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现身
听完风晏这一番论断,向词着急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脑子转得飞快,“这种颠覆修真界的大事,以往都是执法盟应该承担的事,但院长你现在还是执法盟正在追捕的逃犯,此事由你判定,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向词的话越说越快,“这么大的事情,执法盟知道么?若是不知,不太符合他们将全修真界大小事务、各派秘闻都捏在手中的做派;若是知道,为何不组织各门派倾力毁坏法阵?难道这法阵就是执法盟中人设下的?”
风晏看着焦急的向词,对方真不愧是对修真界近百年来的八卦秘闻都了熟于心之人,这么快便推导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幕后之人就在执法盟,求助江拂是没用的,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若是让对方加快吸取气运的时间,他们便连半个月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和凌然空有修为,如今却行走坐卧都受制于人,再如何想要亲手摧毁大阵,也只能守在这里,做一些微末的努力。
若是依靠景明院……
也只有这般,尽力一试了。
风晏伸手拍了一下向词的肩膀,“你即刻回去景明院,找一些精神状态比较稳定,且背后宗门可靠的客人,以我被执法盟通缉,不配为疗养院院长的理由,鼓动他们出逃。”
他低声道:“之后让他们回到各自门派,带人前往修真界各处阵法所在之地,竭力毁掉阵法。倘若无法毁去,让阵法无法正常运行也可以。”
只要这些人能回到门派,他们就已经在时机上胜了大半,带人出来的过程中走漏风声也没有关系。
向词喜好八卦,景明院内厨子的老家在何处他都摸得一清二楚,由他选择这些带人毁坏阵法的人,再合适不过。
“修真界的生死存亡,全交托于你们了。”
“……好。”
向词答得认真。
凌然看着他,几个月前不着调爱扮演别人吓唬人的小崽子,也能变成这么可靠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四大宗门之一潇湘山掌门首徒的风范了。
向词话音刚落,方才还算明媚的天气忽然阴沉下来,远处的风裹挟着令人窒息的闷热感扑面而来。
按理来说,像风晏凌然、何舜向词这种修为的修士,对周遭温度环境的变化是不太敏感的,但这股闷热实在是难以忽视,非比寻常。
风晏似有所感,向下看去,只见几千道白色弧线逐渐从透明变得肉眼可见,从周围被吸往阵法之内,而更远处的八个方向,也都有能看得到的线条落入各地阵法之中。
向词被眼前一瞬间就堪称末日降临的景象震动,呼吸都变得不畅,喃喃道:“这,这是……”
凌然看着那些白色弧线拧眉,“被吸取的气运已经变成实体了,说明那个人已经吸无可吸,快顶替天道成为整个九州的主宰了。”
他握住风晏的手,认真道:“我们根本都没有半个月的光景了。”
高空的黑云无情地压下来,四人只得回到那山洞周边的地面。
风晏抬头望去,只见乌黑的巨云压得很低很低,一些高耸的山峰顶部已经被吞进了其中,像是从天上降下,要一口把整个九州都吞进肚子里的异兽。
那幕后之人,何尝不是这样的异兽?
他低下头,看见下方河晏村的村民指着天空。
他们望向那黑压压的乌云,说:“这天怎么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
“得赶紧把外面晾的衣服收了,别被雨淋了。”
“瞧着是要下雨,大家赶紧回家吧!”
村民们只当这是正常的天气变化,岂知再过不久,整个九州的命运都会捏在一个贪婪的恶鬼手里。
向词也顺着风晏的目光看去,他看着村民们说说笑笑,回家躲雨,咬紧了牙:“院长,我这就动身。”
“记得保重自身。”风晏嘱咐道。
向词重重点了点头,御剑飞远。
“小晏,有何处我帮忙的?”
眼见向词的身影隐入山河,何舜开口道。
风晏回过头看着师尊,“劳烦师尊毁坏眼前的大阵。”
他和凌然受了内伤,肢体不便行动,只能让何舜来做了。
最中心的这个大阵是最重要的,且最难以毁去,不然千年前,他和凌然因意见不合分开之后,在这里设下的符咒,本来应该能彻底摧毁这个大阵的。
方才仔细看了一下,这里是有陈旧的炸毁痕迹,但也只炸毁了部分山体,对大阵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无论是当时还是刚才知晓大阵最终威力之前,他和凌然都太低估这个东西了。
推断出大阵的威力,竟是一件需要足够想象力的事情。
任他和凌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那人不是想飞升,而是想主宰九州。
这么一看,幕后之人重建大阵也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困难。
何舜闻言,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便跃下山洞,一道耀眼的灵力打在大阵的阵眼,“轰——”。
冲天的白光应声而起,风晏站在距离山洞之上的边缘,忍不住抬手挡住了这刺眼的光亮。
待光芒减弱了几分,他才向下看,只见那大阵纹路全都泛起微微的白光,却是毫发无损。
凌然似乎听出他的心声,替他说道:“连你师尊都毁不了这大阵……”
何舜已是这世间与谈珩一样,修为最高的人了。
何况谈珩身有心魔,无法完全发挥出大乘中期的实力,换言之,现下何舜的修为,就是修真界当之无愧的第一。
连他都奈何不了这大阵半分……
那修为不如他的景明院那些客人,要如何毁去其他八个地方的大阵?
