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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按摩吗首长夫人(一更)

    华念君的怨念来得汹涌澎湃, 很是发作了一通。

    尤其是她看到安六合手上明晃晃的金戒指,更是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便越发的任性起来,闹死闹活地要走。

    但葛长征却并不生气。

    那些言论他也多多少少听说一些, 都说他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可他不这么想啊。

    那个安六合本事再大,那也不过是个寡妇, 是个二嫁之身, 入不得他的眼睛。

    他就喜欢华念君这种没什么本事的,一切都要仰他鼻息的小女人。

    说白了,这种的好掌控, 也好骗,虽然她老子昏迷了, 可军衔摆在那里, 他二婚还能娶个少将的千金, 说出去多长脸?

    所以这段时间, 他很是纵容着华念君。

    人性就是这样, 欺软怕硬是很多人的本能。

    在华念君眼里, 安六合收拾过她好几次,自然属于硬茬的范畴, 不敢惹,只想躲;而葛长征什么事都宠着她惯着她, 自然就属于软的范畴,便由着自己胡闹耍小性子。

    果然,虽然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脾气,葛长征却依旧笑呵呵的, 摆明了要宠着她。

    还轻声细语地哄了哄:“君君,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他们不过是嫉妒你,眼红你有个少将的爸。来来来,难得周团长和安局长都在,咱们好好聚聚。”

    “我才不要!”华念君脾气大着呢,总觉得自己彻底拿捏住了葛长征,格外的不给他脸面。

    葛长征笑着给安六合两口子道歉:“小姑娘脾气,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事。”安六合淡淡地收回视线,跟周中擎和孩子们落座,与其他人寒暄了起来。

    其实安六合看出来了,这个葛长征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宠爱华念君,他这么做,无非是把华念君骄纵到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步,到时候华念君的名声臭了,口碑一落千丈,成了人人嫌弃的小丑,那么好戏才算正式开始。

    她只能抱着葛长征这个救命稻草,寻求安慰,可那时候的葛长征,哪里还会继续骄纵她?

    不会了,绝对会拿她在外面作威作福的行为指责她,打压她,那么她的地位将彻底沦为附属,再敢拿乔做张,那就等着挨骂吧。

    安六合正是因为看出来这是葛长征故意为之,所以并没有跟华念君一般见识。

    他们两个倒是绝配,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很有代表性的一对怨偶。

    她安六合的心里还是存着一些属于恶的念头的,她很期待看到华念君在葛长征面前俯首帖耳的样子,那一定非常有趣,也非常解气。

    她举起酒杯,向葛长征送上新婚祝福:“葛旅长,好日子定了吗?”

    “定了,就在这个月底。”葛长征也举起酒杯:“听说你们要到下个月,那就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周中擎也跟着举杯:“谢了。”

    至于祝福的话,他可没有办法违心说出来,他只想看到这一对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毕竟他们都是对他媳妇不恭不敬出言不逊的恶人。

    三人饮了酒,就只剩华念君,还在一旁嘟嘟囔囔,一点体面不给葛长征留。

    葛长征继续着他的骄纵计划ᴶˢᴳᴮᴮ,又去给这位千金小姐赔不是去了。

    整个庆功宴吃下来,娱乐节目就一样:吃瓜,看戏。

    堂堂副旅长,竟然在少将千金面前伏低做小,甚至好几次被她推了搡了,还要赔着笑脸来哄她吃饭吃菜。

    这叫谁看了不得说一句:葛旅长脾气真好,华念君真不是个东西。

    散席之前,葛长征把酒杯满上,很是愧疚地对大家赔了不是:“让各位见笑了,月底记得来喝喜酒啊。”

    喝个屁,胡厅长是看得一肚子的火,结了账出来,很是不满地拉着葛长征:“小葛啊,你不能这样惯着她,不然早晚上房揭瓦,你也不怕部队的人笑话你!”

    葛长征叹了口气:“谁叫我是二婚呢,人家可是大姑娘,一来就要给我孩子当后妈,怎么说都是受委屈了,我可不得好好补偿补偿嘛。”

    胡厅长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安六合一家子,追了上去:“小安啊,明天几点的车,我送送你们啊。”

    “不用了老胡,后会有期啦!”安六合挽着周中擎的胳膊,笑着挥了挥手。

    这一刻,老胡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安周两口子一定可以百年好合,至于葛长征那对嘛,嘿,估计悬咯。

    他目送着安六合他们上了车,回到派出所,继续加班加点审讯去了。

    安六合他们回到招待所,把带回来的骨头倒给了大黄,大黄欢快地大嚼大咽,守着刚刚洗完澡上来的两个小主人,又是一个美好而安静的夜晚呢。

    只不过,安静是相对的,相比起屋子里的宁静,澡堂这边可就有点闹腾了。

    周中擎,周团长,人前衣冠楚楚的正经军官,这会儿又不做人了。

    甚至把堆在凳子上的脏衣服给碰掉了地上,也顾不得捡起来,黏黏糊糊,腻腻歪歪,非要问个清楚:“首长夫人,要按摩吗?我手艺还不错,试试?”

    “试试就试试。”安六合累得够呛,本想推开他的,又被他的大长胳膊一搂,无处可逃。

    她有些认命了,她家周团长就是个喂不熟的恶狼,说好了明天要坐车今晚早点休息的,结果这都凌晨两点了,还精神抖擞的。

    她不得不怀疑,自己要不是恢复了几成修为,还经不起他折腾呢。

    连所谓的按摩,都是与虎谋皮的危险行为,几次想拒绝,可老虎不让。

    按着按着,就把她骨头都按酥了,她只能柔柔软软地倒在他怀里,耍赖皮:“你背我上楼吧,我是走不动了。”

    那还不简单?

    周中擎拿起毛巾帮她擦了擦,不一会真就背着她往楼上去了。

    这让大堂里来后院起夜的小菊看了,不由得老脸一红,等这两口子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弯处,她才搓了搓自己红扑扑的脸蛋:真好啊,安局长找了个好老公呢,她也要找个这样疼老婆的,不然宁可不嫁,哼!

    第二天安六合他们早早地就走了,胡厅长赶过来的时候,屋子都空了。

    小菊笑着喊了声:“胡厅长,这是安局长给您留的结婚请帖,她说了,海岛现在封岛了,要去的话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到时候你就带着你闺女一起去吧,给。”

    胡厅长接过这封信纸写的请帖,笑了:“这个小安啊,居然知道我会来。”

    “是啊,这一封是给关厅长的,她拜托您帮着转交一下。”小菊又拿出了另外一封。

    同样是请帖,胡厅长乐了:“没给葛旅长留一封?”

    “没有呢,安局长原话这么说的,‘要是老胡问起来,你就跟他说庆功宴上已经喝过彼此的喜酒了,就不喝第二遍了’。”小菊记性好,一字不落地转述了。

    胡厅长想想也是,场面上过得去的关系,就没必要再请来请去互相膈应了。

    他也知道葛长征看不上人家是二婚的,更知道周中擎护老婆护得厉害,还是让这两对各自安好,敬而远之最省心。

    此时的安六合他们,已经快离开徐市的边界了,两天后抵达了永安公社。

    周中擎回到老家后院,大晚上的要出去刨坑。

    安六合好奇,打着手电帮他照着,这一照才知道,他在挖酒窖。

    不是现挖,而是把之前埋起来的再挖出来。

    愣是挖出来十几坛子的绍兴花雕。

    全都用大红纸写着红双喜,贴在酒坛身上,周中擎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上面的泥灰,解释道:“这是我姥姥临终前让她老家兄弟托商队送过来的,说是等我结婚那天再挖出来。”

    原来是这样。

    安六合记得他外婆是江南那边的,估计老人家一生漂泊,到老还是觉得老家的花雕酒最难忘。

    挺好的。

    她拿着一块碎布头,帮着擦拭着酒坛。

    “还有吗?就这十几坛,还不够你们那些军官分的。”毕竟她也有一大家子亲人呢。

    周中擎拍了拍手:“没了,都在这了,诸葛鸣这小子馋花雕,隔三差五就让我带一坛子。也不用全都分给我手底下的,我还要好好巴结我那几个大舅哥呢。”

    这么说着,周中擎把土往回填埋。

    安六合笑着继续擦拭,怕带着不方便,便随手把酒坛子一个个收到了九叶菩提里面。

    乡村的夜晚总在蝉鸣蛙叫的小夜曲里度过,两人回到前院冲了澡,回到东屋,趁着这优美的伴奏,又按摩去了。

    这一次安六合想了个法子反制她家的首长大人。

    她故意一声不吭,任他怎么按摩都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首长大人不乐意了,把她搂在怀里,柔声细语地问:“怎么,今天这样不喜欢?”

    忍到现在的安六合,趁机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上当了吧,哈哈哈!”

    “好你个安六合,学会偷袭了是吧!”周中擎笑哈哈的,礼尚往来,也咬她几口。

    一直惦记着家里进坏人的小杰,半夜起来尿尿的时候听到了妈妈好像在哭,赶紧拽着英招起床:“快点起来啊哥,家里又来坏人了!”

    英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一听,又躺下了,顺手把小杰圈在了里侧:“没事儿,咱爸厉害着呢,坏人跑不掉的,只会乖乖投降。”

    小杰哦了一声,躺是躺下了,可心里还是急得不行。

    等英招睡着了,他才蹑手蹑脚下了床,跑到东屋敲了敲门,小声喊道:“爸,妈,你们是在打坏人吗?要大黄帮忙吗?”

    坏人安六合表示:这真的不需要。

    她这个样子也不好去开门哄娃,只好把周中擎撵下了床:“快去哄哄那个傻小子。”

    第62章 登记领证,回岛(二更)

    小杰站在门口, 稚嫩的脸蛋写满了担忧。

    这半年来,小家伙个头蹿了不少,都快到周中擎胯那儿了。

    但他还是蹲下跟小杰说话, 双手摁着小家伙的肩膀:“坏人已经打跑了, 去睡吧。”

    “跑了吗?可是门没开啊。”小杰歪着脑袋,想看看屋里什么情况。

    周中擎只好撒了个谎:“坏人从窗户跳出去了。”

    “可是大黄在院子里没叫啊。”小杰依旧满肚子疑惑, 他真的很担心妈妈, 也担心爸爸。

    他捧着周中擎的脑袋看了看,果然看到他脖子上有多了几个咬痕,哇的一下就哭了。

    周中擎哭笑不得, 他没办法跟小孩解释,只好打开堂屋的门, 骂了大黄一句:“笨狗, 坏人来了也不叫?”

    大黄趴在院子里, 哀怨地盯着周中擎, 甩了甩尾巴。

    这锅它可不背, 它可没看到坏人。

    眼瞅着小杰这边是哄不好了, 安六合只好穿上衣服出来了。

    她蹲在地上,平视着小杰红彤彤的眼睛:“小傻瓜, 咱家不是有后窗吗?坏人从后窗跑了,大黄肯定没看到, 所以没叫。”

    “哦。”小杰抹了抹泪,原来是这样,可他还是很担心,催促安六合去把窗户插销插好。

    安六合当着他的面, 把前后窗户都关严实了, 小家伙才踏实地回西屋去睡了。

    关上门, 夫妻俩回到床上,安六合捶了周中擎两拳头:“都怪你,让你别闹了。”

    “好老婆,我错了。”下次还敢。

    周中擎把人搂在怀里,琢磨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好在明天就回岛上去了,虽然还是跟孩子们住在一起,可岛上天地辽阔,有的是办法避免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

    他把人圈在怀里,笑声从安六合头顶压下来:“睡吧。”

    安六合嫌热,想推开他一点,可他不答应,好像只有这样紧紧贴在一起才能睡得踏实。

    宁可空出一只手来,一下一下给她摇着蒲扇,也要黏黏糊糊地保持大面积的肢体接触。

    安六合拗不过他,就这么在一阵一阵的凉风里睡着了。

    后半夜迷迷瞪瞪又想把他推开,才发现他的手臂压在自己腰上,沉得很呢,在她试图把他手臂挪开的这会儿,周中擎早醒了,他不要各睡各的,干脆把人搂得更紧了。

    以至于安六合后半夜做了个漫长的梦,她梦到自己走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ᴶˢᴳᴮᴮ找不到水源,热得口干舌燥,热得大汗淋漓。

    可热着热着,不期然又有凉风吹来,一下一下的,虽然不够持续,可好歹是缓解了她的不适。

    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风,不过她终于可以踏实地睡会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看到摆在旁边枕头上的蒲扇,安六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后半夜不会又是他在扇风吧?

    他自己不困的吗?

    天哪,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忍。

    赶紧出去看了看,发现周中擎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早饭也给她留着,就等她吃完一起出发了。

    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在一个普遍把家务扔给女人的社会,一个男人主动的自愿的把事情都做完了,孩子也照顾得好好的,她真是觉得这个男人无可挑剔的好。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去洗脸刷牙吃早饭,可她的心里还是冒出来了一些念头。

    投桃报李在任何关系里都适用,他们就要领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她接住了他投过来的桃,自然也要准备一些回报过去的李。

    所以,她吃完饭把周中擎喊进屋里来。

    她穿着那件红色的粗麻衬衫,拿来两个蒲团,牵着周中擎的手,跪在了他爷爷奶奶和父母的遗像面前。

    也不说话,就那么十指相扣,闭上了双眼。

    周中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以为她只是简单地许个愿,祈个福,所以也闭上了眼睛,心里默念着保佑老婆孩子之类的愿望。

    不一会,他感到掌心一阵发烫,这温度迅速在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皮肤上蔓延开来,不一会,两束血丝从缝隙里飞了出来,像是两条血色的丝带,悬在空中,互相缠绕,热烈燃烧。

    不一会燃烧殆尽的血滴化作了焦黑的尘土,他正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看到那片焦灰脆生生的裂开了。

    露出里面碧色的一枚同心扣。

    他收回视线,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女人,大概猜到了什么。

    片刻后,安六合松开了他的手,身形晃了晃,虚弱地倒在了他怀里。

    她把那悬空的同心扣托在了手心,递给了周中擎:“趁着还在你家,让你的亲人们做个见证。这是同心扣,我用你我的精血,通过五行相生的法子催生出来的,你拿着。”

    周中擎眼尾有些许的发红,他把人紧紧地摁在怀里,嗓音有些沙哑:“老婆……”

    这是定情信物,是吗?真好。

    等安六合缓了缓,周中擎便起身去橱柜里翻找了一串红毛线出来,虽然是旧的,但胜在颜色喜庆。

    他原打算直接把同心扣系在上头,却不想安六合阻止了他。

    拿起那团毛线,抓紧时间,编了一段凤尾结的红绳,把同心扣系了上去,随后又编了一个吉祥结,缀在了最下面。

    嘴角噙着笑的女人温柔地抬头:“老公,来,我给你戴上。”

    这一次,周中擎没有那些荒唐的念头,也没有那些旖旎的遐思,他被这满满的爱意所包围,心绪翻涌,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顺从地在女人家面前蹲了下来,免得她够不着。

    同心扣在心口的皮肤上落下冰凉的触感,随即慢慢变得温热起来。

    周中擎就这么匍匐在了安六合的腿上,抱着她的腰,声音闷在了她的怀里:“老婆,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嗯,一辈子都不分开。”安六合抱着他的脑袋,下巴蹭了蹭,“走吧,时候不早了。”

    “嗯”周中擎抬起头来,身子挺直了,双手捧着他的脸,虔诚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走吧,我们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

    陶家父子还带了个小娟,三个人在门口等着,见这两口子进屋腻歪了半天不出来,很是震惊。

    不由得嘀咕了起来:“感情这么好的吗?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难舍难分的。”

    小娟很是羡慕,道:“那多好啊,就是可惜了,我姐没这个命。”

    这话落在周中擎耳朵里,就跟一阵轻飘飘的风,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到了连城,两人让陶家三口人在码头等着,随即一人牵着一个娃,去照相馆拿照片,又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

    忙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天空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气好得不像话。

    安六合看着手里的红本本,一种终于安定下来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一天是公历六月十八号,农历葵卯年四月二十七,她会用一辈子来记住这一天,她和周中擎彻底绑在一起的一天。

    她把两本结婚证都收进了九叶菩提里面,免得被海上的风浪打湿,这才往岛上去了。

    有小半个月没在岛上了,这十来天的时间,岛上的变化相当惊人。

    码头附近的木板房已经全部拆除了,这里按照她的规划,将要建造这么几样设施:仓库,食堂,邮政局,供销社分社,休息室(供物资队和海防官兵换班休息使用),派出所等等。

    一切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到处都是施工的身影和吆喝的声音。

    这个工头喊道:“还有砖头吗,什么时候到?”

    那个工人喊道:“还有钢钉吗?今天海上浪小应该能到的吧?”

    热火朝天的忙碌声里,海岛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地发展着。

    家里人并不知道她今天回来,所以她和周中擎都走到半路了,七星他们才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赶紧张罗着,给他们接风洗尘。

    烧菜的烧菜,擦桌子的擦桌子,一派喜气洋洋。

    两人把陶家三口.交给了开荒队带着,随后直接回了安六合分到的那处小院子里。

    九州临时请了个假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安六合:“六姐,五哥的信,这回我可是看得好好的,没让任何人看到。”

    安六合刚到家,正满心欢喜打量着簇新的篱笆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闻言接过信件拆开看了看。

    这一看,脸上的喜色便凝固了。

    “怎么了姐?”九州担心地看着她。

    安六合叹了口气:“五哥说嫂子不来,太忙走不开,让我见谅。”

    “那怎么办?五哥也太见外了,自家骨肉,有什么事不能一起面对的?”九州也跟着情绪低落起来。

    这么多年了,一次没见过溪云嫂子,一大家子都盼着呢。

    安六合把信叠好装了回去:“不行我让妈给他拍个电报吧,哪怕骗也要把他和嫂子骗回来。”

    她去找宁华夏,连自己领证了的事都顾不上说了,周中擎怀里抱着蕾蕾,见她脸色不好,还叮嘱了一声:“老婆,没有过不去的坎,跟妈好好说。”

    “嗯。”安六合歉意地笑笑,让他担心了。

    不过有一点值得欣慰,他抱蕾蕾的姿势娴熟了一些,看来这次离岛,也还是有了意外收获。

    宁华夏正在杀鱼,溪云的事她知道了,埋怨道:“你五哥就是把你妈我想得太不近人情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收拾他!”

