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为她稳住大后方(一更)
安六合跟英招一起出来了。
山洞里留下的三道结界, 一点被外力侵扰过的迹象都没有。
英招很是意外:“这个表舅舅倒是挺沉得住气的,我还担心他会偷偷跟进来看看呢。”
安六合点点头,是啊, 要是沉不住气, 也不会把心事藏那么多年了。
这要是换了张临渊过来,估计已经撞在结界上了。
安六合想起那几次被跟踪的经历, 为了以防万一, 并没有撤除这三道结界,一路径直出了山洞。
此时的路峰正靠在山洞边上的一块巨石上打盹儿,可能是石头太硬太硌人, 所以他是眉头紧锁的。
听到脚步声接近,他猛地坐直,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了?”
“好了。你把我们送到码头就去找苏继善, 带几句话给他。”安六合已经往结界外走去, 在她身后, 空气里隐约拖曳着一道金色的弧光。
路峰以为自己睡花眼了, 揉了揉眼睛, 再看还是有金色的微光在空气里浮动着。而英招身后的则是彩虹一样的浮光。
短暂的震惊之后,他还是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离开结界后, 路峰回头看了眼这平平无奇的石壁,心绪万千, 谁能想到呢,这里居然有一处结界,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的这位表姐,何止是有本事, 简直是本事通天了。
他沉默地把车开到了码头那里, 等安六合跟英招下了车, 他才喊了一声:“姐,平安回来。”
安六合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等车子走远了,才在风雨中招呼了英招一声:“走吧,往东南方飞一段看看,要是有大型的气流搅动,就把它搅翻天,吸走这个台风的云系。”
“简单,我就使劲扇翅膀,扇他个天昏地暗,到时候云系被打乱了,你就回到码头这里拉结界,这风暴太大了,要完全避开是不可能的,只能稍微把它的轨迹牵引开一点。不过偏开一点也就足够了。”英招虽然不懂现代化的台风术语,可对于异世修行的人和灵宠来说,面对疾风,面对风暴,那都是家常便饭。
哪个大能飞升的时候不要跟风暴雷电斗智斗勇呢。
他不带怕的。
于是主仆两个一起飞上了高空,一个靠的是翅膀浮空的能力,一个则是踏碎虚空,靠的是修为的托举。
两人直奔更远处的东海而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金色的尾迹,以及一道美轮美奂的彩虹。
路峰把车停在政府这边的时候,苏继善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防汛抗台的工作。
他找到苏继善,转达了安六合的原话:“我姐说了,她会想办法把台风的登陆位置引偏,最坏的情况是台风中心擦岛而过,不直接登陆,可即便是这样,台风危险半圆带来的风雨也是非常可怕的,希望大家不要放松警惕,尽最大可能保证百姓的生命安全。至于其他的身外之物,能放弃就放弃,安全第一。”
苏继善不置可否,农机和种子还是要保一保的,那都是钱啊,现在岛上最缺的就是钱。
不过他没跟路峰说,没必要。
路峰去找八荒和九州了,因为安六合把孩子托付给了他。
他这个表舅舅并不会带娃,他需要孩子们亲舅舅的帮助。
整个海岛,都在紧张地忙碌着,人们的脸上写着不安和惊恐,所以忙碌的中带着混乱,混乱中带着大难将至的恐慌。
路峰心里也没底,不过他看到小杰和蕾蕾的时候,还是尽量稳住了心神,撒了个善良的谎言。
“妈妈在开会呢,不会有事的,小杰要乖,不要让妈妈担心。”他第一次哄孩子,哄得很生疏很别扭。
小杰狐疑地盯着他,四目相对,路峰愣是挤出了一脸的微笑,粉饰太平。
小杰问他:“那我英招哥哥怎么没来?不是说去检查身体的吗?表舅你没给他检查吗?”
路峰被问住了,表姐没提这茬啊。
正为难,便听九州说道:“检查过了,你表舅就是来告诉你,你英招哥哥没事,等会挂完水就来了。”
小杰恍然,牵着九州的手,道:“那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可万一你爸爸回来了找不到你怎么办?”九州到底还是技高一筹,一下就把小杰安抚住了。
小杰乖巧地抱着连环画,坐旁边看书去了。
路峰终于松了口气,也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起了周中擎,看来他很得孩子的欢心,不然不可能这么有说服力。
他确实什么都比不过人家。
可他确实还是放不下,等风暴过去,他依旧会为了自己争取一次,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远在东省军区驻地的周中擎,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更不知道可能有人想整死自己。
他汇报完了微山湖那边的情况,不顾邵政委的阻挠一意孤行离开了驻地。
他知道了台风来袭的消息,他必须回岛!
好不容易紧赶慢赶来到了海边,却发现所有的渔船都停摆了。
他看着那越发黑沉沉的天空,担心得快要窒息了。
风声呼啸,岸边的船只剧烈摇晃起来,大风好几次差点把他掀飞。
他很担心,也很着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不在岛上。
他媳妇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他手下的将士们,岛上的百姓们,都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必须回去,必须赶在风暴更猛更烈之前回去。
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哪怕只是陪在他们身边也是好的。
他去附近找老乡租船,老乡再三劝阻,奈何他已经铁了心了。
万般无奈之下,老乡只好收下了他租船的费用:“首长,你千万小心啊,这风浪太大了,十船九翻啊!”
周中擎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大海,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力量是这么的渺小。
正在他准备登船铤而走险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小兵的声音,那人喊道:“团长!邵政委让我喊你回去!这台风是特大级别的,中心最大风速已经爆表了,一旦登陆在岛上,将是毁灭性的灾难,你不能去啊。”
“既然是毁灭性的,那为什么不早点预警!”周中擎要气死了,早点预警就能早点带百姓躲到陆地来了,ᴶˢᴳᴮᴮ何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小兵也很无奈:“咱们国家就这个技术条件,没办法啊,就算是外围风圈被徐家汇气象站检测到了,可咱们也不会预测路径啊!小鬼子和美国佬给出的路径预测又一会儿一个样,总理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还是昨天总理下了死命令,要沿海地区为数不多的几个观测站务必要给出准确的监测结果。现在这份最终预报,可是总理豁出老脸求苏联帮忙预测出来的,中央已经尽力了!”
周中擎恍然,是啊,58年开始,中苏关系逐步交恶,如今已经快降到冰点了,这个时候总理亲自去找苏联帮忙,可不是豁出去了老脸嘛。
确实是尽力了。
可他不能因为首都尽力了就放弃努力,就眼睁睁看着一整个海岛陷入绝境啊!
他坚定地拒绝了小兵:“你回去,告诉邵政委,请做好一级待战准备,一旦风雨过去,请立刻前往海岛支援抢险!对了,我要是出事了,记得从我的抚恤金里拿出一部分赔偿这位老乡,船是他的,我不能让他白白承受这份损失。”
说完,他便毅然决然地登上了这艘渔船。
这是一艘柴油发动机的渔船,是沿岸为数不多的现代化渔船之一。
船身相对笨重一点,抗风浪的能力也强一点,他在突突突的轰鸣声中,顶着风浪,以最大航速向海岛接近中。
路上几次被海浪高高抛起,又重重砸下。
海水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和风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周中擎的心几乎被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即将看到码头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道金色的身影和一道彩虹色的身影腾空而去,奔向了风雨袭来的东海。
他几乎可以确定,恰似神女飞天的那个一定是他媳妇,而旁边那个流光溢彩的一定是英招。
他晃了晃神的功夫,又一个大浪打来,让他连人带船一起被吞没了。
失重感再次袭来,他和渔船一起被卷向了高空,随即呼啸着落下。
船身倒扣着拍在水中,他被压在了下面,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船上的浮板,垂直拿在手中减少浮力,随即飞速下潜,抢在船身落在海床上之前,从倒扣的缝隙里游了出去。
浮板改垂直为平举,巨大的浮力将他托举着一路上浮。
等他终于破开水面的时候,抬眼一看,距离码头还有很远。
暴雨掀起漫天的水雾,他却把码头那边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那里站着一个人,腰间捆着一根绳,把自己绑在了附近的大石块上,以免被风雨吹走。
这人不是别人,是刚刚从毒蛇口中捡回一条命的张临渊。
他这几天浑浑噩噩的躺着,今天是被狂风暴雨吹醒的。
一醒就听说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天灾,他毫不怀疑,安六合一定会做点什么。
等他从卫生站跌跌撞撞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空中一金一彩两道远去的背影。
他捡起附近渔船上的渔绳,就这么把自己绑在了岸边,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他也想亲眼看到她平安回来。
他虚弱的身体在风中摇摆着,不一会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冷漠的、高傲的,带着一丝厌弃和一丝敌意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把浮板拍在了码头上,随即双臂一撑,跳了上来。
经过张临渊身边时,口吻冰冷地说道:“有时间在这里演苦情戏,不如去帮着疏散民众。”
说完周中擎就走了,他并不需要张临渊回应,他也不想留在这里跟他争风吃醋。
他要在他媳妇奔向暴风的时候,为她稳住大后方,不让她白白辛苦一场。
他来到附近的休息站,找到自己停放在仓库的军用摩托,一头扎进了风雨之中。
先去军营,召集将士全部过来支援,随后找到苏继善,核实他做了哪些工作。
听完苏继善的部署,周中擎很是嫌弃:“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还想着那些鸡鸭鹅?鸡鸭鹅死了上头可不会怪你防洪抗台不力,百姓要是死了,你这个行政长官难辞其咎!赶紧把人全部调回来,全部跟我走!”
周中擎直接否定了苏继善的行动安排。
什么鸡鸭鹅,什么衣服细软,什么农机种子,根本来不及抢救,一群人全部拿上铁锨铁铲,去海边开挖临时的防护大堤去了。
“台风扑来,最大的危机就是两个,一个是海水倒灌,一个是短时间高强度降水。所以我们必须在南边建立堤坝,在北边开挖排水口。咱们海岛是南高北低的地势,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利用的优势!快,全都行动起来,除了老弱病残和小孩,其他人全部过来干活!”
周中擎一声令下,就叫停了百姓抢救所谓的“财产”。
什么鸡鸭鹅,大不了再养,人活着才有以后。
于是,在安六合远赴重洋,跟英招一起搅风搅雨的时候,周中擎这边则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与海浪和风雨的赛跑。
开挖沟壑,抬高堤坝,几千号开荒百姓来了一大半,加上加强团接近四千人的兵力,就算是一人挖个十米二十米也来得及了。
众人热火朝天地忙碌着,而就在这时,码头边停着的一艘巡逻艇上,无线电设备忽然有了动静。
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声音,要是有懂日语的,就会听到:“快,趁着台风没有登陆,抓紧时间上岸!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消灭干净,趁着天灾瞒天过海,把海岛抢过来!”
第72章 夫妻同心(二更)
安六合的运气不错, 在日本岛屿东南部,西太平洋滚烫的海面上空,正在酝酿着一个新的台风胚胎。
此时的这股风暴还称不上是台风, 顶多是个热带风暴。
而这个热带风暴的位置非常接近此时正在东海上加速狂奔的特大台风。
一旦这个热带风暴进化成台风, 周围掀起的强大对流将撕裂特大台风的东半边云系。
两股台风必然会发生吞噬和被吞噬的奇观,而由于主体云系大小的区别, 可以想见, 被吞噬的注定是面前的这个热带风暴。
但,一旦吞噬发生,特大台风的云系将被打乱重新构造, 这期间必定导致风眼发生变化,或直接将风眼撕散, 或短暂扭曲变形之后重新置换风眼, 稳住形态后继续北上。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 特大台风的路径都将受到强烈的拉扯, 偏离华夏岛, 往日本海靠近。
对应的, 登陆地点也将随之改变,或击中南朝鲜, 或直奔小鬼子,怎样都好, 只要离开华夏岛就行。
想到这里,安六合招呼了英招一声。
英招兴奋地扑扇着翅膀,仰面对空,发出雀跃的战马嘶鸣声, 预热过后, 便是强度极高的体力和心智双重劳动, 每一下的扇动都对应着巨大的消耗。
修为不要钱地往翅膀上涌去,英招掀起滔天气旋,沿着那热带风暴旋转的方向,不断增强。
安六合也没有闲下来,她的九叶菩提里面还有一些风灵石,风之一物,五行属木。
安六合的看家绝活,除了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就是化身风的女儿,搅动一大片区域的风暴。
她的右手握着风灵石,左手画符,以眉心血为引,随即化作一道疾风,钻进了热带风暴之中。
一主一仆,一个在中心搅动更强有力的核心云系,一个在外围不断扩大气旋的影响范围。
一个小时后,东海的特大台风忽然被拉扯变形,路径渐渐东移。
又过了一个小时,这个编号为6319的特大台风,外围云系开始不受控制地被一个新生台风所拉扯。
而这个小台风的编号,则是6320,是它的小弟。
这个小弟看着身形有些娇小,可带来的强大力量却有着四两拨千斤的魔力,6319的东部云系不断扭曲变形,最终,6320在它右侧悬臂那里撕扯出一条巨大的豁口。
一时间风起云涌,沧海巨变。
海上的风向陡然东转,海浪也齐刷刷地往日本海涌去。
每一波风一浪都奔腾出了泰山压顶的气势来。
安六合与英招又努力坚持了三个小时,终于在下午四点五十,成功把6319的风眼打散,让两个台风厮杀吞噬了起来。
安六合透支过度,还好她带着九叶菩提,赶紧吸了一口,随即接住了从高空摔落的英招,一起往地面飞去。
眼看着就快落地了,她忽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耳鸣阵阵,四肢也酸痛异常,这一次的消耗,恐怕要花好久才能补回来。
她叹了口气,用最后的一点意识调整了姿态,往海面落去。
*
周中擎带着全岛的百姓和官兵,争分夺秒,沿着岛屿南岸挖下了一整条堤坝和壕沟。
就在他以为风雨的摧残随时可能到来的时候,他忽然心中一痛,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脚下一个踉跄,他差点摔倒在壕沟里上不来了。
他缓了缓神,隔着衬衫摸了摸脖子上的同ᴶˢᴳᴮᴮ心扣,这枚玉质的挂件居然一片滚烫,好像在提醒着他什么。
他赶紧丢下铁锨,二话不说,往码头狂奔过去,临走时叮嘱吕国豪和诸葛鸣:“你们赶紧带大家往高处转移,等待救援!”
风雨迷眼,他越跑越觉得心慌。
到了码头一看,张临渊居然还在那里苦苦地等待着。
他没空跟这个白痴浪费口舌,抓起自己上岸时用的那块浮板,直奔最近的巡逻艇。
巡逻艇像一把利刃,迎着风来的方向,直奔东海。
开到半路,周中擎便看到天上落下来两道黑影,他赶紧调转方向去追。
十几秒后,那两道黑影纷纷落水,周中擎赶到落水点,抓住浮板跳了下去。
海水翻滚得异常剧烈,他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只看到了一缕女人家的长发,等他一路穿波逐浪地过来,却什么也没抓住。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下潜。
在水里,她救过他两次。
一次为了内奸,一次在温泉池。
她可以救他,他也一定可以救她,一定!
他慌乱地找了一圈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同心扣依旧在发烫发热,他猛地将它从衣服下面扯了出来,惊讶地发现,左边的半圆那里有个红点在闪烁。
他赶紧往左去找,找过了头,红点转移到了右边。
这次他吸取教训,慢慢调整距离。
这次红点转移到了最下面。
他钻出水面,深吸一口气,重新下潜,下潜,再下潜。
终于在一片海带丛里,看到了沉底的女人。
他贴上去,搂着她的腰,这才发现她怀里紧紧搂着一只小奶马。
这样倒是省事了,周中擎赶紧把浮板转平,飞速上浮。
等他费劲心思把安六合和英招弄上船的时候,巡逻艇上的无线电响了。
叽里咕噜的话他是没听懂几句,但他听得懂□□人,听得懂八嘎呀路。
是鬼子!
周中擎不敢耽误,将安六合与英招齐齐平放在甲板上,试图按压他们腹部的海水,却怎么也按不出来。
他慌了,思来想去,掀开了安六合的袖子。
九叶菩提,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打开。
他不是主人,他连修为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开。
但是万一呢?
万一她已经把他认作一体了呢?
万一她的灵宝法器也认他呢?
他和她日日夜夜温存过那么多天,她的身上肯定有他的气息,灵宝灵宝,有灵性才是宝。
不管了,豁出去了!
周中擎托着安六合的手腕,把九叶菩提对准了她的鼻子,随后伸手拨弄着那片最大的叶子。
说来奇怪,这叶子居然真的任由他胡乱摆弄,一点抗拒的表现都没有,不一会,这叶子从玉石的状态,变成了柔软的绿叶形态。
周中擎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他看着脱落在掌心的这片叶子,脑中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掰开了安六合的嘴巴,把这叶子喂了进去。
怕她咽不下去,他转身倒了杯水过来,嘴对嘴喂她。
一个风浪拍过来,把他直接拍在了安六合身上。
安六合忽然咳嗽了起来,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压在五指山下了。
可她又不是孙猴子,佛祖也没道理压她。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鼻端传来了熟悉的皂香。
那是昨晚周中擎拿给她用的香皂的味道,后来她也闹着让他用了用,所以两人身上有着共同的气息。
这会儿,安六合被这熟悉的气息唤醒了神志。
是他来了!
风大雨急的,他不好好在军区待着,居然跑回岛上了?
要命了,他怎么这么虎呢?
她得赶紧去看看,他有没有事,船有没有翻?
这么想着,安六合急切之下睁开了双眼。
这一看,才发现压着自己的不是五行山,而是她男人,这个叫周中擎的莽夫!
她正打算问问他为什么台风天到处乱跑,没想到男人的唇忽然覆了上来。
把她的话全部堵在了嗓子眼。
泼天的雨水里,呼啸的风声里,他捧着他的女人,亲了一遍又一遍。
失而复得的不安逐渐散去,周中擎红着双眼,狠狠在她肩上咬了一口:“你太乱来了,你吓死我了!”
喂,这句话应该是她说吧?
她捧着周中擎胡子拉碴的脸庞,嫌弃得不行:“好意思说我,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要不来找你,你和英招早就淹死了!”周中擎生气了,这个坏女人,就这么抛下他不管不顾地跟风暴较劲去了。
知道的说她本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作死呢。
他气得又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今晚回去有你好看。”
“哎呦,我好怕怕,嘤。”安六合配合他演戏了一场戏,把他逗乐了。
有些话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她和英招其实是淹不死的,五行水生木,他们到了水里,只会如鱼得水。
他们可以从海带海草身上吸收氧气,没浮上来不过是因为虚脱了,短暂的昏迷之后,醒来一切就会好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就太煞风景了。
难为周中擎这么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救他们。
这份情意比什么都重要。
她把英招放下,走过去抱了抱周中擎的后腰:“辛苦你了,下次我悠着点。”
“你还想有下次!”周中擎不乐意了,回去他就让工程兵们加班加点,抓紧时间把护岛大堤建好。
那是黄沙石子水泥浇灌的,跟他带人挖的土堤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东西。
等那些堤坝修好了,以后再面对这样的台风,就能淡定从容不少。
他叹了口气:“英招怎么了?怎么变得这么小,有办法让他恢复原样吗?”
“难。”安六合看着躺在椅子上的英招,心中满满都是愧疚。
说好了要保护他的,结果还是让他跟着自己冒险。
现在这个体型,就算变成人类,也只有蕾蕾那样大小了。
到了岛上是真的瞒不住的。
但也没关系,谁要是问起来,就说周中擎把孩子送去连城读书了。
至于现在这个小小的奶娃娃,大不了就说是捡来的,海浪吹来的,风暴卷来的。
怎么都好。
至于他们信不信,她才不管呢。
她唯一需要坦白的对象,只有一个小杰。
她得跟小杰实话实说,小杰的英招哥哥变成弟弟了,今后小杰就是家里的老大了。
也不知道小杰会是个什么反应,想想怪唏嘘的。
安六合松手,再次把英招抱在了怀里。
掀开袖子想喂他点灵力,才发现九叶菩提少了一片。
她好奇地问了声,周中擎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下,还问她:“这东西是不是也认我了?自己掉了一片在我手里,真不是我摘的。”
“嗯。”安六合本来不想告诉他的,没想到被他误打误撞发现了。
她别过身去,有些难为情,怕他追问怎么认定的。
结果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他果然好奇了起来。
安六合不说话,他就闹她,又是捏腰又是捏脸的,还挠她痒痒窝。
最终安六合不得不投降:“是同心扣……也不只是同心扣……”
“嗯?还有别的?我怎么不知道?”周中擎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要是今后她的灵宝法器都认他,那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已经是无可取代的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他那热切的眼神让安六合很是为难,最终只得别过头去,咬咬牙告诉了他真相。
原来她给了他同心扣之后,还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做点羞羞的事情,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所以……
周中擎听完乐得不行:“那你也不跟我说,要是我那天吃素,不是白白辜负了你的一番心血?”
“你吃得了素吗?”安六合白了他一眼,就昨晚谈正经事的时候都不老实呢,一会儿摸摸一会儿揉揉的。
臭流氓!
周中擎搓了搓她的脸蛋:“我要是对自己老婆没想法,那我岂不是禽兽不如了?好了,快到了,你带着英招赶紧回去休息,我组织人手去东岸检查一遍,我怀疑鬼子来了。”
安六合这次非常顺从,一点异议都没提,抱着英招上了岸,看到横亘在面前的巨大土质堤坝,目瞪口呆:“你在防范海水倒灌?”