风晏皱着眉,见那些丝丝缕缕的白色弧线纹丝不动,叹气道:“修真界所有人的气运都汇聚在此,师尊相当于一人和千万修士抗衡,就算他是大乘中期,也无济于事……”
他与凌然对视,“你用真火,我用息风。”
尽管凌然担忧他的伤势,但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性命都是朝不保夕,再添些伤已经算是轻的了。
“好。”
凌然说罢,愤愤地想,等那幕后之人抓到了,非要叫他受尽百般酷刑,剧痛而死!
两人说做就做,分开落下山洞内,在何舜一左一右站定。
风晏一手青兰扇,一手衔山剑,息风席卷山洞;凌然一手衔山剑,一手真火,暖色的火光照亮了晦暗的天地。
紧接着三人同时出手,不同颜色的灵力一同砸向闪着白光的阵眼。
“砰——”
三位修为顶尖修士的奋力一击后,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震颤,这阵仗比地龙翻身还要剧烈。
烟尘散尽之后,风晏看见阵眼的纹路终于有了略微的缺损。
凌然肯定道:“原来不是蛮力无用,而是还不够。”
光靠何舜一个人的灵力不够,他们三个人加起来,勉强能损毁一些。
风晏飞速地计算,他们三人不可能一直有同样的力道,灵力总会耗尽,他和凌然还有内伤,师尊离这阵法如此之近,就算之前不被吸取气运,现下大阵吸无可吸,想来很快便会吸到师尊头上。
照这个速度,便是几天几夜也毁不完,而他们已经没有几天几夜这么多的时间了。
若是他们三个都不能毁掉大阵,那向词他们……
“蛮力有用,但来不及,”风晏看到有几条白色弧线在缺损出现后断开,“大阵有损,而这个大阵精妙无比,应该只有幕后之人能够修复,他一定会来。”
风晏看着师尊和凌然,“若是将起阵者诛杀,一切,应当能迎刃而解。”
凌然手里的真火跳动,映照在他的眼瞳,光彩灼灼,“所以得把这破阵法毁到他肯出来为止。”
三人默契地再次轰击阵眼,一时间地动山摇不止。
风晏听到远处河晏村村民惊恐的叫喊,他们在说:“是地龙翻身了吗?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风声里有胆小的孩子在哭喊,有年迈的老汉在□□,有惊魂未定的妇人竭力安抚幼童。
不断的轰击之中,阵眼一点点破碎,阵法之上悬空的无数白色弧线变得越来越少,被吸取气运的修士也越来越少。
可三股巨大的灵力再次和阵眼碰撞时,阵眼突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力量!
“嘭——”
直接把三人震得向后摔去,直到砸在墙上,又狼狈地掉在地面。
风晏当即咳出一口血来,原本就因为动用灵力而隐隐作痛的内腑传来剧痛,连呼吸都费力,他着急起身,手脚却一点都不听使唤,只能保持着单膝跪地,手撑地面的姿势。
他努力仰起头,见远处凌然和师尊身前都是一滩血迹。
即便受到这般大的冲击,想立刻起身,也是能做到的。
他们都没有起身,大概是和他一样,身体不受控制了。
风晏敏锐地听到两三下脚步声,他瞳孔微缩,心道:是那幕后之人来了么?