    “妈,你看这事到底怎么办,要不想个法子骗他回来?就说我生了大病,快不行了,想临终前见一见哥哥嫂子。”安六合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出了个馊主意。

    宁华夏摇头:“不行,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要这么咒自己,要生病也是我生,我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怕什么?好孩子,这鱼你来杀,我现在就去拍电报。”

    宁华夏不愧是当过兵的,做事就是风风火火的,当即把菜刀一扔,给五儿子报丧去了。

    安六合哭笑不得,把戒指退下来收好,准备动手刮鱼鳞,刚刮了一面,就听周中擎说道:“我来,蕾蕾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抱抱她。”

    安六合拒绝了他:“你好好练练手吧,越熟练越好。”

    周中擎愣怔了片刻,他看着女人家红扑扑的脸蛋儿,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抱着孩子蹲在旁边,小声问道:“老婆,你的意思是……你有了?”

    不能吧,就算有了,这么快就能知道了吗?

    不得等上一两个月?

    安六合也说不好,虽然目前什么迹象都没有,可他那么贪婪,像个永远喂不饱的饕餮,她怀疑自己说不定已经中招了。

    便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什么有了没了的,我就喜欢杀鱼你不知道吗?”

    “那我真不知道。”周中擎不信她,索性就这么抱着蕾蕾臊她,“乖宝,你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喜欢哪个跟你妈说,让她努努力,生个小的给你欺负欺负。”

    安六合确实被臊得不轻,端起旁边的一盆水,撵着要泼周中擎。

    周中擎抱着孩子溜之大吉,她气鼓鼓地回到井边,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认真杀鱼。

    正忙着,门外响起了张银凤的声音,她提着一篮子海肠,兴奋地跑了过来献殷勤。

    一来就注意到安六合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可把她乐坏了。

    她走近些,发现其他几样首饰也都摘了,一厢情愿地认为安六合跟周中擎怕是闹矛盾了。

    便热ᴶˢᴳᴮᴮ情地喊道:“姐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昨天这边刮台风,好多海肠被吹到了岸上,你看,我捡了这么多呢,姐你会做这个吗?我刚跟大厨学了一手,我教你?”

    安六合没想到她会来,猜测她又是给她哥哥刷好感来了。

    果然,没等她拒绝,就听张银凤说道:“其实也不算跟大厨学的,是我哥先找大厨学的,然后我哥教我的。姐,这东西真的很好吃,要不我来给你做?”

    “银凤,你以前不是连煮粥都不会吗?”安六合纳闷了,这才多久没见,张银凤就洗心革面,决定做个勤劳的劳动人民了?

    天哪,她得看看树上有没有母猪,这也太石破天惊了,这可是张银凤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营长妹妹。

    张银凤不开心,气鼓鼓地把篮子放下,嘴巴一撅,嘟嘟囔囔:“怎么,没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吗?我就是学了,就是会了,你要是信不过我,你可以尝尝再说嘛。”

    “信,我怎么不信?我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吃到你做的饭菜,那我可真是太有口福了。”安六合乐得吹捧了她一下。

    张银凤高兴了,手里攥着两条麻花辫儿,蹲在了旁边:“姐,你出去这么久,有没有回心转意啊?我听人说,这饮食男女,只有在一起相处了才会知道对方的缺点。周团长脾气那么臭的一个人,你这段时间应该发现不少他的缺点吧?快跟我说说,我陪你一起骂他!”

    “银凤,你这都跟谁学来的歪理邪说?”安六合实在是太意外了,这小姑娘是被谁带歪了吗?一套一套的。

    张银凤拖长了音调开始撒娇:“哎呀,你说说嘛,说说!我就是好奇,他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疼媳妇啊,该不会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他吧?哎呀,那你跟他处对象多没劲啊,你本来就带着两个孩子,这下又多了他和他儿子,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嗯,确实有点麻烦。”安六合故意这么说,就想看看这姑娘是不是真的要贬低周中擎抬高张临渊。

    真要是这样,她得趁早让她死了这个心。

    她这句话果然让张银凤格外兴奋了起来,她忽然抱住了安六合的胳膊:“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周团长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照顾人的料。这些天你没少受委屈吧?哎呀,不如就这么一拍两散算了,你再看看别的好男人,啊。”

    安六合继续套话:“那好吧,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给我吗?”

    “有啊,我哥啊!”张银凤脱口而出,眼中满是期待。

    安六合故作苦恼:“可是周团长连结婚申请都打了啊,这不太好反悔吧?”

    “这有什么嘛,只是申请而已,又不是领证了。大不了你直接跟那个什么邵政委说,说你不想再养个好大儿,你忙不过来,这不就得了。”张银凤理所当然地说着。

    她还就不信了,安六合真想拒绝这桩婚事的话,会没有办法。

    安六合看着她那热切的期盼的眼神,从现在开始,不搭理她了。

    急得张银凤一个劲问她:“你怕什么啊?你俩又没有结婚,不算军婚不受保护的,你想反悔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安六合沉默地把鱼杀完,随即用硫磺皂洗洗手,进屋去了。

    张银凤追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安六合把两本结婚证怼到了她跟前。

    她不明白,接过来看了看,这一看,愣住了。

    “哎呀姐,你怎么都领证了啊,你不是也嫌弃他麻烦吗?那你领这个结婚证不是把自己坑了吗?”张银凤急得不行,这都领证了,她哥还能有机会吗?

    安六合把结婚证收回来,正色道:“银凤,我刚是在诈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跟你哥是不可能的。我说句大实话你别生气,你哥再好,我也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以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至于周中擎,你想错了,他很照顾我,也很维护我。”

    “可你都把戒指摘了,你……”张银凤很意外,结婚证带来的刺激太大了,她有些站不稳了,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坐下。

    她要理一理思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诈她呢,她明明是好心。

    安六合不想夜长梦多,解释道:“戒指?你不知道这是金戒指吗?金贵着呢,我哪里舍得糟践它!我刚杀鱼呢,怕沾上鱼腥味难去掉,所以把戒指拿下来了。至于其他首饰,那是因为之前在微山湖那边处理乱子,怕被土匪惦记,所以都摘了。”

    “你是真的铁心了再也不给我哥机会了?”张银凤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白高兴一场。

    她伤心死了,这阵子她哥都瘦脱相了,她真的为她哥感到委屈。

    人谁无过,她哥是走过弯路,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想让她当个威风的政委夫人吗?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啊!

    安六合不想留下任何误会,澄清道:“我眼里就没有过别人,我看上的是周中擎,我不是花心的人。我跟周中擎关心心相印,也都很为对方考虑,你实在是误会他了。海肠我就留下了,就当是你送我的新婚贺礼吧,谢谢你。”

    张银凤是哭着走的。

    从周中擎身边经过,刮起了一阵风。

    他刚给蕾蕾端完臭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还以为这两人吵架了,进来看了眼,发现他媳妇正对着镜子臭美呢。

    他乐了,走过来把蕾蕾放在床上,要来亲自帮她戴上耳环。

    却被她嫌弃地一把推开了:“哎呀你洗手没有啊?好臭。”

    “没顾上。”周中擎这不是忙嘛,刚给蕾蕾擦了粑粑,手有余香也是正常。

    他拿硫磺皂洗了洗,再次回到房间,耳环戴上,项链系好,随即搂着她的肩膀,看着镜子里面容娇俏的小媳妇,由衷赞美:“我老婆真好看。”

    安六合捶他,他也不躲,两人拉拉扯扯的正打算再亲个嘴儿,就听门外响起了安四海的声音。

    他一向大大咧咧的,那声音,爽朗浑厚,愣是把床上刚睡着的蕾蕾个吵醒了。

    周中擎赶紧把孩子抱起来,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来是安两岸来了,还有安六合的老爹安宇宙,父子俩不认路,是方海给他们带的路,大包小包的,扛了不少东西。

    半路遇上安四海,所以一起过来了。

    安六合赶紧迎上去,客客气气地跟方海说了声谢谢。

    方海可算是找到了拍马屁的机会,那不得好好表现一下吗?

    所以他并没有识趣地离开,反倒是扯着安宇宙,跟他说起了这套院子有多好多气派,是岛上的独一份呢。

    听得安宇宙直皱眉头,这话像话吗?

    不就是旁边有个湖吗?别的方面跟其他的小院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安宇宙立马拉下脸来:“安指导这说的什么话?这院子怎么不一般了?不都一般大小,一样的前后院吗?真要说不同,那也就是这院子围了篱笆,中间铺了一条石板路,不用问,肯定是我那两个小儿子不忍心看他们姐姐院子里光秃秃的,所以才帮着装点了一下。你看那片月季,可不就是我家老九上次回家挖过来的吗?安指导,还请你谨言慎行,不要给我女儿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一番话说得方海面红耳赤。

    他是真没想到啊,这安家怎么就是铁板一块呢?

    哪儿哪儿都踢不动!

    女儿女儿目中无人,儿子儿子鼻孔朝天,当娘的从没给他好脸色,这当爹的也一来就训他。

    这马屁没法拍了,他不拍了!

    气得调头就走,安宇宙才懒得跟他虚情假意,冷哼一声,追出去又骂了一句:“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有这功夫钻营打洞,不如做点实事,岛上就这么多人,虚情假意是行不通的!”

    方海气死了快,闷头走路,也不会回话了。

    到了前面路口,忽然看到一个人,便觍着脸凑了过去:“呦,张营长,遛弯儿呢?”

    张临渊最近不爱说话,见谁都绷着个脸。

    他迷上了下厨房,正满海岛认那些野菜野草呢。

    手里还捧着从九州那里借来的《救荒本草》,闻言,他默默地打量了一眼,一言不发,继续找野菜去了。

    方海深吸一口气,挤出一脸的笑:“张营长,你还不知道吧?安六合回来了,你妹子刚刚去找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哭着跑回去的,你不去关心关心?”

    第63章 醋意翻涌(一更)

    张临渊没有理他, 沉默地蹲在地上,拔起了一株野草,随即翻看手里的书籍, 试图找到对应的名字。

    翻了半天, 可算是看到了,这是一株甜苣, 叶片比苦苣多了些丝丝缕缕的红色, 吃法也简单,去掉老根和枯黄的叶子,洗净, 焯水,切碎, 凉拌。

    张临渊没吃过这东西, 面前的地上一共就长了三株, 估计凑不够两口的, 但他还是从背上的篓子里拿出一把小铲子ᴶˢᴳᴮᴮ, 全给挖走了。

    方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好奇道:“张营长,你这是要改行当除草工了?”

    张临渊还是不理他, 径直背上箩筐,继续探寻更多的野菜去了。

    方海跟了一路, 就看他挖了一路的野草野花,后来跟着他去了食堂,看他虚心地跟大厨探讨具体的做法。

    再后来,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六七个盘子, 每个里面都是青翠欲滴的野菜。

    张临渊也不招呼他, 自己坐下就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在工作簿上写下食用感受。

    正吃着,来了个咋咋呼呼的男人。

    张临渊抬头一看,嫌弃得不行,立马把这几盘子野菜全都并到了一个大盆子里,直接走人。

    周聪赶紧追了出去:“哎,张营长,你别走啊,说好了给我留两口的!”

    张临渊压根不想跟他废话,自顾自回了营帐,发现张银凤正红着眼睛在里头吸鼻子呢。

    “哭什么?”张临渊平静地坐下,继续吃他的。

    虽然混到了一起味道有点混杂,但整体吃着还可以。

    加上当时合并盘子的时候,他没有混乱无序地乱倒,所以边上的那些味道还是独立的。

    这么一来,就不影响他记录他的鉴定记录。

    张银凤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哭了半天了,她哥居然只知道吃!

    一把夺了他的筷子,连盆也端走了,气鼓鼓地说了说安六合的事儿。

    “她太过分了,居然看不上你,我还看不上她了呢!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哥,要不是我看你一天天瘦下去不忍心,我早就不想跟她说话了!什么人,拜高踩低,真以为那个周中擎可以一直平步青云吗?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有什么好的!”张银凤越说越生气,毕竟她可是真心实意去说媒的,结果呢?

    她拧了拧鼻涕,继续说道:“你就别再想着她了,她都跟姓周的领证了!你何苦呢?这岛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了。实在不行,你娶七星都好,没事就往她安六合面前蹦哒,膈应不死她!”

    张临渊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安六合已经领证的时候,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他把脸埋在手心,缓了好一会,才淡淡开口:“我累了,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哥!”张银凤气死了,她哥这个样子,那就是还没有放下嘛!何必呢?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真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要不是春梅姑姑一直说她多好多好,我才懒得搭理她呢!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条件!一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孩子,真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黄花大姑娘呢?”

    “银凤,你过分了!”张临渊站起来,直接攥着她的手臂,把她撵出去了。

    张银凤还想进来说点什么,一扭头,看到了最近总黏着她的男人,臭脸一拉,赶紧敬而远之。

    这人是他哥手底下的一个连长,姓曹,单名一个豹字,原本两人是没多少交集的,可前她见不得她哥这样苦着自己,又劝不动他,几天前的晚上,一气之下喝了点酒。

    然后就走错了地方,睡人家曹豹床上去了。

    虽然好像两人什么也没做,可第二天一早军营的人都看到曹豹营帐里出来个女人,这桃色新闻瞬间就传开了。

    人曹豹闹着要她负责呢。

    她才不要负什么屁责,她清清白白的好吗!

    可这个曹豹实在是太黏人了,她越是澄清,他就越是哭丧着脸,一副被迫害的良家夫男的小可怜样,害她想发火也找不到由头,最终只好溜之大吉。

    现在曹豹又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手里那铝制饭盒里肯定是特地给她准备的午饭,她可消受不起这样的福气!

    她这一躲,曹豹只好进来跟张临渊哭惨。

    张临渊正好找不到由头去见安六合,便索性给曹豹指了个明路:“安局长最爱打抱不平,现在你被我妹子始乱终弃了,可以试着去找她主持公道。”

    “可我跟她没什么交情啊。”曹豹委屈巴巴的。

    张临渊目的达到,应道:“我带你过去吧。”

    *

    安六合正在收拾海肠,这东西是挺好吃的,但也讲究得很,要是处理不好,吃点泥沙什么的,那可不就大煞风景了吗。

    正忙着,便听门口有人喊她。

    回头看了眼,来的居然是张临渊,确实消瘦了不少,身边跟着一个面生的男人,肤色比他黑了些,不过同样穿着白色的海军军官制服。

    安六合起身问了问:“有事?”

    曹豹看看张临渊,再看看安六合,随即苦哈哈地跑到井边:“安同志,救救我啊!”

    “什么事,这么严重?”安六合没理由对一个陌生人甩脸子,便去旁边说话。

    不过这么一来,井边的海肠就没人负责了。

    她这一大家子,正在堂屋里围着周中擎道贺呢,还不忘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辜负了她。

    周中擎自然是连连应答,怀里抱着蕾蕾,是个贤惠好男人的样子。

    他注意到了门口出现的两个人,不过他没有出去掺和的打算。一是容易顾此失彼,冷落了老丈人、二舅哥和四舅哥;一是他在意安六合,不想在表现出不信任她的样子来。

    所以虽然他看到张临渊走进了院子里,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跟安家父子们聊着。

    张临渊看了看井边的海肠,喊了安六合一声:“要帮忙吗?”

    “不用了张营长,我自己能行。”安六合并不想跟他牵扯不清,所以并没有留他在这里吃饭。

    张临渊也不生气,蹲到一株月季丛前,掏出工作簿临摹了起来。

    说完事,曹豹期待地看着安六合:“安局长,拜托了,我真的不想被人说不负责任的人渣,银凤那里——”

    “这我可能帮不上忙。”安六合拒绝了当这个媒人,“不过要是你跟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你可以挺直腰杆,找个情投意合的姑娘,正经谈个对象,结婚生子。”

    “我都这样了,哪个姑娘肯嫁我?”曹豹泫然欲泣,看起来最近确实受尽了风言风语的折磨。

    安六合也不想坑他,给他指了条明路:“三天后有一批来自微山湖的开荒百姓,到时候你可以申请负责这群人的开荒工作,领着他们往北边扎营暂住下来,到时候跟这边离得远些,风言风语就不太好传播了,你好好工作,争取树立一个勤劳朴实的军官形象,说不定就有哪个姑娘看上你了呢?”

    曹豹一想,这个法子不错,随即激动地想跟安六合握手道谢,不想安六合后退一步,微笑着拒绝了他:“不用谢,我手脏,就不跟你握手了。”

    原来是这样,曹豹差点以为自己被嫌弃了,他更加感动了,红着眼说道:“安局长你真是个大好人。听说你跟周团长已经领证了,恭喜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百子千孙、长命百岁!”

