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林暮烟一句话也没说, 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徐程原想拦着,刚踏出一步, 又想了想, 席闻均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倘若他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席闻均沉默着,眉眼间透着一丝阴郁, 没有任何情绪。
“席公子,您眼睛没事吧?”
这话是潇潇问的。
林暮烟的包上挂着吊坠, 是个菱形的金属片, 偏偏席闻均够衰, 被那一角砸到了眼睛,他的眼尾处,破了个小口。
“离我远点!”席闻均抬手打掉潇潇凑过来的手,从椅子上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包, “你们玩。”
林暮烟不熟悉会所的格局, 绕了半天才找到出口,刚出门便看见外面的周骆, 她理都没理径直去了路边打车。
周骆也是一脸懵。
等席闻均出来,林暮烟正好拦下一辆出租车,她刚要拉开车门上去,却被推了回去,他摁着车门, 不让她上车。
她抬眼看他, 压根不想理会。
司机以为看见席闻均过来, 声音从车内飘出来:“两人得加价。”
席闻均瞥了司机一眼,拉着林暮烟离开,此时周骆已将车从会所门前开了过来。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席闻均警告她。
林暮烟自知惹怒了席闻均,挣脱不得之后,她放弃挣扎,无力道:“去哪?”
“回家。”席闻均开了车门,见她没动作,便催促说,“要我帮你?”
林暮烟抿了抿唇,弯腰乖乖上了副驾驶,身侧的门被重重摔上,她被那冲击力吓得身体一抖,心跳也跟着快了。
回去的路上,是席闻均开车,周骆被他赶了下来。他的神色凝重,目光阴沉,一路安静的教人心慌。
两人几乎无言,像是迎接一场无法避免的争吵。
林暮烟设想过多个可能,她清楚自己方才的举动过于冲动,可若再来一次,她也依旧如此。
她只是觉得自己可笑,既做了情人,又要什么脸面自尊,可她还是固执地不愿承认现实。
车开往那栋小洋楼,进了门,席闻均拉着他的手,几乎是连拖带拽,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你想干嘛?”林暮烟反抗道,“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惹得还未离开的保姆来到客厅询问,她冷静了下,只说没事。
席闻均神色冷然:“你想在这?”
“什么?”
不等林暮烟再说,席闻均拉着她的手回了房间,关上门,将她摔在床上。他解了衬衫的袖口,卸了腕表,不由分说地压了上来。
他一只手钳制着她的双臂,他的眼神越发阴沉,声音冷了几分:“林暮烟,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
林暮烟不出声。
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直视自己:“生气了?气我除你之外还有别人?”
林暮烟声音发颤,却丝毫不畏惧:“席闻均,你不该这样折辱我。”
“折辱?”席闻均笑意不达眼底,“对你来说,怎么才算折辱?”
他在这种事上向来霸道,全然不顾林暮烟的情绪,靠在她的耳边沉着声音说:“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林暮烟轻笑,“你的情人?哪天想起来在众多里面挑出来一个消遣的玩具。”
席闻均蹙眉,力度重了些:“你就是这么看自己?也这么看我的?”
林暮烟忍了忍疼,只说:“像这样漂亮的房子,是不是也藏了不少像我这样的人?”
“别阴阳怪气。”席闻均已然没有多少耐心,“我说过,只你一人。”
林暮烟笑了笑,还是那句话:“我应该觉得荣幸之至?”她慢慢说,“那今天这事算什么?你既知道我来,又为何要去和那个女生那样?”
“……”席闻均一时没话说,“这件事不提了。”
“不提了?”林暮烟眼角湿润,慢慢看不清他的脸,她想推开他的手,“别用你碰过别人的手碰我,让人觉得恶心。”
“恶心?”
他重复她最后两个字。
像是彻底触碰到他的逆鳞,席闻均的眼神在这夏末冷得教人发抖,拉起她便朝着浴室走去。
林暮烟早已没了力气,任由他摆布。
来到全身镜前,林暮烟别过脸,余光依旧能瞥见里面的自己,□□地站在席闻均前面。
这个人是那般恶劣,他从她的身后抱过来,手臂放在她的心口处,指尖慢慢触碰到她的脖颈,忽地收紧。
一瞬间,林暮烟被掐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踮起脚,仰着下巴,颤抖着说:“你放开我。”
席闻均咬住她的耳廓,并未心软,她吃痛地叫了声,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他的手并未离开她的脖颈,只是松了些力度,沉声道:“林暮烟,你不如睁眼看看,现在的你,如何?”
她固执地闭上眼,这一刻,似乎真的成了自己口中所说的玩具。
席闻均终究没能放过她,立在全身镜前,他亲吻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在她的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林暮烟自知抵抗无用,由着他对自己过分的举动,他抓着她的双手,放置冰凉的镜子上。她微微睁开眼,却在镜中看见他的眼睛。
席闻均天生桃花眼,不笑时,总是看不透的疏离,而此刻,却覆上一层情欲,在多情与冷漠之间。
教她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情人。
结束时,林暮烟倒在席闻均怀里,嗓音干哑说不出话来。她睁不开眼,只是头顶明目的灯照的她恍惚,她哑着声音说:“我没力气了。”
洗漱过后,席闻均抱林暮烟回了床上,帮她盖上被子,从始至终,两人没再说过一句话。
林暮烟蜷缩在床上,她把脸埋进被子里,背对着席闻均。她感觉到身后的床塌陷下来,接着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她闻到了烟草的味道。
房间的窗户没关,她隐隐可以听见外头的风声。方才发生的事还在脑海,她不觉得委屈,这一切是她自找的,她也应该承受。
过了会儿,席闻均却抱了过来,她的情绪不由分说地涌上来,滚烫的眼泪流了下来,哭的莫名其妙。
她没有出声,一直隐忍着,不想被他听见。
席闻均躺的比她高些,手臂垫在她的脖颈下面,原以为可以耐心哄她时,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他蹙眉,想说些什么,却有什么烫到了他的手臂。
席闻均一时间怔住,缓缓收回手臂,眼神似窗外月光,一时无言。
他的目光幽深,嗓音低沉:“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这话,像是在对林暮烟说。
又或是对自己。
谁知道呢。
……
那次之后,林暮烟比从前更加温顺,话也变得少了,没有通告的时间里,每天就在客厅,不追剧,也不看书。
更多的是发呆。
席闻均也不常回来,偶尔回来一次也只问几句,得不到回应便匆匆离开。
似乎因为上次的矛盾,两人都默契的选择沉默,在情侣之间被称之为冷战,可他们不是。
林暮烟情绪低落,米雅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她不好多问,只能偶尔打电话问问她的情况,也没再安排工作。
林暮烟从前拍的仙侠剧有一个客串角色,饰演一个男主的白月光神仙姐姐,只可惜红颜薄命。
因为男主的突然大火,这部剧也重新上档,正好是这几天开播。前几集林暮烟有些戏份,杀青那场,她从悬崖上坠落,眼神拿捏的到位,现下有个词很合适——破碎感。
林暮烟如今有席闻均做靠山,新剧宣传时,节目组也请了她,一个戏份不超一集的小角色。
米雅感叹:“这要以前,哪里轮的到我们?”
林暮烟知道,这一切多亏席闻均,可那次的事,她就是过不去。
新剧宣传推脱不掉,林暮烟也不想为难米雅,只能跟着一起出席。只是她同其他主演不熟,和嘉宾更是不认识,录了一早她一整个不在状态。
中午休息时,导演来关心过一次,问她是否有不开心的事,她只说自己不大爱笑而已。
下午有一个环节得下水,林暮烟小时候出过意外,那之后便一直很怕水,她找导演商量可不可以不参加,好在导演同意了。
导演找了个会水工作人员代替林暮烟参与游戏,她也挺抱歉,一直拿着毛巾在池边等着,等工作人员一上来便递上去。
只是泳池很大,游戏环节也很激烈,慢慢下面的人往中心去,林暮烟慢慢看进去比赛规则,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拿着毛巾遮太阳,不知道身后来来了人,站在池边专注地看比赛,身后有人欢呼起来将她吓了一跳。
林暮烟正好奇是谁,后背却被一道力量往前退了出去,她重心不稳,整个人掉入泳池中。
她不会水,更慌了神,双手双脚并用在泳池里扑腾。耳边是几个女生的欢呼声,似乎是游戏她们的队伍赢了,而她只听声音,却不见来人。
林暮烟挣扎着,喝了一肚子的水,她想睁眼,去被水刺激的睁不开。她拼命地想呦去岸边,脚下却没了力气。
好一会儿,在她放弃时,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极远又极近。
她寻着声音,微微睁开眼,却也只有一秒钟。
终于,有人撑住她的腰,将她从水中捞出来,她拼命喘气,在睁眼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那张脸。
是席闻均。
第三十一章
席闻均将人救了上来, 工作人员连忙拿来干净的浴巾给林暮烟裹上,一边担心着千万别出事。
总导演也很快赶了过来,关切地问:“没事吧?”
席闻均阴沉着脸, 不耐烦道:“我把你丢下去试试?”
“咳咳咳!”
林暮烟被水呛到, 半晌说不出话来。
席闻均抱着林暮烟将她放在躺椅上, 往周围扫了眼,看到一个扎着双马尾辫的女生。他大步走上前,扯住女生的头发往泳池边走, 抬脚踢了她的小腿,将她的脸摁进了泳池里。
周围的人被这举动吓得不轻, 却无人敢上前劝阻, 掺和席闻均的事, 怕是以后的日子不想好过了。
女生借着呼吸的间隙求救,她拼命地去抓席闻均的手,想要他停下。
席闻均始终沉着脸,一遍又一遍地将女生摁在水里,要她也尝一尝溺水的滋味。
“席闻均!”
林暮烟回过神来, 这才看到远处席闻均的作为, 她顾不上别的,裹着浴巾跑到泳池边, 去阻止他的动作。
“放手。”席闻均瞥了她一眼,“我有分寸。”
林暮烟抓着席闻均的手,她的气息虚弱,声音没什么力气:“你这样会出人命的。”
“那你呢?”席闻均问道,“你就不会出事?”
“这里这么多人, 谁会看着我掉下去不管?”林暮烟放慢语调, 尽量哄着说, “我求你,放开她吧。”
席闻均笑了声,这才松了手,却推了一下女生的后背,要她连人一块掉了下去。
林暮烟着急了一刻,看见女生没有扑腾,很快又松了口气。
女生会游泳,三两下便上了岸,却丝毫没有恐惧的意思,哭得委屈,拒不承认是自己推的林暮烟下水。
“你们有证据吗?”女生说,“我只不过是站的近了一点,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席闻均并不擅长争辩,做事简单粗暴,若非林暮烟眼疾手快地拦着,恐怕方才的事又要再上演一次。
他看林暮烟的可怜劲儿,一时不忍让她再着急,睨了女生一眼,只警告说:“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女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少吓唬我。”
忽地人群中传来一道男声:“你是真的蠢,周围这么多摄像,你还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啊?给你教训大家都好收场,别不知好歹。”
“宋承泽!”女生吼道,“这关你什么事?”