不等他在心中讲这句话说完,阵眼最中心便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人正好背对着他们,以至于三个人都看不到对方的脸,无法判定这人是谁。
风晏凝眸,正思考有没有见过这个背影时,那人便如他所愿转过了身。
那是一张中青年的脸,看起来的年岁与何舜一样,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难看,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看一眼后很快便会忘记的普通长相。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引人注意的特点的话,那就是他的脸和向词有那么几分相似。
第92章 攻心
风晏盯着那张脸,一动不动。
这个造成他和凌然被追杀而亡、春和山灭门、师尊躲入秘境自保的罪魁祸首,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眼前。
他脸上没有风晏预想中的不屑轻蔑、暴怒或者疯狂,竟是非常平静的模样,好像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从前的朋友叙旧。
千年前那难以忘记的血色一遍一遍浮现在眼前,风晏张了张口,道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向副宗主向哲,前潇湘山长老,向词的叔父。”
一般的修士都亲缘淡薄,一个宗门内,掌门、长老、弟子之间,大多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潇湘山是个例外,向词这个掌门首徒是曾经的长老向哲的侄子。
可追求长生、飞升,本就是逆天而为,所以一般来说,一对修士夫妻一生都无法拥有后代,修为越高的修士,越难生下孩子。
出生很晚的向词和自己叔父向哲年龄差非常大这件事,也很正常,也正因如此,他们之间并不亲厚。
向词从前那些不同寻常的话,在风晏脑海里重新浮现。
风晏垂下眼睫,难道向词在进入景明院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千年前,还未成为四大宗门之一的潇湘山里,似乎并没有姓向的长老。
难道这个大阵,不止转了两手,而是三手?
复生的这十年,他去执法盟总部时,与向哲打过几次照面,在总部的风评里,对方是个沉默寡言但不算难以相处的副宗主。
真没想到,他们就是被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老实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向哲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打算多说一句话的样子,面对风晏揭露身份的话,他只是淡淡地回应道:“风院长,别来无恙。”
而凌然和何舜,他甚至一眼都没有看。
回完风晏的话,他便伸出手,掌心向上缓慢地抬起,他的目光吝啬地没有分给在场三人分毫,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掌心。
随着他的动作,风晏看见原本汇入阵眼中心的无数白色弧线,都转变方向,汇聚到他的手中。
山洞之上的天色更黑了,明明是晴天白日,却灰暗得好像深更半夜。
风晏凝视着自己撑着地面的手背,然而就算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意志力,都没办法让指尖哪怕转动分毫。
下一刻,整个灵魂都被向上吸取的痛苦席卷了他!
他狠狠咬牙,将这猝不及防的剧痛咽进肚子里,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远处的凌然和师尊都是满脸的强忍痛苦之色。
向哲……竟然真的能对发现他所作所为的人,一句话都不说!
他是志在必得,觉得他们马上便要死了,连让人死得明白的机会都不给么?
风晏颈间的青筋都暴起,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凌然的红衣,连眼神都没能对焦,便默契地同时猛然起身!
一左一右两个人影飞速靠近向哲,与此同时镇灵石和镇灵法阵一起起效,风晏身上无数武器都飞向阵中心。
“锵——”
两把长剑发出刺耳的尖锐响声,风晏眉头微微一皱,刺不进去!
向哲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不仅抵挡住他全身所带的暗器,还挡住了他和凌然的两把上古长剑。
他身上藏着这么多武器,本就是因为对千年前被追杀的事情心有余悸,下意识全方位地武装自己,用来防止趁手兵器丢失、不能使用或是单靠正面对抗赢不了的敌人。
没想到遇上向哲,这些武器都没能起到作用。
他带的镇灵石和设下的镇灵法阵,似乎是起了一点作用,但是也不多。
风晏和凌然对视一眼,迅速撤退,接着又是何舜惊天动地的一击,灵力碰撞下整个山洞都被夷为平地,一时间尘烟弥漫。
何舜刚从秘境出来,从没被这个大阵影响过,如今吸无可吸的大阵自然会先选择他,正好给了风晏和凌然可乘之机。
而他们一动,大阵又会优选选择他们二人,这样一来,何舜便也能稍稍摆脱控制。
但这轮替的方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身体一旦停下,就又会被那大阵控制,风晏深深地呼吸几口气,和凌然落到一处。
凌然咬牙切齿,“不都说反派会在胜利之前长篇大论讲述自己布置的棋局么?这人怎么一句屁话都没有?”
他朝着向哲的方向恶狠狠道:“你们那致力于让人死得明白的美德呢?!”
这次向哲有了反应,他一直看着自己手掌的目光移到凌然身上,又看了看风晏。
凌然瞧着他望向风晏的眼神,心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身侧的风晏便陡然跪倒,口中鲜血落了满地!
“阿晏!”凌然拼尽全力挪动自己的四肢,总算是扶住了风晏,替他分担了一下被吸取气运的痛苦。
他怒视向哲,却见对方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冰冷恶毒。
原来这人也有情绪波动的时候?还以为他真能对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还没等凌然出言嘲讽,便听向哲淡淡道:“这般令人感动的爱侣,最适合死在一处了。”
“死在一处”这几个字着实让凌然骨头缝里都在冒火了,他冷笑一声:“死在一处同去同归有何不好,像你这般丧尽天良之辈,等下怕是连收尸的都没有。你懂什么叫爱侣什么叫生死相随?!”