    “哈哈,多谢啦。”安六合可不想百子千孙,不过在这个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人家这样祝福她也是好意。

    所以她收下了这样的祝福,曹豹见状,又对堂屋那边的周中擎道了声祝福,这才笑着出去了。

    到了院子外头,才发现张临渊的脸色有点难看。

    不过这不重要,大家虽然都知道他对安六合有想法,可人家都领证了,他应该也要往前看了吧。

    这么想着,曹豹打趣道:“营长,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到时候跟安局长比比看,看谁生得多,哈哈哈!”

    张临渊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曹豹脖子一缩,哈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曹豹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在即将到来的新群众面前表现自己,张临渊想的,则是安六合脖子上鲜红的吻痕。

    那些吻痕又多又密,红艳艳的,即便竖着衬衫领子,即便她把头发披散了下来,也还是藏不住挡不住。

    他毫不怀疑,那都是周中擎的杰作。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酸涩翻涌,几乎吞没他的理智,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回到营帐,提上一瓶米酒,找路峰喝酒去了。

    路峰正在布置新的卫生站,这是一座四合院,全是刚建好的砖瓦房,比一开始的木板房正式多了,有门诊室,药房,输液室,急救室,休息室等好几间屋。

    他把医疗器械都搬了过来,八荒过来帮了会忙,这会儿见张临渊过来,便客客气气地点了点头,随即沉默地离开。

    他习惯了,每次张临渊一来,路峰就会找理由支开他,所以这次他自己走。

    到了院子外头,隐约听见张临渊说什么她回来了,本来不想多事,更没有听墙角的习惯,可他走出去十来米,想起了自己把劳保手套落下了,便又折返回来。

    刚到院门附近,就听路峰说道:“我表姐跟他不会长久的。”

    “这话怎么说?”张临渊已经喝起来了,反正今天他休息,醉生梦死好过满脑子胡ᴶˢᴳᴮᴮ思乱想。

    路峰平静地看着这个一杯就醉却还要逞强继续喝的男人。

    道:“因为我不想让他们长久。”

    第64章 第一顿喜酒(二更)

    八荒最终没有去拿劳保手套, 他被张临渊和路峰的对话吓到了。

    他默默地离开了卫生站,心事重重,回到了小院那边, 把九州叫了出去。

    九州正忙着烧锅呢, 宁华夏发完电报回来了,正在灶台那边切海肠, 而安六合则被何香芹叫去了后面堂屋里, 那些叮嘱过周中擎的话,一大家子又叮嘱了她一遍。

    她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瞅一眼春风得意的周中擎, 笑容化作甜滋滋的蜜糖,把愉快的气氛凝结成幸福的模样。

    正聊着, 她便看到八荒把九州喊走了, 这兄弟俩不知道要说什么悄悄话, 以至于要躲到院子外面去。

    周中擎也注意到了, 他把孩子递到安六合怀里:“我去烧锅, 不然咱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安四海便笑着调侃道:“你这小子, 改口倒是改得挺快嘛,你今天领证结婚, 虽然还没办婚礼,但怎么着也算是个新郎官了, 哪有让新郎官下厨的道理?媳妇,你去吧。”

    李秀华厨艺不太行,烧烧锅还是可以的,便应了一声, 往厨房去了。

    到了那里, 她问了问:“妈, 今晚要给他们小两口铺喜床吗?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来了,喜被还没绣好呢。”

    “铺!没事,我那还有一床没用过的褥子,正好是大红色的,也就缺个双喜,等会赶一赶也是来得及的,天色还早着呢。”宁华夏也想着这事呢,虽然说婚礼还在下个月,可领证也是大事,怎么着也是要庆祝一下的。

    婆媳俩有商有量的,气氛很是融洽。

    不一会,何香芹跑了过来,眼中噙着泪,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张照片,话都说不连贯了,扑到李秀华怀里呜呜的寻求安慰。

    李秀华赶紧扶着她,拍打着她的后背:“怎么了这是?嫂你别哭,慢点说。”

    “秀华,六妹给我找着我爹了。”何香芹哭红了眼睛,一想到那个爹是个不学无术罪行累累的人渣,她就觉得这一口气哽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比吞了一个苍蝇还膈应。

    李秀华还不清楚这里头的隐情,纳闷地看了眼宁华夏:“妈,你劝劝?这不是好事吗?二嫂这是哭啥呢?”

    “还能有啥?肯定是物是人非了呀,这有什么可哭的?你现在的爹对你不好吗?这些年来他怎么对你们母女几个的,大家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香芹啊,你可别寒了你那后爹的心。人这一辈子,血脉亲缘再重要,也比不过实打实相处出来的感情。你好好悟一悟这个道理,等会赶紧把眼泪擦了,大喜的日子,别哭哭啼啼的给你妹子妹夫找不痛快。”宁华夏数落了她一通,她知道何香芹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那个老子。

    可那又怎么样?

    以前不知道还情有可原,现在找到了还哭成这样,想必那个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香芹吸了吸鼻子,抬头的时候,李秀华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水:“咱妈说得有道理,其实你那个爹就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又怎么样呢?终究是何叔把你养了这么大,难道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还比不过没见过几面的亲爹?”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一想到他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一想到他这些年根本没有找过我们,我心里就难受得厉害,更可怕的是,他坏事做尽,这次不知道要判多少年呢。我现在就是后悔,后悔知道这一切!原本我还有个念想有个盼头,可现在……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人,他怎么能这样?有他这么一个亲外公,以后安平安乐怎么办?万一孩子也想参个军什么的,政审都过不了。”何香芹越想越是委屈。

    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她总是羡慕别的孩子,有亲爹亲娘陪伴长大,可现在她才知道,没在她亲爹身边长大,原来不是她的祸事,而是她的幸运。

    “他后来娶的那个女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但也不学好,跟他一起进去过,那个女人受不了他们,跑了。这一跑,他们父子俩更是无法无天,两年前,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已经死在了械斗里面,他这个当老子的居然不知悔改,还跟绿帮的人鬼混。我真的不敢想象,要是我们母女几个没有逃到这里,也许死去的就是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就是我妈。我真的好害怕,你们说,他会不会知道我去找过他,他会不会赖上我,赖上两岸和两个孩子?”何香芹已经方寸大乱,刚刚她从安六合口中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她瞬间踉跄着倒下了。

    要不是安两岸托了她一把,她得来个以头抢地。

    她缓了缓,无尽的后怕化作滔天的怨恨,几乎将她吞没。

    她只能来找妯娌哭诉,男人家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不能理解她,但是老四媳妇可以。

    她由着李秀华给她擦了眼泪,满怀期待地看向了宁华夏。

    她知道的,她婆婆见多识广,人脉更是没话说,她应该有办法把这件事瞒下去的。

    宁华夏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老人家叹了口气:“香芹啊,你放心,妈不是没分寸的人,别的不说,安平安乐都是我的心头肉,我怎么会任由这么一个人渣来毁了他们的前程呢?你给妈一点时间,妈想想办法。”

    何香芹赶紧把炒菜的铲子拿了过来:“妈你歇着,我来。”

    宁华夏不跟她争,出去后把安六合叫到院子里,又细细打听了一些细节,随后感慨道:“你二嫂一开始挺反对你给小杰蕾蕾找后爸的,现在好了,想来她再也不会在背后说你冲动了。人啊,总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有些事情推己及彼是对的,可一些事情就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她倒也是好心,怕小杰蕾蕾受委屈,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妈,你放心,自家人,没那么多好计较的,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我都明白。”安六合握住了妈妈的手,母女俩相视一笑。

    宁华夏很是欣慰:“无论如何,你这边定下来了,妈心里就能松口气了。不过孩子,妈有句话你别不爱听。”

    “妈你说。”安六合见自家妈妈神色那么严肃,自然也郑重相待。

    宁华夏叹了口气,道:“不是妈瞧不起你二婚,而是这个大环境就是这样,人家周中擎是比你大几岁,可人家是初婚,又是个大小伙子,不管怎么说,这桩婚事都是你占尽了好处。你今后可得让着人家一点,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能不计较就别计较。”

    “妈,这些我有数的,你放心。”安六合知道妈妈是为自己好,这段关系从客观条件上来说,确实不怎么对等,所以需要格外用心去经营。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有情饮水饱,今后肯定会有闹矛盾的地方,所以,妈妈这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呢。

    宁华夏点点头:“光是知道还不够,你得做到。你这孩子脾气也倔,妈心里是有数的,所以怕你跟他真到了意见分歧的时候硬碰硬。你千万记着,不管多好说话的男人,骨子里还是更容易偏爱那些温柔的体贴的女人一些。虽然妈也不赞成你委屈自己,可有些事情真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你还是要适当的退让退让的。夫妻是一体的,别觉得你偶尔低个头就怎么丢脸了掉分儿了,你得多想想中擎的好处。”

    “嗯,知道了妈。”安六合多少有点唏嘘,是啊,男人毕竟是男人,女人家小意柔情还是更有魅力一点。

    不过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刻意,她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本来就不是张牙舞爪的状态,她自认自己还算是个好相处的人,所以也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总觉得妈妈是想多了,有点自己吓自己的感觉。

    宁华夏一看她那个表情,就知道她以为她危言耸听呢。

    只得白了她一眼:“你就敷衍我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很好很温柔了?嘿,我还不知道你,英招都跟我说了,说你在微山湖那里为了谁去械斗现场的事跟他争执了起来。他退让是他愿意成全你的事业心,可这不代表以后每次都得他退让。另外我提醒你,这孩子从小没受过什么亲人的关爱,很看重家庭关系,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今后什么张临渊啊,什么天晴天朗啊,你都得给我敬而远之,一点暧昧不能留!”

    “妈,到底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周中擎是你亲生的啊?你偏不偏心啊你!”安六合倚在妈妈肩头撒了个娇,“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怕我飘了,怕我得意忘形了,怕我欺负人家。我哪会啊。妈,要不我给你写个军令状,你没事就拿出来对我ᴶˢᴳᴮᴮ念一念,就跟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似的,这样你就放心了。”

    “你个小东西,都敢拿你妈寻开心了是吧?”宁华夏捏了你她的脸蛋,不肯饶了她,母女俩打打闹闹的,你调侃我一句我逗你一句,不一会就惹得堂屋那边的全都出来加入了“混战”。

    宁华夏成功把火力吸引出来,趁着大家围着安六合和周中擎继续进行夫妻相处之道的教育时,离开了院子。

    她去找了个人。

    孔庆详看到她,还挺意外的:“呦,老姐姐,今天不是大侄女儿跟周中擎领证的好日子嘛,你怎么来了?给我送喜糖呢?”

    “别贫,说正事。”宁华夏把门关上,在孔庆详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才走。

    她这一走,孔庆详不由得叹了口气,正好苏继善过来找他,他便感慨道:“你说说,宁华夏这么一个硬骨头,女强人,居然为了儿媳妇的事找我走关系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那你能帮就帮呗,有什么好感慨的。”苏继善笑着伸手,“我要的东西呢?”

    孔庆详想耍赖:“没有统计好呢,再等等,说不定等会安六合那边喊咱们去吃饭呢,你等我吃完回来再弄吧。”

    “打个赌,我觉得不会喊。”苏继善看人还是准的,今天这种情况,安六合大概率不想外人在场。

    反正后面还要办婚礼呢。

    孔庆详这次估计错了情况,人家那边都快开席了,也没想过邀请他,倒是纪娉,作为组织上特派的媒人,被请过去了。

    眼睁睁看着纪娉兴高采烈地走了,他不高兴了。

    只好窝在这里加班加点,偷懒。

    苏继善过了一会又来找他,这次不走了,就搬了个椅子,坐在了他面前,看着他写。

    气得孔庆详抓起一本工作簿就拍在了桌子上,装腔作势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罢工了。”

    “你尽管罢工,今晚我就睡在这了。”苏继善直接把脚翘到了孔庆详桌子上,孔庆详无奈,被他治得死死的,只好吭哧吭哧加班去了。

    不同于这边的斗智斗勇,安六合那边轻松欢快多了。

    诸葛鸣已经收到消息赶来了,还带着别轲和另外一些处得好的将士,一来就咋咋呼呼的,问周中擎要花雕呢。

    安六合闻言笑着去屋里取了几坛子出来:“来来来,别客气,碗筷不够已经去借了,大家再等等。”

    借碗筷是九州跟八荒给出来的借口,兄弟俩怕引起家里人的担心,暂时没说张临渊和路峰的事儿。

    从食堂借完碗筷回来,兄弟俩推着木板车,愁了一路:“怎么办,要不我去敲打敲打路峰哥?他好歹是咱们自己的表哥,说话应该方便一点吧?”

    九州摇头:“不行,正因为是表哥,所以才更可怕。在上次征婚之前,你看得出来他对咱六姐有想法吗?”

    “没。”八荒本来就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不怎么关注路峰的事情。

    倒是九州,一向因为路峰是学医的,而本能地想跟他亲近,这些年来,他可从来没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越是这样,他才越是心慌,道:“路峰哥把心思藏得太深了。我怕你今天听到的,是他想让你听到的。”

    “老九,你什么意思?”八荒不太明白。

    九州提醒道:“这种心思藏得深的人,一般都很仔细,你的劳保手套以前都带走的,今天落在那里没拿,也许他就猜到了你会调头回去取。”

    “不会吧,那他为什么要故意这样说?”八荒真是看不透路峰了。

    九州也看不透,只不过,他还是有预感:“搞不好,张临渊只是他手里的棋子而已,你想想,他为什么忽然找我借那本救荒本草?我跟他又不熟,他没道理知道我有这书啊。只能是路峰哥让他借的,这里头有好些个野菜,要是处理不当,是有毒的。他最近又在积极学习做饭烧菜,你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报复咱姐?”八荒的脑回路还是没对上。

    九州摇头:“不,对付咱姐夫,或者说,他们太想当咱们姐夫了,所以要把眼前这个除掉。”

    八荒目瞪口呆,没注意到前面有个坑,差点连人带车栽进去。

    还好九州反应及时,兜住了滑落的碗,只打碎了六个。

    他把那些碎瓷片整理好,怕扔在地上伤到小孩子们,所以还是用木板车一起带去了安六合的小院子里。

    他歉意地跟安六合说了一声:“姐,这些碗可能要赔钱,我工钱都拿来买书了……”

    “嗯,没事,我给就是了,挺好了,六六大顺,岁岁平安嘛,别往心里去。”安六合好脾气地安慰着,这让九州跟八荒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这么好的姐姐,怎么就被几个豺狼盯上了呢?

    不,也许正是因为姐姐太好了,所以豺狼才绞尽脑汁,想挖姐姐的墙脚。

    兄弟俩思来想去,还是找当妈的把这事说了说。

    宁华夏刚回来,正在招呼客人落座,见状出来问了问,母子三个走到角落里这么一交流,宁华夏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明天再说,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别扫兴了你姐姐姐夫的兴致。你们两个打起精神来,看着点院子里,别让不相干的人过来。”宁化夏决定明天再说。

    反正今晚周中擎就住在这里了,就算有谁想做什么,那还得考虑考虑院子里的大黄狗呢。

    这么说定了,母子三个又去盛饭上菜。

    光是安家一大家子就将近二十口人,算上纪娉和诸葛鸣等人,大人小孩一起三十几号人,得坐三张桌子才够。

    安六合带着周中擎去隔壁借桌子,这才知道住在她西边的是杜肯。

    她还挺意外的,因为走的时候她这附近一圈都没有人住呢,说是要留给工分最高的那些人抓阄,没想到杜肯成了她的邻居。

    这么一来,借了人家的桌子,自然要带人家的饭,好在杜肯就一光杆司令,吃不了多少。

    借了杜肯家的,又继续往西借第三张,第三家居然是秦红袖。

    安六合这下更高兴了,都是熟人,好啊,以后一起下地干活也方便,回来晚了也有个伴。

    这喜酒是少不了秦红袖的份了,顺带着又看到了秦红袖的隔壁是沈芒种,干脆一起喊上,都过去了。

    桌子也都搬了过去,小孩子们单独一桌,大人三桌。

    得亏多借了一张桌子,这边刚坐下,周聪就厚着脸皮带着两个妹子来了。

    “老三,有好吃的也不喊我?”还是张临渊告诉他,他才知道周中擎回来了,一来就自来熟地跟安家的亲眷打起了招呼,还埋怨道,“老三媳妇呢,也不来给我介绍介绍。”

    安六合没空搭理他,正在叮嘱九州去食堂那边再买点食材过来。

    她拿了十张大团结出来,问道:“已经做好的那些菜是谁拿的钱?”

    “是咱爸妈拿的,姐你不用给我钱,刚咱爸给了。”九州掏出兜里的十张大团结给她看。

    安六合想想还是把自己那十张又塞了回去:“那就多买点,我总觉得还有人要来。你再顺路把苏继善孔庆详孙卫国他们都喊过来吧,反正杜肯秦红袖和沈芒种都喊了,不喊他们说不过去。我这边叮嘱着,等会再动筷子。”

    “也好,反正天热,晚吃一会也没事。”九州赶紧去办事。

    到最后,不光当初考察团的成员全员到齐,连叶春梅和她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也来了。

    周中擎发现后,拦住了想赶客的安六合:“他们毕竟是雷蕾雷杰的亲人,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安六合介意,她不想这么高兴的日子还要看着前头婆婆的脸色。

    可周中擎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显得小家子气。

    还是不情不愿地收下了叶春梅递过来的一篮子海肠:“婶子,你们坐这边。”

    叶春梅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把雷蕾抱在怀里,好叫所有人都看到,她可是安六合女儿的奶奶,她的儿子才是安六合的第一个男人。

    她不屑地对着周中擎撇撇嘴,难听的话没说,可比说了还膈应人。

    也许是感应到了她充满敌意的态度,怀里的蕾蕾当即放声大哭起来,任她和两个儿子怎么哄也哄不好。

    周中擎见状,走过去要抱蕾蕾,叶春梅不让,反而把孩子往天晴怀里送,这样才能躲开周中擎的手。

    可孩子要周中擎,虽然到了亲叔叔怀里,却还是哭着喊着探出了身子,要往周中擎怀里扎。

    天晴不忍心看孩子哭成这样,愣是顶着叶春梅杀人一样的目光,把蕾蕾交还到了周中擎怀里。

    周中擎客气地跟天晴点点头,刚准备离开,身后就响起了叶春梅阴阳怪气的声音:“再亲也不是亲生的,图什么呢?天晴啊,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天晴听不下去自家妈妈这样挖苦别人,不管怎么说,以后蕾蕾和小杰可得管人家叫爸爸!