林暮烟呼出一口气,看向被叫做宋承泽的男生,他穿着节目组给的衣服,短袖搭配蓝色的休闲裤,背对着光,耀眼得像个太阳。
席闻均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瞥了眼,他没那么多时间在这废话,起身抱起林暮烟,同一旁的周骆交代:“你来处理。”
“处理什么?”林暮烟被他抱着,担忧的往后看,“你不会还想……”
席闻均递给她一个眼神,要她消停会儿,解释说:“不会出人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暮烟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怎么过来了?”
席闻均敛了笑:“路过。”
林暮烟“哦”了一声,也没力气说话,便由着他抱着自己回了车上。她忽地想起云甜还在车上睡觉,便找席闻均借了手机,给她打了电话。
云甜睡得正香,根本没听见,过了半个小时才接通:“啊——席先生来找你啦,那我要过去找你吗?”
“嗯。”林暮烟说道,“我一会儿发你位置,你把我的包送过来就行。”
云甜看了眼后座:“行。”
挂了电话,林暮烟给云甜的号码发了洋楼的位置,把手机还给了席闻均。
“怎么不让她直接送来?”席闻均半开着窗,点了根烟,“多跑那一趟。”
林暮烟这么一折腾,心情不佳:“怕她和米雅姐担心。”
“嗯。”席闻均古怪道,“我就不担心。”
林暮烟侧眸,看他一眼:“在等周骆?”
“不舒服?”
她摇头,闭上眼:“我眼睛有点酸,想睡一会儿。”
“好。”席闻均语气慢慢柔和,“睡吧。”
过了会儿,周骆回到车上,刚想开口被席闻均轻声打断:“不必说了,回去吧。”
周骆颔首:“是。”-
林暮烟醒来时,已是傍晚,窗帘紧闭,恍惚间分不清昼夜,她坐起身发现身上的衣服早已换成睡衣,还有淡淡沐浴露的清香。
想来席闻均让她那样脏兮兮地上他的床。
林暮烟下床穿上拖鞋,她睡了太久,腿脚还没缓过来,脚下的步子很慢。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下去。
席闻均正穿着黑色睡衣,在落地窗跟前的单人沙发上抽烟,面前的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听见动静,抬眸看过来,神色淡淡:“醒了?”
“嗯。”
席闻均合上电脑:“饿了吧,我让人来做饭。”
“不用了。”林暮烟不想麻烦保姆跑一趟,便说道,“人多太吵,我自己煮东西吃。”
说着,林暮烟转身要去厨房,她没什么手艺,不过就会煮碗面,再不济还能炒个什么土豆丝之类的。
她的手被席闻均拉着,撞进他的怀里。
“急什么?”林暮烟别过脸,“等我吃完不行吗?”
“想哪去了?”席闻均推了下林暮烟的额头,“不舒服就别乱动了,我让人送来。”
林暮烟刚要说什么,还未开口,想想还是算了。她跟着席闻均在客厅坐了会儿,谁也没主动跟谁说话,就这么一直待着。
关于那个推她下水的女生,她也不会多怎怎么处理,毕竟她的意见并没那么重要。
半个小时之后,林暮烟饿的不行,她皱着眉头压了压肚子,抱怨道:“早让我煮面也不会这么难受。”
“肯跟我说话了?”席闻均低头,抬起她的下巴,笑了笑,“尝尝我的手艺?”
林暮烟十分诧异:“你会做饭?”
“至少比你懂点。”席闻均松开她,起身去厨房,“有忌口吗?”
林暮烟胃不太舒服,只说:“清淡点就行。”
她跟在他身后,看到冰箱里是满的,不由得问道:“平时不都会清理掉吗?”
“你不是在?”席闻均说,“以前我不常回来,所以才不会留,前段时间是她们没考虑到这点。”
林暮烟笑说:“是想着我不会跟你多久吧。”
“林暮烟。”席闻均脸色沉了几分,放下手里的食材,“我说过,我只带你回来过。”
林暮烟岔开话题:“不是说让人送来?”
“留着他们自己吃吧。”席闻均开始捯饬手里的蔬菜,他看了两眼,像是在研究怎么做,“还好,应该够你吃。”
这情景太过日常,林暮烟恍惚想起前段时间还在这房子里闹成那般难以收场,她垂眸笑了笑。
他听见笑声,便问:“笑什么?”
林暮烟回过神,没再开口,随便应付席闻均几句,谎称饿的站不住脚,去了客厅等着。
席闻均做事利索,不过两道菜,一会儿便做好了,一个清炒莴笋,一个豆腐菜汤。
真的是看不见一点荤腥。
看见林暮烟失落的表情,席闻均问道:“不是说清淡?”
“这也不至于如此清淡。”
“将就将就得了。”席闻均坐下,“也不是谁都有这口福。”
林暮烟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吃饭时,林暮烟想起来云甜,这才问:“云甜下午来过了?”
“嗯。”席闻均说,“放下东西就走了。”
“我还担心她找不到地方。”
“是没找到。”
林暮烟抬眸:“那是周骆去接的?”
席闻均没出声。
“你去的?”
“怎么?”席闻均笑了笑,“难不成你还吃这醋?”
林暮烟尴尬笑了笑,这词用在他们这段关系里,只怕不合适。她没再多问,低下头,喝起豆腐汤来。
晚上林暮烟以为要做的事情没有发生,吃过饭后早早睡下,被席闻均抱着,倒也睡得安稳-
刚入秋,便到了林竟至的祭日,棋棋刚做完手术不方便奔波,也需要人照顾,今年只有林暮烟一个人回去祭拜。
她只回去两天,让周骆给席闻均说一声,自己打车去机场回南城。
家里的房子空了许久,林暮烟回去时简单的收拾了下,联系了之前的中介,麻烦他找个合适的租客租出去,也不至于荒废着。
隔天中午,林暮烟去墓园祭拜,她在路上买了束花,给林竟至说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唯独没提席闻均。
“棋棋的手术很顺利,我们以后会在平城定居,恐怕不会常来看您。”林暮烟慢慢说道,“家里的房子还在,想着付姨以后会想您,怎么也是要回来住的,年前是我着急没考虑到。”
“这么多年了,您安心离开吧。”
“一切有我。”
林暮烟在墓园待了半个小时,突然接到了席闻均打来的电话。
“在哪?”
林暮烟说:“回南城了。”
“我知道。”席闻均说,“墓园位置发我,我过去。”
“你来南城了?”
不过十几分钟,林暮烟远远看见一辆黑色摩托车朝着她的方向驶来,她接过他递来的头盔,骑上车,跟着他不知去了何地。
他们来到一处公路上,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平地,上面满是野草,像草原,却又并非草原。
这附近没什么车,席闻均的车速比以往快上许多,她原本的情绪被风吹散,抱着他的动作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席闻均终于停了下来。
“你不是问过我飙车。”席闻均摘下头盔,跨在腰间,“一般都来这。”
林暮烟也摘了头盔,头发被风乱,她捋了捋,扯下丝巾扎起来:“怎么突然过来?”
“突然吗?”席闻均反问道,“哪有你突然,也不打个招呼就走了。”
“我让周骆……”
席闻均截了她的话:“他说了不算。”
“……”林暮烟无语,“那我下次注意。”
这地方空旷,没处坐。他们便靠着摩托车聊天,林暮烟低着头,时不时回应一句席闻均的话。
昨晚林暮烟认床,睡得不踏实,这会儿正好困意袭来,她有些迷糊,差点站不住脚。
席闻均忽地凑了过来,低下头,咬住她的唇,沉声道:“这么不专心?”
“嗯?”
林暮烟回过神,印象里席闻均方才说了什么话,但她已然记不清了,或许她压根就没在听他讲话。
两人挨得太近,林暮烟这才看见席闻均眼角的伤口早已结痂,她本能地去摸了摸他的伤口:“应该不疼吧?”
“砸你一下试试?”席闻均轻扯唇角,“也是真狠得下心。”
林暮烟原想说“活该”,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笑说:“看来我得向你赔罪。”
“赔罪倒不至于。”席闻均握住她的腰,将她放在车上,双手撑在她的两侧,仰头看她,“不如想想怎么让我高兴?”
她抿了抿唇,同他目光对视,抬手去触碰他的脸。
“想做吗?”
第三十二章
“在这儿?”
席闻均似是不大信, 低声问。
林暮烟弯了弯眉眼,看的出来是在玩笑,她凑上去, 舌尖碰到席闻均的下唇, 笑说:“好啊。”
席闻均洁癖严重, 这里连个坐的地都没有,何况,即便没什么人, 但也不是个可以肆无忌惮调情的好地方。
他捧着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眼睛, 而后至鼻尖, 再到她的双唇,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你是真想玩死我。”
林暮烟缩了缩肩膀,后退一步,看了眼天空,说道:“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席闻均一愣, 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看着林暮烟一脸坦然,他低眸笑了笑。
他才发现, 她总是在能深陷泥潭时及时抽身,明明是她挑起来的,最后无法脱身的人也不会是她自己。
席闻均笑说:“回你家?”
“嗯。”林暮烟戴上头盔,“你要想住酒店也可以。”
“不用,就回你家。”
席闻均认路, 用不着林暮烟指方向, 直接骑了回去。不过在快到家时天空终于还是下起了狂风骤雨, 两人淋了雨,到家时浑身湿透了。
家里没有男人的衣服,林暮烟只好硬着头皮去邻居家借了套成年男人的睡衣,她拿给席闻均,说:“这是邻居家弟弟的衣服,因为买大了一直没穿,先将就下?”
她不确定席闻均会不会接,只想着该做的她都做了,其他的就看他自己了。
席闻均看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睡衣,是个灰白条纹的居家款睡衣。
他准备去浴室换下自己的衣服,往前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回头看她。
林暮烟察觉到他的目光,问:“还有事?”
他没开口,上前牵起她的手往浴室走。
等林暮烟反应过来时,忙着解释:“我家浴室不大,两个人太挤了。”
林暮烟也不知道席闻均什么毛病,喜欢在浴室里做,虽然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家,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她被拉进去,席闻均先没动,眼神指了指偌大的浴室,里面至少还能再站两个人。
“挤吗?”
他问。
林暮烟抿了抿唇,摇头:“不挤。”
席闻均冷笑了声:“又不是第一次。”
“在自己家不怎么习惯。”林暮烟只能实话实说,“下回行吗?”
“知道怕就不该招我。”席闻均将她摁在墙上,手从衣摆探入,“我要说不行呢?”
最终还是在浴室做了,在这事上,林暮烟向来没有决定权,只是这一次席闻均没过分为难,算是放过她。
清洗时,林暮烟头一回认真观察席闻均的手,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她忽地想起方才这双手做的事,耳根瞬间红了起来。
席闻均问:“怎么?”
“没事。”林暮烟掩饰道,“突然发现你的手挺漂亮的,弹钢琴正合适,可惜你不弹。”
“现在才知道?”席闻均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不弹?”
林暮烟向来对搞艺术的没什么抵抗力,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你会?”