论戳人心窝子这件事,他最擅长不过。
话罢,一股难以置信的疼痛席卷了他,凌然狠狠地咬牙,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被吸出来了。
但他呵呵笑了几声,没有半分惧怕之情。
看来这个心窝子他是戳对了!
他们这边压力加重,何舜便轻松许多,只听“噗嗤”一声,向哲胸前染血。
风晏和凌然艰难地抬头看去,只见是风晏一直随身携带的飞刀,被何舜刺入了向哲的心口。
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完全不够阻止向哲这种修为的修士。
但紧接着,一把长枪贯穿了他的胸膛,力道之大竟将飞刀捅了出来。
向哲的神情凝滞了一瞬,落在他受伤的白色弧线肉眼可见少了许多。
身上痛楚立刻减轻不少,风晏和凌然再次举剑刺去,何舜也趁机用风晏留下的暗器攻上前。
四人手上的武器霎时都刺进向哲体内,他的脸因失血和疼痛变得惨白。
风晏看向突然出现的江拂,对方轻轻一笑,“我来的应当正是时候。”
向哲口中溢出鲜血,他的表情仍旧没有太大变化,风晏紧盯着他高举着的手,觉得他这么淡然,肯定还有后招。
风声越来越大,五个人都意识到什么,同时抬头向漆黑的天空看去,那浓重的黑云之中,一个白色身影穿透云层,手中长剑剑尖闪着凛凛剑光,直指向哲!
那剑尖蕴含着的灵力世所罕见,直冲下来,距离向哲头顶三寸之时却倏然停住,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
风晏沉声叫道:“兄长!”
本想着对方镇守景明院再好不过,谁知他竟也来了!
凌然还对这突然出现的人保持警惕,一听“兄长”二字便知,这就是让他不明不白吃了好多醋的谈珩!
谈珩淡淡应了一声,“前往各地毁阵的修士业已出发,我便赶来相助。”
这时,向哲身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围攻他的五人齐齐被逼退,后退数十步才站定。
风晏和凌然并肩,当世最强的五个人围攻,竟然还是不能伤及向哲的根本,他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只差一步便可飞升么?
向哲周身灵力涌动,伤口的血很快停止了流动,他静静地环顾四周,眼神最终第二次落到了风晏身上。
风晏与他对视,想到方才自己被针对的事,心下暗道:这人怎么对他如此感兴趣?
凌然暗道不妙,向哲分明是发现只要控制住阿晏,就等于控制住了在场所有人!
向哲的身影刹那间消失,风晏下意识挥出一剑,凌然手中的真火也蹿了过去,可寒风越来越紧,直至眼前!
“叔父!”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风晏双目微眯,凛风过后,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开双臂,挡在向哲身前。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向词……”
以向词的修为,跟着景明院中人前去各地破阵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修为对于向哲而言实在是太低了,而两人的关系也十分疏远,向哲这种人是不会因为区区一点血脉就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但和风晏想象的不同,向哲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了一点明显的波动。
向词言辞恳切,“你停手罢!”
“阵法还未完全起效,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啊!”
向哲似乎嘲讽地笑了一下,喃喃道:“余地……”
他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小词,你可还记得,你叔母的模样么?”
向词一愣,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提起叔母,但仍是认真回答:“自然记得。我父母去得早,之后叔母对我很好,待我如同亲子。虽然她已经故去很久,可我时不时还是会梦到她……”
“她的确很好,端丽温雅,善良纯真。”向哲陷入了回忆,随后带着一丝茫然,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从未想过复活她呢?”
风晏看向了凌然,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原来如此”这四个字。
向哲接手这个大阵,原本是为了复活自己的妻子?这人竟还是个大情种?
那向词在潇湘山的时候,是否早已知晓这件事,只是无法阻止,才导致心理问题,进而去到景明院疗养呢?
经历过复活的他们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但向词消化此事显然不那么顺利,他“你”了好几次,终于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是逆天而行,会遭天罚的!”
“就算你不在乎天罚,叔母那样好的人,真真正正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要是知道你用万千修士的性命和前程只为让她复活,她也一定会阻止你的!”
“那就让她站到我面前来阻止我吧!”