“嗯,不知道有没有用。”周中擎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安六合四处打量了一眼:“挺好的,我本来还担心我消耗过度,结界可能撑不住,现在多了这道堤坝和壕沟,可以作为缓冲。我往里退一百米,落一道结界,你可以来去自如,你手下的将士需要得到你的授权才可以通过。授权的方式我教你,过来——”
安六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领着周中擎往里走去。
身后响起了大大小小的议论——
“他俩有孩子了?”
“不可能,他俩才好了多久啊,绝不可能!
“可那确实是个小奶娃娃。”
“你自己算算时间对得上吗?她年前才生的蕾蕾,这么快能再生一个跟蕾蕾一般大的吗?”
“嗯,我看也是,小安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捡的。”
这样的议论多半是因为好奇,但并ᴶˢᴳᴮᴮ没有多少恶意。
安六合随意听了一耳朵,没有理会。
她走到百米开外,喊了一声九州,让他过来抱着英招,随即让苏继善把全部的百姓和士兵往回迁。
等众人全都退回来了,安六合又等了半个小时,直到所有人都看不到她了,她才以天地为阵,以自己为眼,画下了一道巨型结界。
结界肉眼不可见,升到了半空中二十米的高度,拦截倒灌的海水。
至于天上飘来的雨带,她实在是无能为力,她已经透支了太多,做不到尽善尽美了。
结界落下后,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这里,作为阵眼,坚守到风暴远去才行。
周中擎也歇不下来,他领着手下的官兵,去东岸逮鬼子去了。
不一会远处就传来了枪击声,火炮声紧随其后。
一场遭遇战,在大山东南方爆发开来。
风雨大作,天上的黑云不断翻滚着往更东面的海域扑去。
登岛的鬼子们意识到不对时,才发现所有的舰船都被掀翻了。
他们没了退路,只能跟周中擎他们决一死战。
周中擎求之不得,摆好阵型,车轮轰炸,反正他们人多,鬼子只来了小一千的部队。
他手下的加强团,不但可以三班倒,还能换下来休息休息,吃吃喝喝。
一场遭遇战,打成了单方面的碾压战。
更糟糕的是,不一会,一个鬼子的通信兵收到了他们本土发来的消息,台风在华夏岛家门口九十度急转弯,往他们日本去了。
预测登陆地点将在五岛和长崎,总之,这场天灾,已经锁定了他们日本,且极有可能在登陆长崎后路径西调,往南朝鲜扑去,在釜山进行第三次登陆。
这样的消息无疑让他们军心大乱,他们这里头就有不少长崎来的。
自然心系家乡。
这么一来,周中擎继续追着他们打的时候,就很容易地抓住了他们的破绽,逮住了他们的头头,一个叫小泉大丈郎的臭鬼子。
周中擎没有击毙他,而是一枪打穿了他的右侧大腿根,紧接着第二枪打穿了他的子孙袋。
他吹了吹冒着火药味的枪口:“慰安妇凶手名单上有你吧?是让你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周中擎招呼一声,手下医疗兵赶紧去给小泉大丈郎止血,随即将他捆手绑脚,脑袋向下,摁进了海水里。
一次不能死绝,必须多来几次,折磨到他求死不得求生不能。
一直拖了两个多小时,才给了他一个痛快。
这一幕被张临渊手下的一个连长看到了,回去后就绘声绘色地说给了张临渊听。
他原指望张临渊会夸他几句,因为岛上的人都知道张临渊跟周中擎不和。
只要巴结好张临渊,他想升一升就有指望了。
谁想到,张临渊忽然暴怒而起,一拳头把他砸得牙齿横飞。
骂道:“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中国人?你把老子看扁了!老子跟周中擎个再不对付,那也只是我跟他的恩怨!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们首先得是中国人,然后才是划分军区的士官!作为一个中国人,面对鬼子就只有一个态度,必须杀,必须死!不管是一枪毙命,还是折磨死的,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从今往后,我但凡再听到你在这件事上说周团长半句不好,我立马去跟吕政委汇报你的思想问题,让你趁早滚蛋!”
作者有话说:
台风编号:前两位是年份,63,既1963年,后两位是排号,19,既本年度第19号台风
小泉大丈郎:???你说我是大蟑螂?
第73章 分工守岛(一更)
这位打小报告的连长叫付宏图, 在张临渊升任政委的时候被临时提拔上来的。
后来张临渊降职回来,其他人也得跟着回调,可这样的回调是很容易激起其他军官的愤怒的。
所以权衡之下, 付宏图依旧是连长, 但他没了实权,属于空挂着头衔, 要等其他连队有了空缺才好进行安排的。
这么一来, 付宏图的处境便有些脚不沾地,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积极前往遭遇战前线的原因之一。
他想用功勋坐实了自己的连长头衔,他想有个实实在在的权利在手里抓着。
没想到, 他好心好意回来给张临渊通风报信,张临渊却不领情。
还打他!
这他可得好好闹一闹了。
于是他跑到周中擎那边, 两头挑唆, 道:“我们张营长让我监视你, 刚我回去, 他非要逼着问我你有没有虐待战俘, 我说没有, 他就打我。”
周中擎正在清点伤亡人数,闻言静静地看着这个撒谎都撒不圆的蠢货, 无语到了极点。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叫付宏图让开。
付宏图委屈地往旁边一站:“周团长, 你说句话啊,兄弟们都说你是个公道人,可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挨打,你也不管吗?”
“挨打或许是真的, 其他的我看未必。”周中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给他机会了, 再不识相点,他就不客气了。
付宏图是个没眼力见儿的,倒打一耙道:“我明白了,团长嫌弃我是东海舰队过来的,还把我当外人呢,不肯帮我出头。”
“小付,你不去唱戏可惜了。”周中擎彻底冷下脸来,核对伤亡的事情交给了别轲,随即冷喝一声,“走,去找你们张营长当面问个清楚。”
“啊?这就没必要了吧,他肯定不会承认的,再说了,他蛇毒还没清干净呢,这会已经歇下了。”付宏图赶紧摆摆手,要溜。
周中擎却追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愣是把人丢到了李兴邦跟前:“把他带到孔庆详那边去,重新查一查他的成分。”
李兴邦跟这个付宏图本来就不熟,加上这人挑拨离间的意图很明显,所以李兴邦也有点怀疑他的动机。
便把人扭送走了。
别轲走过来看了眼,好奇道:“团长,这小付犯什么错了?”
“搞内斗,拱火,挑拨是非。哪里有点当兵的样子,白瞎国家这么几年的培养了。”周中擎嫌弃得不行。
他手底下曾经也有这样的人,后来被他收拾得服服帖贴的。
现在又来一个,虽然是东海舰队过来的,可现在双方共同守岛并且合并成了加强团,他是名副其实的海岛最高长官,管管这么一个祸害,那是名正言顺的。
他转身,继续跟别轲忙去了。
这一忙,就到了后半夜,我军无阵亡,重伤十七个,不轻不重的三十九个,轻伤七十三个,其他的诸如什么刮擦破皮之类的就不算了,上点消毒水就行。
医疗兵连夜把伤员往军营担去,路峰也带着自己招募过来的几个学护理的帮着照顾伤员。
见到周中擎,路峰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转身的时候,却被周中擎喊住了。
他好奇地回头,但见周中擎大步流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白天的事我听人说了,谢了。”
“不用你谢。”路峰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就是他开车送了安六合和英招去码头嘛,他才不要周中擎来道谢。
他掰开周中擎的手,转身离去:“我自己的表姐,她自己会跟我说谢谢,不用你越俎代庖。”
周中擎板着脸,盯着路峰远去的身影,只觉得好笑。
这人真有意思,不显山不露水,自己不主动,还怪别人捷足先登吗?
那不是活该?
周中擎一点都不同情他,但有一点他得承认,能看上他媳妇的男人,都挺出色的,起码这年头能考上医学院的就很少,至于张临渊,虽然思想歪了走了岔路,但起码军事素养还是不错的,而且要结合他的年龄来看,那更是人中龙凤的存在。
所以,他虽然因为媳妇的爱慕者众多而有点酸,不过他还是很自豪的,他媳妇就是这么了不起,不被惦记倒有点不正常了。
不过,惦记归惦记,这帮混小子可别想得逞,门儿都没有!
周中擎拍拍手,转身善后去了。
收拾战场,收拾战利品,打捞鬼子的沉船,搜寻有可能跑进深山里面的幸存者,还得回去写汇报……
周中擎这一忙,就忙得连觉都睡不成了。
岛上风雨依旧猛烈,可预报中的台风登陆却迟迟没有出现。
海水倒是上涨了不少,一浪一浪席卷着往岛上奔涌,可都被挡在了土质堤坝前面。
再后来,风雨进一步加强,冲垮了土质堤坝,越过壕沟,直奔结界而来,为了抵御海潮的侵袭,安六合也通宵达旦,进行最后的抵抗。
路峰过来看过一次,劝她回去歇会,她没理。
张临渊也过来偷偷看过一次,把他熬好的鸡汤让张银凤送了过去。
安六合没有胃口,一口没吃,张银凤气得不轻,却又不敢发作,影响她守护海岛,只好在敬佩和生气的复杂情绪中,端着凉掉的鸡汤回去了。
天晴和天朗也过来给她送过吃的喝的,她摆摆手:“去给抗击鬼子的将士们吃吧,我不饿。”
天晴和天朗忧心忡忡地找到ᴶˢᴳᴮᴮ了九州,让他想办法劝劝。
九州却道:“你们也有过精疲力尽的时候吧?我姐现在就是,全靠一口气撑着,要是停下来吃吃喝喝,那这口气就松了,就再也撑不住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我姐有她自己的想法,你们别再打扰他了。要是真的想帮她分担点什么,那就帮着照顾好小杰和蕾蕾吧,我得照顾这个刚捡来的小孩,他不吃不喝的,愁死我了。”
天晴和天朗自然愿意照顾自己的侄子侄女,便听从九州的建议,留在安家这边帮忙。
至于其他的人,苏继善等人一直在做群众的安抚工作,他们也是好奇的,好奇安六合到底做了什么,可他们不敢放这些群众去安六合那边,怕闯破机密,更怕影响她。
而叶春梅,多少知道一点她的本事,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又是担心她,又是气她不顾自己安危,连孩子都扔在娘家这边不管了。
见两个儿子也无功而返,叶春梅急了,找到宁华夏,嘀嘀咕咕的抱怨了起来。
宁华夏知道她是好心,劝道:“瞧你这话说的,孩子在我们这边怎么就是六合不负责任了?我们不是孩子的至亲?六合嫁人了就不是我们的心头肉了?这话我可不爱听。”
“我说不过你,总之,她不能这么胡闹,岛上的人再重要,还能比她自己的两个孩子重要?她是不是嫌弃两个孩子打扰她和姓周的恩爱,想——”叶春梅情急之下,说话不过脑子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华夏打断了:“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看你一把年纪没了大儿子,心疼你体谅你,所以很多事情不跟你计较,可你不能总是这样对我家六合的生活指指点点吧!孩子是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嫌弃他们累赘?这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要是你再不管好你这张嘴,别怪我翻脸无情,不让两个孩子认你这个奶奶!”
“哎呦,我也不是有心的,我就是着急,你说万一她有个好歹孩子怎么办?又或者是孩子有个好歹,她这么辛苦又是为了谁?”叶春梅也急了,她是好心哪,不过是气头上说秃噜嘴了。
可宁华夏却坚持:“你别跟我找借口,你能着急的时候胡说八道,说明你心里就是那样想过的。我女儿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教,我说句难听的,雷凯不在了,时间久了,你们对这两个孩子的感情未必是健康的,未必是正常的,你们越是这么过激,越是对孩子不好。等风雨过后,我就跟六合说,该给你们雷家的人定定规矩了,该是一周看一次孩子还是一个月看一次孩子,总得有个标准,免得你们动不动跑过来给孩子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真要闹得孩子妈不安生你们才高兴是吗?人家小周可是个大小伙子,一来就给你们的孙子孙女当后爹,人家有说半句不愿意说半句不要这两个孩子吗?还要人家怎么样你们才肯放心?”
“你!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叶春梅被怼得没口开了,在那急得脸红脖子粗的。
她算是见识过了,都说宁华夏怼人不见血,她还不信呢,毕竟宁华夏每次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也就是在安六合再婚的事情上才下了她两次面子。
可今天,她终于领教到了宁华夏的厉害。
叶春梅又急又气又悔,更气恼两个儿子不争气,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没有把握住。
她说不过宁华夏,只好哭着控诉自己的不容易,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心里苦啊,她多为两个孩子考虑考虑怎么了?
宁华夏沉默地看着她,也不劝她,就这么由着她哭。
等她哭够了,消停了,宁华夏才说了一句:“看来确实是要定个规矩的,不然这整天哭哭啼啼的,还要把孩子吓出个好歹来呢。”
说完宁华夏就走开了,把蕾蕾从天晴怀里接过来,不给抱了,还让八荒把小杰也抱了过来,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憨娃,自己外甥睡着了不知道抱回来?”
八荒没来由的挨了一顿呲儿,却傻笑着不生气,从天朗怀里接过小杰的时候还给了天朗一个眼神,让他别因为两家长辈闹翻了就跟他生分了。
天朗也回了个眼神:不会,咱兄弟论咱自己的,不跟长辈掺和。
这边眼神传话兄弟情深,那边两个当妈的却在唰唰飞眼刀子,当真是啼笑皆非的一幕。
九州折腾完受潮的煤球,升不起炉子,只好抱着英招去找安六合:“姐,我生不起火来,小家伙也不吃不喝的,怎么办啊?”
“你知道他是谁吗?”安六合回头看了眼,英招还在睡觉,像千千万万的奶娃娃一样,睡梦中还不忘嗦手指,可爱极了。
九州仔仔细细地打量过这孩子,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确认附近没人,才敢小声道:“是英招吧?”
“嗯,你抱着他去歇会吧,等风雨之后我来喂他。”安六合只能给他喂灵力,别的吃食不管用。
九州没想到这真的是英招,他很惊讶,也很担心:“是不是你和他……你们把台风赶跑了?”
“算是吧。这法子消耗太大,来一次就受不了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所以等会风雨过后,要是我昏睡过去了,你记得帮我提醒四哥,根据这次的台风影响,仔细评估一下岛南的堤坝设计合不合理,要是不合理,现在还来得及更改施工方案,最好要比这次的防范等级再高一点,咱们海岛在这么一个位置,很容易被台风光顾。”安六合不知道这次自己会昏睡多久,总之,先交代好一些后面的安排,免得醒来后再提,为时已晚。
九州郑重地点头:“放心吧姐,我会跟四哥好好说的。也不知道五哥那边回电报了没有。”
本来他今天是要去邮局看看的,奈何临时被台风打断了节奏,跟风雨斗智斗勇了一天,没顾上。
安六合也担心五哥五嫂的情况,叮嘱道:“肯定会回的,咱妈都用病危来骗他了,他隔了那么远又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听着,要是我昏睡的时候五哥五嫂来了,要是有人刁难五嫂,你就找你姐夫帮忙,我的心意他懂的,他有什么安排绝对不会错的,到时候你就听他的。”
“好,姐你别说了,你搞得我心里毛毛的,你不会睡到自己婚礼都不醒吧?”九州有点慌了,这话听着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安六合疲惫地笑笑:“这我可不敢保证,对了,微山湖那边的百姓应该也被耽误在海边了,风雨过后记得找人去接应一下。还有,要是我昏迷了照顾不了英招,你就把我和英招都交给你姐夫,他知道该怎么办。你可以跟着他一起,帮他在外面放个哨什么的,你听话,不要跟到最里头就行。姐不是有意瞒着你什么,而是有些事,知道太多了对你也不好。”
“姐你放心,咱们是亲姐弟啊,我还能怀疑你吗?你快别说了,你都有黑眼圈了,我心疼死了,我去岛东看看姐夫怎么样了,你肯定很担心他,你等着,我马上就来。”九州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姐姐太辛苦了,他不忍心,可他也知道,他真想帮忙的话只有默默支持姐姐,别无他法。
他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得安六合怪不落忍的,便催促道:“你快去吧,英招给我,免得你不好赶路。”
她把英招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小小的神兽,睡得很沉,很香。
九州赶紧去找周中擎,路途遥远,在风雨里寸步难行,正走着,前面传来一个声音:“九州?”
这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雨披都吹得穿不住了,手里拿着个电筒,晃了晃九州的眉眼。
九州逆着光,风雨中的声音听不确切,但他还是从这人走路的姿势判断出来了,这是他二哥。
他赶紧扑上去:“二哥?你怎么从岛东过来的?你也去揍鬼子了?”
“嗯,当农民当久了,有点手痒。”安两岸把雨披掀开,把九州搂了进去。
风太大,雨水都从雨披领口往里灌,其实穿不穿区别不大。
九州轻轻推开了二哥,问道:“那你看到姐夫了吗?他没受伤吧?”
“没有,就刮破了点皮,不碍事的。”安两岸其实是偷偷混进去的,不确定周中擎有没有看到他。
他过足了瘾,亲手宰了几个鬼子,也顺便近距离地观摩了一下这位妹夫的表现。
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气定神闲,胸有成竹。
这小子,未来可期。
他不负责任地做了个猜想:“我琢磨着,搞不好这次过后上头要扩充海岛的编制了,到时候那个什么邵政委给他报请功劳,说不定会争取个旅长什么的给他当当。”
“旅长?哇!这么厉害吗?姐夫还不到三十岁哎!”九州想着,真要是这样,那可就ᴶˢᴳᴮᴮ太好了。
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儿:“对了二哥,我今天白天帮六姐转移那些文件和资料的时候,看到她在一本工作簿上记了姐夫的生日,好像跟八荒给他们看的好日子是同一天!”
“呦,这么巧?”安两岸刚来几天,还不知道周中擎的生日。
九州兴奋极了:“是啊是啊,到时候真要是给姐夫请功请下来,扩充了编制当了旅长,组织上再给我姐和他办个婚礼,啧,双喜临门啊!”
第74章 神秘的军官(二更)
九州虽然从二哥嘴里得知了姐夫安全无恙的消息, 但他还是亲自去了趟岛东。
一是要跟姐夫说说姐姐的情况,二是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毕竟那边有受伤的将士, 虽然中医在取子弹上面能做的有限, 可帮着止血护理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有他在,想必六姐也能安心一点, 反正英招那边他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他往岛东赶来的时候, 附近又爆发了一场小范围的伏击战,原来鬼子们还藏了一股势力躲到了山里,被周中擎带人揪出来痛揍了一顿。
倒也没有全歼, 而是留了几个活口,等着回去撬点情报出来再说。
他看向压着战俘过来的周中擎, 不由得肃然起敬。
是的, 他很尊重这些人民子弟兵, 而现在, 这群子弟兵的领头羊是他的姐夫, 怎么想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很是开心, 走过去喊道:“姐夫,要我帮忙吗?”
“呦, 九州啊,你来得正好, 我给你个活儿。”周中擎目前有点缺人用了,因为光是去打捞沉船的就有好几百人,用的还是最笨的方法,栓绳子, 往岸上拉。
好在这些偷袭用的舰艇吨位小, 吃水不深, 所以打捞起来并不是非要大型机械才行。
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凸显。
不过这么一来,他身边信得过的亲信就不多了。
他把其中一个装死的战俘交给了九州:“这货挺能忍的,装得跟真的似的,我弄不醒他,你来试试。”
九州乐呵呵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蹲在地上,检查着这个小矮子。
一身的鱼腥味儿,还有点芥末和纳豆的余“香”,掀开嘴皮子,还能看到牙缝里的食物残渣。
呦呵,是个连偷袭的时候都不忘吃生鲜海货和纳豆的吃货。
九州笑笑,跟一旁的面生军官点点头,随即跑到海边,从一堆打捞上来的箱子盒子里找到了一盒没开封的芥末。
有这个东西就够了。
而此时的海边,不巧就有被台风吹上来的海肠和海鲜,有的正在死亡边缘挣扎,一蹦一跳的,格外闹腾,有的海鱼已经奄奄一息了,张着嘴巴,要死不死地瞪着前方的大海。
电光在头顶闪烁,九州捡起一些海鱼和海肠,收拾收拾洗洗干净,找那面生的军官借了匕首,该切的切,该片的片,手法娴熟,姿势老练。
跟满级大厨似的。
随后把收拾好的海鲜们装在了鬼子的钢盔里面,沾上点芥末,摆到了这个装死的小矮子面前。
一开始,小矮子还很淡定,于是九州抓起几片生鱼片,塞进了旁边那几个战俘嘴里。
熟悉的鱼腥味被芥末那刺激的辛辣味所包裹着,在唇齿间爆裂,在海风中弥漫。
地上躺着的小鬼子,终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九州见状,干脆抓起一片生鱼片,塞到了这个小鬼子嘴里。
唔,小鬼子瞬间睁开了眼睛,泪光盈盈,也不知道是被香哭的还是被辣哭的,总之,他破功了。
就在他细嚼慢咽把一块生鱼片吞下去的时候,不想,九州端起他面前的钢盔,直接走人了。
小鬼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美味离自己而去,急得说起了蹩脚的汉语:“泥滴,大大滴,是个好人!可以不可以,再给我,米西一口?”
九州听乐了:“米西一口?什么意思,听不懂啊!”