“嗯。”席闻均神色淡淡,却没再回她的话,“专心洗澡吧。”
林暮烟目光一顿,也没多问。她在里面闷得慌,先他一步出了浴室,家里也没人,她直接裹着浴巾在客厅吹干头发。
洗过澡后,林暮烟又累又饿,打算点外卖送来,顺便问了席闻均,他只说随便。
林暮烟想了想,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两份麻辣烫,是她之前高中最喜欢吃的一家麻辣烫。
等送来,席闻均看着面前的麻辣烫微微蹙眉,也没说什么,并了并筷子尝了一口。他挑了挑眉,笑说:“味道还行。”
林暮烟咬了一口红薯粉:“以前读书的时候,这家店开在我们学校门口,每天几乎都是爆满。不过我吃不了几次,那时候学舞蹈,老师会在门口抓我们,也就周末的时候会偷偷去吃。后来去了平城读大学,也没人管我了,但是也吃不到了。”
“喜欢?”
“现在还好。”林暮烟解释说,“毕竟那时候年纪小,经济不自由,觉得一份麻辣烫已经是山珍海味。”
席闻均瞥她一眼,笑说:“小小年纪倒是惆怅。”
“我还小?”林暮烟笑说,“过完年我就24了。”
林暮烟不懂,他也不过比自己年长两岁而已,却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有时说起话来,像是叔叔辈的。
许是麻辣烫不合胃口,席闻均没吃几口便放下了,拿了根烟去阳台上。
林暮烟看他拉上门,想来也不想被人听见,她吃完之后收拾了下,回了卧室。她后面得把房子租出去,家里的一些私人物件定不能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都打包收拾出来。
忙完林暮烟已经累的直不起腰,她拉开被子直接躺了进去,也没管席闻均几时睡觉,只给他留了门。
林暮烟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身后有了人,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一靠,她隐约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笑声,来不及细想,早已被落入梦里-
从南城回平城没几天,林暮烟原想着趁着没戏拍这个空档正好多陪陪棋棋,谁知米雅告诉她,有部戏因为女主临时出了事,急需她去救场。
林暮烟正纳闷,什么样的角色必须她来救场,等米雅说完才知道,正是她之前跑龙套那部仙侠剧的姊妹篇。
“可是我那个角色不是已经杀青了吗?”林暮烟不解问,“我去不会串戏?”
“因为原著里你那个白月光太受欢迎了,所以作者应读者要求给她写了姊妹篇,是现代都市的。虽然不是原主,但也勉强算是前世今生吧。”米雅解释说,“而且男主是上部合作过的宋承泽,找你的缘故就是因为你们目前是大热CP,二搭也是应粉丝要求。”
“哦,对了,宋承泽毕竟是爱豆,目前热度不低,你跟他相处的时候务必小心一些,别被有心之人抓到把柄,得不偿失。毕竟因为男女主撕X的事不少,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对咱们也都没好处。”
林暮烟表示记下了,她记得宋承泽,那天替她说过话的那个男生,前两天还在路边看到他拍的广告,可以说是近期热度最高的男艺人。
她想了想问:“什么时候进组?”
“就过两天的事。”米雅把原著和剧本一起给林暮烟,“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多看看。”
林暮烟接过来,点了点头。
进组时间和米雅说的差不多,在九月中,一个不到三十集的网剧,一个多月便能结束。
这天一切如常,只是叫人觉得稀奇的是席闻均竟然亲自来送。
林暮烟只好让云甜跟着司机一块去剧组,自己去坐席闻均的车,两人一路也没说别的,竟瞎聊。
等到了地方,席闻均停了车,却过来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近怀里。他的手捧着她的侧脸,指腹碰了碰她的下唇,低声问:“我不拦着你是不是准备下车?”
林暮烟自然不会承认,只笑了笑,娇嗔道:“怎么会?这不是还有正事没做?”
“倒是越来越会说漂亮话。”席闻均搂着她的腰,“那你说说,什么正事?”
林暮烟镇定自若,笑了笑,伸手去解席闻均的衬衫,只是动作刚到一半,就被他给拦了下来。
他却意料之外地是将她抵在车窗上,不由分说地从她的裙摆往上,似乎一切已经昭然若揭。
林暮烟这才慌了,她浅呼了一口气。
见状,席闻均停下动作,松开了她,轻声笑说:“胆子小的像只猫。”
两人没纠缠多久,只是林暮烟的口红已经被他蹭花,她对着镜子补了妆,没再理会席闻均直接下了车。
……
上次同宋承泽合作已经是去年的事,且她的戏份不多,除了几次互动,大多是对着摄像拍摄,所以两人算不上熟络。
宋承泽这人性子热烈,待人真诚,在片场得到一致好评,倒是惹了不少小姑娘喜欢,云甜也在其中。
林暮烟每天跟云甜一块,听云甜说的最多的便是宋承泽,她不喜欢身边有人太聒噪,便说她:“你真应该去做他的助理,天天看着岂不是正好?”
云甜听出来她的意思,吐了吐舌头:“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待在你身边嘛。”
林暮烟笑了笑没再多说。
宋承泽年纪小,今年才19岁,私下里一直对林暮烟都是叫着姐姐,对剧本时也是一样。
这倒让林暮烟想起棋棋来,看着宋承泽,她在想,会不会她的棋棋长大之后也会这样——眉眼明朗,像春日暖阳,恣意潇洒。
“姐姐?”宋承泽见她发呆,提醒道,“该你接词了。”
林暮烟这才回过神,尴尬解释:“可能是最近有点累,抱歉。”
宋承泽放下剧本,也把林暮烟拿来放回桌上,笑说:“那就休息休息,又不急这一时。”
宋承泽也是个贪玩的性子,想着林暮烟累了,带她去江边散步。他说起原著里一些好笑的事来,逗得林暮烟大笑,很快便忘记了一天拍戏的疲倦。
天黑后两人又悄悄在附近吃了烧烤,为了不被各自的助理发现告知经纪人,在外面晃悠了很久才回酒店。
宋承泽送林暮烟到酒店房间,看她抬手准备开门,又叫住了她:“姐姐你等我下。”
“嗯?”
林暮烟虽不知他要做什么,还是在原地等了他。
过了两三分钟,宋承泽从走廊拐角那头跑了过来,看见她还在,虽喘着气,脸上的笑容可掬:“这个给你。”
林暮烟接过他递来的一个白色小药瓶,她倒不会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好奇问:“这是什么?”
“刚刚聊天你不是说最近总是睡不好,对戏的时候还总跑神,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宋承泽挠了挠头,“这个药是家里医生给我开的药,对身体没什么危害,但也不能多吃。”
林暮烟笑了笑,打趣道:“你这是怕我影响你的进度?”
“怎么会?”宋承泽以为被她误会,急着解释,“我是真的担心你休息不好,姐姐,你错怪我了。”
林暮烟没想到他会当真,看他这样认真解释自己的用意,她抿了抿唇,笑说:“逗你玩的,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那就好。”宋承泽松了口气,“姐姐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放心。”林暮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会的。”
林暮烟笑了笑,拿了房卡去开门,谁知刚打开,却看到席闻均正门后,正倚着玄关的墙,推了打火机的阀门,点了根烟。
他抬眸,眼睛只看着林暮烟,眼神凛凛,话里带着尖刺:“不巧,打扰到你们了。”
第三十三章
林暮烟看到席闻均先是一愣, 要宋承泽先回房间,她侧身准备进去,边问道:“怎么来也不打招呼?”
“我倒是想。”席闻均拦住她, 顺手关上了门, “你回我了吗?”
林暮烟这才想起来, 下午她手里没电关机了,吃烧烤还是宋承泽请客,她给席闻均看了眼手机:“真是意外。”
“我在门里听着——”席闻均冷言冷语说着, “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姐弟情深。”
林暮烟原想用上次潇潇的事反驳,后来一想, 两人都说好了不再提这事, 便作罢了。她脱了外套, 去浴室放了热水,冲着外面喊道:“席先生要一起吗?”
“谁跟你一起。”
听这语气,倒像是赌气。
林暮烟没再多问,刚准备关门,却被一道力气拦了下来。她想说什么, 席闻均已经进来, 她笑问:“不是说不一起?”
“反悔了。”席闻均把林暮烟抵在墙上,将自己的气息灌给她, “不行?”
林暮烟抬臂,搂着他的脖子,回吻着他的动作:“没说不行。”
今夜的席闻均一反常态,从语气到动作都温和至极,不再一味的索取, 而是耐心地, 同她一起沦陷。
“席闻均……”林暮烟微眯着眼, 思绪早已混乱,“我腿软。”
“嗯?”席闻均笑了声,抱着她的腰放在洗漱台上,“这样呢?”
林暮烟双腿锁住他的腰,任由他咬着自己心口,要她失去所有的感官,她唤着他的名字,最终以吻封缄。
他说,认真点。
林暮烟背对着席闻均,余光瞥过镜中的光景,他的手正轻握着她的脖子,力度不重,竟让人觉得羞赧。
她忽地想起什么,提醒道:“别留下痕迹。”
席闻均轻咬了下她的肩膀:“什么样的痕迹?”
林暮烟侧过身,去亲吻他的脖颈,轻轻吮吸了下,留下一个浅粉色的印记,笑说:“这样的。”
席闻均不用看也知道,虎口抵着林暮烟的下巴,跟着她笑了声:“这才多久不见,长本事了?”
“不喜欢?”
席闻均扶着她的腰,动了下:“这反应够吗?”
林暮烟没受住,搭着他的肩膀,闷哼了声。
看她的神色,席闻均轻笑了声,视线下移,靠在她的耳边,嗓音低沉:“烟烟,可别厚此薄彼啊。”
闻言,林暮烟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耳根彻底泛红。
结束时,林暮烟的眼神可以说是怨念尤甚,她抽了张纸去擦,还是闹了脾气:“最后一次。”
席闻均笑的幸灾乐祸:“才头一次。”
“那也是最后一次。”
看她这样,席闻均倒不好霸道起来,只能哄着说:“那下回我来?”
“席闻均!”林暮烟的脸发烫,“你说这话要不要脸皮的?”
“跟你。”席闻均亲了下她的唇角,“不要。”
“你不要,我要。”
林暮烟气愤地将席闻均赶了出去,这回倒是发了好大的脾气,洗漱时还在懊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听了他的话。
席闻均在林暮烟后头洗漱,等他回到床上,林暮烟背过身不愿同他讲话,他算是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她越发的爱使小性子。
他过去搂住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头,语气宠溺:“还气着呢?”
林暮烟哪里是气,更多的是悔。她把脑袋往被子里藏了藏,又被席闻均提了出来。她皱着眉头:“我要睡了。”
“明天几点?”
“八点。”
“那是挺早的。”席闻均看了眼时间,“原本打算和你说棋棋的事。”
听到是棋棋,林暮烟立刻转过身,问席闻均:“棋棋怎么了?”
“这又不困了?”
“你说正事。”
席闻均放好枕头,往上一靠,抬臂让林暮烟靠近点:“过来听。”
林暮烟换了个姿势,躺进他的怀里。
他说:“前天路过,顺便去看那孩子,听他说想去看科技展,这不过来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你也去?”
“你觉得呢?”
林暮烟想了想:“有确定时间的话,跟导演请个假吧,难得棋棋有兴趣。”
“行,我来安排。”
林暮烟抬了抬头,问他:“你来就为这事?”