    他跟天朗对视一眼,愣ᴶˢᴳᴮᴮ是找了个借口,把叶春梅骗回去了。

    借口很低级,局外人一眼可以看出真假,可叶春梅关心则乱,没想那么多。

    等她到家,看到天朗没事人一样锁了院门,这才知道他是装的,气得她破口大骂。

    天朗是个驴脾气,平时话不多,可每次说话必定切中要害,他就吼了一嗓子,叶春梅就消停了。

    他说:“你有完没完了?你再闹我哥也不会回来了!嫂子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她对我们兄弟不薄,以后你要丢人现眼你自己去,你别拉上我们兄弟俩!我们还想跟嫂子做亲人呢!”

    叶春梅倒在床上,呜呜的哭,天晴陪着,无语凝噎。

    安家这边人越来学多,得亏安六合多给九州塞了一百块,不然还真凑不齐这几桌饭菜了。

    闹哄哄的,一顿简单的家里人的小范围庆祝,愣是吃成了规模庞大的将近一百人的宴席。

    孔庆详好大的意见,筷子都拿起来了,还在那里埋怨安六合把他当外人。

    安六合哭笑不得:“我起初是真没想请这么多人来,你要怪就怪你既不姓安也不姓周咯。”

    “不行,我得罚你三杯酒。”孔庆详还是生气,宁华夏也没喊他来,凭什么?

    他自己很快给出了答案,因为他一杯就倒,还发起了酒疯,非要闹着扭秧歌给大家看。

    光扭还不算,还要抱着一个大铁盆子,拿绳子系在腰间,得意洋洋:“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安塞腰鼓。”

    这腰鼓是没见着,倒是听到了叮铃咣当的铁盆的声音,加上他嫌热蹬掉了鞋子,不一会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饭都顾不上吃了。

    夏风轻拂,蝉声阵阵,湖边的青蛙在歌唱,院子里的蚊子趁机打劫。

    一派喜庆洋洋的气氛里,有两个人远远地站在前面那户的后门口,静静地打量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看到一群人给安六合和周中擎敬酒时,张临渊还算平静,看到这两人起来回敬时,他依旧维持了体面。

    可等他看到这两口子当众喝起了交杯酒的时候,他绷不住了。

    红着眼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路峰分到的这座院子。

    第65章 掀开她的红盖头(一更)

    酒过三巡, 宾客们慢慢散去,院子里的果皮烟头还得清理,安六合才拿起扫帚, 周中擎就给接了过去。

    “我来。”周中擎看着她被酒水染红的脸蛋儿, 俯身亲了一口。

    安六合笑着环住了他的腰:“那我去烧热水,这里就交给你了。”

    “你去歇着吧, 热水我来。”周中擎大包大揽的, 什么都不想让她做,就想让她歇着。

    安六合不乐意了:“那不行,回头我妈该说我了, 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她今天可是给你说了一箩筐的好听话呢。”

    “那我更不能让你累着了, 厨房又闷又热的, 你还是坐在院子凉快凉快吧。”周中擎转身进了厨房, 生了火添了柴, 这才出来继续清扫着院子。

    不一会, 宁华夏让九州骑着自行车载她过来了, 手里捧着一床大红色的褥子,七星也跟在后头, 车篮里放着两条鸳鸯戏水的枕巾,还有一对龙凤蜡烛, 一座烛台,以及一副送子观音的挂画,除此之外,还有撒床用的红枣, 花生, 桂圆, 莲子等。

    寓意都是很好的,诸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

    可见安六合虽然是二婚,但娘家人还是按着头婚的规矩给她准备的。

    安六合见娘家人大晚上还兴师动众的,又是感动又很难为情,东西接过来,便进屋张罗去了。

    宁华夏瞅了眼正在厨房添柴的周中擎,凑过来小声道:“孩子,你们晚上睡觉记得关好门窗啊,天热,前面的窗户可以敞开,可后面的一定要插好插销。还有这狗,它脾性怎么样,该不会别人随便给点骨头就不喊了吧?不行明天妈给你们去老家抱一个奶狗过来,从小养着的好训练。”

    “再养一只也行,那就拜托你了妈。”周中擎笑着出来,拍了怕身上的灰。

    宁华夏欲言又止的,思来想去还是没说那些煞风景的话。

    领着一双儿女离开后,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等着,等他们院子里锁了门熄了灯,等堂屋的门也关上了,只剩窗口亮着的烛光,宁华夏才对九州说道:“孩子,你去邓肯家里借宿一晚上,就说你酒喝多了,骑不动车了。七星,你去秦红袖那边,你俩晚上都醒睡一点,要是你们姐姐那边有动静,可得赶紧起来帮忙。”

    “知道了妈。”姐弟俩应声走开,各自借宿去了。

    邓肯还没睡,门一敲就开了,他跟九州关系不错,借宿一下不成问题。

    问题在秦红袖那边,这老姑娘酒量不行,醉醺醺的,还以为门口的声音是自己在做梦呢。

    到最后,还是九州出来把七星喊去了邓肯那边,他跟邓肯一张床,七星单独一个房间。

    一墙之隔的这边,安六合正在铺床,铺完拍拍平整,撒上“早生贵子”四件套,总觉得身后那道目光火辣辣的,黏糊糊的。

    她刚转身,还没站直了腰,就被周中擎用一块红布罩在了头上。

    “走个流程。”男人的声音隔着大红布料,像是要将她关起来藏起来,再也不给别人看了。

    身体随着男人拥抱的力度而微微离开了床沿,身边的男人轻轻弯腰,伸手在床上抚开了一块地方:“老婆,你坐下,我来掀盖头。”

    安六合顺从地坐下,却迟迟不见他动手。

    一时好奇,想自己掀开看看。

    就在这时,一道滚烫的热吻隔着布料子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她的唇上。

    身体随着男人压下来的力道后仰,安六合还以为要被“早生贵子”硌到后背,没想到,就是沉默的这一会功夫,她的周中擎周团长,已经把床上清理出一片战场了。

    她稳稳地倒下,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大红色的盖头慢慢揭开,女人家白皙姣好的面容在烛光里铭刻成永恒。

    吻痕雨点一般落下,成年男人的攻击性很强,安六合在这一晚,心甘情愿,化作了绕指柔。

    她不是一个菟丝花类型的女人,但如果是在这一方私密的空间里,在这一处无人知晓的世界里,她愿意做蒲柳,做个含情脉脉的水中莲。

    而他,是她的擎雨盖,是她的避风港,从此相互陪伴,相携一生,再不分开。

    龙凤蜡烛热烈地燃烧着,蚊子恼人的声音被另外的动静所掩盖,这一间房,这一扇窗,始终没有关上,只是拉上了窗帘,留下了遐想的空间。

    第二天一早,九州和七星早早地走了。

    一是不想让姐姐姐夫看到,坏了新婚的好心情,二是七星身份尴尬,毕竟是在新婚当天悔婚的女人,要是被人看到从一个男人家里出来,多少会有些瓜田李下。

    姐弟俩正在路边走着,便看到卫生站门口倒着一个人。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张临渊,喝醉了无处可去,又不想回营账听他妹子唠叨,居然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了。

    路峰还没过来开门,所以他就那么斜靠在大门口的墙根下,看起来苍白,憔悴,脆弱得不堪一击。

    九州想去扶他,却被七星拦住:“别管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要不是动了歪心思,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咱姐这人最看重人品了,是他自己作践自己,怪谁。”

    九州叹了口气:“七姐,不是我想做个滥好人,但是你看——”

    九州走过去,托起他发黑的手臂,七星也吓了一跳,走过来一看,他的虎口那里有两个血窟窿,又细又深,也已经发黑肿胀了起赖。

    七星震惊极了:“这是被蛇咬了?”

    “肯定啊,快,你去叫路峰哥,让他过来开门救人。”九州催促着,把张临渊扶着平放在了地上。

    检查了一下,他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就这一处,隐蔽但致命。

    路峰虽然来了,却慢吞吞的,一点都不着急,都说医者父母心,九州看不明白:“表哥,你能不能快点,时间就是生命啊。”

    “催什么?他死了不好吗?省得他整天去烦你姐。”路峰淡淡地扫了一眼,开了锁去了药房,找解毒剂去了。

    这解毒剂还是九州做好放在这里的,用的是五裂黄连,穿心莲,重楼等多种药材调和而成,开荒队的人试过了都说好。

    他又拿来手术刀,给张临渊消毒放出毒血,一边操作,一边跟九州闲聊:“你怎么起这么早?七星也是,你们晚上没回家?”

    虽然听着像是在质疑,可九州总觉得他这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九州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表哥了,其实两家关系不是很近,只是他们年龄相当,所以交情好些。

    真要是路峰看上了安六合,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提出来的,他却选择了藏在心里,隐忍不发,这里头不知道到底是有阻碍还是怎么。

    总之,九州觉ᴶˢᴳᴮᴮ得现在的表哥已经不是当初的表哥了。

    他不敢在他面前轻易开口,总怕自己一不小心给姐姐招来什么麻烦。

    他不说话,路峰也不追问,只是换了个话题:“我妈上次来不是给你说了个对象吗,你怎么想的,给我个答复。”

    九州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可他忽然多了个心眼,故意试探道:“那姑娘是挺不错,可我看上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她男人刚走两个月,目前还不想谈,所以我想再等等,要是她点头了,我就不考虑其他人了。”

    路峰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九州一眼:“寡妇?咱们岛上的?”

    “对啊。”九州对岛上的人员情况还是有数的,几千号人里,寡妇占比不小呢,足足二百多号人,其实很好理解,要不是寡妇,要不是被婆家欺负被娘家嫌弃的,一般的女人家真不愿意到海岛来吃苦。

    所以岛上的寡妇比例很高。

    路峰一时半会还真猜不到是谁,不过他没有轻信九州的话,反问道:“几个孩子?多大了?你不怕你爸妈反对吗?”

    “爸妈反对就反对呗,我姐还不是寡妇吗,不照样找了个初婚的。”九州没有回答容易露馅的孩子问题,而是把话题引到了自家姐姐身上。

    说话的时候,特地打量着路峰,细枝末节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

    他的话似乎戳中了路峰的痛处,手里的消毒水直接砸在了地上,路峰借着捡东西的动作把心里的一丝波动掩饰了过去,却被九州敏锐地捕捉到了。

    九州静静地看着他,看他强作镇定,看他借着处理伤口,一直回避他的目光。

    在这一刻,九州几乎可以确认了,是路峰的家里人不答应。

    他也没有直接戳破这层窗户纸,而是找了个借口,说还要去看看小杰蕾蕾和英招,招呼七星离开了卫生站。

    走在回去的路上,九州忽然开口:“姐,你看路峰哥的家里人,是不是对咱六姐有偏见啊。”

    “对啊,范敏那个老女人,别看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背地里没少埋汰咱姐呢,说她克夫,还总给她介绍那些条件差的,不就是觉得我姐配不上吗?”七星一想到那个表姑就气得牙痒痒。

    九州恍然:“那就是了,路峰表哥……可能他是怕家里人为难六姐吧。”

    “你少给他找借口,你信不信,一个男人真要是想娶一个女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你就看新姐夫,他这是没有爸妈拘着,真要是有,该翻脸他还是会翻脸的。你可别拿什么父母的压力给窝囊男人找借口了,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七星义愤填膺的。

    刚到路口,就看到别轲换班回来了。

    两人视线对上,立马像是耗子见了猫,七星红着脸,赶紧避开了他的视线。

    第66章 七星的婚事(二更)

    走出去很远, 七星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要问她对这个别轲有什么想法吗,那她也不清楚,她就只记得自己上次出糗的事了。

    所以每次见到别轲, 总觉得自己有小辫子抓在了他手里, 怎么也硬气不起来。

    平时她也不这样畏畏缩缩的,现在这么个反应, 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 跟陈满楼热恋那么久,也亲过嘴也拉过手,除了没有圆房, 亲热可没少过。

    可要说脸红心跳的感觉,那还真没有现在强烈。

    当时不过是看上了他的皮相, 后来才发现皮相都是伪装。

    现在的她, 对于皮相的要求没那么高了, 她决定跟姐姐学, 多看看人品。

    这么想着, 她搓了搓滚烫的脸颊, 继续低头赶路。

    心细的九州发现她走路都顺拐了,乐了, 调侃道:“姐,有情况啊。”

    “你别胡说!”七星害羞死了, 一跺脚,丢下九州自己跑了。

    九州回头看了眼,发现那别轲居然也在往这边看,他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到了哥嫂那边就把这事给说了说, 一大家子听了都没什么意见。

    宁华夏更是觉得不错, 道:“是别轲啊!那小子我见过几次, 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年纪大的会疼人嘛。不过这事也不急,咱七星还小呢,多看看再做决定。这次不管怎么说,都要把男方的父母打听清楚了,可别再碰到陈满楼那样的人家,好好的孩子就被糟践了。”

    提到陈满楼,安两岸想起来一个事儿,他告诉了大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陈家打算报名参加第三批人员征集,陈满楼想必是知道了六妹的本事,后悔了,想到岛上来把七星追回去。不过这事我也是听范敏表姨说的,不一定准确。七星你自己怎么想的?”

    七星还能怎么想?

    她可不要这种拜高踩低的人家做婆家!

    她干脆地摇头:“不可能,他们当时那么瞧不起我姐,还抢走我姐给我的二百块,现在知道后悔了?来不及了!”

    安两岸心里有底了,点点头,道:“这事最关键就是看你的态度,只要你心志坚定不愿意回头,做爸妈哥嫂的肯定都是支持你的。不过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要是真想来,肯定会纠缠你的,到时候该怎么处理,你最好现在先做个打算。”

    “可以让六姐拒绝他来吗?”七星真不想跟陈满楼再有牵扯。

    寒心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她已经在办婚礼的那一次被彻底伤透了,再也不会相信这个男人了。

    安两岸也愁这个事,他揉了揉拧巴成川字的眉心:“估计不行,开荒报名都是自愿原则,只要公社内部安排好生产任务,上级单位不好干涉,接收单位也没有道理拒绝。再说,他们公社的书记可是他亲叔叔,有这么一层关系,你姐也不好拒绝他登岛。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鸡飞狗跳的,惹人笑话。”

    “那要不让姐夫问问别营长什么意思,要是他真的对七姐有想法,不如就定下来?”九州平时鬼点子就不少,这会儿脑子倒是转得快。

    安两岸听着一愣:“这倒是个法子,只要七星嫁人了,他陈满楼再想舞把戏也舞不起来。可是,这么点时间就定下来,那不是把婚事当儿戏了吗?可别又遇到陈满楼爸妈那样的老不羞,到时候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就让姐夫去打听清楚嘛,再说了,别营长到底是姐夫的手下,就算他爸妈真的不好相处,可他们总得顾及自己己儿子的前途吧?所以这事,我看行。”九州头头是道地说着,一大家子也都有些心动了。

    “那就让你六姐夫去问问吧。我刚来岛上,跟他不熟,正好去跟他走动走动,再说,大哥不在家,我这个当二哥的就得替你们把好关。这样,我去找小周,妈去想办法打听别轲的家里人,我们分开行动,晚上回来交换情报。”安两岸平时话不多,他喜欢埋头干事。

    不过他既然来了,就不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倒是可以偷懒推给老四,可老四那么忙,他这个当二哥的,自然要站出来,帮父母分担压力,帮七妹把好关。

    母子俩交换了一下意见,宁华夏道:“八荒和九州也别闲着,没事就找部队的其他人打听打听别轲的为人,如果他真的人品可靠,想必说他好话的人会不少。”

    “好嘞妈,那赶紧吃饭,吃了出去给七姐找金龟婿咯。”九州嘻嘻哈哈的,在七星嗔怒的眼神下跑去了厨房。

    *

    安六合今天起来得很早。

    或者说,她其实就没怎么睡。

    可能是喜床点燃了周中擎的奇怪爱好,可能是昨晚的龙凤高烛太晃眼,可能是红艳艳的结婚证和红盖头太有真实感,所以……

    所以他提了几个很过分的要求。

    以至于安六合到现在都腰酸腿软的。

    她动作轻柔地下了床,捡起地上的裤头和擦拭用的帕子,赶紧拿出去洗洗,免得被人看到。

    谁知道她刚直起身来,就被男人的手臂捞了回去。

    一夜过去,男人刚长出来的胡茬子在她脸蛋上蹭了蹭,沙哑的嗓音里,是尾音拖得长长的慵懒的呼唤:“老婆~~~干嘛去?”