“米西……米西……吃……吃一口,就一口,大大滴好!”小鬼子急眼了,这小伙子手艺不错啊,片的生鱼片可比他们军营里的伙头兵厉害多了,留下的都是有嚼头的肥美部位,又鲜嫩又滑溜,回味无穷,而且沾的芥末刚刚好,多了太呛人,少了不够味儿。
他吃了一口还想再来,加上他们为了偷袭,已经躲在深山里面十几个小时没吃没没喝了,一个个饿得两眼放光,在美食的诱惑下,可不就连骨气都丢了吗?
九州乐呵呵地跑回来,蹲在他面前,手里提着一块生鱼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让我满意了,我就给你吃。”
“不能说的,不说!”鬼子还想坚持原则。
九州不跟他废话,先把生鱼片帖在他唇边让他亲个嘴儿,然后又不客气地拿开了,问道:“你们还有援军吗?”
“有,有也没用,台风,大大滴大,去五岛,去长崎,过不来滴!”小鬼子显然觉得台风的情报不算机密。
九州一听,放心了,当即跟身后的军官交换了一个眼神。
为了表示鼓励,他让小鬼子咬了一口,随后把剩下的半截又拿开了,问道:“岛上还有你们的人吗?”
“没有,周,大大滴坏,一网打尽!”小鬼子指了指远处的周中擎,眼里有惧怕,也有不甘。
这是他第四次被周中擎打败了,前几次他溜了,可这一次他跑不掉了。
而且之前他们躲在深山里,用望远镜看到了周中擎是怎么残害小泉大丈郎的,他们都心有余悸,自然觉得周中擎大大滴坏。
九州勉强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跟训狗似的,又赏了他一口,学着他说话的方式,问道:“你滴,有老婆没有?有孩子没有?”
要是有老婆孩子,那就有软肋可抓,九州问的每句话都不是闲聊,以至于他身后的军官对他露出了赏识的目光。
没想到小鬼子居然被问哭了,呜呜的:“老婆,大大滴坏,跑了,孩子,别人的!”
九州一般不会笑场,除非忍不住。
他别过头去,憋笑憋得辛苦,等他好不容易平缓了心情,才又给了这鬼子一块生鱼片,道:“你滴,爸妈在哪里?会不会,被台风吹跑掉?”
这下鬼子彻底遭不住了,搁那哇哇的一通哭,跟嚎丧一样的,九州是一句没听懂。
还是他身后的军官跟他解释了一下:“他说,他家在长崎,45年被美国佬丢核弹,爸妈惨遭辐射,都得了绝症,没想到好不容易重新盖好了房子准备去医院疗养,结果这么一个可怕的台风扑过去了,他爸妈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九州恍然,问道:“这位大哥,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被称为大哥的军官脸上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这张老脸:“我有这么嫩吗?”
九州疑惑不解:“难道你很老吗?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啊。”
军官被他问住了,又不好自报家门,干脆默认了。
不一会,这位军官就走了,九州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对啊,这位大哥穿的只是普通的海军士兵制服,并不是军官制服啊。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大哥是个军官呢?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质?
此时,离去的军官压低了帽檐,绕道结界附近,看了看苦守在那里怀里还抱着小奶娃的安六合。
安六合已经有点虚脱了,为了不断加固结界抵御海浪的冲击,她已经吸干了两片叶子。
这会儿正在考虑吸第三片。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这位疑似军官的军人。
安六合礼貌地点点头:“您好!”
“辛苦了安同志!组织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的。”军官说完,转身离去,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安六合只觉得这位军官特别的有正气,特别的威严,哪怕是寻常的士兵制服都掩盖不了那种气质。
尤其是那端正的国字脸,那不怒自威的硬朗五官,怎么看都得是个将军级别的大人物啊!
她有些意外,不过稍微琢磨一下,又觉得很正常。
周中擎作为戍守长官,休假离岛半个月,虽然把岛上的戍防交给了吕国豪他们,可吕国豪毕竟是新来的,还没有跟整个队伍融合好。
而其他的营长之类的,级别不够,经验和阅历也不够,这时候,组织上悄悄安排一个大员过来暗中坐镇,这是极有可能的。
而且是最不动声色,最容易麻痹敌人的做法。
毕竟,岛上军营的一号人物不在了呀,鬼子自然会觉得有机可乘!
那么鬼子会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就显得非常合理了。
安六合目送着这位大员离开,并不知道这人以后会成为自己的姻亲。
这位大员的身影逐渐在电光雷鸣中消失,他绕道岛西,从引海水灌溉的沟渠离开,去到海边,向旁边哨岗上的士兵亮了自己的上将徽章,随即点点头,找到附近的一艘巡逻艇,静静离开了海岛。
他将会从青市登岸,找到邵政委,一起北上,面ᴶˢᴳᴮᴮ见某位更高级别的大人物,这都是后话了。
在他走后,风雨没到半个小时就减弱了下来,海水也逐渐平静下来,虽然回落的速度很慢,可到底是劫后余生的征兆。
安六合深深地喘息,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要睡它个三天三夜再说,至于什么妇女互助联合会,什么这那那这的大事小事,都等她醒来再说吧。
她喂了英招一片叶子的灵力,自己也吸了一片安抚透支的身体,等海水退到了冲垮的土坝外面时,她的身后,终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看着狂奔过来的七星,再看看身后出现的家人们,欣慰极了。
小杰在姥姥怀里睡得香甜,蕾蕾蜷缩在七星怀里嗦指头,安乐刚满月没多久,也许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精神抖擞地四处打量着。
至于其他的亲人们,除了周中擎和九州不在身边,除了不在岛上的那些,每一个都有惊无险地逃过了这一场劫难,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她真的可以休息了,要是周中擎在就好了,她不无遗憾地想着,随即撤了结界,脑袋一歪,倒在了二哥怀里。
安两岸有些手足无措,从小到大他受到的都是传统的教育,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深入骨髓,他很想抱抱自己的妹子,可他没这个勇气,好像妹子烫手似的,着急忙慌地把人扶着塞到了何香芹和李秀华身边,这才松了口气。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安六合的气色,不免有些着急:“快,快把小六扶回去,她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年长的兄长,嗓音里有些不安的颤抖,眼眶也微微泛红。
宁华夏走过来,道:“别到处折腾了,直接送小周那边吧,他要是不守着你妹妹,怕是自己也睡不着,咱们就辛苦一点,两头跑吧。”
是这个理,一大家子都没有意见,唯一有意见的,是远远跟着的叶春梅。
她很闹心,情感上还是关心这个前儿媳妇的,理智上又告诉她,她去不合适。
她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好在那里偷偷抹泪,叫天晴看到了,赶紧哄了哄:“妈,咱不哭啊,嫂子有这么多人关心,好事啊,咱应该为她高兴!”
“妈,你还有我们呢,宁婶儿也只是说气话,不会不让你见小杰和蕾蕾的,你放宽心。”天朗平时话少,但也尽力挑核心的问题劝了劝。
他这一劝,可比天晴管用,毕竟天晴的话,着眼点在安六合身上,而安六合现在的幸福,并不是叶春梅想看到的那种幸福,所以劝了收效甚微。
可天朗不一样,他的着眼点在叶春梅自己身上,切中的都是叶春梅真正关心的问题,本质的问题。
这可不就一劝就好了嘛!踏实了嘛!
叶春梅欣慰地点点头,一手攥着一个儿子,回去了。
“我啊,是老糊涂了,今后还是努努力,早点给你俩找两个知冷知热的好媳妇吧。”叶春梅不无感慨地说道。
天晴笑着点头:“我倒是看上一个,要是妈你没意见,我明天就去问问她。”
“谁啊?”叶春梅一听说儿子有看上的人了,顿时来了精神。
可她一听那人是沈芒种,她就不乐意了。
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之前都是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妈?你是说找怀孕小媳妇假装处对象那事啊?哎呀,那个是我不对,嫂子也说我了,让我不能这样糟践自己的名声,我这不都改了吗?”天晴讨饶的意愿很明显,还有点耍赖似的,抱着叶春梅的胳膊一个劲地晃。
叶春梅嫌弃地拍开他,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你少来!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别给我装傻!”
天晴的脸色有刹那的难看,不过他还是装糊涂:“什么啊?天地良心,我没有撒过别的谎啊!”
“你还说没有!你就是对你嫂子有男女之情,你别以为妈不知道!不然你会看上沈芒种?谁不知道她的性子最像你嫂子?你少给我装蒜!不好使!我就一句话,谁都行,沈芒种,不行!”叶春梅说完就甩开了天晴,连天朗也嫌弃上了,气呼呼地自己走了。
天晴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直到天朗叹了口气:“我就说过,知难而退不见得好使,起码你自己这关,你过得去吗?”
“过不去也得过,大哥没了,我不想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天晴缓了缓,把那一丝的脆弱和不甘逼退,随即质问道,“你也别在我面前装相!我还不知道你?你撅个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你知道还问?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就远远看着她就好,她幸福我会祝福,她不幸我就帮一把,喜欢她是我一厢情愿的事,跟她无关,我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天朗说着,拽着天晴大步向前,“你看这岛上,需要人才的地方多着呢,我专攻机械,你好好当你的老师,我们各有所长,各自帮她分担一些,不是挺好的吗?”
“嗯,挺好的。”天晴笑着落下了一滴泪,迎着台风后初升的红日,迎着满天红艳艳的朝霞,准备灾后重建去了。
这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给家里的雷国强报平安。
天晴去邮局寄信的时候,看到了大喘着气赶来的九州,两人相视一笑。
“你姐夫呢?”天晴随意地问道。
九州抹了把汗:“我那姐夫,嘿,累了一天一夜,居然还有精神亲自把我姐抱回去,那体格,一般人真比不过!”
“是啊。”所以,他这不是知难而退了么?
第75章 双双晋升(1)
天晴的信件并没有寄出去, 因为邮局的投递桶全都被水淹了。
负责这座临时邮局的小伙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天晴便把信揣回兜里, 跟九州一起帮着收拾起来。
一直到中午, 这边才算稍微恢复了一点点秩序。
而九州苦苦盼望着的电报,也被雨水浸泡, 看不出原来的字迹了。
九州捏着从泥水里找出来的电报单, 只能勉强看清抬头的一个安字。
他很有些遗憾,再三确认道:“小冯,你确定这是我五哥发来的电报?”
“对, 我记着顺序呢,就是这个。”小冯很无奈, 他也不想这样的, 奈何风雨太大了。
他们又被叫过去开挖土坝, 压根来不及转移这些信件和电报。
九州也不为难他, 只是连连叹气, 这下好了, 根本不知道五哥说了什么,他怎么跟家里人交代呢?
正发愁, 天晴从后面追了上来:“九州,要不你去连城那边问问?那边的邮电支局会有备份的吧?”
“不了, 没空,不行我就再发一封好了。”九州还是决定先回去说一声,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好自作主张。
天晴想想也对,便跟他一起往回走:“你下午做什么?”
“下午?去帮忙看看救治伤员什么的吧。”九州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道, “怎么, 你也要来?”
“不不不,我是想着,你要是去你六姐那里,回头记得跟我说一下她的情况,我妈惦记着呢。”天晴笑了笑,正午的阳光耀眼,让他的笑容也跟着灿烂了起来。
九州却是个心细如发的,早就知道他没有看起来那么洒脱。
见四下无人,九州委婉地劝了劝:“我姐不缺人惦记,倒是你和天朗,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今天再收拾收拾,还得有微山湖那边的百姓过来,第三批征集的人员也要登岛了,你好好表现吧,说不定你的缘分就在这里头呢。”
天晴笑着捶了他一拳头:“好好的,说我干嘛?我不着急结婚,我还小呢。”
“行,皇帝不急太监急,既然你觉得你还小,那你以后管我叫哥吧。”九州还了他一拳头,笑着跑开了。
天晴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一直到他拐进偏僻的小路上。
他看着两侧□□在洪水中的秧苗,脸上的笑渐渐淡了下去。
喃喃自语道:“还是被九州看出来了呀,天朗啊天朗,都怪你,刚才非要拆穿我!”
正在前头茅棚里捣鼓柴油机的天朗,抬头看了眼天晴的方向,喊道:“你嘀咕什么呢?来帮我一把。”
天晴没说话,走过去搭了把手,起身的时候,看着满手的机油,很是嫌弃:“九州刚刚提醒我了,没直说,但是他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呗,咱俩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了,我可比你早动心,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整天瞎琢磨什么呢?”天朗受不了天晴这个人前活泼人后思虑重重的样子。
干脆把一手的机油抹到了他脸上:“快点,再抬一下。”
天晴摸了摸脸,来劲了,也给天朗抹了满脸,兄弟俩明明是要修柴油机的,修着修着,就围着旁边的田垄闹腾了起来。
叫一旁经过的姑娘们不由得红着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打量着这对脏兮兮的双生子。
后来还是带队ᴶˢᴳᴮᴮ的沈芒种催促了一声,姑娘们才羞涩地咬着嘴唇,低头快步离开了。
沈芒种那脆生生的声音随着风飘到耳朵里,天晴猛地回头看了眼,视线对上,沈芒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天晴,自己先难为情起来了。
是他拿人家姑娘当幌子骗他妈妈的,他不厚道,他不是个东西!
他嫌弃自己,一屁股坐在了田垄上,生闷气去了。
天朗丢下手里的活,坐在了他旁边:“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天晴原先也没想到自己会动心,他一直坚持认为,嫂子就是嫂子,永远都是他们大哥的女人。
可直到那天,在码头,他为她撑伞,看她为着另外一个男人牵肠挂肚,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长期以来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
大哥可以当幌子,让他压制住内心的爱慕,可别的男人的出现,却让这幌子荡然无存。
他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想,要是嫂子担心的是他就好了。
要是嫂子眼里有他就好了。
不,其实嫂子眼里是有他的,只不过没有男女之情,只有长嫂对小叔子的维护之情,仅此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也不是很意外。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他知难而退,只要那个男人对嫂子好就行。
现在看来,那个男人果然是个良人,嫂子的眼光一向是好的。
好到让他自惭形秽。
难怪嫂子看不上自己,这小瘦身板,这细胳膊细腿,要是不好好锻炼锻炼,将来怕是连给老迈的父母端屎端尿都费劲吧?
想到这里,天晴站了起来。
他把心头的那一丝丝酸涩和不甘驱走,豪气冲云:“你说得对,自己的感情跟别人没关系,自己觉得甘之如饴就好,至于别人回应不回应,那不重要!为了那个人努力奋斗的每一天,往后回忆起来都是美妙的!来吧天朗,过几天插秧,无论如何我要拿个标兵回来,给自己争口气,也给咱爸咱妈争口气!”
“要去你去,我只管修我的机器。”天朗没有他这么一惊一乍的,也没有他情绪化。
他走到柴油机旁边,继续捣鼓去了:“嘿,别发疯了,来,搭把手。”
天晴赶紧跑过来,兄弟俩相视一笑,忙忙碌碌,自得其乐。
*
安五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他是家里六个兄弟里长得最斯文瘦弱的一个,也是最书呆子的一个。
他曾一度怀疑自己这种人是找不到媳妇的。
只要是对着陌生女性,他一开口必定磕巴。
为此,他没少遭人嘲笑,要不是爸妈宠着,要不是兄弟姐妹护着,他可能都没有勇气从书本里抬起头来。
所以他在毕业后毅然决然离开了老家,去往遥远的南乡支边。
在这边,民风异常淳朴,这让他很是放松,很是自在。
他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世外桃源,可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击碎了他的幻想。
生活里血腥和狰狞的一面,在他面前赤.裸.裸地展开。
他在某个教书回来的傍晚,偶遇了那个被扒光了衣服丢在溪边的女人,天真的灵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和撕裂。
这个女人是十里八乡最最有名的大美人,有人说她将来一定会嫁给大官,或者做个首长太太,再不济也得是个公社书记的媳妇。
可那个藏在暗处的禽兽毁掉了她的未来。
她像个失去了价值的破布娃娃,被人丢在了溪水潺潺的荒野。
身上遍布淤痕,那是一个弱女子反抗无效后惨遭禽兽□□的罪证。
可在这样一个大环境里,人们并不会谴责禽兽的无耻,只会嘲笑女孩是个失贞的荡.妇。
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女人遍布伤痕的身体上,为她留住了最后一丝尊严,随后将她抱起来,带去了自己休息的竹楼。
地处边境的小山村,只有他这么一个老师,因此他可以单独居住在这无人问津的山间小屋里面。
他为她清洗身体,为她采集草药,为她冷敷伤口……
等不到她醒来,便留下一封书信,继续上课去了。
他在信中这样写道:我想保护你,但我不能替你做决定,所以我有两个提议,你考虑看看:一,我娶你,只要我娶你,别人就不知道你遭遇的不幸;二,报警,我会出庭作证,帮你伸张正义。无论你做出哪个决定,都请等我回来。——安五湖
那一天,他上课的时候写错了好几次拼音,板书也歪歪扭扭,逗得学生哈哈大笑,可他的心里却在流血。
那么纯洁的姑娘,那么美丽的姑娘,为什么命运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为什么?
这里不应该是世外桃源吗?
为什么淳朴的山村里,会有这样的禽兽?
他想不明白。
放学的时候,他不像以往那样留下来陪孩子们唱一首歌,而是第一时间往回赶。
他以为她会离开竹屋,或是自尽,或是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消失在熟人的视野里。
因为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
他很着急,以至于他一路跌跌撞撞,磕了好几个伤口。
等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赶到竹屋那里时,却看到那个禽兽又纠缠了过来,动手动脚,好生下作。
而这个叫溪云的姑娘,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情急之下抓起了厨房的菜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你别过来,我是安五湖的妻子,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一刻,姑娘家的泪光化作了安五湖无尽的怜惜,那一声掷地有声的“安五湖的妻子”更是给与了他无穷的勇气。
他怒喝一声扑上去,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将那禽兽制服在地,打得他满地找牙。
而溪云,为了不让这个禽兽出卖自己,也发了狠,找来绳子将他捆起来拴在了手里,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活埋。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半是不安半是羞涩地看着安五湖:“你在信里说的话当真吗?”
“当!当真!你!你真的要,要做我的妻,妻子吗?你,你不后悔吗?你也知道,我,我没别的本事,我——”安五湖的话没说完,就被溪云扑了个满怀。
姑娘家柔柔弱弱的身躯像是有着天然的魔力,叫他浑身一震,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了。
他手足无措地愣怔了半天,不知道该抱抱她还是该保持距离。
可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她开口的时候,他很开心,他单相思很久了。
他原以为自己跟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谁想到,她竟然愿意做他的妻子。
这让他欣喜万分,一时激动,说话都不结巴了:“溪云,我喜欢你很久了,你能答应我,我真的很开心。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好。”溪云抱着他的腰,仰起布满泪水的面庞,主动地亲吻了上去。
互相确定了心意的两个小年轻,压根没有注意到那禽兽的同伙就在周围,等两人回过神来时,禽兽已经被救走了。
第二天,溪云被糟蹋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山村,连几十里地外的其他村子都知道了。
刚刚领完证的溪云,得知了这个噩耗,剧烈的刺激之下,直接昏迷了过去。
安五湖为此找那禽兽又打了一架,最终还是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不得不退回到他的竹楼,守着昏迷的女人,日以继夜,小心地照料着。
时间一天天过去,溪云虽然醒了,可精气神却被彻底毁了。
她经常双目无神地坐在竹楼边缘,看着远处的山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半夜起来,她会光着脚,静静地坐在安五湖身边,满含热泪地看着他。
后来,她还是决定去死。
她在一个秋叶凋零的夜晚,消失在了竹楼里。
安五湖醒来后,急得立马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随后赶紧漫山遍野地去找。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只能去敲响百姓的家门,家家户户地拜托他们,帮忙找找他的溪云。
两天后,人们在十里地外的山谷里发现了被水流冲下来的女人。
还没断气,但衣服紧贴在身上,将凸起的小腹彰显得格外刺目。
安五湖虽然跟她领了证,可却没有碰过她,这孩子是那个禽兽的!
在这一刻,安五湖知道了她赴死的原因。
他把人抱了回去,费了好大的劲救活过来,不断地安慰她,开解她,告诉她,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让她不要拿禽兽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最终溪云是一句没听进去,在一个秋雨缠绵的夜里,偷偷喝下了从老乡家里弄来的红花。
剧痛,哀嚎,鲜血,女人家苍白的沁满汗水的脸蛋,瞪大的无助又绝望的双眼,淅淅沥沥的不绝不休的秋雨……
那一个月,是安五湖最难熬的日子,他仿佛跌进了地狱,看不到曙光。
可他绝不轻言放弃!
他每天都在跟死神做斗争,每天都只浅浅地打一个盹儿,他不想看到这么一个无辜的女人就这ᴶˢᴳᴮᴮ么无声的凋零。
他倾尽了所有,他付出了他这颗炽热的心。
终于在春暖花开的时候,盼来了女人的一个回眸。
她笑了,手里拿着一只刚刚编好的花环:“五湖,你来一下。”
安五湖憔悴得不成人形,却从不敢在她面前露出伤心的一面。
他强打着精神,笑着走过来,蹲在了她面前,默契地低下了头。
脑袋上多了一只花环,虽然轻飘飘的没多少重量,可对他而言,却是看到了希望的信号。
他猛地把他的妻子摁在了怀里,泣不成声:“溪云,你终于肯看我一眼了。”
“五湖,我想通了,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溪云红着眼,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深情相拥。
那一晚,他拿出准备了好久的大红盖头,喜被和喜褥,又点燃了一对龙凤蜡烛,亲手给她盖上盖头,又亲手给她掀开:“这些都是六妹妹寄过来的,她祝我们百年好合。”
“六妹妹真好。”溪云依偎在他怀里,没有宾客,没有炮竹,只有安静燃烧的一对蜡烛,为这对苦尽甘来的小情侣,热烈地燃烧。
可是,好景不长,婚后两年依旧没有怀孕的迹象,溪云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问题。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质问下,安五湖不得不说出了真相:“嗯,那个胎儿让你大出血,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大夫说你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什么?