“嗯。”
林暮烟说:“一个电话的事,何必跑这一趟。”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这话有多破坏气氛。
席闻均看她一眼,不作声。
林暮烟眼神躲避,说:“忘了,不多嘴。”
“算你自觉。”-
席闻均所说的科技展在下周末,林暮烟提前同导演打了招呼,请一天假陪棋棋去科技展。
科技展的主题是星际主题,整个展览厅都布满了宇宙星辰,顶端的显示屏是浩瀚星空。
只是正好赶上周末开馆,来的人几乎挤满了展厅,大多是大人带着孩子过来,途中他们还被误认为是一家三口。
误认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带着儿子来看展,想让林暮烟帮着拍张照给孩子的父亲。
女人说,孩子父亲在外打工,一年到头也就回来一次,这正好母子两出来玩,拍几张照纪念,也算是给孩子父亲一个念想。
林暮烟自然不会拒绝,挑了处光线好,人又不多的地方,算是用尽自身全部拍照技术给母子两拍了十几张还不错的照片。
席闻均在一旁看着,等的不耐烦:“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热心。”
棋棋个子矮了席闻均不止一点,声音从下面远远传来:“那是哥哥不了解姐姐。”
“小鬼。”席闻均弯下腰,“怎么老是人小鬼大的?”
棋棋咧开嘴笑了笑:“哥哥一会儿可以帮我和姐姐拍照吗?”
“不拍。”
棋棋“哦”了一声说:“那我找别的哥哥拍好了。”
席闻均挑了挑眉:“你找揍是不是?”
“那怎么办?”棋棋睁着大眼睛,“我有哥哥,可是哥哥不给我拍,那我就只能找别的哥哥了。”
“小小年纪倒是挺会拿捏人。”席闻均抬手拍了下棋棋的后脑,语气宠溺,“怕了你了。”
“谢谢哥哥。”
席闻均蹲下,轻轻提了提棋棋的耳朵,笑问:“那还找别的哥哥吗?”
“不找了。”棋棋笑着说,“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席闻均这才笑出声,无奈道:“这都谁教你的。”
正好林暮烟拍完照,看到一大一小正在一边斗嘴,她站在原地看了许久,想起方才女人认错他们时说的话,她竟莫名的想起以后来。
她摇了摇头,回过神,哪里敢去奢望这些。
来到他们二人身边,席闻均推着林暮烟去一旁的显示屏前面,连同棋棋一起,语气不大好:“站好,拍照。”
林暮烟一愣:“我没说拍……”她停下来,问棋棋,“你要求的?”
棋棋“嗯”了一声,在前面站好,跟林暮烟说道:“是棋棋呢。”
席闻均拍的极其敷衍,仿佛一个工具人一般,随便抓拍了两下,就当完事了。
待棋棋看完照片,推搡着席闻均,要他也和林暮烟拍一张,他们拗不过这孩子,只好站过去。
拍好之后,两人系一同过来看。
他们的身后正好出现一轮明月,光线变得微黄黯淡,席闻均一只手搭在林暮烟肩膀上,只是离得太远,棋棋的方位又矮,照片看着没多么精致。
却依稀可以看见,某人嘴角的笑意。
逛完科技展,席闻均原本打算带他们姐弟去餐厅,林暮烟却说付亚云在家里做好了饭菜,不许棋棋在外面吃。
席闻均没多说,先送了棋棋回去,林暮烟也准备下车,被他拦了下来:“你,跟我回去。”
林暮烟无奈道:“我上去打个招呼总行吧?”
席闻均没多说,算默许。
进了小区,林暮烟牵着棋棋的手,同他一块上楼,她担心席闻均等太久会不耐烦,只简单说了几句便谎称回剧组,早早下楼离开。
晚上林暮烟在小洋楼这睡下,次日一早席闻均亲自将她送回去,说是有时间会来看她,杀青那天也会来一趟。
林暮烟说不用这么麻烦,可惜她哪里说的动这大爷,不一向我行我素的,谁也管不了。
杀青那天,已经到了十一月初,林暮烟同宋承泽道别,话还未多说几句,席闻均的车已经停在附近,电话紧接着打来。
林暮烟回酒店收拾了行李,这次她直接跟席闻均回去,便让云甜先行回去,她的东西会有人负责。
上了车,林暮烟问:“今晚什么安排?”
席闻均却说:“回家。”
周骆放好行李在后备箱,回到驾驶座。
回到家,让林暮烟惊讶的是,席闻均竟然打算亲自下厨,不过这顿饭十分简单,是南城当地一道独有的菜饭。
林暮烟笑说:“你会做?”
席闻均瞥她一眼:“小瞧我啊?”
“倒也没有。”林暮烟趴在中岛台上,又问,“你怎么要亲自下厨?”
席闻均平静地说:“没怎么,家里保姆做的吃腻了。”
“哦。”
林暮烟也不好一旁看着,便主动提出给他打下手,两人在厨房忙上忙下,好在做出了一桌成品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林暮烟感觉得到,他们的相处模式越发的像寻常情侣,似乎从上次矛盾开始,有些事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轻笑,总以为是错觉。
席闻均见她发呆,抬手将水洒在她的脸上,忍俊不禁道:“偷懒是吧?”
“我哪有?”林暮烟也跟着笑,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发呆都不行?”
“行了,盛饭去。”
林暮烟过去打开电饭煲,里面的菜饭已经蒸熟,腊肠和青菜的香味扑面而来,她闭上眼闻了闻,和在家吃过的差不多。
除了菜饭,席闻均做了几道新学的菜样,清蒸鲈鱼,香煎豆腐,山药排骨汤。
林暮烟不得不承认,席闻均虽是照着食谱做的,但他的手艺可以称得上绝佳,甚至比付亚云还要好上许多。
她比了个大拇指:“五星级大厨的水准。”
席闻均不吃这套:“跟谁学的这么恭维人?”
“真不是。”林暮烟笑了笑,虽然其中有夸张成分,但也不算恭维,“真心的。”
吃过饭后,林暮烟自请洗碗,被席闻均直接戳破:“把碗放进洗碗机的那种吗?”
“你不是上楼洗澡?”
席闻均笑了声,要她快些上来一会儿,还有正事。
林暮烟烫红了脸,背过身跑去了厨房。
等她收拾完,看到客厅那块放了席闻均的外套,她从沙发上拾起来,有东西从外套里掉了下来。
她捡起来一看,是席闻均的证件。
好奇心促使着她翻开看了眼,上面的证件照看着有些时日,约摸是十七八岁——少年面容清秀冷峻,一双黑瞳锐利有神,头发比现在长些,是乖巧的顺毛。
林暮烟注意到照片旁边的登记信息,写着席闻均的出生日期。
11月18日。
林暮烟眼睫微颤,那不就是过两天。
作者有话说:
又是幸福的一天!
第三十四章
对于席闻均的生日, 林暮烟原想装作不知情,毕竟他的性子捉摸不定,她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喜欢什么。
再者说, 他想要什么没有, 就算得不到的, 林暮烟怕是更没那个能力帮她得到。
林暮烟惆怅了半天,最终还是将电话打给了叶乔,毕竟她鬼点子多。
叶乔接了电话, 先是揶揄一番:“怎么想起我了?我的大美人。”
“你少来。”林暮烟笑说,“有个事问你。”
“你先等等, 你自己算算多久没联系过我了。”叶乔说, “现在有事找我啊, 请我吃饭呗。”
林暮烟说她:“没吃过饭是吧?”
“这不是没和大明星一起嘛。”叶乔说,“你订个餐厅,有事当面聊呗。”
林暮烟想想也是,这半年她也忙的歇不下脚,正好这次休息, 她也好久没和叶乔叙旧。她订了个日料店, 和叶乔说好了时间地点,便让人送她过去。
到了地方, 叶乔看见林暮烟便冲了上来,粘着她不肯松手:“我的好烟烟,有了男人都不要你的宝贝了。”
“又胡说八道是吧。”林暮烟抽出自己的手臂,“先进去吧。”
经人带路,两人进了包厢。
叶乔说:“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林暮烟跟她说了席闻均生日的事, 纠结道:“不知道送点什么好。”
“这还不简单。”叶乔说, “他又不缺钱, 肯定不需要太贵重,重要的是心意。比如他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是有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事。”
林暮烟想了想,她对席闻均的了解知之甚少,除了上次听他提过钢琴,就没别的了。
“钢琴?”叶乔惊讶道:“看不出这位席先生这么对你口味,难怪你这么上心。”
林暮烟尝了一口鹅肝寿司:“这就算上心吗?”
她只是想着席闻均对自己也不赖,就目前来看,至少是个好老板。旁人都说他脾气差,但她眼里,也只是难伺候了些。
“对啊,你之前和明炽就很奇怪。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他的生日,就算去你家做客你们的相处——”叶乔犹豫了下,继续说,“就像是室友。”
林暮烟没说话。
“其实说来也不奇怪,本来就是他追的你,都说了不喜欢还是一直缠着你,好不容易感动你了,得到了他又不珍惜,真的渣。”
林暮烟给她夹了块肉,笑说:“跑题了。”
“忘了。”叶乔吐了吐舌头,又回到方才的话题,“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太好办。”
“什么?”
“前两天我在杂志上看到有一个八音盒,是漂亮国的一个老品牌。”叶乔在手机里搜了下,将手机递给林暮烟,“不知道送给席先生合不合适,你先看看吧。”
图片上看是铜制的,外形是架钢琴,整体是西方古典风格。可惜时间太赶,哪怕现在找到购买渠道,回来也得一些时间。
林暮烟思考了下,淡淡道:“他应该会喜欢。”
“你为什么要管他喜不喜欢?”
叶乔突然的一句话,她却回答不上来。
“烟烟,不是我多嘴。”叶乔提醒她,“席闻均那样的人,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对象,他身边有过的人不止你,也不会只是你。你这样对他,可别栽他手里。”
这些林暮烟又未尝不知,她笑了声,要叶乔放宽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种梦幻动人的童话故事,才不是我的。”
叶乔看着她,许多话不知该如何提起-
有了目标,林暮烟也有了方向,这些天她没什么事,就在平城的古玩店里搜寻,每天一大早出门,到晚上才回来。
直到席闻均生日当天,林暮烟否不打算抱希望时,宋承泽突然联系上她,问她是不是找八音盒。
林暮烟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经纪人说的。”宋承泽笑说,“我倒是知道哪里有,我带你去找找。”
“你直接把位置告诉我就行。”林暮烟下意识拒绝,“不用这么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宋承泽说,“没戏拍,我在家快发霉了。而且那家店是我家一位长辈经营,脾气古怪,我怕他不乐意给你。”
他都这么说了,林暮烟也没再推辞:“那我们到地方见。”
这些天席闻均也不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金木研担心自己和宋承泽单独出去他会不乐意,便主动发了信息报备。
原以为席闻均多少要说几句,却只回了冷冰冰地一个“嗯”。
林暮烟看着手机屏幕一愣,过了会儿还是继续问了一句:今晚回来吗?
那头没再回复。
等到了地方,宋承泽已经在门口等着。
店面在老城区的巷子里,不易被人察觉,听宋承泽讲,老板是他爷爷的故友。老人家喜欢收藏,有家不回,整天就守在这个小店,最终弄得一家人不待见他。
“既然这样宝贝,那老板会同意吗?”