    “我去洗洗。”安六合觉得自己就是那误入蜘蛛洞的唐僧,她家周团长就是蜘蛛精,织下了名为爱的天罗地网,让她无处可逃。

    她原本想挣扎的,可她的身体不听使唤,一落进他怀里就酥了。

    不受控制地回想到昨晚的种种,不由得脑子嗡嗡直响。

    因为昨晚孩子们都不在,所以这位周团长很是释放了一下天性,做的那些事,简直匪夷所思。

    太羞耻了,他用红盖头绑起她的双手,让她装作是被土匪掳走的军阀太太,而他,既是苦等新娘的军阀,也是劫走新娘的土匪,更是那个救苦救难的天降英雄。

    所以,他一会儿深情款款柔情似水,一会儿又凶神恶煞像个欺骗小红帽ᴶˢᴳᴮᴮ的大灰狼,一会儿又不苟言笑,严肃正经。

    她怀疑他精神可能错乱了,一个人怎么可以演别的角色演得那么像,难不成他的内心住着一个狂野奔放的周中擎,一个克己复礼的周中擎,以及一个风花雪月的周中擎?

    她不明白,也没有精力去明白。

    总之,地上一片狼藉,全是他们荒唐过的痕迹。

    她贴在他心口,听着他噗通噗通强有力的心跳,嗓子也有点沙哑:“等会爸妈他们来了看到不好,快让我起来。”

    “不让,我还没睡够呢。”周中擎耍赖,故意把身体重心往她肩膀上落。

    安六合被他说话时吹出来的气流弄得脖子很痒,一扭头,对上了男人那深邃的浓烈似火的眸子,瞬间又开不了口了。

    跟鬼迷心窍似的,她居然想也不想就亲了上去:“晚上再陪你闹,先让我把裤子和帕子洗了,全都黏糊糊的,到时候当着家里人的面再收拾多难为情啊。”

    “我洗,你歇着。”周中擎看了看时间,还早,才五点半,他媳妇真是劳碌惯了,一点都不懂得享受人生。

    他们可是新婚,赖床是天经地义的。

    安六合不跟他争:“那我去做饭。”

    “别做了,今天随便吃点,我探亲假就剩最后一天了,你要不让我再偷偷懒,短时间内可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周中擎今天有点孩子气,说什么也要安六合回到床上去。

    安六合拗不过他,只好听话躺下了。

    不一会院子里响起打水的声音,洗完的脏水被泼到泥巴地上,男人甩动衣料子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一种岁月静好的踏实感。

    安六合居然就这么听着听着,睡着了。

    嘴角上扬,像是盛满了蜜糖的蜜缸,看一眼都是甜的。

    周中擎没开院门,还不客气地把堂屋门也插上了。

    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搂着他老婆睡一上午也是好的。

    这么一来,邓肯他们早起去干活的时候,自然看到隔壁没开门,而住在前面那排的路峰,自然也在经过门前时看到紧闭的大门。

    周中擎在用他的方式宣誓他的主权,他一个人的媳妇,他的老婆,他的安六合。

    他单手撑着脑袋,右手虚压在安六合腰上,有种野猫护食的感觉。

    护着护着,自己也睡着了。

    后来胳膊实在是亚麻了,脑袋一点,跟安六合磕在了一起,这才醒了。

    周中擎刚准备给安六合揉揉,就看到怀里的女人不安地动了动,随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臂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心口,这才踏实地继续睡了。

    不一会就传来轻柔的呼吸声。

    温热的气流一下一下吹打在周中擎的心口,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再上扬。

    右手不老实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手背贴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勾勒着动人心魄的轮廓,嘴巴动得比脑子还快,发出一声由衷的赞美:“老婆,你真好看。”

    睡梦中的安六合并不知情,依旧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酣眠。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中午路峰借口回家拿东西走门口看了眼,发现别轲正靠在门口打哈欠,好奇问了声:“别营长,你在这等人呢?我表姐不在家吧,要不你等会再来?”

    “在啊,怎么不在?我刚还听见她说要喝水,我们团长赶紧出来给他烧了一锅开水用井水凉了送屋里去了。”别轲来了好一会了,没忍心打扰这对新婚夫妻。

    他这无心的一句话,惹得路峰心中酸涩难忍,强颜欢笑地说了声:“周团长对我姐真好。”

    别轲非常认同这句话,点头道:“那是必须的,我们团长最会疼人了。咱们这些大老粗,谁能记住手下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可他都记得。有次炊事班来了个新厨子,不知道咱这有个小子山药过敏,我们团长拉练拉到一半想起来这个事,赶紧跑回去叮嘱了一下,幸亏他去的及时,不然那小子恐怕要吃出个好歹来。”

    “这可比当妈的还贴心呢。”路峰言不由心地夸了一句。

    夸完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他想到法子给周中擎使绊子了。

    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周中擎,等安六合彻底睡醒了,才打开了堂屋门,搂着她出来洗脸。

    洗脸水都是他给打好的,别轲站在篱笆那里瞅了一眼,立马被这两口子恩爱的样子羡慕到了。

    他没好意思打扰人家,还是安六合先注意到了他,喊道:“别营长,有事进来说。”

    周中擎这才抬头看了眼,走过去开了门。

    别轲就站在门口把来意说了说:“团长,上次让你帮我说媒,你是不是忘了?”

    “没忘,这不是事赶事,都堆一起了吗,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怎么,你小子等不及了?”周中擎当然记着这事呢,他自己安定下来了,也不能看着手下的兄弟们打光棍啊。

    别轲一听,松了口气:“没忘就好。也不是等不及了,就是最近总看到七星,心里有点痒痒的,就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态度。我家的情况你尽管跟嫂子说清楚,什么都不要瞒着,我等你的消息。”

    别轲倒是心直口快,说完就走了。

    安六合洗完脸过来问了问,应道:“他俩这么说是旗鼓相当了?都是白白担了个结婚的名头,其实都没有圆房。”

    “嗯,别轲不是乱来的人,你放心,绝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经历,也绝对没有沾染什么失足妇女,我的手下都是洁身自好的人,这点你一定要跟咱妈好好说清楚了。”周中擎怕别轲年纪大了被人挑嘴,所以特地提了一下洁身自好的大原则。

    安六合笑着点头:“那干脆一起去找爸妈哥嫂吧,你去把别轲叫回来,一起。”

    “行。”周中擎追了出去,好在别轲走得不远,不一会就追上了。

    两人一起等安六合换了身衣服,洗漱刷牙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锁上门一起去了安四海那边。

    结果一大家子出去了一大半,只有何香芹和李秀华两个在屋里看着孩子们。

    安六合很茫然:“咱爸妈呢?”

    何香芹看了眼她身后面生的军官,不答反问:“这位是?”

    “哦,二嫂,这是别轲别营长,我给七星说媒呢。你和四嫂先把把关,看看这别营长怎么样?”安六合转身,给周中擎一个眼神暗示。

    周中擎便把别轲推上前一些,好叫两个嫂嫂看个清楚。

    何香芹乐了,趴到李秀华肩上说起了悄悄话:“还真是瞌睡虫有人递枕头,巧了嘛不是。”

    李秀华也觉得这事巧得很,便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别营长可是被一大家子议论了一早上呢。

    随即跟何香芹借口去端凳子,进了屋里,议论道:“虽然没有陈满楼的脸模样好看,但是胜在眉眼周正,一身正气,我看行。”

    “我看也不错,就是不知道爸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何香芹也觉得这别营长浓眉大眼的,看着怪可靠的。

    妯娌两个已经投了赞成票,端了凳子出来,客气地招呼别轲坐下,至于安六合和周中擎两口子,已经去院子里找那几个皮猴子了。

    妯娌两个正好问问别轲的具体情况,你一言我一语的,比部队政审仔细多了,也繁琐多了。

    连他爱不爱抽烟喝酒都问了个一清二楚。

    别轲一一作答,关于个人爱好,他说道:“抽烟喝酒,吃喝嫖赌,我一样不沾,但是我有个爱好,希望七星也能谅解。”

    “什么爱好?”妯娌俩异口同声。

    别轲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我喜欢做飞机模型,那玩意儿可烧钱了,我这些年的津贴都拿去买材料和小发动机了,要是真的结婚了过日子了,我肯定会收敛一点,可要我绝对不碰,我也做不到。”

    妯娌俩原本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闻言很是松了口气。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哈哈大笑:“我以为什么事儿呢,你早说啊,你不知道我家大哥是沈飞的设计师吗?以后你想要找什么材料,可以找大哥弄些淘汰下来的废弃材料给你玩玩嘛。至于发动机,我们是外行,不懂,但是你可以写信找大哥问。大哥这个人一辈子跟飞机谈情说爱,连老婆都顾不上娶了,你找他,管保给你讲得头头是道,茅塞顿开。”

    “哎呦,这我可真没想到,那我先谢谢两位嫂嫂和大哥了。不过这事还得看七星的态度,我也不能高兴太早。”别轲挠了挠后脑勺,老光棍儿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越是这样,妯娌两个就越发觉得他这个人纯真质朴,是难得的好妹夫人选。

    于是等家里其他人断断续续地回来,妯娌两个便卖力地帮别轲说起了好话。

    别轲坐在一边听着,时不时要被安家人打趣几句,不一会就臊得无地自容,好几次想找周中擎帮忙解围,奈何周中擎眼里只有老婆孩子。

    他愣是强忍着难为情,等到了七星回来ᴶˢᴳᴮᴮ。

    七星是跟天晴一起回来的,因为七星受伤了。

    学校建好了,几个当老师的帮着布置教室,七星踩着梯子去挂学校匾额的时候,梯子断了。

    她从上面摔了下来,小腿骨折,胳膊也刮花了,已经找路峰夹了木板绑了绷带,缝合了胳膊的伤口。

    这会儿一蹦一跳的,在天晴的搀扶下进了院子里来。

    一抬头,就看到了面红耳赤的别轲,顿时紧张得哎呦一声,把健康的那只脚也给崴了。

    天晴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要不要把她抱进去,还好他看到了人群里的安六合,喊道:“嫂,七星走不动道儿了,你来帮个忙。”

    安六合已经走过来了,本打算招呼八荒一起帮忙,不过她临时改了主意,折返几步:“别营长,搭把手吧。”

    别轲扭过头去,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站了起来:“好。”

    两人一左一右把七星架着送去了里屋,随后安六合便出来了。

    她问过七星了,要不要她帮忙治治,七星拒绝了她,让她等会再说。

    至于别轲,本来想跟着出来的,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看到七星一个人在屋里捱着痛苦,便端了个小板凳,坐到床前:“很疼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着消遣消遣,听入迷了就能好点。”

    “啊……嗯……”七星把脸扭向里边,没有勇气跟他对视。

    别轲给她讲的是一段妇好出征的故事,七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好奇,便入了迷。

    讲到后面,七星很是动容,道:“没想到先秦时期就有女将军了,那可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苏联要咱们遣散女兵,要不是这样,我妈也就不会赌气回来了,说不定现在也是个少将什么的,多好。”

    “婶子她是个很杰出的革命前辈,我们刚入伍那会,军事理论课上就有她留下来的文章,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没想到,她居然是你的母亲。”别轲找对了切入点,名为讲妇好,实则是在讲宁华夏,讲千千万万得不到授勋的女兵。

    七星在这一刻,觉得眼前的男人的个好男人,他懂得女性的付出,会为她们打抱不平。

    如果跟他组成家庭,一定也会跟六姐和姐夫那样幸福的吧?

    七星主动地握住了别轲的手:“是,她是我的母亲,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是你的母亲。”

    别轲震惊万分,他可万万没想到,他和安七星的关系,居然是她主动迈出了这一步。

    这让他受宠若惊,也让他欢喜雀跃。

    他反握住七星的手:“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你要是愿意,我等会就去打结婚申请!”

    第67章 争相维护(一更)

    七星和别轲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回去的路上, 安六合这么问道。

    周中擎倒是不觉得:“媒人介绍的也没慢到哪去,尤其是在部队,探亲假短的就一两天, 攒个几年一起请的才有十天半个月, 要是不抓紧时间定了,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也是。”古往今来都是靠父母之命, 男女双方甚至连彼此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却一样有成为佳话的恩爱夫妻。

    到了近代,兵荒马乱,白骨遍野, 人们更是没有时间谈情说爱,活着, 可以把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 成了大多数人最简单的追求。

    所以往往只要有着所谓的媒妁之言也就定下来了。

    更有甚至, 指腹为婚, 童养媳, 娃娃亲……

    像如今这样, 七星和别轲两个人自己点头的,已经算是新时代自由恋爱的产物了。

    安六合把心装回肚子里, 决定不再琢磨这件事。

    两人在四哥这边吃了晚饭便离开了。

    周中擎明天要去大区驻地见邵政委,一是对微山湖那边的事做个汇报, 一是结束所谓的探亲假,把这段时间海岛上的事情做个总结性的反馈,也就是所谓的述职。

    所以今晚他不能陪着安六合了。

    前面路口就要分开,她去苏继善那里, 他去团部军营。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在傍晚六点的晚霞里, 依依不舍。

    正拥抱在一起看那落日余晖,便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安六合回头一看,原来是周聪,她还不知道他被安排住在了哪里,不过看他满脸的喜色,应该在岛上适应得不错。

    她松开周中擎,摆摆手,就这么走了。

    周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一把拍在了周中擎肩上,周聪有些感慨:“你小子瞒得挺严实啊,要不是跟你来岛上,还不知道你媳妇是二婚的呢。”

    “二婚犯法了?”周中擎不耐烦地掀开了周聪的爪子,径直往军营赶去。

    周聪跟在后头喋喋不休:“哎,我和谷雨她们知道了倒是没什么,可你要是让大伯知道了,不得跟你闹个天翻地覆?”

    “他有资格跟我闹?”周中擎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

    周聪还没有察觉到危险,依旧自顾自说道:“为什么不能?你忘了咱们老周家的规矩了?周家不娶二婚女人做媳妇,周家的女人也不能改嫁,不管是离婚还是守寡,都不行。你是不在乎这些,可大伯最喜欢拿这些所谓的族规家训出来折腾人了。你别忘了姑妈是怎么跟他翻脸的。”

    “关我屁事。”周中擎直接把周聪撇在了路口,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现在周家的族长是我,规矩也得由我来重新制定,谁要是不服气,可以来找我。”

    周聪目瞪口呆,思来想去,觉得这话还是挺有道理的,便不打算继续自找麻烦了。

    毕竟他对这个三弟的个人问题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他只想吃。

    于是他把心放宽,去食堂蹭饭去了。

    正吃着呢,周中擎开着军用摩托过来了,找到食堂大厨,问了问他和两个妹妹吃饭的问题。

    道:“以后让他凭工分吃饭,前一天工分低于20的,第二天不给吃。”

    大厨有些诧异地看着周中擎:“首长,他难道不是你亲哥吗?”

    大厨一向看人下菜碟,对于首长的哥哥自然是区别对待的。

    周中擎直接拉下脸来:“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你要是听不懂,可以换个人来干你的活。”

    大厨赶紧赔不是:“我错了首长,明天开始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来。那两个小姑娘也是这样吗?”

    “没错,你记住了,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不能打着我的幌子白吃白喝。至于他们这段时间吃掉的,你给我把账记清楚了,下个月拿他们的工分去抵。”周中擎看了眼那边一脸哀怨的周聪,补充道,“还有,我的亲人只有我老婆孩子,今后但凡有谁冒认亲友关系,你直接反应到军营那边,我会亲自处理。”

    一顿饭,吃得周聪如鲠在喉,等周中擎走了,他才稍微舒坦了一点。

    他是不敢在岛上放肆的,这里就是周中擎的地盘,一顶团长的帽子压下来,能让所有人对他敬而远之。

    他委屈死啦,当即去找安六合诉苦。

    可安六合在新建成的政府办公区那边,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回去。

    所以周聪在院子门口等了半天,没等到安六合,倒是等到了下班回来的路峰。

    路峰那一排民宅跟安六合这一排刚好在主干道的两边,所以他每次都要从这边走。

    他看着门口徘徊的男人,道:“周二哥,你找我姐?还是找你兄弟?”

    周聪是个马大哈,没听出来这话有什么不对,应道:“当然是找老三媳妇啊,老三刚把我训了一顿,不让我去食堂吃饭了,我想找她帮忙求个情,起码得我适应下来再说嘛。实在不行,我就来她这里蹭点饭,她这么有头有脸的,总不好赶我走吧?”

    “为什么不能赶你走?你很金贵吗?”路峰神色淡淡的,他早就看出来了,周中擎对这个哥哥没什么感情的。

    所以他可以考虑拉拢一下。

    周聪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面色讪讪的,有些难为情:“这你让我怎么说呢,我肯定算不得金贵,但她这么一个大人物总得要面子吧?为了面子,她也不能对我太过分啊。”

    “少做梦了,我姐最讨厌懒汉,管你是谁。”路峰虽然想给周中擎找点麻烦,但这不代表他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来败坏安六合的名声。

    他们两个人,在他这里一直都是区别对待的。

    为了帮安六合解决这个隐患,他提议道:“你还是好好干活吧,我姐这人奖罚分明,真要是你踏踏实实在岛上帮忙,她肯定不介意你过来吃饭。”

    “岛上的活儿我全都看过了,没有我能做的啊。”周聪很无奈。

    “你可以去插秧。”路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道这个男人跟周中擎居然是堂兄弟,说出去谁信啊,窝囊成这个样子,简直是男人的耻辱。

    周聪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苦哈哈地说道:“这我哪行啊,你是ᴶˢᴳᴮᴮ不知道,我插的秧东倒西歪能把我家里人气死,他们说了,去地里扶秧、匀秧和补秧的时间都够他们再插好几亩地的秧苗了。”

    路峰心说果然是个废物,却还是礼貌地提议道:“那你会开农机吗?北边有块地土质太硬,最近在垦田,需要人手。”

    “我不会啊,赶牛的话我倒是可以,反正就拿个鞭子抽它就行了嘛。”周聪自作聪明,还笑嘻嘻的。

    路峰沉默了。

    难怪周中擎要训他,该。

    不过这么一个废物,不是正好被他拿捏吗?