这对一个劫后余生振作起来准备迎接新生活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她再次陷入了消沉,陷入了绝望,可他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准她再去寻死觅活。
哪怕被人嘲笑,他也不在乎,他上课的时候,会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听听课。
他上山采药的时候,会把她拴在腰上,要是她真的忍心抛弃他,那他就陪她去死。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不敢深睡,他把自己的头发留得很长很长,入睡前跟她的绑在一起,绝不给她任何轻生的机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无数次想自我了断的溪云,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
今天,她仔仔细细地帮安五湖剪短了长发:“车票买好了吧?”
“嗯。”安五湖抓住了她的手,“你真的不怕吗?”
“有你,我什么也不怕。”溪云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腼腆地笑笑。
两人在清早第一声公鸡打鸣时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踏上了北上的客车。
窗外,熟悉的山川秀水飞速后退,就像那乌糟糟的充满血泪的前半生,以后,都不要再见才好。
*
时间很快,一眨眼,岛上已经开始组织插秧了。
安六合和英招都陷入了昏睡。
台风6319最终吞并了6320,在日本和南朝鲜都留下了一片狼藉。
而曾经在预报里必定要遭受摧残的华夏岛,却只是涨了点潮水,淹没了一些屋舍,除此之外,无事发生,更没有人员伤亡。
至于那些家禽牲畜,到底是在苏继善的努力之下,只死了三分之一不到。
这让以节约经费为终极目标的苏继善非常欣慰。
他看着岛上到处忙碌的身影,笑着往码头走去。
周中擎已经穿着雪白的军官制服,带着雪白的军官帽子,身姿笔挺地等着了。
他行了个军礼,苏继善也回了个礼,随后一文一武的两个人,齐齐看向了远方乘风破浪的客船。
船只靠岸的时候,码头这边响起了礼炮的声音。
将士们齐齐行礼,一身戎装的上将叶添荣,在甲板上回礼示意,邵政委跟在旁边,乐呵呵地摆手。
再然后,邵政委身后出来一个面色不快的男人。
周中擎还以为是什么重磅级的大领导,结果一看,嘿,居然是葛长征,那脸色难看的,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一来就拉个臭脸,可把他惯出毛病来了。
不过周中擎级别比他低,还是客气地行了军礼,仅此而已。
跳板放下,邵政委毕恭毕敬的,让叶添荣先行。
随后才跟着下来,笑看周中擎跟叶添荣握手。
葛长征则一脸哀怨地盯着周中擎,好像周中擎掘他祖坟了似的。
周中擎懒得跟他计较,只管跟叶添荣寒暄。
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漂亮的话语一点都不吝啬,这位上将,是个特别有文采的妙人儿,还把周中擎比成了人中龙凤,更绝的是,他最后甚至化用了三国演义里的名句:“生子当如周中擎啊!哈哈哈!”
一句话,引起掌声雷动。
人群中的周中擎,眉开眼笑地收下了这声赞美,引着叶添荣往岛东走去:“首长,您可得慢点走,这洪水刚退没几天,路有点软,喜欢抢走大家伙的鞋子。”
“哈哈哈,你这个小周,嘴巴也挺利索嘛。”叶添荣可是过长征走草地的老革命,比这难走的地不知道走过多少里,这点根本不在话下。
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岛上的一切:“没想到啊,我就离开半个月,又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不错,真是不错。”
“哎,这算什么?这段时间我媳妇昏迷了没醒来,要是她醒来了,还能再折腾点新的花样出来。”周中擎已经彻底化身炫妻狂魔,整天把“我媳妇”三个字挂在嘴边。
叶添荣是见过安六合的,他还记得她一个瘦瘦小小的弱女子,站在惊涛骇浪之前,以一己之力,挡住了怒海狂涛的壮举。
他很是遗憾:“还没醒吗?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可别让她一直睡下去啊!”
“快醒了,我有预感。”周中擎臭不要脸的说道,“毕竟夫妻同心嘛,她有什么动静我都心有灵犀的。”
叶添荣点点头:“能醒就好,不然我这表彰的徽章和奖状交给谁啊?”
“给我,一样的。”周中擎脸皮厚似城墙,一点也不怕别人笑话他。
叶添荣乐了:“你想得倒是美,没看到我带了记者过来?你想想办法,让她早点醒来,我亲手给她把奖章挂上,也不枉我大老远地折腾一趟。”
“那行,我先带你们过去休息,等会回去看看她那边怎么样。”周中擎已经收到了海岛扩编的消息。
整个岛东都将划为军事禁地,隔着大山的岛西则留给百姓们播种耕耘。
民养军,军卫民,今后的华夏岛,将长期维持在这么一个状态。
至于扩编后他到底是继续做他的团长,还是有所升迁,他并不是很关注,只要他能守在这个岛上,守着他的老婆孩子就行,他很容易满足。
目前看来,既然葛长征也出现在了岛上,说不定就是来升官镀金的。
周中擎多少有点憋屈,要是别人来当他的上司还好,可这人是葛长征的话,他就有情绪了。
他瞧不上葛长征,军事素养再高也不行。
尤其是这人那么嫌弃他媳妇,想想都来气。
不过周中擎在外面要顾全大局,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不满。
到了新落成的军部接待大厅,周中擎招呼叶添荣和邵政委等人坐下休息,随后便张罗起来,该表演的表演,该端茶倒水的也不要含糊。
周中擎作为目前除了来客之外的海岛最高级军官,自然要全权负责接待事宜,但他为了回去看看安六合的状态,便把吕国豪拉了过来充数。
诸葛鸣也来了,两人不遗余力地招呼着座上客,而周中擎,则跨上他的摩托,风驰电掣,往军部大院儿来了。
他已经带着安六合和英招去过几次温泉池底了。
九叶菩提已经重新长全了叶片,安六合跟英招的面色也都变得越发红润起来,可他们依旧没有睁眼,睡得格外香甜。
也不知道是做了美梦还是怎么,安六合搂着枕头,翻了个身,嘴里喃喃自语:“臭流氓,你再过来我可咬你了啊!”
说完还伸手挥了挥,随后傻乎乎地咧嘴笑了。
周中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啼笑皆非的画面。
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像是盛满佳酿的酒杯,一口就醉。
他俯身亲吻着他的女人:“好老婆,我可不是臭流氓,我是香的,每天都洗香香,等你睁开眼宠幸呢,你这个没良心的,都半个月没理我了!”
安六合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骂她。
这还得了?
立马一个翻身,抱住了这个罪魁祸首的胳膊:“好啊,居然骂我,你信不信我家周团长收拾你!”
“哈哈哈。”周中擎倒是想呢,可他自己怎么收拾自己呢?
他温柔地抚摸着女人家的长发:“傻媳妇,睡个觉都不忘炫耀你男人,看把你得意的!”
安六合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就炫,你能把我怎么样?”
“确实不能怎么样,我除了亲你简直无计可施。”周中擎侧身躺下,亲她的头发,亲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亲着亲着,一发不可收,要不是院子里响起别轲的声音,他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他憋着一口气,理了理衣服,掩ᴶˢᴳᴮᴮ上门出去,眼里有光,吃人的凶光:“什么事?”
别轲被这一瞪,吓了好大一跳,说话磕巴了:“团,团长,那个……那个,你五舅哥?是这么称呼吧?对,你五舅哥来了,还有五嫂。哇,你五嫂真的漂亮,我就纳了闷了,这安家的姑娘和媳妇,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你说,我这种其貌不扬的,真的不会给七星丢脸吗?”
“滚蛋,男人家又不是看脸过日子的。”周中擎白了他一眼,转身进屋去了。
他得想办法把他媳妇弄醒,她心心念念的五哥五嫂回来了,她肯定很激动的。
于是周中擎不做人事了,揪了一根她的头发,拧成一股,掏她耳朵的痒痒。
安六合起初还能忍,只是不耐烦地伸手拍了拍,可她到底架不住身边的坏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到最后烦躁得不行,猛地一蹬脚,醒了。
她这一肚子起床气正准备好好发泄一下,结果耳边传来了男人不怀好意的笑声。
低沉,浑厚,充满磁性,叫人耳朵酥酥的麻麻的,很容易就失去原则了。
她转身,看着坏笑的周中擎,握拳捶他胸口:“臭流氓,我就说我怎么睡不安生,原来是你在捉弄我!”
“夫人莫气,夫人饶命呐~~~”周中擎给她耍了一段戏文,逗得她咯咯直笑。
“我睡多久了?”笑够了,安六合才慢慢记起昏迷前的事,她打量着周围,发现自己睡在了周中擎这边,心里很是松了口气,又问,“英招呢?”
“你睡了半个月了。英招在西屋,我去看看。”周中擎刚起身,就被安六合拽了过去。
爬起来勾住他的脖子,直接跳上了他的后背:“你背我过去。”
“好嘞,我的首长夫人。”周中擎痞痞的,坏笑着把她背到了堂屋,在别轲目瞪口呆的注目礼下,轻轻踢开了西屋的门,把她背了进去。
落在床上的时候,安六合把脸埋在了掌心:“哎呀你也不早说,别轲在这里呀,丢死人啦!”
“怕什么?这小子只有羡慕的份儿。对吧,别轲!”周中擎干脆喊了一嗓子。
别轲在堂屋里臊得不轻,应道:“是啊,羡慕死我了,还好你醒了,不然我跟七星的婚事还得再拖几天。”
“呦,你俩选好日子了?”安六合好奇,一边打量英招,一边上手探起了英招的脉息。
呼,还好,只是损耗过度,陷入了休眠而已。
英招毕竟是被天雷劈过的,恢复得比较慢,不过身体状态不错,身上也是香喷喷的,看得出来,周中擎每天都在用心照顾他们。
她很感动,转身又爬到了周中擎背上。
堂屋的别轲应道:“选了好几个,看哪个离你醒来近就定哪个。第三批人员已经登岛了,那个姓陈的天天来烦七星,七星昨天让天晴把那小子暴揍了一顿,那个无赖这会儿还赖在卫生站要七星赔钱呢。”
“行啊,这个陈满楼是真的不怕死啊,我去会会他!”一听说妹妹被人欺负了,安六合就来气了。
也不用周中擎背了,直接跳下来,光着脚去东屋找来鞋子穿上,一刻不停地往门外跑去。
周中擎无奈,叮嘱别轲看着点英招,等九州过来换他,随后追了上去:“老婆,你等等,你先别去那边,还有更重要的事。”
安六合不满地回头:“还有什么比我妹妹被人欺负更重要吗?”
“那,都重要!”周中擎换了个说法,“五哥五嫂来了,你看看,哪头更着急就先去哪头?”
“哎呀!五哥五嫂来了!”安六合高兴坏了,可她一个人掰不成两块用啊。
正犹豫先去哪边,周中擎建议道:“要不先去五哥那边吧,咱妈用病危通知把他骗回来的,万一闹起来可不得了,至于陈满楼,路峰还是向着七星的,有他在,陈满楼翻不了天。”
“行,那就先去见五哥五嫂。”安六合回到他身边,生平第一次主动提出要他开摩托车,“快!”
“哎呀,你先去刷个牙洗把脸,换身衣服,我再帮你把头发梳一梳。”周中擎赶紧把人往回劝。
“是啊六姐,邵政委陪同一个上将来岛上了,要给你和我们团长颁发奖章呢,你总得稍微收拾一下。”别轲已经跟着七星这边的排行,改口叫安六合姐姐了。
安六合猛不丁被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叫姐,怪不习惯的。
她有点意外:“上将?是上次那个无名无姓的军官吗?”
“是他。”周中擎一早看出来那个人身份不寻常,不过那人既然混在士兵里面不作声张,他也就配合着没有拆穿。
没想到居然是个上将,倒是有点意料之外了。
他以为顶多是个中将呢,因为他自己的级别摆在这里,他不觉得自己值得更高级别的将领过来微服私访。
可现在,一切都似乎在提醒他,不,他值得,或者说,整个海岛值得。
既然这样,安六合肯定是要收拾一下的,自家的事再急,也得把领导那边照顾到。
她动作利索,收拾得很快,思来想去,穿上了那件大红色的衬衫,喜庆,吉利,上年纪的将军应该看着会比较开心。
她穿好之后再次催促周中擎:“快快快,可不能让无哥五嫂等久了。”
而此时,在客船上迟迟没有下来的华念君,终于擦干了泪水,瞪着身边的两个小孩,指挥其中年纪大些的那个,道:“你傻看着做什么?这是你堂弟,你自己抱,别找我!”
葛长征的大儿子葛强一脸嫌弃地拒绝道:“我不抱,你是来给我们当妈的还是当祖宗的?抱个孩子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华念君气得不轻,抬手就要打人。
葛长征的二女儿葛丽跑过来掐住了她的手腕,挑衅道:“你敢打我哥?你老子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你真当自己还是少将千金呢?我劝你消停一点,看清形势,认清自己的位置,别整天作威作福的,以为自己真的是旅长太太呢!”
“不然呢?你爸难道不是旅长?我难道不是他老婆?”华念君没想到一个一个的都来教训她,这才多大点的小屁孩,就这么轻贱她,长大了还得了?
她气死了,特别地想念她的少将爸爸。
她这明明窝囊又要装强势的样子,叫葛丽很是瞧不上。
小姑娘声音脆脆的,说出来的话却像玻璃渣子往人心口扎,她说:“旅长?你忘了加个副了吧?所以你只是副旅长太太,人家安阿姨才是正经的旅长太太!”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滚!”华念君惊呆了,她不信,她不信周中擎可以飞升得这么快!
她气急败坏地摔了一只茶缸,又准备砸了手边的热水壶。
就在这时,码头上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临渊的蛇毒已经好了,最近刚开始出来走动,他被吕国豪安排过来接待客船上的军官家属。
他站在海风里,一身的白色制服,将他白皙的皮肤衬得格外细腻柔滑。
远远看着,像个俊美的小妮子。
华念君听到那一声“船上还有人吗”的时候,忍不住推开了葛强和葛丽,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奔向了船头。
她太着急了,太想找个人控诉她的不容易了,以至于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个跟头,狼狈异常地扑倒在了甲板上。
等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却发现张临渊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
她慌里慌张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柔柔的弱声弱气地喊了一声:“临渊~”
第76章 双双晋升(2)(一更)
张临渊被这一嗓子喊得头皮发麻, 他转身看着甲板上梨花带雨的女人,态度很是疏离冷漠。
这个拜高踩低的女人还有脸在他面前装可怜?
不过是个见着高枝儿就爬的小人,至于之前说过的话, 那就跟放屁一样, 半分都做不得数。
身边这样的人见得多了,所以张临渊一度以为只要自己爬高了, 就会得到安六合的赏识, 只可惜,事与愿违。
在势利小人的眼里,自然会见风使舵, 迎合攀附,可在安六合的眼里, 她看重的并不是男人的身份地位, 而仅仅只是合不合眼缘, 谈不谈得来, 品性好不好。
被华念君这种人对比着, 高下立判。
张临渊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到底是带着任务来的,就这么把一个副旅长的老婆扔在船上也不像话, 便耐着性子等了会。
不一会,华念君从跳板上下来, 还没走到他面前,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的挖苦声:“呦,哥,你看, 咱爸还没死呢, 咱这位后妈就等不及了, 居然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的,真不害臊。”
葛丽怀里抱着葛二蛋的儿子,她自己也才十岁不到,所以抱着堂弟的姿势有些生疏,只要不摔地上去就好。
葛强手里提着大小行李,道:“你理她干什么,要不是她整天在舅爷爷那边哭,说ᴶˢᴳᴮᴮ咱大院的人欺负她,舅爷爷也就不会逼着咱爸来岛上。说来说去,都是她害的,我看见她就头疼,咱们自己走。”
葛丽同仇敌忾,跟着她哥径直离开。
经过张临渊身边的时候,葛强还特地打量了他一眼,鄙夷的目光特别的露骨,他撇撇嘴,跟葛丽嘀咕道:“我看他俩才是绝配,一个小白脸,一个绣花枕头,不凑一对可惜了。”
“哥,你可别胡说,那位叔叔又没有得罪我们。”葛丽偷偷回头看了眼张临渊,这个叔叔长得真俊,穿上一身白色的海军军官制服,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谦谦如玉。
小姑娘不懂情爱,但还是懂得美与丑的。
走远了才说道:“哎我说,那叔叔看着不错啊,小姑不是还没对象吗?回头让小姑来看看?”
“你想什么呢?小姑说了,她这辈子都不嫁人。”葛强觉得妹妹有点犯傻,他打量着前面的路,路的两侧都是鲜嫩青翠的秧苗,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只好逮住了路边一个面生的男人打听。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跟在路峰后头蹭工分的周聪,路峰惯着他,并没有强求他什么,所以他刚开始几天很是潇洒,满岛上瞎溜达,跟个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猴子似的。
后来被周中擎逮了个正着,挨了一顿揍,就再也不敢乱窜了。
这会儿出来,还是路峰叫他来的,说是路峰的五表哥带着媳妇回来了,路峰走不开,就让他过来帮忙拿拿行李什么的。
他还特地骑了个三轮车过来,结果半路被这两个小孩拦住了。
他很好奇:“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刚来的?”
“对啊,我爸是葛长征,级别是副旅长,被我们舅爷爷安排过来守岛了,我们要去找他,你能送我们一程吗?”葛强瞧着这个周聪像个好使唤的,便干脆亮出了自家老子的身份。
周聪一听,乖乖,副旅长?
那不是把他三弟压下去了?
完了,完了完了,三弟肯定是犯错误了,不然上头也不能安排个更高级别的军官过来压着三弟啊。
周聪很是不安,为了不给周中擎惹麻烦,他自然不能得罪这位葛副旅长的孩子,便问了问码头那边有没有从云南来的一对叔叔阿姨,他先去打个招呼,再来带他们去找爸爸。
葛强摇摇头:“没看见,码头那里只有我们后妈,还有个小白脸。你到底能不能带路?没听见我堂弟在哭吗?小奶娃娃,饿了,我得找大人给他喂吃的。”
“带带带,那走吧,你们把东西放我车上。”周聪这三轮车可算派上用场了,连行李带孩子,一次拉走。
不过这下可苦了他了。
岛上的路本就难走,从岛西码头这边去岛东军营,至今还是泥巴路,石子儿说是要下个月才运得过来,所以他这一路过来,简直受罪到了极点。
不是车轱辘陷到坭坑里了,就是自己下来推车的时候一脚踩深了,把鞋留在了泥泞里。
好不容易把这几个孩子送到了岛东,老远就看到一个军官拉着个臭脸,气呼呼地往这边走来。
吓得周聪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刚准备弃车开溜,就看到车上的葛强喊了一声:“爸!”
喊完葛长征,葛强就指着周聪说道:“这个叔叔人还行啊,要不以后就把他留在我们身边当个专门的车夫吧?“
葛长征见到孩子,可算是松了口气,可那个笨女人呢?
记者都等着了,要拍照片呢,结果她倒好,到现在都没见过来,肯定有情况。
他没接葛强的话,这是搞特权,他不能接。
便对周聪点点头,把车上的葛丽抱下来:“丽丽,你小妈呢?”
“我都说了,不要逼我叫她妈妈,我不认的!”葛丽脾气大得很呢,落地后把堂弟往自家爸爸怀里一塞,冷哼道,“那个女人见到一个帅气的叔叔,走不动道儿了,还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虐待她了呢。”
“帅气的叔叔?谁?”葛长征有点生气,这个女人就不能安分一点?
刚来岛上就给他惹事!
不过他的骄纵方针可不能改,于是他表面上维护道:“小孩子别乱说话,你们小妈到底是成年人,成年人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再正常不过了,以后可不准胡说八道!好了,你们跟着这个叔叔去玩吧,我去找你们小妈。”
葛长征说着,让身后跟来的勤务兵把孩子带去了军部大院那边。
至于面前这个送孩子回来的陌生男人,葛长征淡淡地扫了一眼,觉得这人不像个有身份的,也就没放在心上,连名字都没问,就这么走开了。
周聪气得不行,可一想到他是个副旅长,又不敢发作,只好推着三轮车调头,准备落后几步再走。
正生气呢,就听身后响起了诸葛鸣的声音,他准备去叮嘱他家的几个小子,别跟葛长征的孩子吵嘴打架,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了老熟人。
他喊了一声:“呦,大聪!”