第93章 借口
向哲大概是被向词的话给刺激到了,原本一句废话都不多说的狠人,现下如同开闸泄洪般把一切都倾吐干净:“我本是凡人所生,大抵是家境贫寒,养不起我,便将我丢到修真界附近,我被上一任潇湘山掌门收为弟子。”
“潇湘山,的确是个好地方,吃得饱穿得暖,还能修习仙法,获得长生,门内的大师姐,也就是你的叔母,也明眸善睐,令人一见倾心。”
他的衣衫被鲜血染尽,神情却还很平淡,乍一看不似人间之人。
“我与她幼时相识,青梅竹马,纵使不曾许下白首之约,却也心意相通,只待一纸婚书,便可结成眷侣,谁知……”
向哲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最终没笑出来,“谁知二师兄横刀夺爱,强占了她,我们二人有情者竟成陌路!”
他望向漆黑的天,总算笑了出来,“好在老天有眼,二师兄去别派拜访,回来时不慎遭遇魔修,暴毙而亡,我和你叔母,才终于走到了一起。”
向词无言以对,他是从别的长辈那里隐约听过叔父叔母的故事,就是他们提到这件事,经常避而不谈,留下的只有只字片语。
因此他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非常了解,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事情可以用短短几句话概括,可当年叔父叔母遇到的困难,绝对会比他讲出来的更加曲折。
如此说来,也怪不得叔父在叔母死后,思念成狂,做出这等错事来。
凌然则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幼年时父母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在脑海里浮现,逐渐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真相。
他心下一惊,抬手指着向哲道:“原来是你!”
凌然嘲讽地笑,“骗骗别人可以,别把自己给骗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风晏也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凌然知晓怎样不同的内情。
凌然迎着向哲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冷笑:“幼年时,我父母曾讲过一个故事,说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内,大师姐和二师兄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谁知掌门收养的小徒弟,突然对大师姐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不要钱一样送到大师姐手里,大师姐觉得不能玩弄他人感情,便一件没收,原样退还,并认真地拒绝了他的追求。”
他看着向哲素来淡定的脸露出一丝裂缝,继续道:“但小徒弟没有放弃,他的行事越发令人恶寒。他暗中跟踪大师姐,一定要知道她每日的所有动向,还针对每一个和大师姐关系不错的男修,其中也包括二师兄,甚至不惜打伤自己,来污蔑二师兄。”
凌然向前几步,越过风晏,字字句句都直戳人心:“这一切都没有效果之后,他竟然暗中用凡间无数有情人的性命,炼成一种情蛊,据说只要下在一个人身上,便可叫此人对自己爱得生死不负,不过他没能得逞,事情败露后,他被重惩,又被责令闭关思过十年。等他思过完,大师姐和二师兄早便完婚,十年如一日地恩爱。”
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愣住了,凌然意有所指,小徒弟肯定是向哲无疑。
然而这个故事,和向哲自己讲的那个,差别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一个是有情人被生生拆散,跨越万难终成眷属;一个是阴狠毒辣之人爱而不得,不择手段。
向词不知所措地轻声道:“这,这……”
不知为何,向哲的脸上涌出痛苦之色,他扶着头,大抵是头痛,伴着低声的喃喃:“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眼见这人终于有一丝崩溃破防的征兆,凌然凝视着向哲,语气冷得像冰,“然后,嫉妒万分的小徒弟,设计将回山路上的二师兄残忍杀害,强占大师姐为妻。”
“你说,这个小徒弟,到底是谁?!”
向哲被这一问弄得更加神经质,他捂住了耳朵,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只能听得见几个字符:“不是,不是这样,我们明明……我明明……”
风晏听完,心中对向哲的话已有评判,他走到凌然的身前,还没开口,那边向哲癫狂的笑声便传到四面八方。
他一边笑得张狂,一边流泪,完全就是个疯子模样,嘴里的话却正常起来,“可是那又怎样。”
向哲看着凌然,眼神又变为疑惑,“可是我明明,明明把知道的人都杀了……”
凌然一瞬收敛了笑意,“你说什么?”
向哲这会儿倒是有问必答,“我啊,把知道的人,都杀了!”
他把目光转到向词身上,语气竟然颇为自豪,“小词,你自诩知晓修真界各大宗门机密八卦,不知有没有看到过当年之事啊?!”
“我问你都杀了谁!”
凌然厉声质问,掌心的真火和衔山剑下一刻便近在向哲咫尺!
风晏从他问出那一句话便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见他有所动作,第一个同时杀上前去,江拂、何舜和谈珩齐齐跟上,五人再次同诛宵小!