宋承泽笑说:“这不有我。”
“能和家人如此。”林暮烟低眸,“未必会听你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林暮烟不做声,跟着他一起进去。
里面的光线很暗,只有头顶一盏微黄的小灯,再往里走,才看见桌前有位老者,正在修理一座钟表。
老人察觉有人进来,停下手上的动作,便说:“臭小子还知道来看我?”
“董爷爷,你怎么知道是我?”宋承泽走过去,跟老人介绍,“这是我一位朋友,想在您这拿样东西,就你们楼上那个八音盒,钢琴样式的。”
董爷爷瞥了宋承泽一眼:“不给钱?”
林暮烟刚想说可以买,被宋承泽抢先一步说:“那你还想不想我帮你在奶奶面前说好话了?”
“臭小子。”董爷爷揪了宋承泽的耳朵,生气说,“自己上去拿。”
说完,宋承泽挣脱开,很快跑上楼去找林暮烟所要的八音盒,声音几乎是跟着风从楼梯间传来:“姐姐等我下。”
林暮烟被他逗笑,抿了抿唇,回过神却对上董爷爷的目光,她颔首:“老人家您好。”
董爷爷打量了林暮烟一番,问道:“那老古董,要它干嘛?”
“朋友生日。”林暮烟微笑说,“想着他会喜欢。”
董爷爷扶了下眼睛,看她,问道:“男朋友?”
林暮烟顿了一秒,不确定说:“算是吧。”
“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董爷爷拄着拐杖,去一旁抽屉里找东西,“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对待感情太不认真了,太随便。”
林暮烟没回话,看董爷爷半天不知在找什么,主动问:“需要我帮您吗?”
“没事,小姑娘随便找个地坐吧。”董爷爷拿了个手套,往里头走,“我进去休息,让阿泽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好。”
过了十分钟,宋承泽从楼上下来,让林暮烟对着图片看看是不是同一个。
“还真是。”林暮烟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谢谢你啊,宋承泽。”
“说什么谢啊。”宋承泽挠了挠头,“能帮到姐姐我也很开心啊。”
林暮烟眼皮跳了下:“开心什么?”
“开心我是个有用的人。”宋承泽解释说,“我小时候一直都在家人的庇护下长大,有时候恍惚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所以能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作为答谢,林暮烟还是请宋承泽吃了顿晚饭,并且告诉他,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助的,尽管提。
宋承泽玩笑道:“什么都可以?”
林暮烟下意识瞥了眼手机,连忙说道:“也不是什么都可以。”
“开玩笑的。”宋承泽想了想说,“这个是送给那天来找你的人?”
“嗯。”
后面林暮烟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宋承泽猜到她是有事情,便主动说吃好了,替她拦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林暮烟才收到席闻均回过来的消息,问她在哪。
林暮烟回了电话过去:“你回去了?”
那边语气不大对,只“嗯”了一声。
林暮烟听出来,自知他不说,她也不能多问,便说道:“我还在外面,半个小时左右到家。”
“好。”
一时两边都沉默下来,林暮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刚准备摁挂断键,却听见了席闻均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疲倦,又莫名让人心安。
“我等你。”
林暮烟嘴角微微牵起,轻声说:“好。”
……
进了家门,里头没开灯,林暮烟借着手机的光换了鞋子。她猜到席闻均定然在落地窗前的沙发那抽烟,径直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席闻均闻声,侧首看了过来。他今日回家没换睡衣,依旧穿着从外面回来那套西装,窗外的月光照的他面容清隽。
林暮烟靠近,闻到一阵酒精气味,看他如此神色,便问:“喝酒了?”
“嗯。”
说完,席闻均握住林暮烟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不等她说什么,凑过去吻住她的蠢。
林暮烟一时有些发懵,她闭上眼,由着席闻均的动作,半晌才缓过神来,拦下他说道:“等等。”
席闻均的眼神早已动情,他笑说:“不想在这?”
“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
林暮烟去沙发上拿来盒子,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买的,来到他跟前说道:“那天不小心看到了你的证件,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打开看看。”
“今天出去就为这个?”
说完,席闻均打开盖子,看到正躺在盒子里的八音盒,他的面色却沉了下来,久久未开口。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林暮烟察觉到席闻均的情绪,她不安地攥着衣角,脑海中闪过许多,终于在某一刻,她忽然明白那天他说到一半的话——为什么不再弹琴。
他沉默着,却已足够让人畏惧。
空气中一阵死寂,不过一瞬,原本放在盒子里的八音盒被丢了出去,发出刺耳的声响,似乎在落地的一瞬间隐约发出悦耳的琴音。
林暮烟屏住呼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她还是去看了眼地面,八音盒早已同底座分离
席闻均起身,瞥了眼地板,钳住林暮烟的下巴。他的目光阴郁深沉,强迫她同自己对视,声音却异常平静。
“林暮烟,你越界了。”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快分手了
第三十五章
席闻均走后, 林暮烟跪坐在地上,她盯着地上的八音盒碎片,耳边仿佛传来里面的音乐。她捂着耳朵, 把脸埋进怀里, 眼泪浸湿衣服却哭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 林暮烟哭累了,倒在地板上,眼皮沉重, 慢慢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是保姆叫醒的她。
“林小姐, 地板凉。”保姆关切道, “回房间去睡吧。”
林暮烟只觉得眼睛酸痛, 她下意识看了眼地上,却找不到昨晚丢下的八音盒,她拉着保姆急切地问:“阿姨,地上的东西呢?”
“东西?”保姆一愣,忽地想起来, “早上先生带走了, 说是拿去丢了。”
林暮烟神色愣愣:“丢了?”
“是。”
过了会儿,林暮烟又问:“他回来过?”
“应该是。”保姆说“只是早上我们几个来时, 先生正要出门。”
“没事了阿姨。”林暮烟垂眸,心不在焉地说,“您忙吧。”
说完,林暮烟扶着沙发站起来,晃晃悠悠上楼, 她简单洗漱过后, 换了件衣服便出了门。
林暮烟在外面走了走, 也不知该去哪,回付亚云那担心被她看出来什么,也不敢去找叶乔,只能在外面闲逛。
一直到下午,林暮烟走累了,看了眼手机里的消息,除了米雅给她发来的几个宣传照,再没有提示。
林暮烟回去煮了点面,没什么心情放鸡蛋和青菜,只撒了点盐将就着吃了。她吃了两口,胃里实在难受,抱着腿在椅子上靠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她情绪莫名的上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视线尽头的单人沙发那安安静静,不曾出现那道身影。
桌上的面彻底放凉,林暮烟想起前些日子同席闻均一起下厨做饭,似乎从前她从未期待过这样的情境。
现下倒怀念起来,清晨的那碗粥,以及傍晚时,漫在空气中的尼古丁的味道。
临睡前,林暮烟才收到席闻均发来的微信:「不回,早点休息。」
她看了眼,在屏幕上摁了许多次,最终赌气似的灭了屏幕,翻身去睡了。
隔天一早,林暮烟本能的去看手机,屏保显示有微信通知,她惊喜地去看,却是宋承泽。
他邀请林暮烟去参加自己明天的个人音乐会,并且说明了是私人的,都是一些玩音乐的朋友。
林暮烟原想拒绝,犹豫了下,反正待在家里也无聊,倒不如出去玩玩,权当是散心。
音乐会当天傍晚,林暮烟简单收拾了下,穿戴整齐,去了宋承泽说的那家酒吧。
听他说,这是他和朋友合资开的,是音乐主题,来的人大多都是各地的音乐爱好者,算是他们音乐人的圣地。
台上有几个看穿着和宋承泽差不多年纪的男生,都戴着鸭舌帽,灯光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
林暮烟知道,他们是DJ。
这酒吧气氛倒是挺足,年轻人又多,只是林暮烟兴致缺缺,扫了眼周围,敷衍道:“挺好的。”
宋承泽虽年纪小,却心细,他小心翼翼问道:“姐姐,你不喜欢啊?”
“没有。”林暮烟回过神,笑说,“可能是没睡好。”
“撒谎了哦。”宋承泽弯了弯腰,抬手刮了下林暮烟的眼睛,“眼睛都肿了,是跟人闹别扭了吧?”
林暮烟低眸,不予理会。
宋承泽才不管她冷脸,扮了个鬼脸凑她跟前来逗她开心,还不忘自导自演地说:“快看我——有鬼啊怕不怕?”
林暮烟被他的样子逗得无奈的笑了,推了他一下,视线正好落在酒吧某处,她神色一怔,是许久未见的明炽。
明炽似乎比从前更加神采奕奕,想来和舒清在一起以后,他也没什么可愁的,自然不会和从前那般颓然。
宋承泽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道:“怎么是他啊,这么晦气。”
林暮烟诧异问:“你知道他?”
“我知道啊。”宋承泽说着,顺便让人送了两瓶果酒过来,“你前男友嘛,舒清的小白脸。”
林暮烟白了他一眼:“小孩子从哪学来的这话?”
“对讨厌的人,还讲什么好话。”宋承泽笑着,想起来一事,“最近有个八卦,姐姐你想不想听?”
林暮烟心不在焉的,随口问:“什么八卦?”
“关于舒清的。”
“她怎么了?”林暮烟喝了口酒,是水蜜桃味的,有点像复合饮料,忽地想起什么,“你知道我跟舒清?”
“她那性格咋咋呼呼的,我想不知道都难。”宋承泽笑着说,“输了场比赛唠叨个几年,吵死了。”
“你先说什么事吧。”
“听说是舒家被人在背后搞了,现在内部亏空严重,整个集团面临收购的风险。这明炽听说舒家要完,连夜转走了全部财产,直接甩了舒清。”宋承泽说,“谁让她之前欺负你来着,这下舒家遭难,也好让她尝尝被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林暮烟垂眸,倒没想到这些时间还发生了这事,不过转念一想,她和舒清早已没了关系,平白感叹这做什么。
她看了眼宋承泽,揶揄道:“你知道我的事挺多啊。”
“也没有。”宋承泽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之前有在热搜看到过,不过姐你放心,我不信那个的,我这人向来只信自己的眼睛。”
“没说你不信。”林暮烟看宋承泽着急解释,笑了声,“傻子。”
两人正说着,明炽也看到了他们,他同身边人说了句,大步朝他们走来,笑问:“来玩?”
宋承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你有事?”
林暮烟转过身,压根不想搭理明炽。
明炽自知在林暮烟这没什么好脸色,也没理会宋承泽的话,便故意说:“关于席闻均,你也不想知道吗?”
林暮烟这才转过身,看向明炽:“你什么意思?”
明炽笑了笑,瞥了眼宋承泽,意思明确。
林暮烟会意,让宋承泽留下,自己和明炽去了酒吧外面谈话,她懒得废话,刚出门,便直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明炽见她如此不耐烦,便开门见山:“烟烟,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我都被席闻均骗了,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当初舒清找我提出要跟我在一起,是席闻均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然你以为以舒清的脑子,针对你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想到这方法对付你吗?”
林暮烟别过脸,面色沉了几分道:“我凭什么信你的一面之词?”