“嘿,鸣子!”周聪可算是找到人诉苦了,便赶紧丢下三轮车,跑过去控诉了一下那个葛长征的傲慢无礼。
诸葛鸣听罢,乐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回头他要是知道你是咱们旅长的堂哥,有他后悔的时候。”
“旅长的堂哥?什么旅长的堂哥?难不成我还有个旅长弟弟?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呢?”周聪听傻了,他的聪明劲儿都用在蹭吃蹭喝上头了。
诸葛鸣哈哈笑着:“还能是谁?自己琢磨去吧。以后再见着那姓葛的,你得挺直了腰杆子,别怕。再说了,副旅长怎么了?你辛苦给他把孩子送过来,他连声谢谢都没有,这种人,还不配咱们的好脸色呢。”
“鸣子,还是你够意思,兄弟有你这句话心里就舒坦多了。行,你去忙吧,我赶紧去码头看看,也不知道那个什么五湖来了没有。”周聪还有任务在身呢,这一趟过来骑了快两个小时,正事都要给耽误了。
他火急火燎往码头那边赶去,到了半路车轱辘又掉坑里去了。
下来推车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葛长征,骑着个军用摩托,来势汹汹的,旁边还坐着个眼睛哭红的小媳妇。
从他身边路过,也不减速,哗啦一下,溅了他一身的泥。
周聪气得差点撅过去,他越想越是憋屈,越想越要好好报复一下。
可他家老三只是个团长,要是个旅长就好了。
他就能挺直腰杆子,好好跟这个葛副旅长讲讲道理了。
哎?
慢着,刚刚诸葛鸣说什么来着?他说的旅长该不会就是老三吧?
周聪直到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老三要升官了?
哎呀!那可是大喜事啊!
不过他还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不敢胡乱炫耀。
他到了码头,还是没见着人,紧赶慢赶地去了路峰那里,把自己一路的遭遇说了说。
路峰嫌弃地看着他:“你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我名字怎么了?”周聪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小医生什么意思,总感觉自己像是被嫌弃了一样。
路峰刚给一个伤员换完药,头也不抬地包扎着伤口,道:“你应该叫周笨,笨蛋的笨。你家老三立了大功,上头怎么可能不给他升官反倒是弄个副旅长来压他一级?明摆着是要给他升官了,这你都想不明白,你还好意思叫周聪?”
“我……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周聪理直气壮。
路峰把换下来的纱布和绷带一股脑儿塞他怀里:“你这叫蠢得不可理喻,周中擎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有你这么个哥。”
周聪哀怨地看着路峰,几次张了张嘴巴,竟然无从反驳,只好气鼓鼓地抱着脏纱布出去了。
处理完这边的伤员,路峰可算是腾出空来了,他把周聪留在这里看着点:“那几个输液的等会你给拔一下针头,我去看看我五表哥,你没接到可能是错过了。”
“对了。”路峰洗了把手,转身出去的时候问道,“你去岛东有没有听说我姐受到什么嘉奖?”
“不知道啊,诸葛鸣没跟我说。”周聪还是努力发挥了一下聪明劲儿,“嘉奖啥啊,我家老三真要是成了旅长,她就是旅长夫人,可不比什么嘉奖都管用吗?”
路峰白了他一眼:“夏虫不可语冰,我姐可不是靠男人才有今天的,你给我闭嘴吧!”
第77章 双双晋升(3)(二更)
安六合从军部大院儿出来, 并不知道等待他们夫妻的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她问了问半个月前小鬼子偷袭的事,得知我军并无阵亡,很是宽慰。
这么一来, 派上将过来肯定是要给周中擎升官了。
不过具体会升到什么程度, 她却没底。
毕竟有个葛长征在呢,她特地叮嘱了周中擎一声:“要是上头安排葛长征做正的, 你做副的, 这可怎么办?你要是受气了,能忍得住吗?要不这样,受气了你回来找我ᴶˢᴳᴮᴮ, 我使点绊子,给他弄个头疼脑热什么的, 让他也不痛快。”
“老婆, 你居然会为了我得罪高级军官?你不怕被查出来吗?”周中擎有些意外, 他媳妇这么在乎他的吗?
连这种事都为他设想好了。
他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 没忍住, 走在路上都要亲一口。
安六合笑着推开他:“别闹,后面有人呢。”
“没闹, 老婆,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小心哪天我把天也捅个窟窿来找你补,到时候再后悔就晚咯。”周中擎嬉皮笑脸的,心里美得直冒泡。
他是不会主动招惹葛长征的,可要是真到了葛长征不做人事的时候, 他也不介意听他老婆的, 给葛长征找点麻烦。
再说了, 他手底下这些兄弟可都是刺儿头,怎么在不违规的情况下气一气顶头上司,还是有很多法子的。
只要他睁只眼闭只眼,谁也挑不到错处,回头能把葛长征气出内伤来。
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让安六合很是松了口气:“我男人我不惯着谁惯着?你尽管捅窟窿去,我给你补上就是。”
“这话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周中擎捏了捏她的脸蛋,跟对面走来的葛长征行了个敷衍的军礼,算是打了招呼。
葛长征把摩托停下,也敷衍着回了个礼,这两人好像在比赛,看谁看敷衍的技术更高明一点。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生气,挤出一脸的假笑,拉着华念君的胳膊,硬是把人搂在了怀里,也要摆出一副恩爱的样子来。
还特地跟安六合打了声招呼:“半个多月没见,安同志气色不错啊。”
安六合睁着眼睛说瞎话:“葛旅长气色也不错,夫人看着也面色红润,这岛上的夫妻们要是都像你们二位这样恩爱,那可真是神仙都不换了。”
周中擎听得直乐,别过身去,憋笑憋得辛苦。
他媳妇学坏了,也会阴阳怪气了。
这样好,这高帽子一扣,葛长征怎么也发作不得了。
果然,葛长征就喜欢听恭维的话,管他真心还是假意,面子上好看最重要。
他笑着摸了摸华念君的脸蛋儿,撒了个谎:“当然是非常恩爱的,这不,我只顾着跟首长们说话,把她给落在船上了,不过一小会没见着我,就哭哭啼啼想成这样了。没办法,谁叫我娶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呢。”
那宠溺的口吻,那怜爱的眼神,跟真的似的。
可再真,也真不过两人躲在背后互相掐架的手啊。
你拧我一下,我掐你一手,真以为别人注意不到呢。
安六合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只当没看见,道:“那我就祝二位新婚大吉,早生贵子吧。”
“哈哈,谢了。”葛长征厚着脸皮,挽着华念君先进去了。
至于华念君怎么想,不重要,他娶她本来就只是为了带出去好看,仅此而已。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他会被塞到这里来给人当二把手呢,想到这事他就来气。
这下好了,老婆再好看也没用,周中擎在他上头压着呢。
回头别人得说:看,周中擎瞧不上的女人,被他当个宝贝一样,结果人家周中擎升了,他一动不动,寒不寒碜啊。
寒碜,真的寒碜。
葛长征这一路上都被寒碜到想骂娘了。
可他到底是拗不过他舅舅,一纸调令,只得收拾收拾,带着老婆孩子来了。
好在现在还没有宣布周中擎升职和升军衔的事,他能走在周中擎前头的场合不多了,可不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再嘚瑟一下?
所以他都没等周中擎和安六合。
到了接待大厅里面,他还非常贴心地给华念君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装得跟真的似的。
华念君知道有上将在,就算有一肚子的意见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安六合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上次那个军官,这次不再是穿着普通的士兵制服,而是正经的将军礼服。
上下统一都是藏青色,区别于常服的上白下藏青,肩章上的三颗星星格外的引人注目。
难怪周中擎刚刚都到半路了,又调头回去换了身礼服过来,感情这是要有大场面大动作了?
她有点意外,如果只是把一个团长提拔到副旅长,也不过就是让周中擎的海军上校锦上添花,属于中规中矩递进式升迁,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
难不成……
难不成是她和周中擎保守了?
难不成,葛长征不是来给给周中擎当领导的,而是来给他当……
想到这里,安六合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位军官,全都是正儿八经地穿上了礼服,尤其是邵政委,前几次来穿的都是常服或者便服,这次倒好,那领子熨得,她都怕戳到他脖子。
这一瞬间闪过的念头,让她在跟叶添荣握手的时候,很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是啊,虽然这军衔是直接给到周中擎身上的,可她作为他的妻子,也是会感到很光荣很开心的啊。
她在叶添荣热情的招呼下落了座,没想到,叶添荣话里话外都在说她的功劳,说她的不容易,至于周中擎,那还是她提了两嘴,叶添荣才附和道:“小周也是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安六合有点晕乎,她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要给周中擎升官吗,怎么都在说她的好处。
她正纳闷呢,邵政委去外面看了眼,在门口喊道:“小吕啊,不是让你去叫老苏吗?怎么还没来?”
“来了来了,在后头了,他处理个紧急情况,马上就到。”吕国豪被使唤得够呛,又要招待这几位上级领导,又要去跑腿,去岛西把行政方面的几个大人物叫过来。
可把他忙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发现有个记者扛着摄像头对着他一个劲地拍。
吕国豪不高兴了:“拍我干啥?别拍了!”
“小吕啊,别管他,他带着任务来的,要拍一期军旅杂志,这期的主题是军伍与家庭,你是已婚人士,拍你就对了。来来来,快,帮着把这片布置一下,最好搭个大舞台,今天要是赶不上,最迟明天上午要弄完,明天中午之前,无论如何要让我把这个表彰大会开起来,知道吧?”邵政委头疼着呢,毕竟海岛上什么都没建好,他也没得挑。
也就这接待大厅外面有一处空地,很平坦也很开阔,还具备天然的高地优势,比旁边的地块高了三米左右。
可以收拾收拾,当个会场。
正好这下面是一大片开阔的校场,到时候就算人都来了也能看到舞台上的情况。
于是他就这么拍板定下了这块地方。
吕国豪抹了把汗,又忙活去了。
诸葛鸣倒是清闲一点,谁叫他是个副的呢。
他跟在邵政委后头,笑道:“邵政委,这事你没少下功夫吧。要我说,叫周中擎这小子回头认你做个干爹,也不枉你整天为他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连旅长都给他抢过来了。”
“我这也是藏了私心的,毕竟这海岛就在家门口,总不能把好处都给老苏他们吧?”邵政委倒是个实在人,一点不藏着掖着。
越是这样,诸葛鸣越是觉得难得。
他就喜欢这种敞亮人,道:“那不管怎么说,好处也是落在周中擎身上了,他就算叫你一声老子也不为过。”
诸葛鸣这是在替周中擎拉拢关系呢,邵政委当然看得出来。
他也不跟诸葛鸣打哑谜,道:“那不行,我自己的儿子女儿该不乐意了,他要是真的有心,将来等我退休了,三不五时地接我来岛上逛逛就好。”
“那还用说?他昨天还跟我说呢,可惜他媳妇最近昏迷着,不然的话,指定又捣鼓出什么好东西来了,到时候肯定给你留一份最好的,让别轲给你送过去呢。”诸葛鸣笑嘻嘻的,跟着邵政委往回走。
邵政委驻足,看看大厅那边的安六合,再看看她旁边眉眼温柔的男人,跟诸葛鸣打起了小报告:“你是不知道,上次去我那里述职,好家伙,一听台风来了,直接撇开我就跑了,说什么都要回岛上保护老婆孩子,那家伙,十头牛都拉不住啊。你说他都这样了,还能记得我?那我还挺有面子的嘛。”
“哈哈哈,当然记得你啊,就算老婆孩子占据了大头,咱们这些兄弟领导还是勉强可以在角落挤一挤的。”诸葛鸣猜也猜得到周中擎是怎么回来的。
更何况,后来还是他带人把老乡的渔船打捞上来的,捞上来也废了,周中擎为此赔了一大笔钱呢。
也不知道安六合知道了会不会跟这小子急眼。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喜事为主。
诸葛鸣笑哈哈的,跟邵政委一起进了大厅。
这边叶添荣还在羡慕别人家的女儿,道:“小安啊,你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同志,我闺女要是有你一半的能耐,我也就放心了。”
“首长过奖了,我也只是尽ᴶˢᴳᴮᴮ我所能而已,同为华夏儿女,各人尽各人的能力就好,不分高低贵贱。”安六合谦虚地笑笑。
这么一说,叶添荣就更是恨不得把自家的女儿跟这个换一换。
多好啊,多省心啊,多有格局啊。
他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你是没看到我家那个,整天就知道闷在家里,捧着个红楼梦往床上一靠,眼泪鼻涕一大把地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什么花花来,你说说,她为咱们华夏做什么贡献了?”
“喜欢研究红楼梦?那挺好的呀,人各有志嘛,要是真的研究出什么心得来,可以去文学院做讲师呀。”安六合差点以为叶添荣家里的也是个刁蛮千金。
结果并不是。
只是痴爱研读红楼梦而已,这算不得什么值得担心的吧?
可叶添荣不这么想,他总有个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思来想去,他趁机问道:“讲师?我来的时候倒是听说,你要给岛上的妇女同志开扫盲班?你缺讲师吧?”
安六合闻弦音而知雅意,应道:“缺啊,当然缺了,首长您要给我介绍讲师吗?那我可要替岛上的妇女同志们谢谢您了!”
“好好好,缺就好,缺就好。”叶添荣松了口气,等他回去,就把女儿安排过来,免得小妮子陷进书里想不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心头压着的大石头有了松动的痕迹,叶添荣笑着说道:“言归正传,你这样的女同志真是年青一代的楷模啊,所以呢,这次上头直接发话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海岛的行政二把手了,地位仅在苏继善一人之下。同时,岛东的军事禁地对你不设限制,你来去自如,不必经过层层哨卡。”
原来是这样,可是安六合很忙。
她好奇道:“组织上这么抬举我,就不怕我胜任不了吗?说句难为情的话,我要是沉迷育种,可能都顾不上去办公呢,到时候出了岔子我可担待不起。”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组织上自有安排。给你的是权利和便利,而不是压力和阻力,你只要明白,你有需要调度的人和事,有需要征用的设施和田地,在一定范围内可以完全自己裁定。至于苏继善那边,只有伤筋动骨的大事你才有必要去商量一下。”叶添荣把话说得很直白,相当于说,安六合算是岛西的半个当家人了。
而所谓的伤筋动骨的大事,大概就是指一些关键岗位的任免和调动,或者一些关键设施的安排和布置。
再说得直白一点,平时处理政务的是苏继善,到了需要征用东西的时候,安六合可以直接拿走,不用再去申请了。
安六合可以想象得到苏继善会有多么的崩溃。
不过这是好事,这么一来她做事自由多了,也方便多了。
就比如文化馆那边征用的十几间房,以后就不用再找苏继善说好话了。
不过,她还是要把苏继善的面子照顾一下的,于是她想了想,道:“那我在不着急的情况下还是跟他打个招呼吧,要是实在着急,那就征用之后给他补个文件,起码知会一声。”
叶添荣想想也行,道:“你倒是个周到的人,那等会开会,我就这么跟老苏说。”
姗姗来迟的苏继善,一来就听到自己被安六合单方面架空了,差点一口老血。
这等于是说,他虽然依旧是海岛的行政一把手,可他要时刻提防自己备下的东西被安六合挪用。
举个例子,比如文化馆西区,要是建完了安六合觉得不错,可以拿来当仓库,他也不好放半个屁。
这让他多少有点憋屈,不过幸好,只是一个安六合而已,别人在他面前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而且组织上也给了他补偿,他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被安排到某个港口的船舶厂看大门去了。
虽然是个混日子的,可也给了编制,吃上了商品粮,怎么着也不至于做个半吊子了。
想到这里,苏继善对这次的安排是又爱又恨,爱,解决了他小儿子的问题,恨,让他身边随时埋着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指不定今天抢他的这个,明天抢他的那个。
可他能怎么办呢?
只能叹口气,认命了:“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
不服从也没办法啊,他要是不想坐这个位置,有的是人想坐。
他才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拱手送人。
他唉声叹气的,先告辞了,明天开会再正式宣布这个事儿。
到了大厅门口,他看着送他出来的周中擎,好奇道:“你小子倒是挺荣辱不惊的嘛,你有没有问问这次这么兴师动众的,到底要提拔你做个什么?”
“做什么都行,我能留在岛上守着老婆孩子就行。”周中擎知道苏继善什么意思。
那话外之音:你老婆都这么能耐了,你可别被比下去了。
周中擎不在乎,比下去就比下去,夫妻俩是过日子的,又不是打比赛的。
有这种想法累不累啊。
苏继善却觉得他在养虎为患,真到了安六合权利大过天的时候,指不定移情别恋,找个更年轻更帅气的呢。
不过这话他也不好说,说出来给人家泼冷水,没必要。
再说,这两口子新婚,正热乎着,也没有任何一方有移情别恋的迹象。
不过他还是不看好,这夫妻双方,女方太强势了,长不了的。
毕竟男人就是男人,怎么可能容忍女人爬到自己头上?
他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周中擎却神色如常,回到大厅,接受记者的采访。
至于上头到底给了他什么安排,他们不说,他也不问。
他坐在镜头前,身姿笔挺,不苟言笑。
记者好心提醒:“周旅长,稍微放松一点,这是内刊,亲切一点比较好。”
“什么旅长?别瞎喊。”周中擎笑不出来,他只有对着他老婆的时候笑得开怀。
这会儿对着这个面生的记者,不撂挑子走人就不错了。
记者还以为他故意谦虚呢,毕竟表彰大会还没开,便改了口:“好好好,周团长,你稍微笑一笑,想想你爱人,想想你们美好的未来。”
唔,那确实值得笑一笑。
周中擎侧身看了眼正跟叶添荣说话的安六合,嘴角自发地上扬,勾起一抹眷恋的弧度。
记者赶紧跟着转过去抓拍:“哎呀,这个好,真好看。”
记者又去安六合那边:“叶上将,打扰一下,可以让我先把他们两口子的合照拍一拍吗?这期的刊面人物,主编让我用周团长和安同志的。”
“什么团长?叫旅长,正经的海军大校,怎么到你嘴里就降级了?”叶添荣白了记者一眼。
记者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边让喊旅长,那边又不让喊,这要他怎么办?
正纳闷呢,就听叶添荣喊道:“小周啊,你来——”
周中擎走过来,稍息,立正:“是,首长。”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谁家给团长升到副旅长还要派个上将过来?”叶添荣怀疑这小子故意的。
周中擎真不是故意的,毕竟之前叶添荣就来岛上暗中坐镇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越级晋升,所以不是他低调,也不是他谦虚,而是他没有仗着军功翘尾巴而已。
叶添荣冷哼一声,跟安六合告状:“瞧瞧你家周旅长,是不是故意气我,还拿团长自居呢,他这是在埋怨我,来了半天都没跟他说几句话。”
“哈哈,我家中擎这是不敢居功自傲,首长错怪他了。守岛是他的分内之事,他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那我第一个跟他急。”安六合赶紧护短,拉着周中擎一起坐下,“还不快谢谢叶上将和邵政委的提拔之恩?”
一旁的邵政委没想到这都被安六合看出来了,说感谢的话还不忘捎上他。
不枉他费劲费力,忙活了这么久。
他笑着点点头,叶添荣也乐了:“说起来,还是你们邵政委提的意见,让我来了故意冷着小周,看看小周急不急。结果小周是半点不急,倒是你们邵政委自己急得忙进忙出,又是叫人搭舞台,又是找人去盯着巡岛的排班,操碎了心。老邵才是你们真正的伯乐啊,我不过是临时受命,过来给你们造造势而已。”
叶添荣并不想抢走邵政委的功劳,人家光是给这个首长打申请,给那个首长说好话,就忙了小半个月。
是真正奔赴在提拔周中擎的第一线的。
毕竟这是一个按照资历和年龄定军衔的年代,照着周中擎的年龄来说,上校已经是极限了。
可他愣是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给周中擎争取到了海军大校的军衔。
这么一来,别说是葛长征,就是周中擎原先在东省的顶头上司,都被他压了一级军衔了。
没错,他原来的旅长至今还是个上校呢。
葛长征是个副旅长,自然也是上校。
而现在,周中擎直接爬到了他们头上,以三十不到的年纪,谁见了不要夸一ᴶˢᴳᴮᴮ句年轻有为,谁见了不得发出羡慕的感慨:这是真的平步青云了呀!