    思来想去,他提议道:“那你跟着我吧,卫生站缺人,我手下有十来个人员配额可以自主安排,你就过来给我打个杂,做个帮手,一天二十工分,够你吃饭了。”

    周聪乐了,道:“真的?小路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不过我得问清楚,你不会拿这件事去老三面前编排我吧?”

    “我有那么闲吗?军营离得那么远你心里没点数?”路峰怀疑他脑子不太好,提醒道,“你记住了,我帮你是看在我姐面子上,你别以为我是看在什么团长的份上,不相干的。”

    “好好好,我记得了,你是老三媳妇的表弟嘛,当然是看在老三媳妇的面上。”周聪心说,不怪路医生这么想,毕竟老三跟他媳妇刚结婚嘛,人小路跟老三还不熟呢,当然是看在了自家表姐的面子上。

    他懂的。

    于是他乐呵呵地问了问上班的时间,就这么走了。

    路峰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下压,鄙夷和不屑溢于言表。

    转身的时候,视线穿过篱笆墙的缝隙,看到了晾晒在院子里的女人家衣物,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赶紧移开了视线。

    回到自己院子里,路峰并没有闲着。

    因为九州过来找他了。

    九州分的房子在一里地之外,虽然隔得不算太远,可每次过来都带了一大堆东西,还挺麻烦的。

    今天也不例外,这家伙推了个板车,车上黑黢黢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到了院子里,九州擦了把汗:“表哥,又要麻烦你了,我院子里晒不下了,借你院子用用。”

    “嗯。”路峰对这些中药原本是没兴趣的,可自从他听九州说安六合准备弄个专门的中草药局,还要申报一个中医学校,他就强迫自己慢慢接触了起来。

    他看着板车上的皮毛,捂着鼻子问道:“这就是熬制阿胶的驴皮?你也不嫌味儿大。”

    “对啊,今天船队才带过来的,我一接到通知就去领过来了,哥你搭把手,我要把它们铺到笸箩里。”九州把板车又往里推了点,开始张罗起来。

    路峰嫌弃得很,后退几步,并不想帮忙:“你自己弄吧,我能让你在我院子里晒就不错了,你可别再折腾我了。这东西贵吗?”

    “不贵,就咱县城那家驴肉馆里买来的,一张皮才十来块钱,我和七星八荒凑一凑也就够了。等我熬成了阿胶,就可以给六姐好好补补了,你也看到了,六姐整天为这个忙为那个忙的,自己瘦成什么样了。这玩意儿好,可以补气血的,所以我得赶紧熬制出来。”九州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会儿特地提了提六姐的消瘦,还是有点别的目的的。

    趁着弯腰铺开驴皮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路峰。

    路峰那原本嫌弃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些许的松动。

    虽然他嫌弃这东西味儿大,但还是忍着不适,过来帮忙了,甚至问九州道:“还需要什么材料,我帮你准备。”

    “哥,你不是对中药不感兴趣嘛,我看就算了吧。”九州故意不给他这个机会。

    路峰沉默了片刻,坚持道:“我也不想六姐操劳过度累垮了身体,你快说吧,要什么材料,我弄比你方便一些。”

    “还要白矾和豆油,豆油我让我爸带了,就剩白矾了。”九州说着,起身拿出两张大团结给路峰,“哥你拿着,不然别人要怀疑你利用职务之便偷偷给我姐买东西呢。”

    “我……”路峰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是一点白矾而已,他走公费申请也是可以的。

    不过九州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坑了自家表姐。

    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安六合晚上回来得挺晚,路峰一直开着后院的门,时不时打量一眼对面的院子。

    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天上响起了闷雷,风里也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坐不住了,把院子里的中药和驴皮收回屋里,又去安六合那边翻越篱笆墙,把院子里的衣服给收到了自己家里来。

    随后拿上雨伞和雨衣,跨上自行车,往政府办公区赶去。

    第68章 军部大院儿(二更)

    安六合汇报完微山湖的事, 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

    天色很晚,四周星星点点全是飞舞的萤火虫,这样的海岛夜景, 格外的叫人心情舒畅。

    今晚难得独处, 她很享受这种安静的时光,所以骑车回去的时候一点也不着急。

    有种千帆过尽, 看他姹紫嫣红盛开的平和从容。

    路边的水田里, 秧苗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再过几天就可以插秧了。

    引来灌溉的海水,会提前蓄在人工开挖的蓄水池里, 蓄水池里种上变异盐角草,等酸碱度合适了, 再从水渠引往稻田灌溉。

    这是一项大工程, 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个蓄水池, 因为里面的海水碱性一直处于一个变化的状态, 所以目前而言并没有适合播种的水生植物。

    这是一项空白, 需要她赶紧钻研个新鲜物种出来。

    除此之外, 微山湖那边的百姓她也需要给个交代。

    所以别看现在岛上一片欣欣向荣,好像在不久的将来都可以安居乐业, 可实际上,安六合的漫漫征程才刚刚开始。

    她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以至于她这一次纵容自己偷懒了一天。

    因为她知道,明天开始,她就要卸下新婚妇人的身份,重新投入到无尽的工作中去了。

    要问她后悔吗?

    不, 不但不后悔, 还很兴奋, 很雀跃。

    天地辽阔,人生路远,沿途能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一起奋斗拼搏,何其有幸。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嘴角上扬,幸福在两腮化作最甜美的弧度。

    骑到半路,天空忽然响起阵阵闷雷,夜风也陡然转向。

    在天气预报尚不发达的当下,她和海岛上的百姓都不清楚,几百公里外的南海海面上,一个气势磅礴的台风正在加速北上。

    台风的覆盖范围过于巨大,光是主体云系就足有小半个中国大小。

    外围的倒槽雨带在今晚抵达了东海,并一路往黄海以及渤海湾飘来。

    地处黄海海域的华夏岛,正处于台风北上的核心路径上。

    一场不可预期的灾难,正加紧脚步赶来。

    此时的安六合,只当这是一场寻常的夏雨,一场寻常的起风,一场寻常的电闪雷鸣。

    雨点逐渐变大,她加快了速度,刚到前面路口,就跟谁撞了个正着。

    两辆自行车的车龙头互相穿插在了一起,以至于根本扶不起来。

    她倒是跳车跳得及时,而对面的人,显然遭了大罪。

    似乎被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位置,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背对着安六合,发出痛苦的□□。

    在他身侧,还有雨伞和雨披从车上摔落出来,可见这人大半夜出来是为了自己关心的人,怕对方淋雨,怕对方走夜路,都有可能。

    安六合赶紧走过去看了看:“同志你没事吧?快躺下,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正说着,视线不期然与这人的双眼对上,安六合尚未呼出来的一口气,就这么哽在了嗓子眼。

    居然是路峰。

    如果不是那次征婚,她都不知道路峰对自己也有想法。

    此时此刻,在旷野里面对面,让安六合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

    就像昨晚宴请宾客,别人都请了,却没有请路峰。

    她的心里,始终是越不过去这道坎儿,好像表姐弟两个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她犹豫了好一会才把人扶了起来:“伤到哪了?”

    “我要不受点伤,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跟我讲话了?”路峰虚弱地握住了她的手,想要问个清楚。

    安六合急忙挣脱,一把将他搡在地上:“胡闹什么?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下雨了,淋湿了不好。”

    “姐,我没有胡闹。”路峰挣扎着站了起来,摔着的地方确实要命,可他还是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倔强地挺直了身体,反问道,“是我闹还是你闹?你心里没点数?昨晚为什么不请我?是我不配喝你的喜酒吗?”

    “我的喜宴,我想请谁还要跟你商量?”安六合不想跟他废话,其实她是有点生气的。

    气他藏得太好,惦记谁不好居然惦记她这个表姐,也气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居然从没有看穿他的心思。

    但凡她对他有点歪心思,她都对不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姐弟情分。

    可路峰不这么想,他除了摆ᴶˢᴳᴮᴮ不平家里的两个老的,什么都不在乎。

    他走到安六合面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窝囊。

    他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今后都不认我这个表弟了?也不跟我来往走动了?”

    “那倒不至于,等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我会随礼的。对了,忘了跟你说,七星的伤口处理得不错,医药费记我账上。”安六合背对着路峰,尝试着拯救自己的自行车。

    车头摔歪了,幸亏她劲儿大,强行给掰了回去,这才费劲巴拉地把车分开了。

    她又调整了一下车龙头的姿势,随后一言不发,就这么跨上车走了。

    路峰在她身后喊道:“你的衣服都在我家里,你不等我给你开门吗?”

    “那我去你家门口等着。”安六合叹了口气,她也想当做无事发生,不过她做不到。

    因为她不傻,她意识到了路峰来岛上到底为的是谁。

    当初她还信誓旦旦跟范敏保证,要帮着查出来路峰的心上人是谁。

    结果居然是她自己?

    范敏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发作呢。

    这位表姨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跟她利益一致的时候,把你当祖宗供着都没问题,你跟她利益冲突的时候,那对不住了,她不站你家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都是轻的。

    而在子女的婚事上头,范敏又格外的高调张扬,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毕竟她儿子可是正经的医学院大学生呢,她有骄傲的资本。

    所以虽然她还没有儿媳妇过门,却早已经摆足了恶婆婆的款儿。

    那挑选儿媳妇的标准,都快赶上皇帝选妃子了。

    安六合虽然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自怨自艾,可她知道,范敏是瞧不起寡妇的,包括她自己的亲姐姐,范慧。

    这么一个人,要是真有一天知道路峰放弃了首都的大好前程,为的居然是安六合?

    那还得了?

    不得闹死闹活闹得天崩地裂,那都算她范敏被人夺舍了。

    所以安六合真的很生气。

    当时纪娉他们都在,她给路峰保留了脸面,没发作,可这不代表她事后还会平常心看待这件事。

    她飞速地骑着,不想半路晃了眼,定睛一瞧,原来是周中擎骑着军用摩托过来了,手里拿着手电,看到她的时候紧绷着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他停在了她面前,把雨披拿出来给她套上:“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回去。要不今晚去我那边吧,我怕你忽然一个人睡不着。”

    “谁说的,就臭美吧你。”安六合白了周中擎一眼,这人真是的,送雨披是很让人感动的行为,可他偏偏要逗她。

    周中擎哈哈笑着,手电射出去的光束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依旧保持着微笑,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仔仔细细地帮安六合把头发收进了雨帽里,又帮她拽了拽雨披后面:“你骑车摔了?”

    他注意到了车把上的泥泞。

    也注意到了路峰的车子一样狼狈。

    安六合点点头:“天黑,跟人撞了。”

    “伤着哪里没有?”周中擎还真没有注意到呢,她看起来并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他掀开雨披,这里摸摸,那里揉揉,闹得安六合咯咯地笑:“你干嘛,害不害臊啊你!”

    “我自己的老婆,害臊什么?”周中擎把人摁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随即直接把她抱上了摩托,“车子摔脏了,就扔这算了,跟我回军营。”

    “哎呀,你不怕你手下将士们说你啊!”安六合还想挣扎一下。

    可周中擎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自行车不要了,直接轰响摩托车,在逐渐泥泞的岛上飞溅出一条土黄色的尾迹。

    到了军营,周中擎脸上的笑才垮了下来。

    是他大意了,他不在家,难保豺狼不惦记着。

    他今晚说什么也要把她留在身边,绝不让路峰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原打算去军营凑合一下的,想想还是去了大院那里。

    他把人往床边的椅子上一放,便转身翻找起衣物来了:“我这没有你的衣服,你就先穿我的衬衫凑合凑合。洗澡水我去给你烧,你别出去了,就在这里等着。”

    离岛半个月,手下的工程兵已经在山的东边盖了好几排砖瓦房。

    作为目前岛上最高级别的军官,周中擎原本还想谦让一下,让将士们先住,他再在营帐这边凑合凑合。

    结果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反正留给他的那套房子也没人敢鸠占鹊巢,所以他干脆就把安六合带了过来。

    为了最大程度节约用材,尽快让将士们有固定的居所,所以这一片营地的住宅模式跟安六合那边的很不一样。

    采用的是部队大院儿也即四合院儿的模式。

    也就是说,周中擎的邻居们可不少。

    北边的房子居中留空,可以直接穿堂而过,左右两边是库房和厨房澡堂,东西南三面则全部是住人的房子。

    周中擎的隔壁分别是诸葛鸣和吕国豪,这两位都是拖家带口的,所以院子里这会儿很闹腾。

    诸葛鸣的三个儿子为了一个西瓜打了起来,吕国豪的媳妇则在那里跟他吵架。

    不知道吵什么,具体听不清楚,反正动静不小,都听到摔杯子的声音了。

    搪瓷茶缸大晚上的在砖头地上蹦了几下,闹得安六合心里老大不痛快。

    这也太吵了,也不知道周中擎晚上怎么睡得着啊。

    周中擎也不乐意跟这么多人挤在一个院子里,不过目前就这条件,凑合住吧。

    他去生炉子烧水,虽然里面这一圈全都建了走廊,可他为了赶时间,并没有从东边或者西边绕过去,而是直接走中线,直奔北边的大堂去了。

    点上煤油灯,再找来一些干柴点燃,煤球架上去,烧得屁股开始发红的时候,再把煤球夹起来轻轻夯一夯下面的干柴,煤球稍微往炉子里落进去一截后,再在上面加上一块没烧着的,利用重量,慢慢把烧成灰的干柴压到下面的出灰口。

    时间稍微一长,这两块煤球就可以自己落尽炉子里去了。

    他没把时间用在无聊的等待上面,这会儿趁着煤球还没落进去,便赶紧去库房找发给他的大澡盆子。

    他是团长,又是海岛的戍防长官,所以规格比别人高一点,发给他的除了一个大红塑料澡盆,还有老木匠做的上了桐油的澡桶。

    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以前的老乡家里几乎人人都有,可这两年国家要奋力追赶西方,所以精力都用来炼铁炼钢求生产了。

    导致这么一个手工澡桶,居然有价无市了。

    周中擎思来想去,决定奢侈一把,让他媳妇泡个舒服的澡。

    于是他把澡桶抱着往南边走来,那么老大一只,怪沉的,他居然大气不喘地搬过来了。

    安六合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觉得这样很浪费水。

    便拒绝道:“不是有澡堂吗?我随便冲冲就是了。”

    “不行,在老家,在徐市招待所,在你的院子里,都是随便冲冲。今晚我就让你享受一下,首长的独家泡澡服务。”周中擎笑着把桶落下。

    身上湿哒哒的,却混不在乎,走过来把同样湿哒哒的媳妇抱在了怀里,耳鬓厮磨:“你先脱了,脱了等我,煤球炉子烧得慢,我再去土灶那里烧两锅,让你一次舒服个彻底。”

    安六合这次没再拒绝。

    她由着他胡闹去了。

    这一折腾,不一会诸葛鸣和吕国豪都注意到周中擎这边亮灯了。

    不光亮灯了,窗帘上还倒映着一个人影,看那动作像是在脱衣服。

    吕国豪这边反应有点大,断断续续可以听到一些字句,比如什么“是不是狐狸精回来了”、“不过了”、“我早知道你有相好的了”。

    诸葛鸣这边则立马把窗帘拉上,捂住了他儿子的眼睛:“臭小子,乱看什么呢?赶紧吃你的西瓜去!”

    说完诸葛鸣赶紧催促他媳妇过来盯着三个孩子,随即从走廊绕行,往周中擎所在的前院去了。

    到了那里一看,乐了:“我说,你小子大晚上的烧这么多水做什么呢?”

    “要你管。”周中擎没好气地白了诸葛鸣一眼。

    诸葛鸣笑嘻嘻的往他旁边一蹲,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的:“行,我不管,我就来你这里清静清静,我是受不了我家那三个小子了,哎呀,真想找个三个闺女的人家换换。”

    “真要是三个闺女,你又该羡慕人家三个小子了,我还不知道你。”周中擎懒得搭理他,起来掀开锅盖,把热水往水桶里舀。

    诸葛鸣便坐到了他的板凳上,帮他盯着另外一口锅。

    周中擎很快去而复返,趁着另一锅没烧开,又去提冷水。

    再来的时候,诸葛鸣有点不乐意了:“你说说你,整个院子里就这一缸水,一晚上就被你一个人糟践完了,你可真好意思。”

    “我可是半个月都没住在这里,我用一缸水怎么了?我不得把这半个月的用回来?”周中擎才不怕他道德绑架。

    一缸水而已,ᴶˢᴳᴮᴮ他要来当他的新婚贺礼,不过分吧?

    诸葛鸣无话可说:“行,你有的是歪理,反正明天补水的也不是我,到时候挨骂的也不是我。”

    “谁想背地里骂那就骂嘛,反正我听不见。”周中擎看得很开。

    身居高位,要想一点都不被人骂是不可能的。

    他继续提他的水,等大澡桶的水位涨到半人高的时候,他才擦了擦汗:“行了,我再去打两盆洗脚水,洗了脚再进去泡着。”

    “呦,咱家周团长还是个讲究人呢。”诸葛鸣也回来了,在隔壁走廊那里故意嚷了一嗓子,要让这两口子难为情呢。

    安六合咬着嘴唇低头痴痴地笑,周中擎则出去骂了一句:“你要是真这么闲,不如努努力再跟嫂子生个闺女去吧!”