“信不信随你,我对舒清本就只是单纯的利用,所以我们之间,至少我对你,有过真感情,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明炽见她不信,继续说,“烟烟,我们好歹在一起三年,我是对不起你,可他席闻均,也未必坦荡。”
“他很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是他暗中提醒舒清,也是他制造的所有舆论,目的就是为了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能选的只有他。我们都被他算计了。”
林暮烟不语,她不愿相信明炽的话,可他那句话没错,他没有骗她的必要,更没有必要去撒这样的谎。
“我知道你的性子,现在让你知道还来得及。”明炽叹息道,“我只是不想你被蒙在鼓里,被他骗了感情。”
林暮烟抬眸,眼睛空洞无神:“你闭嘴吧。”
明炽一愣,没曾想她会如此,却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他叹了叹气,退后几步,回了酒吧。
明炽离开后,林暮烟一个人在酒吧外面的台阶上坐着,看着手机界面还有席闻均发来的信息。
「生我气了?」
如今看来,林暮烟只觉得讽刺。
宋承泽许是看见明炽进去,这才跑出酒吧外面来找林暮烟,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又不开心了?早知道不让他见你了,平白惹得你不高兴,果然晦气。”
林暮烟摇了摇头:“不关他的事。”
宋承泽见她不愿多说,自然也不会主动去问,只拍了下肩膀:“要不要给你靠?”
“宋承泽。”
“我在。”
林暮烟望着宋承泽那双澄澈的眼睛,痴痴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一条路你走错了,你会怎么办?”
“姐姐。”宋承泽知道她问的不是自己,认认真真地说,“没人可以左右你的选择,这条路只要你觉得对,那就没有走错。”
林暮烟看他一眼,沉默良久-
回到住所,林暮烟开门时,看见客厅的灯开着,里面传来做饭的声音,她还以为是保姆在家。
她今晚喝了酒,走路踉踉跄跄。直到走去客厅,才发现厨房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她微微眯眼,看清那人是席闻均。
瞬间,林暮烟的酒醒了七八分。
席闻均抬眸瞥了她一眼,嘴角的笑意浅浅:“去哪了?”
林暮烟放下包,淡淡道:“给朋友的酒吧捧场。”
听出她的语气不对,席闻均放下手里的事,擦了擦手,过去牵她,笑说:“真生气了啊?那天是我……”
“席闻均。”
林暮烟打断他。
“怎么了?”
“年初那事,是你做的吧?”
席闻均目光一沉,凝视着她许久,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却问:“谁告诉你的?”
林暮烟轻笑一声:“所以你承认了?”
席闻均总是这般不出声,注视着林暮烟的目光冰冷,像是坠入极寒冰川的深渊,冷得教人发抖。
这个人,温柔是真,寡情更是真。
“重要吗?”
他问。
林暮烟低着头,苦笑道:“不重要。”
从一开始,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只有利益驱使,她又怎会从席闻均口中听到她想要的话。
她在笑自己。
笑她自诩清醒,却在这昏了头。
林暮烟闭上眼,眼睛酸涩,却哭不出眼泪,她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这偌大的空间,多一分都让人觉得刺耳。
“席闻均,不如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作者有话说:
芜湖~有人被甩喽~
第三十六章
席闻均面色一沉, 却轻笑了声:“你说什么?”
林暮烟不敢看他,却被他掐着下巴强行转过来,她对上他的目光, 一字一句道:“我们算了吧。”
“林暮烟。”席闻均低眼看她, “我说过的, 决定权不在你那。”
“我知道。可我无法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面对着你的脸,全然忘记你对我的算计。”
席闻均想说些什么, 却被林暮烟的动作封住,她刚从外面回来不久, 指尖带着微凉。
“听我说完。”林暮烟的声音很轻, 她主动去拥抱席闻均, 把头靠在他的怀里,“我们认识时间不算短了,你知道我的性子,你能利用明炽出轨骗我来导致我分手,那你如此算计, 也是同样的。”
“这不是算计。”席闻均说, “无论我做与不做,明炽也会有别的选择。”
林暮烟打断他:“可你还是做了, 不是吗?”
“就因为这原因?”席闻均笑了,仿佛在笑她的幼稚,“你不小了,别这么意气用事。”
“这不是意气用事,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 想了我们一起其实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候, 你待我很好, 只不过是骗了我。”林暮烟抱着席闻均越来越紧,她咬着他的肩膀,“可你骗了我,你不该骗我的。”
席闻均忍了忍肩膀的疼,“嘶”了一声:“你现在情绪不稳定,等你清醒了再来跟我说。”
终于,林暮烟伸手退开席闻均,她喝了酒,手上没什么力气,倒害得自己往后退了一大步。她抬手,让席闻均别靠近。
“就这样吧,席闻均。”
说完,她拿了包,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她不过走了几步路,下意识的回头,只看见紧闭的大门。
林暮烟垂眸,冷笑了一声。她闭了闭眼,天上有雨落了下来,砸在她的眼睛上,带着咸咸的苦涩味道。
当晚,林暮烟去了叶乔那里,浑身淋了雨,又吹了风,三天高烧不退,仅仅还有意识的时候,也只是只缩成一团,哭的泣不成声-
那天之后,席闻均再没见过林暮烟,她跑出去那刻,他倒也不是狠得下心,只是他以为不过是赌气罢了,谁成想竟真就再没回来。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平日里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偏偏林暮烟是个反骨,而他向来最不喜如此。
没了林暮烟在跟前,席闻均被一群狐朋狗友喊去喝酒打牌,在牌场上,他难得碰见了席秋明的儿子,他的堂哥,席闻远。身边还跟了个女人。
席闻均瞧着女人面熟,等走近才瞧出来,是那次帮过林暮烟,总被她挂在嘴边的李琼灵。
两兄弟不合,在平城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席秋明多宠席闻均一些,平日席闻远在他跟前,并不占上风。
席闻远跟上来,笑问:“阿均你怎么见着我就走?”
“有吗?”席闻均侧眸看了眼,“没瞧见你过来。”
席闻远的笑容尬在脸上:“今天怎么不见你带那小演员出来?听人说,你那小情人不听话,当众下过你的面子。”
李琼灵在一旁想打个圆场,无奈一直插不上话,只能听着席闻远拿林暮烟来呛席闻均。
“玩玩而已。”席闻均虽在笑,眼神却冷得像冰,“何必当真?”
席闻远原想再说句什么,却被席闻均突然拍了拍肩膀,话语里满是警告和嘲讽:“大哥,有空操心我,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这好日子,还有没有盼头。”
席闻远脸色一变,他哪里听不出来席闻均话里的意思。这些时日董事会重提昔日旧事,以及席老爷子遗嘱之事,将公司交由一席闻均。
而席秋明也有意退位让贤之意,作为他亲生子的席闻远,却未捞到半点好处,连个集团副总,都不是他的。
倘若席闻均真接管席氏,他席闻远往后恐怕得看着他的脸色,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快活。
“不知道您在忙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出门也要好好照下镜子。”席闻均弯了弯唇角,他帮席闻远整理了领带,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十分挑衅,“别丢了我们席家的脸,你说对吗,大哥?”
席闻远气的说不出话来,
恰在这时,李琼灵突然开口:“席先生,虽然不知道您和林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相识一场,若是再有人提及,希望您也放过她,嘴上留几句好话。”
席闻均眼神淡淡扫了李琼灵一眼,他上下打量一番,想起林暮烟提起李琼灵时的仰慕神情,刚才扯出来奚落席闻远的笑容顿时消匿无踪:“这里轮得到你讲话?”
李琼灵嘴角微微抽了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陆易琛此时正好过来,看见这么一出,看热闹般凑到席闻均跟前问道:“哥,他又怎么你了?”
席闻均不曾回应,大步离开-
林暮烟退烧后一直躲在叶乔家里,也跟她说了自己和席闻均这事,她也猜到了七八分,便说:“那天看你哭就为这?”
林暮烟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烟烟,你不会真对他……”
“都过去了。”林暮烟没有否认,“以后也不会再有牵扯了。”
叶乔叹了叹气:“你说也真是,一年碰到两个坏男人,分了两次手,你是不是水逆啊?”
林暮烟无语极了:“你不会安慰人别安慰了。”
叶乔吐了吐舌头,抱着林暮烟安慰道:“难得从你脸上看见除了难过以外别的表情。好啦,别哭丧着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这么漂亮,是那些臭男人配不上你。”
“放心吧,我没事。”
修养了几天,林暮烟已无大碍,她在席闻均那没什么重要的行李,不过是几件衣服罢了,反正也是席闻均自己钱买的,她便留给了他。
林暮烟没告诉付亚云实情,也不好一直住在叶乔这,以习惯了一个人住为由,自己找了个房子住。
不过席闻均这人分手也分的体面,吩咐了让公司该捧还得捧,没必要因为他们的事搞什么特殊化。
这话是米雅转述的,林暮烟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淡淡一笑,说:“那不挺好?”
“我也不担心这个。”米雅说,“主要担心你啊。”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林暮烟让米雅放宽心,“我跟他才认识多久,最多算我又识人不清,不是什么大事。”
米雅哪里会不了解林暮烟,她越是这样故作轻松,问题就越严重。她只是林暮烟不说,她也不好再问,只说:“李琼灵前些日子找我,说万慕岩万导有个片子,她想推荐你去,问我的意思。”
“这不是你一直生病,我就没答应下来,但也没回绝。”
林暮烟说:“要是能有机会跟万导合作,对我来说也是个机会。”
米雅说:“你确定吗?”
“当然。”林暮烟勉强笑了笑,“放心吧,不会耽误正事。”
“又来。”米雅说她,“我是在意你。”
“知道你在意我,这不赶快过来陪你,哪里舍得你这么拼命为我,我自己在家享受的?”
米雅笑了笑:“就你嘴甜。”
去见万慕岩那天,李琼灵也在场,地点是在万慕岩自己的一处茶楼里。
林暮烟跟着人到了二楼,见到了万慕岩本人,李琼灵主动替他们介绍,不停地夸赞着林暮烟的能力。
“好了,你让人林小姐说两句。”
李琼灵这才反应过来,忙解释说:“我这妹妹性格腼腆不爱说话,瞧给我着急的。”
林暮烟笑了笑:“前辈哪里的话,有您在我跟前,我在踏实。”
万慕岩的新电影是民国悬疑题材,讲述的是一位美艳的歌坛巨星孟婉儿被人在家中杀害惨死,寻找凶手的过程中发现,死者并非孟婉儿,而是另有其人。
电影以倒叙的方式展现,林暮烟的戏份很重,不单单只是客串片头那一帧,她作为这人演员,经验不足,能拿到这个角色已然不易。
万慕岩同李琼灵是老朋友了,有她给林暮烟撑着,聊了几句便定下来,具体进组时间还不确定,只说等通知。
看到万慕岩笑着下楼来送林暮烟,米雅知道事成了,这才松了口气。
临走前,李琼灵在车上拦住林暮烟,问她席闻均对她有没有影响,担心她会因此事业受损。
林暮烟解释说:“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真假?”李琼灵狐疑道,“那你呢?”