所以,邵政委是周中擎的伯乐,也是安六合的贵人,这座岛,但凡邵政委少惦记了一个环节,都不会有今天的这番局面。
安六合和周中擎两口子自然明白,感激的话说再多也是苍白的,两人一人握住邵政委的一只手,感动不已。
邵政委被这小两口正经道谢的样子给弄得很别扭,故意臭着个脸,骂道:“谁稀罕你们的谢谢,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等明天正式给你们开表彰大会再谢不迟。”
安六合笑着转身,应记者的要求,跟周中擎在大厅里拍了张合照。
邵政委看着他们夫妻俩互相依偎的样子,忍不住眼眶一热,老了老了还矫情了起来:“这小子,终于不是单枪匹马了,我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寂寞啊。”
“是吧,以前有什么事喜欢找你,现在不找你了,第一时间找媳妇,你可不就寂寞了。”叶添荣是知道邵政委跟周中擎的关系的。
说是亦师亦友,那都谦虚了,说是半个父子,那更恰当一点。
周中擎这一路走来,真少不了邵政委的鞭策和提拔,尤其是刚入伍那会,这小子就是个混不吝的主,没少顶撞老邵,可老邵到底是没有放任他胡闹,及时把他掰上了正道。
这么多年,也不算白白辛苦一场了。
邵政委抹了抹泪,道:“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机会亲自喝他们的喜酒了。罗布泊那边催得急,等我押送完盐角草回来,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那怕啥的,走之前让这小两口先敬你一杯。”叶添荣直接拍板了,这杯酒,老邵得喝,以小周高堂的身份。
第78章 害人终害己
安六合跟周中擎合完照出去说事。
安六合劝他:“你还是留下来吧, 上将都来了,你撇下这里不管说不过去。五哥五嫂既然来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走了, 晚点再去见也是一样的。”
“那你代我跟他们陪个罪, 就说我得空就来。”周中擎也不能不分轻重。
要是只让他做个副旅长,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先去处理一下私事, 可现在不行了,他是正的,军衔还给提拔成大校了, 也就是说,他不能把接待高级将领的责任推卸给吕国豪了。
还得赶紧开会, 确认一下所谓的扩编到底扩成什么样, 后续的官兵们什么时候登岛, 他要安排多少人的住宿和伙食, 经费拨下来没有……
这些问题很多很多, 一点都错漏不得。
所以, 安家那边他只能缺席了。
安六合正是因为理解他现在的处境,所以才会主动要求他留下来。
她握住他的两只手臂, 认真地看着他:“嗯,好好干, 不要辜负邵政委的一片苦心。”
“你等等,我找个人送你过去。”周中擎怕她走路回岛西太辛苦了,准备让诸葛鸣送她一程。
安六合拒绝道:“不用,我从山上翻过去, 近, 你不用管我, 快去忙你的。”
反正进了山里她想跳就跳想飞就飞也没人看见。
周中擎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着搓了搓她的手,舍不得松开,却又不得不松开:“小心点,这时候山上毒蛇挺多的。”
“嗯,走了!”安六合撒手,洒脱地转身。
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官阶越高,责任越大,他是团长的时候,只需要对这三千来号人负责就行了,现在做了旅长,升了大校,军营的人数起码要翻一倍。
那得多忙多操劳啊,她自然想帮他省点事。
所以,从今往后,他能不能亲自接送她就随缘吧,不过要是他真有空她也不会拒绝。
总之,各忙各的,晚上不管是回她这边住还是去他那边住,都行。
一天能见上一面就挺好,她并不是个菟丝花性子的女人。
更何况,她自己也很忙呢,孩子也不能全指望娘家人帮忙,每天还是要抽出时间来陪陪孩子的。
妇女互助联合会要办起来,微山湖那边的经济作物得赶快捣鼓出来,还有适应海岛蓄水池盐碱度变化的植物,等等等等。
哎呀,一天忙到晚,估计也留不下多少时间给她的周大校了嘛,哈哈。
这么想着,安六合脚步轻快地上了山,四下无人,干脆身轻如燕地飞了一段儿。
可别说,上次搅风搅雨地乱飞一气,是真的舒爽,她也知道台风后来去了小鬼子的地盘上,可她一点都不内疚。
核弹落下的地方,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没错,她对小鬼子就是这么一个绝对敌视的态度,在这件事上,她永远不会大度,也永远不会原谅。
她在山的这头轻轻落下,接下来的路程用双腿走了回去。
一大家子果然都在四哥那边,闹哄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呢。
安六合默默地站在院子外头,一眼就看到她那个瘦弱的五哥,架着副眼镜,斯斯文文地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好像跟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他是有点生气的,脸上泛着一层激动的红晕,毕竟,电报里病危的亲妈,这会儿正活蹦乱跳地抱着蕾蕾哈哈大笑呢,看这精神气再活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至于他身边那个鼓足了勇气才硬着头皮跟他来到岛上的溪云,这会儿正强作镇定,尽量维持着体面的笑容。
她的个头很高,窈窕婀娜,穿着苗疆女儿的传统服饰,五彩斑斓的特别好看。
但她跟安五湖一样,像是游离在众人之外,融不进去,也不是很想融入,所以她仅仅是在笑,时不时尝试着松开安五湖的手,可安五湖就是死死地攥着,不肯撒手。
这夫妻俩,该怎么说呢?
安六合不知道,但她就一个感受:五哥是深爱着五嫂的,只要五哥不撒手,他们这些亲人也会对五嫂维护到底。
她不知道自己的笑里带着喜悦的泪水,她走过来,静静地抱了抱五哥,又转身抱了抱这位只在信里认识的五嫂。
抬头的时候,被五嫂美得都快窒息了。
安六合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女子,身段儿也好看,高挑,匀称,不像她,矮了点,很容易就被人群淹没了。
她攥着溪云的手,试图用普通话跟她交流:“嫂,要不去我那里看看吧?”
四哥这边人太多了,说话不方便。
溪云跟安五湖处了这么多年,也能学着说些日常的普通话了,便应道:“好,五湖,一起吧。”
她求之不得,这边人太多了,这个哥哥那个妹妹的,又是公婆又有小叔子,还有一堆小孩围着她婶婶舅妈的叫,她招架不过来了。
安五湖没意见,本来他就只跟六妹关系好些,所以他在等她过来的这段时间里,很是煎熬。
现在人来了,他可算是松了口气:“爸,妈,哥,嫂,我们去六妹那边转转,晚点再过来。”
安宇宙没说话,他跟安两岸这半个月都不在岛上,而是回老家照看地里的农活了,今天过来,也是巧合,正好这一轮的稗草拔完了,过来看看安六合醒了没有。
没想到这就撞上老五带着媳妇回来了。
倒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了。
他对老五媳妇其实是很满意的,小姑娘长得斯文秀气,白白净净的,跟他家老五站一起,明显是老五高攀了,可他有一点不满意,那就是结婚这么多年了,还把自家骨肉当外人,有事藏着掖着,太见外了。
不过这话他也不好说,儿媳妇的伤心事,他这个做公公的不好置喙也不好开解,还是得交给家里的女同志。
于是他摆摆手背过身去,态度明确,他不管了。
他不管自然是宁华夏管,宁华夏乐得他们去小六那边散散心,只叮嘱安六合道:“你那边院子也被淹了,八荒和九州给你收拾过了,你再去看看有没有没弄好的地方,回头等蕾蕾睡着了,妈再过去帮你拾掇拾掇。要是小周今晚不过来,就让你五哥五嫂先住你那边吧。”
“行啊妈,中擎今天不过来,他那边要接待几个首长,走不开。”安六合没说周中擎要升官的事儿,毕竟现在只是口头上的,真到了授衔之后才是真的板上钉钉了。
可她不说,宁华夏也能看出点端倪来。
她抱着蕾蕾跟到院子外头,把安六合单独叫过来问了问:“上头是不是要给小周升旅长了?”
“妈你怎么知道的?”安六合乐了,她老妈就是厉害,一猜一个准啊。
宁华夏撇撇嘴:“你妈又不是老糊涂了,有啥看不出来的。你做得对,先别嚷嚷,等授衔了再说。在这之前千万低调,万一有人红眼病,给他泼点脏水什么的,到时候急死人呢。”
“妈,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安六合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说到红眼病的话,不至于吧,你是说张临渊吗?他肯定不敢了呀,他上次抢功失败,应该认清自己和中擎ᴶˢᴳᴮᴮ的差距了。”
“不是他。”宁华夏还是把路峰的事说了说,“这事是八荒听来的,九州琢磨着,路峰心思藏得深,搞不好要对小周不利,你得提防着点。本来早就想告诉你了,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愣是没顾上。不过倒是奇怪,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路峰那边是一点小动作也没有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八荒和九州在疑神疑鬼了。”
“妈,既然这样,我抽空找路峰聊聊吧,这么多年的表姐弟,我也不想为了这点事就闹得满城风雨的,我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他要是听我的,那我就留在他在岛上,他要是不听,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有办法送他离开这里。”安六合脸上的笑消失了,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她真不想走到水火不容的那一步。
这些年,她是真的把路峰当弟弟一样疼爱着的,可他为什么不明白呢?
她得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她歉疚地抱了抱睡着的蕾蕾,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随即又交还给了宁华夏:“妈,再辛苦你两天,等我处理完这些乱糟糟的事,蕾蕾我自己带着吧,你也一把年纪了,我不能仗着你疼我就总使唤你。”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我自家的乖乖肉,我带一带怎么了?妈身体硬朗着呢,不要你瞎操心!你快去好好开解一下你五哥五嫂,对了,小杰午睡之前还问呢,英招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你说我怎么给孩子说才好?英招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宁华夏并不知道英招是个神兽。
知道这件事的,目前除了安六合自己,也就周中擎和路峰两个人。
她想了想,自己妈妈没什么好瞒的,便干脆实话实说了,小声道:“英招变成奶娃娃了,妈你帮我安抚一下小杰吧,等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英招变回来,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跟小杰实话实说了。”
宁华夏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我在八荒搜罗来的那些神话传说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他不会就是那个神兽吧?哎呀,那可不能告诉别人啊,到底是麒麟一族的,是瑞兽,到时候不管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来求他赐福,可别把孩子累坏了。”
“妈,你怎么这么聪明呢!我就知道,我这么聪明肯定是遗传了您老人家的优秀血统!”安六合连带着自己也给夸了一顿。
把宁华夏逗得咯咯直笑,母女俩交头接耳地又说了好一会悄悄话,这才分开了。
回到院子里,宁华夏又是个不苟言笑的尊长了,而安六合,则领着远处一脸茫然的五哥五嫂,往她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走过去不是很远,二十来分钟,沿途遇到不少人。
大家都客客气气地对安六合打招呼问好,有些关系近一点的,会问问她身边的是谁。
她会热情地介绍道:“我五哥,安五湖,我五嫂,溪云。”
每到这时,好奇的路人就会停下来打量一下这对小夫妻,总觉得这小媳妇长得过于美貌了,似乎是那个小伙子高攀了。
可一想到这小伙子是安六合的五哥,又觉得自己是狗眼看人低了,恐怕人家也是有什么绝技在身的,便还是露出了敬重的目光,微笑着目送他们远去。
等走远了,就有人嘀咕起来了——
“哎,听说了没有?周团长要被新来的那个葛副旅长压一级了,姓葛的升旅长,周团长做副手。”
“不能吧,这周团长立下了这么多功劳,怎么还找个人来压他一头啊?”
“虽说是压了一头,可到底是升了啊,再往上可不就是正的旅长了嘛,总不能让他一步登天,直接就弄个旅长来当吧?”
“也对,这周团长才三十不到,有这个级别挺不错了。”
“不错什么啊,要我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当团长的时候还是个说一不二的老大,怎么当了副旅长之后就成了老二了呢?这多憋屈啊。”
“也对,安同志也不帮他争取争取?”
“那你就不懂了,安同志再能耐,那也不是部队的人,她上哪争取去?”
“也是,部队归部队,咱老百姓归老百姓。哎对了,听说了吗?那个陶家的小娟儿,特别能干,照这个速度,下个月就能分到一个小院儿了。”
“那可真是让人羡慕死了,我要是有这样的闺女,我也可以整天游手好闲,到处吃吃喝喝看风景了。”
“哎,咱可不敢说,听说这小娟还是周团长那个死鬼老婆的妹妹,你说她来这岛上图什么?该不会是要挖墙脚吧?”
“不能,安同志的墙脚她也敢挖?吃不了兜着走吧!”
“那就看周团长想不想做陈世美咯,要是我,有漂亮小妮子投怀送抱,我才不会傻不愣登地拒绝呢。”
“所以你不是人家周团长,你也当不了团长,别做梦了,赶紧拔你的稗草去吧!”
一群人闹哄哄地走开了。
不一会迎面撞上刚从卫生站出来的张银凤,众人便围了上去,借着嘘寒问暖的机会打听打听小道消息。
张银凤能知道什么?
她压根不知道周中擎要升官的事,她只知道,她哥哥现在有事没事就往路峰这边跑,跟中邪了似的。
今天她特地跟过来,才知道他哥是来学着认药材了。
她不懂这是要做什么,问了好几次她哥都不肯回答她,气得她掀翻了好几个笸箩的药材,气鼓鼓地跑了出来。
这一出来,就遇到这么一群八卦的人,烦死了。
她不耐烦地骂道:“周中擎升不升的关我什么事啊?你们这么好奇,去问安六合啊,那是她男人,她最清楚不过了!要我看,肯定是没升,真要是升了,不得立马大肆张扬开来吗?可你们到现在听到安家的人出来说什么了吗?”
“没有。”好奇的群众们一致摇头。
张银凤心满意足:“这就对了,肯定是没升,所以不值得说,说不定还要降呢,你们想啊,他可是弄翻了老乡的渔船才赶回来的,那可是最新款的柴油机的渔船,死贵死贵的,要是他凑不够赔偿的钱,那老乡就一定不会放过他,有这么一桩糟心事儿闹着,他怎么升啊,升个屁啊!”
群众们似乎被说服了,纷纷点头,也对,只要那个老乡到部队一闹,周中擎指定要背处分。
于是他们问道——
“所以那船到底值多少钱啊,你知道吗?”
“周团长这么多年也就养着英招一个儿子,也花不了多少钱吧,他那么老些津贴还不够赔的吗?”
张银凤问过他哥了,那船可贵了,用的是进口的柴油机,整艘船是人家公社集体凑钱买的,足足两千多块钱呢。
周中擎再怎么勤俭节约,不是还要养个儿子嘛,他能有多少钱攒着啊?
所以肯定是赔不起的。
于是张银凤毫不犹豫地说道:“贵着呢,那船怎么着不得两三千啊。他那点钱都用来讨老婆欢心了吧,还怎么赔给人家公社啊,不可能的。”
这话让追出来的周聪听见了,立马澄清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钱已经赔过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我胡说?那你说,那船到底值多少钱?”张银凤不待见周中擎,连带着周中擎的这位堂哥她也瞧不上。
周聪见她这么挑衅自己,也来劲了,不依不饶地回怼道:“也就一千来块钱,他那几个兄弟早就帮他凑齐了,人老乡也表示了谅解,还签了字留了收据,公社那边也都上报通过了,怎么到了你嘴里,好像我家老三坑蒙拐骗老乡的渔船似的,你这小姑娘可不能这样污蔑人啊!”
“切,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张银凤白了周聪一眼,周家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中擎打压她哥跟他哥抢老婆,周聪又来下她的面子,一个赛一个招人嫌。
她把手一伸,很是理直气壮:“既然有收据,拿来看看,不然就是你撒谎!”
周聪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女人,气得他冷哼一声就进院子去了,摔上大门之前,还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们听好了,我家老三可是要升旅长的,我倒要看看你们到时候是不是上赶着来拍我的马屁,哼!”
说完,留下嘭的一声门板撞击声,再也不去理会那些人,回到院子里,帮张临渊捡地上的草药去了。
收拾完,张临渊才问道:“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周聪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在打哈欠了,太阳可真毒啊,天气可真热啊,他可真困啊,天天起早贪黑来给路峰当牛做马,不然就要挨揍,挣点工分不容易啊。
张临渊见他忘性这么大,有些无奈,他也不想问了,干脆说了句没什么。
随后拿上他记录知识的工作簿,沉默地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一直ᴶˢᴳᴮᴮ在卫生站里面看书的路峰忽然喊住了他:“你不是要试试那味药的呢?怎么,不试了?你可想好了。”
“那也不差这一天,我回去再想想。”张临渊沉默了片刻,还是拖延了一下时间。
路峰没有勉强他,等他走了,才看着靠在院子阴凉处睡觉的周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周笨,周笨!”
周聪压根不知道是在喊他,依旧睡得呼呼的。
路峰瞅着反正已经是午休的时间了,里面也没别的人了,便索性不管周聪了,离开后锁上大门,再次往安四海这边走来。
“什么,六姐来过了?”路峰看着宁华夏,很有些意外,他居然没碰上她。
宁华夏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妈最近没给你介绍对象吧?要不我给你介绍两个?你随便看看,就当解个闷儿。”
“不用。”路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太生硬了,委婉道,“最近忙,抽不开空。我妈那边我也说过了,别给我介绍了,我没那个心思。”
宁华夏没说话,就那么背过身去,给蕾蕾洗尿布去了。
路峰再留着也是无趣,想想还是赶紧回去。
上次台风来得突然,安六合院子里的衣服还在他那边收着,周中擎来找他要过,他只把周中擎和孩子的还了,安六合的没给。
就想留着让自己找机会往安六合院子里跑。
结果他到了自己院子里一看,好家伙,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还把不属于他的那些衣服全给扔在了地上。
见他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指着他就骂:“好你个路峰,我说你怎么死活不肯看看那姑娘,原来你已经有相好的了?你说,她是谁?她这么没名没分地跟你厮混,难不成是个有夫之妇?所以见不得人?连你妈都不肯告诉?”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路峰冤枉死了,赶紧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明明愤怒到了极点,却又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他妈马上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人尽皆知。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这是下雨的时候我临时帮别人收的,你别整天瞎琢磨行不行?”
“下雨?你可别骗我,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哪里来的雨?”范敏已经开始哭了,她就喜欢用这一招眼泪攻势,身边的人但凡不如她的意,她立马嚎啕大哭。
当初就是这么把路峰的老子骗到手的,这些年,路峰也被她吃得死死的,半分不敢违逆她。
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一边哭一边在那捶胸顿足,好像死了亲人似的。
路峰黑着脸,转身去井台上打水,把被她弄脏的衣服重新洗洗干净。
范敏见状,更是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得了啊,你都给这女人洗上衣服了,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每日三餐供你读书,你可从来没给你妈我洗过衣服啊!你还想瞒我吗?你瞒得过我吗?你到底说不说,你要是不说,等我把这个狐狸精找出来,我跟她没完,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不检点的烂女人,我看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够了!”路峰忽然厉声打断了她的哭嚎。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火,他把手里泡过水的衬衫重重地摔进了搪瓷脸盆里,随后指着院门:“出去!我没有你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妈,我没有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妈!”
“你!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小贱蹄子赶你妈走?你!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啊,白瞎了啊,人还没娶进门,就要赶我走,真要是过了门,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要生下你这么个小畜生来作践我,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范敏匍匐在门框上,哭得那叫一个上气不接下气。
嗓音又大,嚎得又亮,不一会就惊动了后面的安六合。
她让五哥五嫂自己坐会,她去看看出什么事了,怎么听着跟出人命了呢。
等她跑过来一问,才知道范敏误会了。
她看着水井上的那件衬衫,承认是她的吧,范敏会误会,不承认是她的吧,范敏还是要误会。
就在她两难的时候,路峰直接把那衬衫从水里捞出来,拧干后自己穿上了:“行了,别号丧了,这是我的,我的!我有特殊的癖好,你满意了没有?来,你看看,我穿上是不是特别漂亮啊?啊?你满意了吧?你不是整天跟别人说羡慕别人家有女儿吗?好啊我现在就是你的女儿,你满意了吗?嗯?”
路峰说着,还故意掐了个兰花指。
直把范敏看傻眼了。
不得不说这衬衫他穿着真挺合身的,其实这是安六合去年怀蕾蕾的时候做的,比较宽松,没想到路峰穿着正好。
这么一来,好像路峰真的有特殊癖好一样。
范敏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她盯着路峰,伸出手去,想指着他骂他胡闹,可又不忍心了。
没有狐狸精就好,没有狐狸精就好啊,他还是她的宝贝儿子,还是她最大的骄傲。
范敏抹了把泪,一抽一抽地辩解道:“你这孩子,怎么好信那种话呢?那是妈故意那么说的,那些女人啊,没本事,生不出儿子来,整天就惦记着我的儿子,我就只能假装羡慕她们有女儿嘛。其实妈根本不羡慕,没有女儿才好呢,女儿有什么用,还不是长大了嫁人成了外人?所以妈有你就够了,你好好的,听妈的话,等妈给你找个温柔贤惠听话懂事的好媳妇,早点让妈抱上大胖孙子,就不枉妈辛苦一场了,啊。”
这番自我感动的话,听得安六合汗毛倒竖。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自己还是个女人,却心甘情愿来做打压女性的伥鬼。
她要离这个人远点,再远点。
反正这边没事,她就不耽搁了,回去后跟五哥五嫂说了声:“没事,范敏在发疯呢,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杀人了。”
“她啊,别理她。”安五湖在自家六妹这边比较放得开一点,他从小就看不惯范敏,知道这个女人可怕着呢,便叮嘱道,“她说什么你别跟她争,她会喋喋不休追着你一直说一直说,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为她的谬论鼓掌喝彩。这种人简直脑子有问题,路峰没被她逼疯已经算路峰的造化了。我要是路峰,我早不认这个妈了,神经病一个。”
“我也受不了她,在外面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实际上是个泼妇,一个不如意就号丧,连道理都不让人讲,什么臭毛病。”安六合一想到路峰就住在她前头,她就头疼。
妈耶,可别以后路峰娶了媳妇,范敏天天过来住着,那就烦死人了。
实在不行,就把范敏送走吧,跟张临渊的妈妈一样,送她一株寄居心草,当个傀儡好了。
不过寄居心草的控制强度取决于她这个施法者的状态,她昏睡的这些天,那些被控制的人想必都先后挣脱了。
她这次消耗过度,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于是她走过去把院门插上,回到屋里,跟五哥五嫂聊天。
有个事是迈不过去的,那就是溪云不能怀孕的事,因为溪云自己在乎,所以导致他们这些亲人没办法劝她不在乎。
安六合还是先把脉:“五嫂,手伸过来给我。”
溪云还是很好说话的,她坐在安六合身边,身高优势没有那么明显了,乖巧得像个孩子。
安六合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身体上没瞧出有什么毛病啊,五哥,嫂子这种情况,可能还是心情上的问题。”
为了确认她的观点,安六合领着溪云到西屋去,让她躺在了床上,摁压她的小腹,探了探子宫和卵巢等部位。
探查完直起身,安六合更是笃定了:“五哥,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大医院打个B超,不贵,钱不够我给你拿。我这边诊断下来,嫂子身体是没问题的。”
“那你说心情上的问题,那是什么意思?”安五湖不明白。
安六合没有回避溪云,直言道:“嫂子心里过不去那道坎,还在时常为那件事伤神吧,是这样吗,嫂?”