向哲抬手,周身灵力围成一圈屏障,五个人的兵器抵在屏障之外,不能存进。
他抬头,双目血红,看了凌然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点了点头,“你和你的父亲,真像啊。”
凌然咬牙,真火倒影在他的眼眸中,变成熊熊的怒火,“是你!!!”
风晏还是第一次见凌然这般愤怒。
向哲,竟然是杀害凌然父母的凶手!
此前凌然从未对他提起过父母的事,他便以为凌然和修真界大多数修士一般,都是孤儿,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段离奇的事。
向哲为了能得到大师姐,做出以生人炼蛊这种事,还在得到对方后,对知情人大开杀戒!
这延续了千年的仇怨,直到今日才从向哲自己口中说出来!
如果他不说,那凌然永远都不会知道父母是因何而死,就连想要报仇都找不到报复的对象!
方才向哲因凌然道出真相而精神濒临崩溃,想来这就是他的缺口。
风晏看着向哲,嗤笑一声,“其实,你一点都不爱你的大师姐,不是么。”
这般肯定的语气,在向哲耳中却如平地惊雷般刺耳,他目光转向风晏,里面的怨毒能直接将人吞噬殆尽。
他牙齿好像在发抖,连反驳都带着颤抖:“你胡说!”
风晏垂眸看他,眼神平静地说出对方不想面对的事实:“千年前,你跟踪她、针对靠近她的所有人、污蔑她所爱之人,想给她下情蛊,之后设计杀死她的道侣,强占了她,还杀了所有知情人,可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更遑论千年后,你想用阵法复活这样一个,人生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失去所有,应当恨你入骨的人,只为再次独占她。”
风晏的声音不大,却好似天上惊雷:“你所谓的爱,不过是扭曲的占有欲罢了。”
“你,不配提爱。”
向哲这种自身心性极端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又怎会懂如何去爱人?
在风晏说话的同时,五个人手持的兵器皆在一次又一次尝试刺入向哲的身体。
金属碰撞屏障的声音多了,竟尖利起来。
灵力带起的风盘旋上高空,连乌云都卷入其中。
向哲身形晃了晃,满口反驳:“你胡说!她是爱我的,我也爱她!”
“你自欺欺人,连千年前的真相都已经忘却,”风晏言辞句句诛心,“忘记到底是谁让她活得痛苦万分,难道这就是爱?!”
话音落下,远处便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九州,所有人都明白,那是景明院的人在带领各宗门修士,破除其他八个大阵的声音。
风声越发凄厉,好像有无数怨魂索命。
风晏看向阵眼,点出向哲最后一层虚伪的面目:“或许你以前并不精通阵法,才以为这个大阵真能复活她。可是你吸到现在,早该明白它根本没有复活的功效。”
“你所谓设下大阵只为复活所爱的话,只是你权欲熏心,为自己逆天而行之事所寻的借口罢了!”
“让所爱之人当做自己野心的挡箭牌,你说,这是爱?”
向哲突然大口地喘息,好像周围的空气稀薄得难以生存,他咯咯笑了两声,笑声诡异,语气却平静了许多:“你,胡说。”
说完,他周身的灵力再次暴涨,众人被逼退后,刚刚站定便见风晏和凌然没能顺利后退!
向哲两只手抬起,仿佛操控木偶的主人,风晏和凌然在他的控制下,完全无法动弹!
他哈哈笑了两声,饶有兴趣道:“你说我不懂爱,那想必你一定非常懂了,风院长。”
接着他看着凌然,“你说同去同归也很好,也当真令人感动。”
“可是如果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呢?”
“叔父!”
向词的灵力比起在场其他五人,算是非常低微的了,他不一起上,是因为容易成为打破包围的缺口,不适合参与其中,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风晏和凌然去死。
可他又会什么呢?他没想到向哲已经疯成这样,拿叔母说话是一点都不管用了,而且豫章说得也有道理,对方如此作为,他对叔母的感情根本都算不上爱!
向哲笑笑,对向词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你活着,见证这一切!”
向词的心早就凉透,他发现这个叔父真的很明白如何让他痛苦。
早在他发现大阵端倪的时候,向哲就是这样让他痛苦的。
他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终于放下了这段并不亲近的血脉亲情,双眼微热,“以我的灵力,确实不能如何。”
“可是向副宗主,你也知道,我最擅长一些偏门法阵和咒术吧?就算是与你这样大约渡劫后期、只差半步便可飞升的人,同归于尽,又有何难?”
第94章 溢散
剧痛之中眼见向词挥手施术,风晏咬牙发出一声气音,微乎其微,几乎没人听得见:“向词,不……”
他不允许再有人牺牲了!