“我没太明白前辈的意思。”
李琼灵抿了抿唇,说起那天的事:“其实前两天我碰见过他。”
林暮烟抬眸,看着李琼灵。
“有人跟他提起你,他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李琼灵替林暮烟不平,“连‘玩玩’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我是怕你……”
林暮烟神色淡淡:“前辈也不必为我担心,我跟他已经过去了,我这不也得了名得了利,又不吃亏。”
李琼灵欣慰笑了:“你能想明白就好。”
同李琼灵道别,林暮烟跟着米雅回了一趟公司,却不料在一楼大厅,碰上了席闻均。
席闻均穿着黑色西装,难得的正式,他正同几个人在聊些什么,看见林暮烟过来,他抬眸瞥了眼,不过一瞬又收了回去。
上去不过半小时,林暮烟出公司时,席闻均已经离开,她顿了顿,跟着米雅离开公司。
她们途径一辆黑色宾利,那车打的双闪,一贯风格地在等人。车窗缓缓降下来,里面的人叫了林暮烟的名字,从里面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林暮烟侧眸,冷淡问:“席先生有事?”
席闻均神色凛凛,盯着她半晌,眉宇间透着威胁与冷意:“林暮烟,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可想清楚了?”
“当然。”
她几乎没有犹豫。
第三十七章
回到家, 林暮烟抬腿踢了鞋子,把包随手丢在玄关的地毯上,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水, 抿了一口拧上, 将自己摔进沙发里。
说起来她今天也没多累, 可就是不知为什么,手臂没什么劲,好似被什么抽了浑身的力气。
林暮烟尝试着握了握拳, 好在还有些知觉,她抬起手, 举高。那种莫名的感觉慢慢开始散去, 这是她从小的毛病, 手垂太久容易充血无力。
她正发着呆,这才发现,手腕上光秃秃的,棋棋送她的手链不见了。她猛的坐起身,翻遍了整个客厅都没找到。
手链是棋棋上次和付亚云出门拿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也不值几个钱, 只是这手链是棋棋送她的第一个礼物,棋棋极为宝贝, 常打视频来问她有没有戴着。
林暮烟也格外珍惜,她在家找寻无果,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原路返回,这一路她每个角落都没落下。
她打电话给米雅,要她在车上也找一找, 手链质量不怎么样, 总是容易松动, 她离开公司时还特地看了眼。
米雅倏地想起什么,说道:“会不会落在席先生车下面,或者是他的车上?”
林暮烟一顿,细想了下,当时她的手确实在车里,只是到底是不是掉他车里,恐怕还不好说。
她蹙眉,叹了叹气:“这倒是麻烦了。”
“怎么了?”
“要是掉车底,怕是早被碾碎了。”林暮烟平静地说,“要是掉他车里,还得联系他帮我找找。”
两人闹成这个样子,席闻均也未必会帮她,毕竟一个手链而已,他怎会在乎?
林暮烟离开小区,打车去了趟公司楼下,在下午那个地方没有看到手链,可以确定确实在席闻均那里。
她没办法,只能打给席闻均。
那边没多久便接了,席闻均的声音听起来很淡:“什么事?”
“你明天有空的话。”林暮烟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出口,“在你车里找一下我的手链。”
“没空。”
林暮烟听得出来他是故意的,便解释说:“那个手链对我很很重要,是棋棋送给我的。”
“是吗?”席闻均却笑了声,“车让周骆开去清洗了。”
闻言,林暮烟心里闪过一丝惊喜,这样只要直接联系周骆就好,可以避免和席闻均接触。
席闻均听出林暮烟的声响,似乎是松了口气,他冷笑了声,就这么不愿同他再见?
空气静了一瞬,林暮烟原想挂掉电话,却还是礼貌打了招呼:“那我直接联系周骆就好,这么晚打扰席先生,很抱歉。”
“知道打扰就好。”席闻均的语气一贯的冷硬,“有事找周骆,不必事事打给我。”
林暮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些,客气笑说:“好。”
挂了电话,林暮烟只觉得好笑,倘若再给她一次来过的机会,她必然不会再多最后一句嘴。
林暮烟联系到周骆,已经是十一点多,他回过来电话,说自己方才在忙,刚空下来。她也没再寒暄,便说了自己的事。
周骆想起确实在车里发现了一条手链,老板给他时,他随手收了起来,因为太忙,还没来得及向席闻均提起。
林暮烟只说自己不着急:“你忙完了联系我就好。”
“林小姐哪里的话。”周骆笑说,“那就明天晚上吧,您把位置给我,我明天忙完给您送过去。”
林暮烟犹豫了一下,笑着答应下来。
隔天中午,周骆给林暮烟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晚上九点会到小区楼下,要她提前下来,车等不了太久。
到了九点林暮烟懒得换衣服,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个长款羽绒服,围了条灰色的毛线围巾。
林暮烟到楼下时,远远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打着双闪,她凑近了些,确认是席闻均的车,便径直朝着驾驶位走去。
她轻轻敲了敲车窗,以为是周骆。
却不料,车窗缓缓降下来,席闻均正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的神色寡淡,没有一丝情绪。
那句“怎么是你”差点脱口而出,林暮烟微张了下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她抬手,只说:“手链呢?”
席闻均未动,语气平淡:“怎么不问问为什么不是周骆?”
“没什么可问的。”林暮烟慢慢回答道,“谁来都一样,我只要我的手链。”
话音刚落,席闻均抬手,将手链往窗外一丢,什么话也没说。
林暮烟接过手链,确保没有损坏,将手链收进口袋,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席闻均这才看向林暮烟,看着她的背影,瞳眸幽深,声音有几分沙哑:“林暮烟。”
林暮烟听见声音,脚步一顿,却不曾回头,她继续往前。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她几乎没有犹豫,抬手便是一巴掌,看着席闻均错愕的表情,声音几乎发颤:“席闻均你发什么疯?”
席闻均也同样沉不住气,哑着声音问道:“林暮烟,你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林暮烟却无话可说,“我不想再同你解释,你走吧。”
“我在问你。”席闻均说,“回答我。”
林暮烟看着席闻均的眼睛,语气一次比一次坚定。
“无可奉告。”-
元旦这天,林暮烟打算回付亚云那过节,正好今年米雅和云甜也在,索性他们几个一起。
付亚云得知家里要来客人,许久没有感受过一家团圆的热闹氛围,她提前向林暮烟打听了她们二人的口味,一早去超市买了不少菜回来。
林暮烟太清楚米雅和云甜,付亚云弄得如此正式,倒让她们两个受宠若惊,反而更不自在。
“你瞧我这。”付亚云叹气,“不是想着难得家里热闹一次,你开心,我也开心。”
付亚云虽不知道林暮烟发生了什么,但她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只想着让林暮烟开开心心的,别被旁的事烦恼。
“付姨,您放心吧,我好着呢。”
“今天我们包饺子?”付亚云笑说,“你来跟付姨一起。”
林暮烟说道:“那得您教我。”
付亚云包的口味跟市面上的不大一样,是少有的白萝卜馅的饺子。之前米雅和云甜有听林暮烟提过,对付亚云做的馅赞不绝口,她们这次也想来尝一尝。
“呐——烟烟你学着点。”付亚云将萝卜碎放入白布上一拧,“这样控干水分,馅吃起来会更有口感,也更入味。”
“好,付姨。”
棋棋在一边拿着手机录像,他后来一直有这个习惯,说要把姐姐回来,开开心心的每一天都记录下来。
中午米雅和云甜来拿了点心过来,正好她们也包的差不多准备下锅,付亚云让林暮烟是招呼客人,剩下的她来搞定就行。
林暮烟洗了水果,同她们一起在客厅看电视聊天,不知怎的突然聊到这两天关于席氏的一些传闻。
米雅担心林暮烟心情不好,给云甜使眼色,要她快别提了。
林暮烟笑了笑,坦然道:“没事。你说吧,都过去的事,别说一半让我好奇。”
“那我可说了啊。”云甜调整位置,非常认真的八卦,“我那天在公司听他们在茶水间议论,说总部那边大换血,是董事会推举席闻均担任集团新任董事长那天,警察突然出现,把我们前董事长抓了。据说是他以前害得自己的大哥大嫂车祸去世,当年因为没有证据,现在人证物证都找到了,这才把他抓捕归案。哦对了,那对夫妻就是席闻均的亲生父母。”
米雅不禁疑惑:“这都多少年了,现在才找到证据?”
“我也没听全,好像是找到了当时的目击证人,看到前董事长在车上做了手脚,并且拍了照片,一直以此来威胁他多年。”云甜说,“谁知道这人被席闻均找到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让那人愿意出面报案,连坐牢都不怕。”
“对了我还听说啊,当年这席家原本是由席闻均父亲接管的,谁知他们夫妻在回家的路上丧命,老爷子只能将偌大的家业交给庸庸碌碌的次子。并且立了遗嘱,等席闻均成年后便交给他接管,谁知这么多年过去,咱们这位前董事长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将席闻均宠的无法无天,养成了个不堪重用的浪荡子。”
林暮烟问:“后来呢?”
“后来,那老头原本以为董事会不会同意席闻均担任接管集团,所以放心去召开了董事会,谁知道原本反对的几人,在那天都投给了席闻均,他这才知道自己翻了车。”
林暮烟听完愣神,沉默片刻后,只笑说:“你都从哪听来的这些?说的跟电影故事似的。”
“我发誓,我真没添油加醋,都是公司那些人说的。”
米雅看出来林暮烟心不在焉,便叫云甜别再说了,云甜也懂事,乖乖噤了声。
后来的几天,林暮烟有特意去关注有关席氏的新闻,报道出来的和云甜所说的差不了多少。
她查了当年的那起事故,有一则报道是关于年幼的席闻均在车祸现场,他满脸血迹,眼神漠然地望着被烧成灰烬的车。
他的身边到处都是围观的人,有记者想要采访被警察拦了下来。
林暮烟放大画面,尽管图片早已模糊不清,但她依旧看得出在席闻均的怀里,抱着一座八音盒,外形是架钢琴,正是她送给席闻均的同款。
而这天他在钢琴比赛中拿了金奖。
却因此,成了他的灾难。
第三十八章
这些天, 林暮烟并未刻意去关注过席闻均的消息,只是这样大的事,各家媒体都在报道, 她想不知道都难。
许是因为席闻均的关系, 原本在公司对她客客气气的那些人, 如今也得到两人分开的消息,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
林暮烟原不在乎这些,她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这些人的态度,对她而言无关痛痒。
不过李琼灵倒是对她极好, 作为圈子里的前辈, 她不但没架子, 还对林暮烟的事极为上心,容不得人说话半点不好。
林暮烟性子淡,还劝着李琼灵,要她别为了自己去同人争辩,毕竟她现在也不好过。
李琼灵原来跟着席闻远, 如今席秋明入狱, 席闻远也不知所踪,这样的变故, 李琼灵的麻烦不比林暮烟少。
对此,她也只是摆摆手,满不在乎道:“在圈子里这些年,我都习惯了,男人嘛, 不过是我稳固地位的工具, 这个不行, 换下一个就是了,这就破防,你姐姐不白混了?”