    诸葛鸣蹬了他一眼:“生个屁,我找安同志的弟弟算过了,我命里没有女儿,再生还是儿子,我受够了,谁爱生谁生去。”

    周中擎乐了:“那不是挺好吗,将来到你老了蹦跶不动的时候,一个儿子家住一天,谁家表现好就给谁家发红旗。”

    “嘿你小子,整天就琢磨怎么拿我寻开心是吧?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你和小安生的都是闺女,那我可得努努力多生几个儿子给你们挑选啊。”诸葛鸣早就开玩笑要把自己的儿子当周中擎的女婿培养呢。

    这要是换了别的人,周中擎肯定生气了,可诸葛鸣是例外。

    不过周中擎还是说道:“那可没准儿,我家生不生,生几个,什么时候生,都得听我媳妇的,你慢慢等着吧。”

    诸葛鸣猝不及防被这一波狗粮拍了一脸,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进去了。

    看着他媳妇被三个儿子围着一刻不得闲,想想还是不要再生了,再生媳妇要彻底没功夫搭理他了。

    结果他媳妇看到他进来,居然问道:“你跟小周说的话当真吗?”

    “我跟他说的话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句。”诸葛明装糊涂的本事一流。

    可他媳妇也是个知夫莫若妻的人,便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还能是哪句?两家定娃娃亲,指腹为婚的那句!”

    “……那个,媳妇,你看,外面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我心里直发毛,你再陪陪孩子们,我睡了。”诸葛明赶紧溜之大吉。

    躲到里屋把门一关,装睡装死。

    过了一会,屋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又过了一会,诸葛明含泪把今天的公粮给交了。

    他有些无奈地想着,对不住了兄弟,可能真的要给你再生几个女婿出来了。

    作为兄弟的周中擎,却像个无欲无求的老和尚,没有那种世俗的想法。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给他媳妇好好按摩,认真搓澡。

    一边搓,一边心疼得不行:“老婆,你太瘦了,你怎么跟个小鸟儿似的?不行,等我明天应付完邵政委,我得回来给你加餐!”

    “不要!”安六合确实是第一次享受这样的服务,自己泡在水里,男人在外头忙碌。

    还献宝一样的,从部队发给他的生活用品里翻出来一块香皂:“这是上次从鬼子那里缴获的,我给你拆开试试。”

    因为香皂用的只是平平无奇的纸质包装,所以那清新的皂香已经沁了出来。

    他先撩了点水在手心,自己搓了一点试试,滑溜溜,香喷喷,不像是劣质产品,这才给安六合用上了。

    安六合热了一天,出了不少汗,浑身油腻腻的,被这香皂一搓,还真是清爽不少。

    这是个好东西!

    她由衷地赞道:“小鬼子可真是认了个好爹,这么多好东西,要是全靠他们自己,估计再有个一百年都未必发展得起来吧?”

    “那还用说?这群狗东西,叼着美国佬的骨头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周中擎恨鬼子,不光是小日本,还有所有侵略过咱们国家的畜牲们。

    他直起腰来,做了个决定:“本来还想再等等的,不过我现在不想等了,明天去找老邵,我让他帮帮忙,把东北的几个技术型的产业申请几个过来开分厂。咱们岛上不光要发展农业,也要发展工业,军工,民用,都得抓起来!”

    “嗯,我今天也跟苏继善提了这件事,我们还得正经申请建立一个海港,把这里作为沟通华南华东华北的重要枢纽!”安六合并没有沉溺在儿女情长里。

    她的心里始终是有个位置留给了家国天下。

    幸运的是,周中擎跟她是一路人!

    所以,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谈了一晚上的发展计划,既没有像诸葛明那样忙着造人,也没有像吕国豪那样鸡飞狗跳。

    夫妻俩自从圆房以来,还是第一次没有做亲热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互相拿着纸和笔,你提一句,我想一个,为了革命理想,共话海岛夜雨时。

    第二天四点半周中擎就走了,为了理想,也为了责任。

    安六合也没睡,给周中擎收拾了一下屋子,早上六点的时候穿上没干的衣服准备离开。

    周中擎给了她一副钥匙,锁上屋门的时候,心中涌起一个感觉: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小小的钥匙握在手心,满满的都是真实感。

    转身的时候,看到吕国豪那边冲出来一个女人。

    披头散发的,很没有形象可言。

    安六合本来不想多事,可她没想到,那女人居然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发作了起来。

    她疯疯癫癫地扑了上来,指着安六合开骂:“是不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狐狸精,到底安的什么心?居然把我男人骗来海岛!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要什么没什么?比我们那里差远了!”

    安六合简直莫名其妙,刚想搡开这个女人,就看到吕国豪黑着脸跑了过来,把女人扯到身边,很是尴尬地对安六合道歉。

    安六合这才知道,吕国豪的媳妇是他的糟糠妻,当初跟他结婚的时候,他还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在她身怀六甲的时候他离开了家乡,踏上了抗日救亡的征程。

    一走就是好几年。

    期间无数次有人跟她说他死了,她却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守着那个家守着当时唯一的孩子。

    后来终于等到他回来,却又来了个晴天霹雳。

    说是他的上级领导看上他了,要把女儿嫁给他呢。

    虽然后来这事没成,可身为糟糠之妻,这个女人认为吕国豪只是可怜她,同情她。

    所以即便两人后来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她却总是患得患失,怀疑吕国豪随时可能离开她和孩子,另寻高枝。

    这么多年下来,她崩溃了,吕国豪也累了。

    昨天冲动之下,吕国豪提出了离婚,这才叮铃咣当闹了一整晚没睡。

    安六合满是同情地看着这个女人,问道:“吕政委知道抑郁症吗?”

    第69章 妇女互助联合会(一更)

    吕国豪没想到安六合会这么问,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听是听说过,可那都是西洋人的玩意儿,咱们中国人没有那么娇气。”

    只这一句话, 安六合就可以判断出来, 这夫妻俩大概率是好不了了。

    一个男人如果不肯重视枕边人的心理状态,而是把一切不如意简单粗暴地概括为娇气, 那就没有后话可说了。

    不过, 她看着面前孤立无援的女人,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决定帮她挽救一下。

    她把门重新打开, 牵着这女人走进了屋里,女人的反应很激烈, 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 直到安六合关上了门, 把吕国豪挡在了外头。

    她才稍微用了点手段, 让她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眼神失焦的女人, 道:“现在开始, 我问什么你说什么。”

    说着她打开了屋门,把吕国豪也叫了进来:“我先问你, 你铁了心要跟她离婚了吗?”

    吕国豪张了张嘴,内心正在剧烈地挣扎着。

    随后重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坐下一言不发了。

    这态度安六合也揣摩不明白,干脆不管了:“既然你还没决定,那就听听再说,请你不要打断我和她说话。”

    吕国豪点点头, 叼了根烟在嘴里, 没点着。

    安六合还挺纳闷的:“你要抽烟?没火?”

    “不敢抽, 你家那位警告过我们,不准在你面前抽烟。”吕国豪还以为这事是安六合授意的,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知情。

    安六合确实不知情,她哪里想到处理别人的事情时,都能被周中擎的体贴给感动到呢?

    她笑着看向一旁的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邹宁。”

    “今年多大?”

    “三十七。”

    “结婚多少年了?”

    “十九年了。”

    “几个孩子?”

    “三个。”

    “孩子听话吗?”

    “听话也不听话,看情况。”

    到这里为止,安六合只是在例行掌握一些基本信息,吕国豪听着也没什么反应,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接下来的对话,吕国豪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安六合又问:“你对你男人满意吗?”

    “不满意。”

    “为什么?”

    “他有别的女人,他ᴶˢᴳᴮᴮ有好多别的女人。”

    安六合惊呆了,问道:“你有证据吗?还是自己瞎猜的?”

    “他们都说他有好多女人,首长千金,军工厂新来的女技术员,车间主任的小姨子,他的表妹,好多好多,多得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呢。”

    安六合狐疑地打量着吕国豪,真看不出来啊,吕政委居然这么风流的吗?

    她再三确认道:“你亲眼见过吗?”

    “他跟首长千金有书信往来,我儿子给我念过。”

    安六合沉不住气了,她把视线转移到了吕国豪身上:“有这么回事吗吕政委?”

    吕国豪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安六合的注视下,他强撑了一会,最终还是把目光躲开,算是默认了。

    安六合内心直骂没良心的负心汉,又转身问邹宁:“还有别的证据吗?”

    “有次给他洗衣服,他兜里有女人家的红色内裤。”

    “还有呢?”安六合这下真的怀疑吕国豪的为人了。

    连内裤都有了,这要是个傻子才不会乱想呢。

    邹宁继续说道:“我为了照顾孩子,一向剪的短发,可他每次从外面回来,十次有九次身上都有女人的头发。”

    “你想跟他离婚吗?”都到这个程度了,安六合也觉得没必要再绑在一起做怨偶了。

    她赞成离婚。

    这两人看来是没有什么感情了。

    邹宁紧抓不放的原因,大概率仅仅是因为不甘。

    自己辛苦播下的种子,最后要被别人摘了胜利果实,换谁都会不甘心的。

    可要是继续这么下去,她会把自己逼死的。

    感情是强求不来的,同情和愧疚并不能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有些道理,邹宁得学会走远一点,别再深陷其中,才会明白。

    回答她的果然是拒绝:“不,我不要离婚,我不要便宜了那些狐狸精。”

    “那如果给你找个好的呢?疼你的,爱你的,知冷知热的?你也不肯离婚吗?”安六合不敢保证一定可以找得到,尤其是邹宁现在这个疑神疑鬼的状态。

    可事情总得解决,与其两个人互相折磨下去,不如试试别的可能。

    邹宁麻木地回道:“肯,可是我不信我能找到好的了,我没有文化,我年纪也大了,生孩子身体也垮了,我这么一个黄脸婆,没人要的。”

    “那咱就把身体养好,学着认字,慢慢改善生活,你年纪不大,我妈都快六十了还整天唱着过呢。”安六合没有吹牛,她老妈虽然不甘心从部队退下来,可她是个乐观的人。

    抗议无效之后,便在老家扎根大地,安贫乐道地守着这个家。

    像她这么能屈能伸能文能武的女人,才是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活得很好的女人。

    比起妈妈的境界,安六合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

    她要向她人生路上的这位楷模不断前进,体验人生不一样的光景。

    沿途能对落难的女性伸出援助之手,也就不算她白白领悟了这些道理了。

    邹宁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魅力,可她并没有把话说死,她应道:“养得好身体我才会信。”

    “那行,那就等你养好身体再做决定。”安六合站了起来,把吕国豪叫了出去,留下邹宁自己在屋里坐着。

    因为受到了寄居心草的控制,所以这会儿的邹宁很安静,很温柔,再也不见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了。

    安六合掩上门,跟吕国豪核实这些桃色新闻。

    不幸的是,他虽然没有离婚,虽然身体还算老实,可他确实精神出轨了。

    他的红颜知己,两个巴掌确实数不过来。

    他坚持自己的清白,可安六合却直接终结了这个不愉快的对话:“我就问你,如果你们两个角色互换,现在是她整天跟人写信谈情说爱,除了没有上床,什么肉麻的话都说了,还有男人给她寄内裤,你能接受吗?”

    “我……”吕国豪陷入了沉默。

    安六合没再理他,回到屋里叮嘱邹宁:“现在回自己家去,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点,精神一点,等会到政府办公区找我。”

    邹宁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安六合随即往外走去,原以为自己要走回去,不想,昨晚摔得脏兮兮的自行车已经摆在了门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歪了的车龙头也调好了,上面还挂着一个布条,布条上写着她的名字。

    看字迹,肯定是周中擎的手笔。

    这个男人怎可以这样,人都不在岛上了,还要用这些细枝末节的体贴来俘虏她的心。

    太坏了!

    可是她好喜欢。

    她笑着抚摸着那随风飘动的布条,跨上车,找苏继善去了。

    路上遇到邓肯他们,让邓肯去把秦红袖、沈芒种等女同志喊过来找她。

    她找到苏继善,开门见山:“批几个活动室给我,我有急用。”

    “做什么?”苏继善打着哈欠,昨晚赶着给组织写汇报,睡得很晚,起得很早,导致他这会儿整个人蔫蔫的。

    安六合坐下,担忧道:“岛上的女同志还在不断增多,她们为海岛建设献出一份力的同时,我们是不是也该多多关心一下她们的生存问题?”

    “岛上粮食不够吃了?”苏继善吓了一跳,不至于吧,船队不是每天都在补给吗?

    安六合摇摇头:“生存是多方面的,吃饱喝足只是最基本的活着的需求,我说的是她们的身心健康。我决定成立一个妇女互助联合会,帮助那些生活困难、心情苦闷的女同志排解压力,分担忧愁;同时,我还要定期给她们安排妇科检查。我们岛上每一次增加人员都是一项风险与收益并存的举动,既然增员有风险,不如多多保证现有人员的健康,假以时日,咱们自己就可以实现人口增长。这些人员都被孔庆详摸排了好多遍了,谈得上知根知底,扎根在这片海岛后,他们的后代则是土生土长的海岛人,对海岛的感情自然不是外面召集来的人员可比的,往后几十年他们就是最可靠的力量。”

    “原来你是这么考虑的。”苏继善琢磨了一下,这确实是个长久发展必须考虑的问题。

    于是他想了想,把刚刚定下来的文化馆东区批给了安六合:“西区还没有建好,东区一共十二间房子,你要是需要,可以打通,我帮你去安排。”

    “有图纸吗?我看看怎么布置。”安六合见苏继善这么好说话,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这个老狐狸对她的需求还算看重,并没有怎么为难过她。

    苏继善确实不想为难她,反正她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周中擎跟他也不是敌对势力,就先相安无事地处着吧。

    总归吕国豪算是他这一系的人,不虚。

    安六合拿上建筑图纸,坐在旁边仔仔细细研究起来:“这三间我要打通,用来做扫盲班课堂,看看能不能把中间的承重墙改成柱子加横梁的支撑结构。这三间也需要打通,用来做情感互助分享会。这四间两两打通,做会议室和娱乐室,最后两间就这么单着。这么一来,我还需要一些桌椅板凳,以及一张乒乓球桌,若干套羽毛球拍,还要两个篮球架,要是有乐器,也可以给我安排一下。”

    “……”苏继善忽然有点后悔这么好说话了,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了,“行,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尽力支持。这样,你等我问问首都那边的体育运动委员会,如果他们有淘汰掉的旧设备,你愿意要吗?”

    “要啊,为什么不要?新的旧的都来点,多多益善嘛。”安六合装糊涂呢,说完就走了。

    苏继善黑着脸,不,他说的是,只有旧的!

    第70章 我要找我爸告状(二更)

    安六合拿着钥匙, 把要来的十二间屋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

    地方确实不够宽敞,5*6的格局,人稍微多点就转不开了, 目前这个大小, 在摆满课桌的情况下一个屋子能安排二十个人就不错了。

    所以她只能要求打通间隔。

    好在这些房子都是单层建筑,改起来并没有太多的难度。

    到时候地方宽敞起来了, 才能尽可能地把岛上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利用起来。

    她折返到苏继善那边, 找他讹了张桌子,又赖了把椅子过来。

    纸笔也拿的他桌上的,总之她现在的互助会什么也没有, 那就只好打家劫舍,找苏继善这个海岛话事人来要了。

    苏继善感觉自己成了个冤大头, 捂着没开封的一本信纸, 死活不肯给她:“不行, 这本不能给你, 绝不。”

    安六合哦了一声, 又把目光瞄准了旁边一摞簇新的工作簿。

    安六合走的时候, 苏继善赶紧把门从里面插上了,生怕她再来拐走点什么办公用品。

    正收拾着被弄乱的办公室,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苏继善以为安六合又来了,干脆装死, 不说话。

    门外的通讯兵只好去隔壁找孔庆详:“不好了孔厅长,海市徐家汇气象站检测到超强台风正在接近,预计将在今天半ᴶˢᴳᴮᴮ夜到明天凌晨的某个时间点登陆我岛,请尽早做好疏散准备, 防洪抗台, 不容有失。”

    孔庆详赶忙丢下手里的活, 起身接过那份气象报告:“预报准确可靠吗?”

    “非常可靠,这是巡逻艇检测到的徐家汇气象站向附近渔船发出的预警,另外,这是首都那边的加密电报,请您自行转码翻译,我还没学完摩斯电码,不太懂。”小兵说着,顺便把今早广播电台的新闻整理稿也交给了孔庆详。

    小兵走后,孔庆详赶紧出来找苏继善,苏继善却依旧装死,气得孔庆详骂骂咧咧:“老苏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在里头。”

    “是你啊,安六合没跟过来吧?”苏继善防贼一样的,探头看了看走廊外面。

    没见着安六合,可算是让他松了口气,结果孔庆详带来的消息比安六合来了更可怕。

    他拿来纸笔,看了眼堆满文件的椅子,只好到桌子边上趴着,低头解读摩斯电码。

    孔庆详在旁边也在翻译,两人得出的译文一致。

    解读完这则加密信息,两人的额头上不知不觉爬上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完了,这破台风的中心最大风速已经超过了十七级,沿途调整了几次路径,行踪捉摸不定,可到了东海之后,被东海温热的海床提供了巨大的能量,完成了第三次的眼壁置换,进一步加强了。这一次小鬼子和他们美国爹的预测都把登陆地点锁定了咱们岛上。”苏继善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孔庆详也觉得这件事不容小觑,他赶紧问道:“怎么办?现在准备还来得及吗?”