凌然简直觉得此时时刻像是回到一千年前,怎么都这样憋屈呢?!
他还是不想在嘴上落了下风,对非常期待答案的向哲哼笑道:“杀了你为他报仇,再同下阎罗殿,也是一桩美谈!”
“你这一辈子,注定无人愿如此为你了!”
兵器声铮然脆响,是江拂何舜和谈珩又发起了一轮攻击,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关心风晏和凌然的现状,只知道拼尽全力把向哲杀了,才能解决这一切困境。
向哲比刚才冷静了不少,“那又怎样。”
“爱意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哪比得过让整个九州都匍匐在脚下的权势?!”
他似乎对风晏和凌然两个人之间有多少真实的情谊,十分感兴趣,“可我的确想看看,所谓同生共死的情谊,到底是什么。”
“那就劳烦风院长,为我演示吧!”
向哲的手长成爪型,狠狠一抓,风晏和凌然身上顿时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白色弧线,粗壮无比,正在丝丝缕缕飞向他的手中。
风晏觉得又回到了灵力溢散的时刻,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体内的灵力是被强行用外力抽取,灵魂都好似被扭曲,连意识都逐渐难以控制。
天色昏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若非他们都是修士,在这样的情况下,怕是连向哲人在哪儿都找不到。
上方雷电声越来越响,简直像是在耳边炸开,一声雷炸响后,耳朵甚至要缓一小会儿才能听到声音。
远处也有相似的雷声,是景明院和修真界的大家在联手毁坏大阵。
凌然攥紧了拳,心道当时阿晏灵力溢散,便是这般痛苦么?当真此生都难以忘怀。
可若是说完全没有办法,倒也不至于。
只是……
他的一点疑虑被必胜的决心盖过去。
江拂何舜与谈珩只见风晏和凌然身上,同时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大的灵力,让整个九州都为之一震!
各地正在破阵的修士们也感觉到这恐怖的力量,一边继续毁坏阵法,一边纷纷道:“这是什么力量,这么大?就算是如今修真界第一的谈珩仙君,也……”
“难道是那设下这阴毒大阵的背后之人?”
带队的季晚伸手挡住狂风,看着九州中央,雷电正中心的方向,心下没由来地一跳,“院长……”
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另一方阵法的带队人苏既刚猛灌了一口自己新研制的奶茶,想着提提气再上,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把嘴里的奶茶喷了一地。
他一脸死寂,好似什么特别珍爱的东西当着自己的面死掉了,骂声已经到了嘴边,一股从九州中心而来的狂风却铺天盖地而来。
众人不约而同往那边看去,苏既把骂声咽了下去,指挥修士们继续毁坏大阵。
他心下一阵烦躁,却不知道原因,只好加大力度轰击那个破阵,依次祭奠自己品尝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奶茶。
身在距离中心最远那个大阵的戚扬,差点被自己一口糕点给噎死,狂风到来时,他迅速设下一个抵挡的屏障。
这一趟来,本就是九死一生,要成功破坏大阵,也许会付出性命的代价;若不成,那便只能在背后之人座下,做一条不敢大声喘气儿的狗。
他们谁都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他们也不应该过这种生活。
他给自己和大家嘴里塞满了糕点,是给所有人加油鼓劲儿,也是害怕,害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各地破坏大阵的修士们中,都出现了相同的病症,体内灵力变得稀薄无比,好似被外力抽干,整个人形同枯槁,奄奄一息。
一个人、十个人、数百人,一群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濒死的人,只能坐在后方被保护起来,没有任何救治的办法,这样的画面,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悲愤和血性涌上每个人的心头,可是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倒下的人就比战立的人更多了。
季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眼睛红得滴血,看了一眼九州中央,又看了一眼凡间皇城所在的方向。
他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疯狂运转,无数的符咒飞向上空,遮天蔽日。
他唇边溢出鲜血,他看到很多人想来阻止他,他们喊着他的名字,叫他别这样,但是……
季晚笑了,他喃喃道:“虽九死,其犹未悔。原来是这种感觉……”
苏既面对的是风晏他们的方向,背后是不断倒下的战友,他最后喝了一口奶茶,“季晚的话本里,还真不是瞎说啊,拯救修真界什么的。你爷爷来了!”
戚扬把装满糕点的储物袋抛向那些奄奄一息的修士们,洒脱道:“如果你们能活下来的话,记得告诉别人,这么好吃的东西,是我做的!”