溪云有一瞬间的慌乱和错愕,可她面对安五湖关切的目光,还是咬咬牙,点点头,承认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我怎么也赶不走忘不掉,我怕五湖伤心难过,只能让自己振作起来,可是白天我能装一装,到了晚上还是会难过,会害怕。我甚至不敢自己走在路上,我怕哪个草丛里又有坏人扑出来伤害我。我经常想死,我真的好想死,可我一想到我要是死了,五湖也会陪着我死,我就不敢死,不能死。我的清白被毁了,我是个命如草芥的残花败柳,可五湖他是无辜的,他对我那么好,他为了采草药给我治病,摔断了好几根肋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能抛下他不管,我……”
溪云说着说着,ᴶˢᴳᴮᴮ便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安五湖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是走不出来。
他也很绝望,他不明白:“溪云,我不是说了吗,那不是你的错,我也从不觉得你是什么残花败柳,你不要用那些封建糟粕的思想来为难自己行吗?”
“可那对你是不公平的!”溪云有她自己的一套逻辑,在她看来,她跟安五湖就是不对等的。
他娶她,就是屈就了。
尤其是自己还怀过孩子,还打过胎。
安五湖见她这么执迷不悟,也有些精疲力尽了。
他踉跄着后退,苦笑着靠在门框上:“溪云,我不明白,我都不在乎的事,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呢?照你这么说,我六妹妹守过寡,是不是也不能改嫁,不配得到幸福?你是这样看她的吗?你觉得她也是残花败柳是吗?她可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可你看看她,她活得多好,活得多积极多健康,新的六妹夫还是个大小伙子呢,你去问问他,他会不会觉得对他不公平,你去问,去啊!”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六妹,你五哥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该得到幸福,我……”溪云局促不安了起来,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安五湖,她可没想对六妹妹的事说三道四啊。
她很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对六妹妹没有偏见,可越是着急,越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没了法子,只好垂头丧气地跌坐在床上,捂着脸哭。
那边安五湖见她总是钻牛角尖,也很灰心沮丧,虽然没出声,泪水却一刻也不停歇。
看着五哥五嫂都沉溺在苦涩的泪水汪洋之中,安六合很有些唏嘘。
她默默地坐下,自顾自说了起来:“什么残花败柳,什么低人一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女人改个嫁就不行了?什么道理?都是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凭什么因为他们是男人就高我们一等?嫁过人怎么了?又不是我要雷凯死在战场上的。真要是说起来,我还有气呢,我得把鬼子大卸八块,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可那又怎么样?我不活了?我不过了?我不但要活,我不但要过,我还要活得比别人好,过得比别人滋润!谁敢笑话我是二嫁之身,我就断他财路,绝他仕途,我就不信了,我安六合还能被这些小人给笑话到。”
“同样的道理,你溪云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已经发生的事你哭了就能改变吗?既然你过不去这道坎,那你把那个禽兽杀了呀!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帮你啊。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等我一有机会去云南,我立马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安六合说着,眼里泛着凶狠的光。
这道光,森然,冷厉,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让溪云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
她忽然明白了,她悟了。
是啊,杀了那个禽兽就好了,杀了他,才是彻底的了断。
可她怎么杀他呢?
他身边那么多兄弟,她和五湖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安六合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起身,去了东屋:“五哥,你陪陪她,我等会来。”
她从九叶菩提里面取出来一个阴狠的东西,一个算得上是生物,但又不能完全算是生物的东西。
休眠的时候,看着只是个蚕,苏醒后,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毒物。
她把这东西交给了溪云:“这叫七情六欲煞,也叫美人煞,因为七情六欲往往都可以用美人做诱饵。你只要找到你想杀的那个人,用你的血喂饱美人煞,等美人煞醒过来,便会化身美人,去引诱那个人自投罗网,到时候,是生是死,都由你说了算。记住了,只能用一次,效力只有六个小时,要是六个小时之内没有解决掉,以后再用就不管用了。”
溪云到底是苗疆的,见过一些巫术蛊术,对于这个美人煞的接受度还算良好。
倒是安五湖,惊讶得目瞪口呆。
他像是头一次认识他的六妹,再三打量过后,才问道:“你真的是我六妹妹吗?”
“不然呢?”安六合白了他一眼,居然怀疑她的身份,什么狗屁哥哥!
安五湖发现自己被嫌弃了,有些沮丧:“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接触这些巫蛊之术,该不会是八荒忽悠你的吧?”
“八荒?”安六合想想就忍不住笑,“八荒知道的那点算什么,我知道的可比他多多了,我见识过的也比他多多了。五哥,你就放心吧,你六妹妹绝对是你六妹妹,不过你媳妇以后还是不是你媳妇,那就不一定咯。”
“哎?你这家伙,胡说什么呢?”安五湖不高兴了,他媳妇必然是他媳妇,谁也不能抢走的。
安六合摇摇头,她看未必,溪云对五哥更多的只是感恩和报恩,要说男女之情,却是没有多少的。
不然的话,她早就该被五哥治愈了,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佳良药,要是伤口反反复复地崩裂流血,那一定是陪伴在身边的那个人不对。
不过,这话她不能说。
这需要五哥自己意识到才行,至于两人意识到这一点后,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那她就不知道了。
也许溪云会冷静下来,真正地敞开心胸,却欣赏五哥的优点,也许溪云会彻底斩断前尘,连五哥也不要了,找个没人知道自己的地方重新来过。
都有可能,她说不准。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不该继续互相折磨下去了。
害人害己,何苦来哉。
她开解完这对苦命鸳鸯,就带着五哥认了认厨房的东西,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道:“我去忙别的事了,你们俩想好了再做决定,我的婚礼是七月二十九号农历六月初九,你别缺席就行。”
“嗯,你去忙吧。”安五湖挺难为情的,让自家妹妹为了这么个事还要自揭伤疤。
雷凯的事他也很惋惜,要是雷凯活着,也不会比新妹夫差,只不过他命数如此,谁也无可奈何。
等安六合走了,他才回到西屋,静静地看着溪云。
溪云把玩着手里的美人煞,眼中难得一见的,看到了兴奋的雀跃的光芒。
这是他这么些年再也没看到过的,发自肺腑的高兴和激动。
他忽然有点担心,该不会被六妹妹说中了吧?
他媳妇以后会成为别人的媳妇?
想到这里,他真的有点后悔回来了。
不过……
看到她这么开心,他还是觉得,哪怕以后她不肯留在自己身边,只要她肯笑,只要她肯开怀地过下去,他也会放手的。
他对她的偏爱,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才是陷入了被动的那一个。
他无悔,也无愧于心,这就够了。
他苦涩地笑笑,没有打扰溪云难得一见的快乐时光,去厨房做饭去了。
过了一会,路峰过来找安六合,说是还她的衣服。
安五湖没要,冷着脸质问道:“你还好意思来还衣服?你都穿过了,回头你妈再看这衣服出现在我六妹妹身上,她会怎么借题发挥,你想不到吗?”
“五哥,你这就想多了吧,我妈走了,没事了。”路峰还是想把这衣服还回来。
安五湖冷笑一声,直接把这衣服扔在了地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穿过了,我六妹妹再穿上,就等于你们搂搂抱抱了对不对?”
“我……”路峰被他无情地拆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却又无话可说。
安五湖见状,直接放了狠话:“拿走,我六妹妹不会要的。我也顺便提醒你一句,你要是真的还认她这个姐姐,就别再无事生非了,你那个妈是什么货色你没数吗,她是能把正常人逼疯的,你不会真的自私到想让你六姐跟你妈成为死对头吧?你自己都搞不定你妈,别拉我六妹妹下水,滚!”
路峰捡起地上的衣服,有口难言,只得憋着一肚子气,回去了。
下午连卫生站都不想去了,气得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借着大扫除的机会让自己冷静冷静。
他没法冷静。
他居然被安五湖看穿了。
这个安五湖虽然窝囊,可每次一到安六合的事情,他就格外的深谙人心。
他甚至怀疑安五湖就是老天爷派来给安六合身边的人当质检员的。
从小到大,但凡他说不好的,安六合肯定立马翻脸绝交。
他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小心翼翼的,不敢得罪安五湖,没想到,还是在安五湖这里栽了。
他很生气,也很憋闷,他就不信了,还没办法治治这个安五湖了?
他得好好想想,喝点小酒,慢慢想。
啊,有了,安四海家隔壁的那个七级工,叫冒广平的,他家小子上次感冒去输液,在他那里说了点安五湖的秘闻呢。
路峰想到那些,就觉得安五湖可悲。
好好的一个知识分ᴶˢᴳᴮᴮ子,不帮着建设家乡,非要跑到山旮旯里守着那样一个女人。
也不知道冒广平的好儿子跟几个人说了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女人一旦知道自己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会不会羞愤到想自杀。
不,不不不,不能这样。
他叮嘱过冒广平的小子,不准说出去。
他也不能泄漏这件事,这是不道德的,这是往人家伤口撒盐。
可他真的好想看到安五湖着急得百爪挠心的样子,他想看到安五湖求而不得的样子,他想……
他想拆散他们。
是的,他心里那个罪恶的念头,一个劲地滋滋往上冒。
既然他跟表姐成不了,那谁也别想幸福,全他妈做苦命鸳鸯去吧,哈哈哈哈哈!
路峰大笑着,踉踉跄跄,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想直起身来再找找还没有满着的,却听咣当一声,连人带酒坛子,一起栽倒在了院子里。
还是下午九州来找他要驴皮,才发现他把自己扎出事来了。
酒坛子压碎了,碎瓷片扎进胸口,满地都是血。
九州吓得不轻,赶紧去后头找安五湖帮忙,一起把路峰抬上了板车,往卫生站送。
到那一看,才发现卫生站门锁了,钥匙还不在路峰身上。
而路峰又是这里唯一的医生,目前这个样子也没法救自己啊。
情急之下,九州只好推出两辆自行车:“五哥,没办法了,姐夫那边有医疗兵,只能找他们帮忙了,快,咱把板车拴自行车后头,时间就是生命!”
兄弟俩火急火燎把人往岛东运去,到了前面路口,却被新增设的哨卡拦住了:“军事重地,闲人勿进。”
“我安九州,这是我五哥,我们找周团长。”九州还以为是以前那样,报一下名字就行了。
没想到,哨卡的哨兵非常严肃,再次提醒道:“军事重地,闲人勿进。你要是实在有急事,可以找你姐亲自过来,或者我们给你捎个话给周旅长,但我们不能放你们进去。”
“周旅长是谁?”九州从英招那边换班过来,留下八荒在里头的时候,还没见这里有人阻拦呢。
他很生气,不过话一问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对:“你是说,我姐夫升旅长了?”
“嗯。”对面倒是客气地回答了九州。
九州确认了一下:“正的?不是副的?”
“正的,板正的正。”这位哨兵是个脾气好的,依旧有问必答。
九州放心了,退后几步,道:“那就麻烦你帮忙传个话,就说卫生站的路峰出了意外,失血过多快死了,安五湖和安九州送他过来求医,我们可以不进去,你们派人把受伤的路峰接走就行。”
“行,你等着。”哨兵留下同伴在这里等着,转身一溜小跑往远处去了。
为了赶时间,还找了个自行车骑着,等他吭哧吭哧骑到半路,冷不丁看到前面有个女人在乱晃,靠近些才发现是华少将的千金。
哨兵提前下车绕开了,却不想还是被华念君缠了上来,女人家白净得如同莲藕的膀子横在哨兵眼前,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兵哥哥,你扶我一把,我崴着脚了。”
哨兵还没成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话也说不利索了,走路也顺拐了,推着的车子像是烫手,刚走出去两步就摔在路边不管了。
等这哨兵失去理智想摸摸她的雪白胳膊捏捏她的白净脸蛋时,忽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哨兵及时清醒过来,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连长,说话开始结结巴巴:“我,我,我……”
“你什么你?周旅长手下都是你这样的登徒子吗?走,跟我去找邵政委评理去!”说话的是葛长征的心腹,虽然职级不高,不能出席此时的军事会议,但他却可以游走在军营里,跟华念君打配合,抓周中擎手下的错处。
哪怕不能拉周中擎下水,也要让他这个旅长当不安生。
他立马招呼人手把哨兵绑了起来,带到会议厅外面,随时准备给周中擎使绊子。
会议厅里的周中擎自然毫不知情,今天这会开得有点长。
简而言之,扩编后的海岛,最高级指挥就是他,一个有着海军大校军衔的旅长,手下管着现有的加强团,后面还会再拨三个常规标准团部过来。
一个标准团级队伍人数在1500左右,三个就是4500,岛上的加强团本就是规模庞大的特殊队伍,人员也在三四千的样子,这么一来,他手底下是实打实要管着将近八千号人了!
八千,再多两千就赶上一个师级队伍的编制了。
要说他一点压力都没有,那是假的。
更何况,这里头将有两个团都是都是东海舰队的人过来,归属不同的两个队伍,融合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在直接抽掉几千人过来的话,也实在是安排不过来了,所以目前这三个团级军队,都只是挂名,要等征兵之后,再抽选一部分老兵,混着一起送过来。
也就是说,周中擎还有几个月的过渡时间。
这么一来,他就有充足的时间把基础设施搞一搞,把自己现有的这股力量再好好锤炼锤炼了。
开完会出来,没想到等着他的居然是一出精心谋划的好戏。
至于在哨卡那里等着人救命的路峰,则依旧不死不活地熬着。
后来还是溪云找到了安六合,问她安五湖怎么还不回来,安六合一路辗转着,才打听到了这边来。
她看着奄奄一息的路峰,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管他死活了。
九州见她想走,赶紧拦住她:“姐,路峰哥有什么不对的,等他醒过来咱好好跟他说行吗?你别走,他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的,真要是死在我们面前,我,我……”
“六妹妹,哨兵说你能进,要不你进去找个医疗兵过来?他要是死在这里,回头范敏肯定来闹,还是别招惹那个疯子为好。”安五湖也劝了劝,范敏的杀伤力太大了,谁摊上谁倒霉。
安六合沉默了许久,她确实不想被范敏纠缠上,没完没了的,谁也别想过了,所以犹豫再三,她还是松了口:“我救可以,让他欠我一条命,看他还怎么动歪脑筋!”
她让九州把人抬到旁边的乱石堆后面就地治疗,结果还没有动手,就听诸葛明呼哧呼哧跑了过来,对哨兵说道:“快,去找安六合同志,就说有人给咱旅长泼脏水,咱旅长拿那个女人没办法,让她赶紧过来帮忙救个场。”
什么?
安六合毫不犹豫丢下路峰,一口气跑进了哨卡:“诸葛鸣你找个医疗兵救一下路峰,我顾不上他了。”
第79章 霸气护夫(一更)
安六合心急如焚赶路的时候, 华念君正扯着周中擎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着。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高级军官, 周中擎再有气也不好当着上将的面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除非他不要前途了。
所以他只能压着怒火,有条有理地反驳华念君的每一个质疑。
华念君这次过来, 本来就是两手准备, 还都是她身边这个军官教她的——
“先用哨兵对你不轨这事进行道德上的谴责,如果这样的桃色事件没办法让周中擎伤筋动骨,那就甩出跃进号护航的事情来。”
“毕竟, 那次护航,周中擎虽然打了个漂亮仗, 却没能顾及你父亲华江山的安危。好好的一个少将, 居然撞船了!到现在还昏迷着呢!”
“只要揪住这一点, 挑周中擎军事指挥上的错处, 就一定可以动摇他所谓的“杰出军官”的形象。”
“到时候就算上头依旧让他做个风光的大校, 那他也是做不踏实的。”
“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以后只要周中擎稍有不慎,就可以借题发挥, 小题大做。”
华念君茅塞顿开,是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爸好歹是个少将呢,就这么出事了,不得追究周中擎的责任吗?
所以这会儿她是火力全开, 就指着这件事拉周中擎下马了。
可周中擎的回答无懈可击, 这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只好血口喷人:“你少在这里假正经,你分明就是跟小鬼子里应外合,不然你怎么知道小鬼子有埋伏?上次护航是这样,这次台风又是这样!每一次机会都给你了,你怎么这么幸运呢?你难不成是天王老子的儿子,天塌下来都有玉皇大帝给你撑腰?”
周中擎原本还是挺生气的,这会见她开始乱咬人了,忽然就笑了:“我跟小鬼子里应外合?我要是真跟他们里应外合,你还能在这里上窜下跳大放厥词?”
“可不是吗?把你和你老子留在小鬼子那里当人质不是更好吗?何必要回来受你这个闲气!”一旁的别轲看不下去了,也不管自己级别高低,怎么着也要帮周中擎说句公道话。
华念君一听,更来劲了:“好啊,你们还想拿我和我爸做人质?看来这才是你们ᴶˢᴳᴮᴮ最初的计划吧?只是没想到后来惊动了东海舰队的人,你们奸计败露,只好临时改变计策,让我爸沉船!”
“你神经病吧!你知不知道是我们自己联系的东海舰队啊?你脑子没进水吧?”别轲气死了要,这什么人啊,怎么总喜欢颠倒黑白呢?
这葛长征也真是的,半天了都不放个屁!
别轲非常光火,直接把矛头对准了葛长征:“葛副旅长,贵夫人怕不是得了你的授意,故意搅合我们旅长的好事吧?我说句难听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葛副旅长可别被带阴沟里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关我男人什么事?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想给我爸讨个说法!”华念君义正言辞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呢。
别轲冷笑一声:“没关系?谁信啊,怎么你在岛上的时候从来没有质问过我们周旅长,反倒是嫁人之后胆子肥了,敢跟大校大呼小叫了?肯定是你背后有人指使!”
“你!”华念君被戳到了痛处,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
别轲一击得手,继续揭她的伤疤,他嘴巴也有不留情面的时候,冷笑一声道:“不知道在座的首长们听说过衰夫命没有?”
邵政委摇摇头看向叶添荣,两人交换了眼神,道:“只听说过旺夫命啊。”
“是啊首长,原本我也以为只有旺夫命的,没想到还有衰夫命的呢。这倒霉蛋就是我们岛上的张临渊张营长,之前好好地做他的政委,怎么忽然之间又给降回去了呢?我啊,就找人算了一卦,你们猜怎么着?那算卦的说了,哎呀,这是张营长沾上了有衰夫命的女人,等分开了就好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升官发财。”别轲自从跟七星定了婚事,最近没少接触八荒,所以学了不少神叨叨的那一套。
他这一说,葛长征立马黑下脸来:“别营长,你少在这里怪力乱神,我们是社会主义新中国,破四旧的时候难道把你落下了吗?”
“我落没落下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端着社会主义国家的饭,还想做封建大老爷三妻四妾呢。”别轲这嘴,怼得葛长征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而一旁的华念君也明白过来了,别轲这是在说张临渊的事怪她呢。
她冤枉死了,明明是那个蠢货自己不想当政委了,关她什么事?
她哭哭啼啼的,又跟别轲撕扯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六合过来了。
她其实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她找门口站岗的士官了解了一下情况,又在门外听了一会儿。
现在,她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只觉得这华念君怕是失心疯了。
撤了寄居心草对她的控制她就飘起来了,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
她也不急着甩脸子,而是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呦,这么热闹呢,这是在排什么节目吗?又是哭又是笑的。”
周中擎看到他媳妇,宛如看到了救星,赶紧往她这边走来。
华念君见状想拦着,却被周中擎将她搡到了葛长征怀里,随后周中擎大步流星,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安六合跟前。
别的不论,先解解相思再说。
安六合不在身边的这段时间,是华念君张牙舞爪的个人秀场,越是这样,周中擎越是觉得他媳妇难能可贵。
在外可以雷厉风行处理微山湖的械斗,说句铁腕巾帼都不为过,对内,那是小意柔情,温柔似水。
正经场合撑得住,突发情况不露怯,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媳妇。
最关键的是,她知道他有事,立马就赶过来了。
在她心里,他一定有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很感动,搂着她的腰,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老婆,你来得倒巧,华少将的千金给大家讲了个笑话,你来听听可不可笑。”
安六合反搂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甜:“那我还挺有面子的嘛,居然能劳驾少将千金讲笑话呢。”
她把视线从周中擎脸上移开,她的男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不过还是要把这糟心事先处理了再说。
她跟叶添荣和邵政委都打了声招呼,随后跟着周中擎往里走:“都坐下说话啊,站着多累啊。”
华念君本来想跟她当面对质的,可葛长征还是扯住了她,让她跟着一起坐下了。
邵政委扫视一圈,瞧着跟这件事有关的只差个张临渊了,便叫别轲去请上一请:“去看看张营长身体好点没,刚刚开会也不来,再这么下去,他这个营长怕是也不想当了。”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可里头的分量却相当沉重。
别轲知道那人跟周中擎不对付,自然巴不得他趁早滚蛋,不过他还是奉命请人去了。
别轲一走,华念君又哭了起来:“长征,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葛长征心里正膈应呢,本来新婚那晚没见血他就怀疑华念君不是个雏了,而别轲的话也正好提醒了他,华念君在他之前可是跟张临渊定了亲事的,难不成……
可她在床上手足无措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搞得他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了。
这会儿哪还有心思替她出什么头,满脑子想的就是,等会张临渊来了,要看看他们两个有没有奸情。
所以葛长征一言不发,正色地看向了安六合,那眼神再明显不过,让华念君冤有头债有主,找安六合撕吧去。
华念君恍然大悟,随即把矛头对准了安六合:“你笑什么?看我笑话是吗?”