    “去把安六合叫过来,还有岛上连级以上的军官,除了巡岛的,其他全部叫过来,还有每个开荒队的大队长和小队长,都叫过来,开会,开大会!”苏继善抹了把额头,一向从容的老狐狸,第一次紧张不安了起来。

    安六合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埋头书写着互助会的纲要和计划。

    她有这么几个努力的方向——

    第一,要扫盲!让岛上的妇女都识字,都能做到起码的书信交流,如果有想读书的,也可以开办成人学堂,教些有用的知识:

    第二,要脱贫!这个贫困,指的是经济上的,有些妇女同志身体不好,有些有残缺和不足,这些可以指定一对一的帮扶对象,一起进步,同时也要尽量为她们安排合适的工作;

    第三,要健康!身体上的,有病治病,没病的也要定期做体检;心理上的,则会通过一系列的家庭分享会,心事倾诉会等形式,进行开解和疏导;

    第四,才是她们的个人问题,也即婚姻家庭问题。想离婚的,要提供帮助,想结婚的,也要提供平台。

    总而言之,安六合想让海岛上的女同志可以做到人人有追求,人人有幸福。

    踏实的,充实的,过好每一天,走向辉煌的未来。

    这么想着,她脑子里的点子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比如遇到家暴的怎么办?

    她提议,把家暴女人的男人叫过来,让女人打他一顿试试。

    再比如,遇到懒汉怎么办?

    那就鼓励女同志学会偷懒,看谁懒得过谁,真到了家里乱七八糟,脏衣服堆满地的时候,她就不信但凡要点脸面的男人还能继续忍耐下去。

    忍不了的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收拾,要么离婚。

    无论是哪一种,对女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至于离婚后的归宿怎么解决,那就多提供一些相亲的机会。

    总之,她要让所有的女同志们都可以有底气说:爱过过,不爱过散伙!

    她写道激动人心的地方,自己都觉得很解气。

    正掀开纸张翻向下一页,孔庆详来了。

    他淋得浑身湿漉漉的,大喘着气:“小安啊,快,有急事开会。”

    “哦,来了。”安六合抬头一看,愣住了,“外面又下雨了?”

    “对啊,就停了那么一小会。”话音刚落,孔庆详身后的院子里,就传来了自行车倒地的声音。

    忽然刮起的狂风把自行车掀翻在地还不算完,又卷着自行车,往这边砸了过来。

    孔庆详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就被安六合眼疾手快拽进了屋里来,随后把门板一拍,堪堪挡住了砸上来的自行车。

    即便是这样,孔庆详也被门板震得头晕目眩,堂堂九尺大汉,差点就这么撅过去了。

    还好他前面就是桌子,他赶紧扑上来趴在了桌子上,两腿都止不住发软。

    喘了好一会,他才感激地看向了安六合:“你这身手,不去军队当教官可惜了。”

    “我这一般人也学不来,我顶多教一些招式,还是算了。”安六合并没有骄傲自满,毕竟不是人人可以像她一样,有异世的机缘加身。

    孔庆详缓了缓,把特大台风即将登陆的事情说了。

    安六合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她忽然打开了木门,解开自行车上写着她名字的布条,随后一脚踹开摔变形的自行车,走到风雨之中,借着周围的花草树木感知了一下。

    这一感知,她也注意到了危险来临前的征兆。

    岛上的小兽们都躲起来了,鸟雀也吓得四散奔逃,呼朋引伴地离开了这里,往十几海里外的大陆逃去了。

    而她的乖乖英招,正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因为维持不住身形而不安地刨动着地上的砖头。

    小杰在外面拍打着房间门,以为英招不舒服,哭得眼泪哗啦的。

    见英招死活不肯开门,小杰只好去找舅妈何香芹帮忙。

    何香芹很纳闷,明明在院子里玩得好好的,怎么就忽然闹成这样了呢?

    她哄了哄小杰,道:“小杰要知道,人难受的时候就得自己待着,躺一会歇一会就好了,你越是哭着喊着担心他,他越是休息不好。不如舅妈陪你去找你平哥哥玩好不好?”

    “好吧。”小杰委屈地咬着嘴巴,一步三回头,跟着何香芹去了隔壁屋。

    安六合立马搓了搓手心的灵犀印,英招看到信息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他赶紧提醒道:“主人,很强的风暴要来了,很强很强,我们一起躲到山洞里吧?”

    “真要是下起暴雨,山洞也会被淹没的。没时间了招招,你在那里等我,我来接你,一起去个地方。”安六合要找英招帮个大忙。

    一个关系海岛存亡的大忙。

    所以安六合没等到人员到齐,直接找苏继善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我去找吕政委拨一只巡逻艇给我,我要亲眼看看才知道我需要做到什么程度。在我回来之前,你们正常开会,按照寻常的法子防范就是,该加固的堤坝加固一下,该转移的低洼处的居民转移一下。千万提醒大家不能躲在树下,我去了。”安六合神色严肃,借走了苏继善的车。

    一辆刚刚派发的解放牌汽车。

    苏继善不会开,他有专门的司机,安六合张嘴要车的时候,他是有点肉疼的,不过也就肉疼了一下下。

    随即主动招呼他的司机小蒋:“路上风大雨大,开慢点。”

    安六合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她需要一个更加信得过的人。

    要是周中擎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开,虽然她没见过他开,但她就是本能地觉得他可以。

    现在,她环视一圈,看到几个匆匆赶来的军官,再看看一旁沉默不语的孔庆详,忽然问道:“你会开?”

    “啊……”孔庆详愣了一下,他确实会开,可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雨,他刚刚被那自行车砸得心有余悸,一时有点犹豫。

    可其的军官她也不熟,而且也不是人人会开。

    诸葛鸣倒是可以,可他没来。

    正头疼,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高高举起来的手。

    人群默默散开,露出被挡在后面的男人。

    路峰并没有看她,而是侧对着她,看向了外面的风雨:“我会。”

    安六合没得选,她要对英招的安全负责。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上了车。

    虽然一句话没说,可路峰就是知道,这是答应让他来开了。

    他叹了口气,嘴唇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解放牌的汽车,抗造。

    所以路上的什么沟沟坎坎,什么水洼水塘,都可以越过去。

    车子停在安四海家门口,安六合跳下车,一句话没交代,就这么奔到了屋里,一脚踹开门,再把门掩上,给英招输入了一些灵力,帮他维持住人形,随后当着小杰和其他人的面,把英招带走了。

    为了安抚小杰,安六合不得不撒了个谎:“妈妈带哥哥去做个检查,看看他到底哪里不舒服,小杰帮妈妈陪着蕾蕾好不好?”

    小杰顺从地点点头,虽然还是担心英招,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了蕾蕾的摇篮前,双手扶着摇篮边缘,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安六合见不得孩子这样懂事,这个小不点儿,每次都是这样乖巧听话,她很内疚,可她没得选。

    她抱着英招上了车。

    到了车上,她赶紧在窗户两侧糊上了ᴶˢᴳᴮᴮ报纸,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英招这才松了口气,趴在安六合肩上虚弱不堪:“要了我的命了,又怕被小杰看出来,嫌弃我是个怪物,又怕自己强行维持下去会被反噬。好难受。”

    “是我大意了,来,使劲吸,吸到撑。”安六合把袖子卷起来,露出里面的九叶菩提。

    路峰没有回头,却已经因为这些对话而惊心动魄。

    他很想回头,很想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可他忍住了。

    他尽量平静地问道:“去哪?”

    “去找吕国豪,不,不用找了。”安六合不想为了这些所谓的流程浪费时间了。

    大不了她直接抢一艘过来,先斩后奏吧,在天灾面前,时间就是生命。

    她坚定地说道:“去码头。”

    路峰依旧没有回头,他顺从地应了一声,车子在泥水里穿梭,留下蜿蜒的泥黄色的水雾。

    到了码头,果然看到巡逻艇为了躲避风雨回来了两艘。

    安六合看着身边已经完全释放了天性的英招,只能再次握住他的手,强行帮他变回了人形。

    幸运的是,其中一个巡逻艇上的是正是之前有求于她的曹豹,思来想去,他硬着头皮,跳过了向上级申请的步骤,直接把指挥权让给了安六合。

    安六合点头致谢,一脚踩在连接船和码头的步行板上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车里的路峰:“你也来,帮我照顾英招。”

    路峰把车窗摇上,熄火,下车,上船。

    一句也没有多问。

    等巡逻艇开出了码头的视线范围,英招才再一次哀嚎着变回了原本的形态。

    他瘫在船上,双眼放空:“天哪,憋死我了。”

    “招招,附近的渔船全都躲回岸边了,你可以去天上转一圈了,记得别靠得太近,看一眼就回来。”安六合是可以通过灵犀印跟英招共享信息的,不过这个术法的消耗极大,所以她和英招轻易都不使用。

    可现在,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英招歇了会,找来一个搪瓷茶缸,也不知道是谁的,拿起来就倒了水,一看居然是凉白开,赶紧咕嘟咕嘟下肚。

    喝完一抹嘴,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扑扇了两下翅膀,四肢一迈,往甲板上加速冲刺过去。

    经过路峰身边的时候,尾巴尖尖的毛发甩在了路峰脸上,路峰屏住呼吸,瞪大了双眼,直到英招飞远了,他才慢慢地扭转脖子,看向了驾驶舱里的安六合。

    他缓了缓,站起来跟去了甲板上,只看到一道披着老虎斑纹的身影犹如穿云箭一般射向了远处的高空。

    他就那么仰着脖子,直到再也看不到英招的踪迹,才回过神来。

    他来到安六合身后,慢慢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所以他一开口问的就是:“英招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吧?”

    “对。”安六合正在一心二用,一边驾驶巡逻艇,在海上追逐着英招的轨迹,一边调试着旁边的信号接收设备。

    这玩意儿她第一次摸索,一直调不对频率。

    路峰见了,走过来帮了一把:“他教你开船的时候,没有顺便把这个教给你吗?”

    “你怎么知道他教过我开船?”安六合不答反问。

    路峰沉默了一会,扭过头去,不想承认自己的龌龊。

    安六合却猜到了大概,估摸着是他买通了周中擎身边的人,好掌握他的行踪吧。

    她不想提这些糟心的事,直接把这话题揭过去:“你到底会不会?会就赶紧的。”

    “我会。”路峰深吸一口气,过去调试频段,接收信号,“应该是风浪太大,颠坏了,你等等,我修一下。”

    路峰转身去找工具,回来后低头认真地拆解和安装设备,再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周中擎这个程度,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认成了自己的儿子,光是一个英招,就劝退了多少追求者。

    想也知道周中擎是看在安六合的份上。

    所以,他路峰输得一点都不冤。

    可人都是这样的,道理是懂的,情绪却还是不受控制。

    他还是忍不住嫉妒,忍不住发酸。

    他一想到自己惦记了多少年的表姐,哪怕是二婚选的也不是他,他就堵得慌。

    好像谁掐住了他的脖子,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

    修着修着,他就红了眼眶。

    调试好设备,船上终于有了信号,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问道:“你不怕我把英招的秘密说出去吗?”

    “我希望你不会,我也希望我的直觉是对的。路峰,你本性善良,不然姐不可能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疼了这么多年。你不会辜负姐的信任的,对吗?”安六合是在孤注一掷。

    她没得选,她只能相信路峰。

    路峰的泪水骤然滚落下来,他扶着驾驶舱的门框:“对,我绝对不会说,谢谢你还愿意信我。”

    “也谢谢你陪我们来冒险。”安六合收回视线,客气到这个程度,以后再见,又是体面的表姐弟了。

    但愿吧。

    海上风浪越来越大,船也越来越难开了,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安六合刚准备联系附近的气象站确认数据,就听机器上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可怜见的,又坏了。

    安六合叹了口气,算了,既然这样,只能跟英招共享视野了。

    她联系上了英招,英招也即将抵达风暴主体附近,他接受了共享视野的指令,把自己看到的一幕传达给了安六合。

    安六合看傻了,所谓的黑云压城城欲摧,都不如眼前的景象可怕,那翻滚的黑云,那闪着电光的雷暴,说是末日景象都不为过吧。

    她估算了一下风速,催促英招赶紧回来。

    英招不敢耽误,赶紧离开了风暴主体。

    回到船上,英招很是喘了一会儿:“怎么办?拉结界吗?我感觉我们两个不一定挡得住。”

    英招毕竟是被天雷劈过的,再怎么吸收九叶菩提的灵力,也只是恢复到了这个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修为。

    换句话说,他依旧是个稚嫩的小奶马,能做的有限。

    安六合直接拒绝了他:“不,你不要插手,我不能把你的身份暴露出来,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可是主人,要是你一个人,你是守不住的,你想想小杰,想想蕾蕾,想想我爸!”英招激动地抓住了安六合的手。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主人,这是我自愿的,我不想看到小杰和蕾蕾有事,也不想看到你和爸爸有事,不想看到岛上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们有事。主人,别拒绝我,让我也出一份力吧。”

    “可是你现在只是一匹小奶马!你修为大受限制,你不行的。我总不能守不住岛的同时也把你折进去吧?”安六合实在是不忍心。

    她的能力也不是万能的,在绝对的天灾面前,没有帮手的话,她支撑不了多久。

    可如果这一切要建立在牺牲英招的基础上,那她宁愿只身一人赴死。

    她可以在远海引爆内丹,制造新的气旋,把这个台风引开。

    只要孩子们和家人们都好好的,她也就瞑目了。

    可英招看穿了她的想法,死活不答应她这么做:“不行,这次得听我的!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我暂时恢复到全盛状态!主人,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什么?英招你胡说什么?”安六合不明白,这傻小子都被天雷劈成小奶马了,又怎么能力挽狂澜呢?

    英招松开她的手,让她蹲下,贴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地点。

    安六合震惊地看向了他:“你知道了?”

    “嗯,我一直好奇你哪来那么多灵力催熟了那么多稻种,昨天去温泉那边看了看。主人,那一整个空间里全是你留下的稻杆,你这是把自己当蜡烛一样燃烧啊,很伤身体的。”

    “万事开头难嘛,以后就不用这样了。”安六合没想到被英招知道了这些,脑海深处那些异世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英招是个贴心的灵宠,一开始她的修行并不是很顺利,她很急功近利,失去孩子和亲人的滋味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她想早点踏碎虚空,飞升成神,回到过去拯救孩子和家人。

    以至于她频频走火入魔。

    每次都是英招把她救了回来,但救人时那个温柔的英招,总会在之后追着她指责,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妈,操碎了心。

    后来安六合才认清了现实,踏踏实实,一步一步,从基础做起。

    可以说,英招既是她的灵宠,也算她的半个师父,更是救过她无数次的恩人。

    现在,英招又开始训她了,骂道:“你又乱来了!等我爸回来我肯定告诉他,我的话你是不会听了,但我不信你不听他的,我叫他看着你,让他把你拴裤腰带上,看你还怎么乱来!”

    安六合很有些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妈妈和儿子,这分明是女儿和老子嘛。

    她只好妥协:“好好好,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我才不信你。”英招气鼓鼓的,催促她赶紧把船开回去,“快点快点,能有ᴶˢᴳᴮᴮ活着的办法就不要想什么死不死的,我不准你死,快回去!”

    安六合无奈,只好调头往回赶。

    英招勉强自己变回人形,在码头下了船,到车上等着。

    安六合固定好巡逻艇,这才上车,让路峰开往山洞那边。

    岛上的山脉绵延数十里,山体遍布大大小小的山洞,但是温泉所在的那个山洞,却被她封在了结界里。

    这是她为华北地区准备好稻种之后特地留的一手,就是怕她不在岛上的时候被谁误打误撞闯进光柱那边。

    现在路峰把车开过去,果然没看到什么山洞。

    等他看到安六合和英招一头扎进了一处石壁上消失不见,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也许并不是石壁。

    他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往石壁上一点点贴了过来。

    他做好了亲吻石头的准备,却不想,亲了个空,他低头看着自己迈进来的一条腿,忽然觉得这世界太玄幻了。

    深吸一口气,路峰跟了上去,却不想,被安六合留在了山洞外面:“你在这里守着,我怕有人跟踪我。”

    就算是跟踪,也进不来结界,她把路峰留在外面的原因,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秘密。

    为了谨慎起见,她又在山洞中段连着落了三道结界,这才带着英招往最深处走去了。

    主仆两个双双跳进温泉池里,下潜,颠倒,上浮。

    出来的时候,英招看着满地的稻杆唉声叹气。

    安六合怕他又要训斥自己,赶紧拽着他进了光柱。

    英招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男性的样子了。

    他看着围在自己胯上的兽皮,很有些害臊。

    安六合哈哈大笑:“英招,你敢这样出去吗?”

    “切,现在的我可大可小,怕什么?”说出口的也是成年男性的声音,英招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长回来的喉结,臭美地蹲到水边,照了照“镜子”。

    安六合看乐了:“是不是又被自己帅哭了?”

    “那可不,我要是这样出去,指定迷倒一大片。哎,不废话了,光柱的灵力加持只能让我们维持全盛状态24小时,之后我们还是会回到原来的样子。走吧主人,咱们争分夺秒,赶紧拯救世界去吧!”英招把自己变小,穿上原来的衣服裤子,催促安六合离开。

    安六合自己也恢复到了巅峰的状态。

    光是看她隐约泛着金光的身体就知道了。

    她很欣慰,这光柱就像是一个临时大功率充能站,真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可以救急。

    她郑重地看向英招:“你想好了吗?你用这个形态出去,必然会被一些人注意到,到时候你的身份瞒不住了怎么办?”

    英招无所谓地笑笑:“那就让他们对我这个天降神兽顶礼膜拜吧!走啦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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