对百兽之王造成威胁。

    就好像那些无所畏惧的刁民,真要是把心一横想泼你一身脏水,有的是让你跳进黄河洗不清的阴险法子。

    她不能拿周中擎的未来去冒险。

    思绪纷乱间,腰间传来臂膀环绕的力量。

    她依偎在周中擎怀里,看着大黄独自走了回来,不由得感慨:“老公,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即便不能流芳百世,也要尽力做到最好。方方面面都要考虑长远,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了孩子。”

    “我明白。”周中擎收紧了力道,把人摁在怀里,俯身亲了上去,“老ᴶˢᴳᴮᴮ婆,等回去我们就把结婚证领了吧。”

    “嗯,回去的时候照片应该冲洗好了。”安六合也想着这事呢,结婚证肯定要领的,越早越好,为啥呢?

    因为她想跟他彻底绑在一起,这一生都不再分开。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在招待所等派出所的消息。

    早饭是懒得做了,昨晚折腾太狠了,安六合便拿出九叶菩提里的青菜小果子,一人一颗,垫垫肚子。

    晌午的时候,胡厅长亲自过来了。

    都说春风得意马蹄疾,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他笑着在门口坐下,称呼都改了:“小安啊,这次多亏了你和小周啊,不但把这伙走私军火的土匪一锅端了,还为国营饭店正名了。市政府已经把那家气派的饭店没收转归国有了,以后那里就是正经的国营饭店。下次你们再来,只管放心吃饭就是。“

    “那挺好,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那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明天就走了。”安六合已经实地了解过了,心里有了数,再逗留也没有必要了。

    至于省界的划分,昨天她就跟关胡二人商量过了,直接取中线,也就是湖面常规水量时的湖面中线。

    这牵扯到一些测绘方面的专业知识,安六合帮不上忙,就等测绘局的专家过来。

    所以她决定离开了,回去赶紧帮着这边的百姓培育新的作物,总要花点时间才能有眉目。

    胡厅长临走时想起来一个事儿。

    他都到走廊了,又折了回来:“对了,小安啊,你不是托我帮忙打听一个人吗?我查到了,这人就在这次逮捕归案的土匪里面,是个猴瘦猴瘦的小老头。这是他的照片,你拿回去给你嫂子看看是不是他。”

    “好,谢了胡厅长。”安六合还真没想到,何香芹的生父有消息了。

    她看着照片上的男人,很是意外。

    英招凑过来瞅了眼,立马认出来他是前天晚上跟在强子身边的那个男人。

    安六合更意外了:“原来他还掺和了拿婴儿骗我出去的事儿,这种人可是够狠毒的。”

    “哎,你劝劝你嫂子,既然她后爹对她不错,就别总想着亲爹了,这亲爹刚放出来没多久,又要进去了,还不如不认。”胡厅长是好意,说完也就走了。

    安六合把照片收好,思来想去,准备带着孩子和周中擎在这里玩一天再走。

    徐市有什么好玩的他们也不清楚,好在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上次那个蹬三轮的大叔,一家子便请他当向导,四处转了转。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家子回到了招待所,正琢磨晚饭吃什么,胡厅长又来了。

    “庆功宴你们可不能不去啊,我都给你们报了功了,今后咱们就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革命同志了,这点面子总要给我吧?”胡厅长有他的道理。

    这么能耐的两口子,他可得好好把人捧着,他女儿的对象还指望人家呢。

    毕竟那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强将手下无弱兵嘛。

    周中擎有勇有谋又有模样和好身手,手下的将士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再者,这安同志也很好嘛,不居功自傲,还知道玩花样骗土匪,又能育种又能救荒的,傻子才不跟她搞好关系呢。

    所以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人请过去。

    还特地强调:“我来时已经提前交代过了,今天全部用公筷,必须养成文明用餐的好习惯。”

    安六合被他逗乐了:“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胡厅长高兴得很,到了车上,才说道:“对了,葛长征也来了。你们猜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神秘兮兮的,来执行任务了?”安六合平常心对待这个人名。

    胡厅长也不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他解释道:“是因为那个小孩儿,谁想到呢,那葛二蛋是葛长征叔叔家的。葛长征的叔叔当年逃荒南下,在站火跟一大家子走散了,建国之后过了六七年才找到了家人,认了亲。这次给你们报功,少不得被秦司令和赵政委关心了一下,葛长征就是这么知道这事的。他特地赶过来,要把那孩子接走呢。”

    原来是这样,她忽然好奇:“那葛二蛋不是还有几个女儿吗,不管了?”

    “不知道啊,哎我说小安啊,你就别管这些了,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他也来了,说要亲自给你们道贺,还要请你们喝他跟华念君的喜酒呢。你们两口子就随便应付应付他,场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胡厅长毕竟是老油条了,还是有不少经验之谈的。

    安六合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着应道:“行,那就有来有往,我和我家周团长也请他喝一杯喜酒。”

    “哎,这就对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互相没看上,没缘分。你们和和气气的,别人反倒不会乱猜乱想,明年不是还要全军大比武嘛,小周说不定还有跟他过招的时候呢,到时候大眼瞪小眼,等别人看笑话吗?不如就这么客客气气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比完之后各回各家,互不干涉,对吧。”胡厅长真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在最初的陌生和不对付之后,现在他对这两口子只剩下满满的敬重和欢喜。

    所以,他就自作主张,劝了几句。

    安六合明白他的好意,也知道这是他传授的官场生存智慧。

    所以到了那家气派的国营饭店,她客客气气地跟葛长征点了点头。

    视线一扫,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华念君。

    这下好了,华念君来劲了:“她怎么在这里?长征,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你们军区大院的人总拿她贬低我吗?这饭我不吃了!”

    娇小姐的脾气又上来了,一跺脚一扭腰,气鼓鼓地要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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