“对啊,不是说你在讲笑话吗?”安六合正在试图跟华念君身上的寄居心草联系,遗憾的是,联系不上了。
在她修为透支到底的时候,这些靠灵力幻化的奇花异草就消失了。
所以她只能重新给她种一棵,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有什么奇怪的动作,所以先听听她放什么屁当个乐子也行。
于是她满怀期待地看着华念君:“讲啊,我这么远赶过来,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华念君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她只好又从头开始,一一控诉。
安六合见招拆招,把所谓的听笑话搞得跟辩论赛似的——
华念君:“你家周旅长管束不好手下,对我动手动脚,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旅长?”
安六合:“你有证据吗?”
华念君:“我是受害者,我不是证据?”
安六合:“那我说你偷了我一千块钱,我也是受害者,我是不是证据?”
华念君:“你胡说什么?我没事偷你的钱干什么?”
安六合:“对啊,那哨兵没事闲的对你动手动脚做什么?”
华念君:“他馋我身子,他下贱!”
安六合:“你馋我钱财,你卑鄙!”
华念君:“喂,你讲不讲道理啊,你含血喷人!”
安六合:“喂,你倒是提供证据啊,你怎么证明我是含血喷人呢?”
华念君:“证据?有啊,你看我这胳膊,被他攥红了都!”
安六合:“这也叫证据,你怎么证明这印子是他攥的不是你身边那个军官攥的?再说,我也有证据,你身上有钱吧?那是我的,除非你能证明那不是我的。”
华念君:“你你你,你胡搅蛮缠,你栽赃陷害,谁差你那点钱!”
安六合:“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你无事生非,岛上女人那么多,就你好看,就你值得惦记?你谁啊?天仙啊?那你男人怎么没跟你一起成仙呢?”
第80章 好事多磨(二更)
安六合这招叫以牙还牙, 用不讲理打败不讲理。
给华念君气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最后实在说不过她,指着她鼻子骂:“别以为我爸昏迷了我就没人撑腰了, 我可以给我姐给我哥发电报, 让他们来主持公道!”
“那你去发吧,我恭候大驾。”安六合不再跟华念君耍嘴皮子, 而是笑着看向葛长征, “不过你何必舍近求远呢,你家葛副旅长那么疼爱你,你怎么好说没人帮你撑腰呢?”
这话把矛头指向了葛长征, 他的脸早就黑如锅底了,几次想带华念君离开, 可这两个女人唇枪舌剑的, 他根本插不上话。
现在好了, 安六合点了他的名, 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口了。
他那极力忍耐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假笑, 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今天这事闹的, 我看不过就是一场误会。说起来,也怪我, 岳丈的生日快倒了,路上就提了一嘴, 问问念君要不要准备点什么,谁想到她就记在心里了。想来她是思念岳丈思念得厉害,这才情绪上头,说了些不像样的糊涂话, 让各位见笑了。”
说着, 葛长征站起来, 想把华念君送出去。
安六合却拦住了他:“葛副旅长且慢。人的情绪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总得有因才有果。我看这事还是要澄清一下,再做个全面的调查。“
“澄清什么?都是她的一时气话,做不得数的,不劳你费心了。”葛长征琢磨着,再这ᴶˢᴳᴮᴮ么闹下去怕是要坏事,还是想把这疯女人先带回去再说。
安六合却不依不饶:“当然是澄清跃进号护航的全过程,毕竟出发前我就提醒过,航道上有暗礁,可华少将无视我的警告,继续让周中擎他们走原定的航道,这里头有什么用意,很值得深思啊。啊,对了,在这之前,我家中擎好像刚刚跟他闹了不愉快,听说是拒婚来着,是吧中擎?”
周中擎起身,手搭在她肩上,应道:“没错,这件事闹得风风雨雨,华少将还说要我好看,这事大家都知道的嘛。”
“所以了,跃进号护航,他是故意让你走我预警过的航道,然后自己走了另外一条道。只是没想到半路还是打了起来,撤退的时候遇上了另外一处暗礁。这叫什么?这叫害人终害己呀。”安六合说完,静静地看着葛长征。
她就不信了,这话都说出来了,他葛长征还能再纵容华念君闹下去。
果然,葛长征彻底绷不住了,见华念君还在那嘀嘀咕咕的,反手一巴掌打了上去:“你闭嘴吧!”
华念君什么时候挨过这么狠的一巴掌,脸颊顿时肿得老高,面子上彻底挂不住了,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
葛长征本不想追,又怕她回头拿孩子出气,只好追了上去。
这两口子一走,接待大厅里的气氛才算是缓和了下来。
因为华念君这事闹得大,所以邵政委还是提议,走流程,让孔庆详带着人来重新审核一遍当时的全过程,免得以后旧事重提,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来打压周中擎。
张临渊也来了,需要他的场合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只在外围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安六合在那个男人怀里小鸟依人,他看着他们夫妻俩时不时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他看着他们面对孔庆详,邵政委,以及叶添荣三个人的审问却依然可以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他忽然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于事无补了。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发热,趁着没人注意到他,躲到门口吹吹夜风。
已经是阳历七月了,又一个农历十五要来了,月亮即将走向圆满,静静地挂在天空,窥探着大地。
温柔的光洒下来,在他脸上涂上了一层灰心丧气的光晕。
他决定了,收手吧。
不能一错再错了。
她很依赖他,他也很眷恋她,他们眼里,已经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了。
他,张临渊,还想做个体面的人,做个让她刮目相看的人。
哪怕不能拥有,不能厮守,也要在以后,让她听到他这个名字的时候,夸一句:“张临渊啊,是个人物!”
他默默地把泪水逼退,平复了心情,又回到了这场临时审查的现场。
他提供了一个举足轻重的消息:“我可以证明,华少将确实想打压周中擎,抬举我做他的女婿,我一开始也是同意了的,后来我反悔了。如果需要我作证,我随时可以到场。”
安六合震惊地看着张临渊,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来作证,给周中擎的无辜作证。
这一刻,她是欣慰的,也是感激的。
她与张临渊相视一笑,以后再见,起码还是个点头之交的朋友。
审查一直持续到了半夜,饭都没吃成。
后来还是诸葛鸣带着他老婆孩子,给大家张罗了一桌子饭菜。
“凑合吃吃吧,我和我媳妇手艺都不怎么样。”诸葛鸣有点难为情。
他媳妇倒是挺坦然的:“手艺不好怎么了,你也没被我饿死啊。”
诸葛鸣哈哈大笑:“对对对,煮熟了就行,能吃就行!”
孔庆详光是看了眼就没胃口,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跑了:“我回去整理今天的材料,赶在天明之前把报告交上去,不然得耽误你们的表彰大会了。”
邵政委没拦着,反倒是催促道:“也好,你回去赶紧加班加点,写完了直接拍电报。”
“其实没那么严重,也就是小姑娘闹脾气,胡乱中伤了一气,相信组织上是会做出公正的判断的。”叶添荣安慰了一下周中擎。
周中擎的心思却根本不在升迁上头,他笑着点点头,帮着发筷子,转身叮嘱诸葛鸣再拿一套筷子过来。
诸葛鸣还纳闷呢:“够了啊,拿那么多做什么?”
“用公筷夹菜,卫生。公筷可以两三个人合用一双,所以你再去拿十双也就够了。”周中擎可不想为难自己媳妇,所以这个坏人还是他来做。
诸葛鸣听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你小子,还讲究起来了,行,等着。”
周中擎再回头时,邵政委故意板着脸,道:“老关跟我说你变得讲究了,我还不信,怎么,连我也要跟着讲究?”
“讲究点好,卫生,哎呀你看我这一嘴的泡,回头别吃着吃着都传染给你们。”周中擎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邵政委也懒得拆穿他,故意冷哼一声坐下,转身跟叶添荣闲聊去了。
那边葛长征和华念君也得到了邀请,可华念君死活不肯再来。
万般无奈之下,葛长征只好自己个儿来了。
他坐在安六合跟周中擎对面,身边就是张临渊,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吃饭的时候,想也不想抓起筷子就要夹菜,张临渊直接拦下了他:“用公筷,葛副旅长。”
葛长征想怼人,可抬头一看,叶添荣和邵政委都在用公筷,他也不好搞特殊,只好把自己的筷子拍在桌上,拿起张临渊手里的公筷,夹菜。
可他嫌换来换去的麻烦,索性多夹了些。
以至于张临渊半天没能动筷子,他也不气,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等着。
葛长征后来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才把公筷还给了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嘀咕道:“穷讲究!”
张临渊不理他,自顾自夹了菜,随即闲聊道:“对了,我来的时候听说了个事儿,岛西卫生站的路峰路医生喝醉酒把自己扎伤了,也不知道抢救过来没有。”
哎呀,安六合差点把这事忘了。
她赶紧去外面找人打听了一下,站岗的士兵回道:“不能算完全救了回来,刚刚负责抢救的医疗兵过来说的,路医生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但是他血型特殊,正在军营那边找人献血。”
“什么血型?”安六合有点意外,没听说过路峰血型特殊啊。
士兵回道:“RH阴性血,目前找了一千多个士兵了,找不到适配的血型。”
安六合知道这个血型,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路峰居然会是这个血型。
找不到适配血型,那就只能她来救了?
但她也只能用千年老参吊着路峰的命,气血还是得靠他自己养回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救不回来的。
这当中她还得忙别的事情,显然不太合适。
正头疼,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周中擎走了过来,道:“熊猫血?我是,带我去吧。”
什么?
安六合挽住了他的胳膊直摇头,周中擎却干脆搂着她一起去了:“岛西不能没有医生,走吧,别想其他的。”
夫妻俩跟首长们告罪一声,去了医疗兵那边。
但见路峰胸口绑满了绷带,嘴巴套上了氧气罩,脸上血色全无。
安六合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表弟,看到他这个样子,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可他实在不该动那些歪心思。
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周中擎把她摁在怀里哄了哄:“你放心,我会用我们男人的方式跟他解决这些矛盾,不让你牵扯在里头两面为难。去旁边等着我吧,乖。”
“不,我陪着你。”安六合心疼自己的男人,为了这么一个糊涂表弟来献血,实在是难为他了。
她几次想张嘴劝他回去得了,可每次还没开口,就被周中擎用温柔的眼神劝了回来。
针管扎进他的手臂上,殷红的血液往血袋里奔涌。
不一会再输给旁边生死难料的路峰,不大的处置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医疗兵忙碌的衣料摩擦声。
“600CC,可以了旅长,您歇会吧。”医疗兵客气地说道。
周中擎应了一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可能夜里就醒了,可能明天。”
周中擎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了。
他催促安六合去睡:“你去看看孩子们,我叫诸葛鸣把小杰和蕾蕾接过来,别等我了。”
“你不回去?”安六合不敢相信,他居然要留在这里。
周中擎坚持道:“听我一次,我有我的道理。”
“……”安六合再三犹豫,还是没再多问。
这天半夜,路峰醒了,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正襟危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周中擎。
他很意外,还以为自己弄死了周中擎,周中擎化作厉鬼来找他了。
吓了他好大一跳。
可等他坐起来仔细一看,周中擎并不像个厉鬼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倒回了床上。
“你救的我?为什么?”路峰不想承认,但眼前的ᴶˢᴳᴮᴮ一切都在告诉他,他这条命是周中擎给的。
尤其是挂在那边的血袋,以及周中擎卷起了袖子的,没有撕掉胶布的胳膊。
周中擎睁开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很简单的道理,你死了对我来说不划算。没有战火没有硝烟,岛西平白无故死了个医生,别人怎么想?你那个妈我也招惹不起。最重要的是,我不过是献出一点血,却可以收买全岛的人心。你表姐的爸妈会觉得我大度有容人之量,八荒九州更是会全面倒戈帮着我。你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好,很好,你厉害,我自愧不如。”路峰心梗了,这人怎么这么这样,就不能说点冠冕堂皇的话,打打感情牌,今后还是姐夫跟表弟,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非要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心里的盘算?让他明白一切都在周中擎的掌控之中?
行啊姓周的,算你狠!
路峰憋屈得说不出去话来。
周中擎懒得理他,自顾自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能做到,可以跟我争一争,你要是做不到,趁早摆正心态,要么滚蛋,要么做个安分守己的医生,别再惹事。”
路峰怔怔地看着他,喉头滚了滚,没说话。
“第一问,你那个妈,你能对付得了吗?”
路峰不说话。
“第二问,对于蕾蕾和小杰,你能视如己出吗?”
路峰还是不说话。
“第三问,在个人前途和她二选一的时候,你会选她吗?”
路峰猛地抬头,反驳道:“为什么不能?我要不是想追求她,我来这里做什么?”
“看,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你把自己来岛上的动机全赖在了她身上,将来要是你一事无成,是不是也要说是她害的?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是你一厢情愿过来的!”周中擎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他站了起来,巨大的身高优势带来强大的威压,让路峰有一瞬间的窒息。
周中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是在感动你自己,如果你还看不清这一点,我劝你明天早上就给我滚蛋。这是我看在你是她表弟的份上对你网开一面,下一次就没这好事了。你记住了,我可以救你,也可以弄死你!”
说完,周中擎就走了。
再也没有多看路峰一眼。
路峰颓然地跌坐在床上,捂着脸,久久不能平静。
*
因为华念君的闹剧,周中擎和安六合的表彰大会果然被耽误了几天。
这几天岛上人心惶惶,有人说周中擎得罪领导了,有人说他背了处分,东山再起无望。
还有人觉得安六合也要跟着遭殃,有那见风使舵的,见着安六合都开始绕道走了。
安六合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每天忙进忙出,充实而自在。
今天是妇女互助联合会正式挂牌成立的日子,她在前一天托船队带了鞭炮过来,这会儿在大门口噼里啪啦地燃放着,格外的热闹。
第一期扫盲班的学员只有五十个,但也不少了,这第一节 课,就由她自己来。
她看着台下一张张挂着汗水的脸庞,从她们信任和期待的脸上看到了希望,热情洋溢的把开班第一课讲了下去。
结束的时候,台下掌声迭起。
她点点头,看着等在门口的男人,笑着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过来了?不忙?”快到吃饭的点了,周中擎来接她。
周中擎笑着帮她把额前的头发掖到耳朵后面,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你五哥五嫂都走了几天了,你那小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我今晚来住上一晚?”
“行啊,你今晚没有安排吗?”安六合好奇得很。
五哥五嫂是走了,他们回去报仇了,也不知道哪天能回来。
她爸和二哥也回老家务农去了,连带着二嫂和两个孩子也走了。
现在岛上就只有四哥一家,还有她这一家,七星八荒九州都还没成家,而且他们都凭自己的努力分到了房子,住的问题的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这么一想,果然是安六合的小院子有点荒着了。
每天就她自己去收拾收拾,小杰在军区大院看着英招寸步不离,蕾蕾被她姥姥带着,不肯给安六合。
安六合每天还要忙着育种,顾不得去军部大院儿,就在自己院子里凑合睡了。
所以这些天她其实孤单得很呢。
周中擎也是没办法,华念君那么一闹,整个军营都从上到都彻查了一遍,所以周中擎忙了好些天也没来看她。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抚摸着安六合白皙的脸蛋儿,连那上头的汗珠子一起亲了亲:“忙完了,表彰大会明天开,你男人没让你丢人吧?你还是要做旅长夫人啦!”
“哎呦,看把你得意的,我也没让你丢人啊,那你怎么称呼自己啊?安同志的男人?”安六合笑着逗他。
周中擎开心得很:“这称呼我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另外一个称呼。”
“什么?”安六合都能听到后面扫盲班的人出来了,都在围观他们两口子呢。
她有些难为情,拽着周中擎快步出了院子。
周中擎贴在她耳朵边上,蔫坏蔫坏地笑:“你说呢?我提示一个字,好……好什么?”
好哥哥?
“好你个周中擎,大白天的来臊我!”安六合笑得花痴乱颤,追在他后头一顿打。
周中擎跑得慢,故意让她追上,反正她那粉拳没什么威力,干脆大手一握,把人往怀里一勾:“老婆,想死我了,中午给我开个小灶吧。”
“开什么小灶?那走,我去供销社看看还有什么菜可以买。”安六合这回没对上他的想法,还真当他要吃饭呢。
结果,供销社愣是没去成。
大白天地被他带到小院子里,锁上门,冲个澡,吃老婆。
一片混沌的意识里,安六合可算是弄明白了她的旅长大人开的是哪门子的小灶。
又是羞愤又是开心,心情颠簸起伏,由着他胡闹。
夏天天热,事后只得又冲了次澡。
安六合趴在他腿上,静静地谈了会心:“小杰这几天都跟着你,怎么样,你们父子俩处得好吗?”
“好啊,好得很呢。刚才我过来,我问他了,要一起去看看妈妈吗?这小子居然直摇头,说要看着英招,等英招醒了再一起来看妈妈。我没有办法,只好让诸葛鸣媳妇帮忙照看一下。”周中擎一下一下地帮她梳理着黑黢黢的长发,木梳子在他手里非常听话,一次都没有勾痛女人家的头皮。
安六合又问:“听说路峰去找你道歉了?”
“嗯,他妈妈还亲自登门给我送了谢礼,不过我没要。”周中擎这次可是做了件大善事,把范敏感激得下跪了都,口口声色活佛在世,给周中擎整得很尴尬。
周中擎也不跟她废话,摆着高级军官的架子,不苟言笑道:“这位婶子,你儿子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照顾他了,要是以后再醉酒摔倒,可不一定有这次的运气了。”
范敏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当即就强摁着路峰,把他弄回去相亲了。
所以这两天岛西的卫生站是从岛东调的医疗兵在接诊。
安六合听着就想笑:“可以啊我的旅长大人,摇身一变,成范敏的大恩人了。”
“这恩人也不是好做的,600CC血呢,你不得给我好好补补?”周中擎笑着低头,指尖摩挲着她脖子上的牙印子,总觉得不够,还想再咬两口。
安六合赶紧捂着脖子跳了起来:“你有完没完,不行,我得数数,这次你咬了我几个,我得找你补偿回来!”
“你数吧,我怎么觉着是你咬我比较多,你看我这脖子,穿衬衫不竖着领子都不好见人了。”周中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这个坏女人,明明她咬得最凶,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了。
安六合耍赖皮:“那不数了,总之就是你咬得多,你下次得让我多咬几口。”
那还不是求之不得?要知道,能被咬都是有前提的。
周中擎乐得多来几次,他托着她坐直,帮她把长发盘起:“对了,邵政委管你要的盐角草种子,准备好了吗?罗布泊那边涉及军事机密,具体做什么的也不清楚,但是需要的量很大,你别耽误了。”
“准备好了,整整一吨,这些盐角草繁衍能力很强,足够了。”安六合大概知道所谓的机密是什么,这可能跟原子弹有关,而罗布泊那边的水盐度较高,要是有了盐角草,想必工程上的用水就可以不那么受限制了。
她不知道罗布泊那边进展到哪一步了,想帮忙也爱莫能助,毕竟术业有专攻,唯一可以提供的也只有这些盐角草了。
她踩上鞋子下地,牵着周中擎的手,把他拽了起来:“走了,你下午要是不忙,帮着去布置一下七星的婚房吧,听说别轲那边老家的人送了好些个实木家具过来,可有得忙。”
周中擎没意见,眼看着别轲跟自己要成为连襟了ᴶˢᴳᴮᴮ,去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再者,这小子上次怼葛长征,被葛长征嫉恨上了,却半句没跟他埋怨,这份兄弟情谊千金不换哪。
别说是他有空,就是没空也得请假过来帮帮忙的。
便锁上门,跨上自行车,跟安六合一起往七星那边去了。
到了七星屋里,果然热闹非常,挂红灯笼的,扯红布条子的,搬桌子板凳的,张罗着婚礼当天怎么进院子,怎么手牵手拜堂的……
一片热闹中,有个人的身影格外醒目。
那是求而不得的陈满楼,站在最外围,红着眼睛盯着安七星,嘴里嘀嘀咕咕,全是谩骂诅咒,让安六合见了,直接送他做傀儡去了。
陈满楼前一刻还在目眦尽裂地想法子报复,下一秒便目光涣散,转身往外面走去。
岛上的人越来越多,大粪也越来越多,是时候让他体验一下劳动的乐趣了。
等他走了,安六合才跟周中擎进去了。
七星今天穿得格外喜庆,虽然婚礼在明天,但她今天就戴上大红花了。
她攥着安六合的手,把她拖到里屋说悄悄话:“姐,跟你说个事儿。”
“嗯?”安六合好奇,“你说。”
“我听别轲说,他的钱都借他兄弟应急了,所以明天的酒宴上可能钱不太够用,你能不能借我点?回头我还你?”七星实在是不得已了,只好找姐姐借点。
其实她是攒了些钱的,不过她没想到,办婚宴居然这么花钱。
这个也要请,那个也要请,尤其是别轲的那些兄弟们,多的不得了,所以她的钱不够用了。
安六合还以为什么事呢,应道:“好啊,要多少?”
“不少呢,你不跟姐夫先商量一下?”七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姐姐结婚了,还要养孩子,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开这个口。
安六合一想也是,毕竟是一家子了,还是要跟周中擎说一声的。
便出去找到周中擎,道:“别轲没钱了,七星找我借钱,我跟你说一声,你没意见吧?回头我让他打个欠条。”
周中擎心里咯噔一声,哎呀,完蛋,别轲没钱还不是因为他把老乡的船给沉了吗?
这事他还没跟他媳妇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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