九州中心和东西南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几乎是同时爆发出让人恐惧的巨响和震动,好像天地倾覆、日月倒转。
而且巨响和震动并没有停下,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有无数人,都在用生命抵抗。
风晏觉得眼前的一切、耳边的一切,甚至是身边的凌然,都离自己远去了,眼前好像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耳边也听不到远处的震动和声响。
这种感觉……倒也不陌生。
有的时候,他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时候,是会有相同的感觉的。
感觉一切都离自己很遥远,穷尽一生都望不见。
灵力溢散的痛苦,他经历过,便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如果已经没有底牌,那灵力溢散,何尝不是一种底牌呢?
飓风顺着他周身灵力自主溢散的方向,吹到四面八方,吹向整个九州。
一时间,向哲也难以继续吸取灵力,被逼得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小晏!”
“阿晏!”
“风院长!”
何舜、谈珩、江拂都看明白风晏是在做什么,没忍住喊出了声。
风晏此举与向词所为一般无二,都是想和向哲同归于尽!
他身上那白色弧线顿时变浅了许多,很难再用肉眼看见。
他身边的凌然瞧着更是可怖,周身的真火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吞噬殆尽,真火遇到飓风,风助火势,力量越来越巨大。
飓风送真火烧到了向哲的面前,他终于放开了手,停止了吸取灵力。
但是被他躲过去的风与火,最终砸在了九州正中心的阵眼之上。
天地剧烈地震动了一瞬,仿佛天柱坍塌。
那散发着白光,合数人之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的大阵阵眼,终于裂开了一条明显的缝隙。
这近乎自杀般的行为让心理素质极强的向哲都感到骇然,他无可奈何地看着燃烧自己性命来对抗的人,气得手直发抖:“疯子……”
凌然忽略全身灼烧的痛苦,嗤笑道:“疯子说别人疯,可真好笑。”
风与火不断落在阵眼上,天地似乎回到亿万年前,被无数天外陨石疯狂撞击的日子。
阵眼也不断地开裂,向哲本想拦住那顺风而来的火球,却差点被火球吞噬进去,烧成飞灰。
他眼睁睁看着阵眼当中,最重要的那条线生生断裂,睚眦欲裂,几欲发狂。
向词那边的动静虽然在风晏和凌然之下,但威力同样不小,他的头发散落,在风里飞扬,很像当初发病,被风晏亲自接走时的模样。
那时向哲以为自己是除去了一个祸患,谁知……谁知向词在景明院待了这几年,竟比当年有血气多了!
向哲又一次抬手,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僵在了原地。
他笃定地转向向词,“你!”
向词只盯着他,沉沉地道:“我听闻院长和凌然在副宗主影响之下,难以控制躯体,这种感觉,副宗主当好好体味。”
“你当真要杀我,你唯一剩下的亲人?!”向哲这时候又开始打感情牌。
向词知道,这个人一旦开始说起血脉亲情,就代表他没有其他办法了,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垂眸思索片刻,点头道:“只要你将大阵的前因后果据实已告,我便收手。”
“你想我供述罪行?!”向哲没被向词短暂的示好迷惑,一下子就猜出他的意图。
向词也是猜出自家院长和凌然并不知道这个大阵完整的真相,才想着从向哲嘴里问出来,没想到被识破了。
也罢,他想,向哲满口谎言,编得连自己都忘记了真相,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几分可信度。
他坚定地和这个看不清是人是鬼的东西划清界限:“从叔母去后,我便再没有亲人了!”
“不……她叫顾溪,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妻子,更不是我的叔母。不过,比起你这个与我有血缘的恶鬼,她才是我的亲人!”
向词望向何舜三人,嘱托道:“若我今日身死,拜托各位前辈将顾溪之事昭告天下,你费尽心机隐瞒的真相,我要全天下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拂与何舜谈珩又一次冲向动弹不得的向哲,她笑道:“我们还在这里,哪有你这个小辈赴死的道理!日后你自去昭告天下吧!”
这一次,向哲身上那个能拦得住修真界战力前五一起攻击的屏障,没有再出现。
兵器顺利地刺入他的血肉,而他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又吐出好几口鲜血。
他手上和脖子上的青筋几乎快要从皮肤里面爆出来,大概是在忍受极其剧烈的痛苦,而且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疯狂乱撞。
“这些灵力本就是他吸取别人所得,”谈珩眉心稍稍放松,“如今各地大阵被毁,他的灵力不受控制了。”
此刻风晏的手在微微发着抖,他很难控制自己的躯体,却感觉一个火热的掌心贴进自己的掌心。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凌然唇角溢出鲜血,和他身后的真火一样红。
凌然应该也没办法控制真火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烧得魂飞魄散。
但那样……也不亏,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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