林暮烟不曾想她如此乐观,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次两人见面主要是为了万慕岩明年的新电影《夜雨》,这是部双女主,李琼灵是主演之一。
故事主要讲的是三十二岁的女主人公周双双事业有成,却因工作忽略家庭而导致孩子意外烫伤,丈夫以及父母的责备让她懊悔不已,却在某天发现丈夫早已出轨闺蜜多年。伤心欲绝后的周双双偶然得到了可以回到过去的方法,遇见了十七岁时的自己。
在决心改变命运的过程中,周双双为了不让自己再次爱上丈夫,想尽办法住进了自己曾经的家,与过去的自己在相处的过程中产生感情,最终却因为不得不分开,回归现实。
而李琼灵饰演未来的周双双,十七岁的周双双,她推荐了林暮烟。
原本李琼灵已经推荐过一次,再向万慕岩开口恐不合适,但她没管那些,极力向万慕岩举荐。
她说,林暮烟像自己的妹妹,希望她不要和自己一样走了许多弯路,想要她往后的事业顺风顺水一些-
临近年关,平城的各路人士举办了一场关于残障儿童的明星慈善晚宴,林暮烟如今也有一定的人气,也在受邀名单之中。
当然,舒清也会在场。
虽说现在舒家败落,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年少成名,这么些年也并非一事无成,人脉总归还是有的,能被邀请参加晚宴并不稀奇。
林暮烟远远便看见了舒清,她也看见了她,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林暮烟今天穿了件白色绸缎面料的鱼尾长裙,鞋跟又高,即便是想躲,恐怕也躲不过舒清。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何必躲呢。
林暮烟同李琼灵在边上说笑,舒清不出所料地,还是来到她的跟前,她的语气不如从前那般趾高气昂。
“听说你跟席闻均谈崩了?”
上来便是这么一句,林暮烟不想听到席闻均的名义,只装作没听见,不打算理会舒清。
“怎么?看我家落魄,都不愿意同我再说一句话?”
林暮烟蹙眉,不满舒清如此态度,只说:“从前我不曾亲近你,如今也不会因此疏远冷落,你不必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
“是啊,舒清妹妹。”李琼灵担心舒清闹出什么事情来,便在一旁圆场,“烟烟她不是那样的人,有什么事不如等晚宴结束再说?”
舒清斜了一眼李琼灵,问道:“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她没有席闻均这座靠山了,你巴结她有什么用?”
“你……”
李琼灵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舒清。”林暮烟面色沉沉,声音却是异常平静,“你最好——给我闭嘴。”
舒清从未见过林暮烟如此,往日她如此言语刺激,她都是神色平淡,不愿同她计较纠缠,这一次,却是不同。
她吓得后退几步:“我也没说你什么,干嘛凶我?”
林暮烟微微眨了眼睛:“她也不行。”
舒清气的跺脚,眼泪直逼眼眶,她想说句什么,又愤愤离去。
看舒清走远,李琼灵上前拉住林暮烟的手,轻声道:“你又何必跟她闹这么一出?”
“您对我像亲姐姐一样。”林暮烟瞥了眼李琼灵的手,一把握住,“我不会让您因为我受委屈。”
李琼灵注意到林暮烟的动作,她知道林暮烟一向不喜欢如此亲近,表情有一刻动容,笑说:“那就别总是前辈啊敬语的,听上去老了几十岁,叫我姐就好。”
晚宴正式开始时,林暮烟和李琼灵找到自己的位子,倒是运气好,她们两正挨着。
活动进行到最后,要主办方上台致词。
林暮烟这才知道,那个背后的人是席闻均。看他一身西装,笔挺的站在台上,一改往日散漫,倒是有几分成熟稳重。
她忽然想,他这么多年在席秋明的眼皮底下生活,从前的浪荡轻浮,是否也是他算计人的伪装。
不过眼下都不重要了。
致词结束,主持人问起席闻均他的初衷,他只说,曾经有个小朋友告诉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不要再被病痛折磨。
主持人继续问:“那这个小朋友,是您什么人呢?”
席闻均眸色顿了顿,望着观众席的方向看了许久,玩笑的语气说道:“忘年交吧。”
台下一阵笑声。
李琼灵也跟着笑了,想起那天的事,想了想说道:“他看起来倒也没那么不好相处。”
林暮烟一直没抬眼:“前辈怎么突然对他改了看法?”
李琼灵解释说:“人嘛,总不会和物件一样一成不变,我只是想跟你说,他现在毕竟和从前不同了,你可别因为那些不愉快的事和他硬碰硬,对你没好处。”
“不会。”林暮烟笑说,“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坏到哪去,否则我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
李琼灵点了点头:“那就好。”
……
宴会结束后,林暮烟在路边等云甜开车来接,大多数人已经离开,只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那。
林暮烟起初以为是席闻均,她也没多想,准备走远些,身后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她回头,未看清人脸,就被人捂住口鼻,连呼救也喊不出来。她挣扎了下,一股刺鼻的味道窜入鼻腔,下一秒她感觉脑袋一阵晕眩,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林暮烟是在一个废弃的工地二楼,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四面通风。她穿着礼服,冷风吹过,连同恐惧感一起加深。
她抬起头,去看绑架自己的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看起来像是方才宴会工作人员的衣服,他察觉到林暮烟醒来,慢步来到她的跟前。
林暮烟这才看清男人的样子,凌乱的头发下面,倒是生的一张好看的脸,只是他的神色憔悴,像是几天未曾打理。
她觉得男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林暮烟。”男人嗓音沙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席闻远。”
林暮烟这才终于想起男人是谁,她害怕的往后躲了躲,想要逃,双脚被捆绑着无法挣脱。
她惊慌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吗?”席闻远狡黠地笑,“我能做什么?不过是拿你做筹码,威胁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
“我想你弄错了。”林暮烟使自己镇定下来,同席闻远慢慢解释,“我和他早就已经分开了,而且你拿我来威胁没用,他不会管的。”
席闻远却笑说:“我不会看错的。”
林暮烟一怔,看来席闻远是铁了心跟席闻均过不去,死也要拉她做个垫背的,她克制着恐慌,继续道:“其实你毕竟姓席,是席家人,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肯定也有集团的股份,总能保你往后衣食无忧。你看,你又何必冒这个险。”
“股份?”席闻远摇了摇头,“早没了,你信吗?我的好弟弟,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留给我。如若不然,我又怎么会如此?”
林暮烟绝望的闭了闭眼,气的咬牙切齿,席闻均这人真是坑的她好苦,到了这个份上都不能好过。
说完,席闻远拿着手机,拨通了那个林暮烟无比熟悉的号码,那边第一次没犹豫便挂断了,过了会儿又再次打了过来。
那边没有开口。
席闻远开门见山:“席闻均,林暮烟现在在我手里,如果你想她活命的话,就准备一千万美元和出国的机票,哪个国家都行,只要我能离开。”
“什么?”席闻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怒意,“席闻远,你活腻了是吧?”
席闻远得逞般大笑:“我就知道我这次赌对了,还记得你高中那会儿你找人打我的那个废弃工地吗?拿了钱,到这来赎人。”
“如果你敢报警,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席闻远突然伸手,掐住了林暮烟的脖子,逼她出声,“毕竟这么漂亮的女人,也不能白白这样要了命。倘若注定要我去死,那我也不会甘心这样孤独的死去。”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
林暮烟咬着唇,她不停地挣扎,谁知席闻远越来越用力,她喘不过气来,慢慢看不清席闻远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林暮烟的耳边传来一道男声。
那声音低沉,听起来比这穿堂的风还要冷上三分,像极了刀刃,慢慢地刺痛着她的心脏。
“随你。”
作者有话说:
看好了五章以内 他就跪了
第三十九章
宋承泽拍完第一组杂志封面, 时间刚过零点,他甩了甩头发上的彩粉,五颜六色的不说, 闻着也呛鼻子。
他咳嗽着从幕布上下来, 找助理要来毛巾擦了擦眼睛和嘴巴里残留的彩粉, 听见棚内有人议论纷纷。
宋承泽对着镜子擦拭余粉,漫不经心地问助理情况:“刚刚拍照的时候,下面都在讨论什么呢?这么热闹。”
助理程嘉说:“是有件稀奇事。”
“什么?”
“就是之前跟阿泽你合作的那位林暮烟林小姐, 在今晚的慈善晚宴上失踪了。”
宋承泽心头一颤,脸色也跟着变了, 他着急问道:“失踪?怎么可能会失踪?”
“监控有拍到是被人绑架, 不过半个小时前已经找到了, 在一个废弃工地。警察到的时候绑匪已经跑了,只留下林小姐一个人。”程嘉摇了摇头,觉得可怜,“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至于劫财劫色, 网络上也是瞎猜, 没一个对的。”
宋承泽放下毛巾,在包里翻找什么, 他的语气烦躁极了:“人在哪?”
“啊?”程嘉一愣,反应过来说,“人民医院。”
不等程嘉再问,宋承泽拿了车钥匙便往出走,马上到电梯口时, 他被经纪人拦了下来。
经纪人见他如此, 指责道:“一会儿还有一组要拍, 你这个样子要跑去哪里?”
宋承泽没看经纪人,摁了电梯的按钮,看着迟迟不下来的电梯心情十分焦躁不安:“医院。”
他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空气,他瞥了眼一边的安全通道,径直朝那边走去。
“医院?”经纪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边走边问,“你去医院做什么?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啊?需要你这个样子连工作都不顾了跑去医院?”
经纪人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宋承泽!这个时候可别拿你的事业开玩笑。林暮烟的事跟你没关系,别犯浑。”
这是经纪人第二次提及他们的关系,宋承泽站在原地愣了愣,想到林暮烟如今的处境他已经无法再冷静思考。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要去。
宋承泽强行掰开经纪人的手,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我是她的追求者。”
说完,宋承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经纪人跑过去抓着栏杆,无论怎么喊都无法阻止,他对着空荡荡的楼梯破口大骂,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声音。
“宋承泽!”
“你给我回来!”
“你他妈就这么走了!”
“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啊!”-
来到医院大厅,宋承泽拉了个护士来问林暮烟的下落,他一路长跑这才来到了手术室门口。
外面的椅子上,米雅和云甜正坐在长椅上等候。
宋承泽大步上前,去问米雅关于林暮烟的情况。
米雅刚从悲伤中走出来,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见到她的时候浑身是伤,无论我怎么喊她都醒不过来,医生说只是暂时性休克,可是这都进去一个小时了,也不见出来。”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出来说明了林暮烟的情况,要她这些时间好好修养。
“身体没什么大碍。”医生叹气说,“只是女孩子经历了这种事难免会有应激反应,等她醒来后,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家属尽量去帮助她调节情绪。”
此时林暮烟还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她的情况稳定,医生安排她转入普通病房观察。
米雅和云甜去外面买林暮烟住院期间需要的生活用品,顺便去她家拿几件她的贴身衣物过来,便拜托宋承泽照看。
方才林暮烟出手术室时,迫于某些原因,宋承泽忍着担心,走的远了些,一直等米雅她们和护士安顿好,他才敢靠近。
宋承泽走近病床前,看着林暮烟安静的躺着,她的面色惨白,脸上有几处血痕,颧骨和嘴角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他伸手去碰她的脸,却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云甜先拿着买好的东西过来,去接了忍热水,打算给林暮烟洗脸。
云甜拧干毛巾,正要去擦时,被宋承泽抬手拦了下来,她抬眸看他,听见他的声音温柔:“我来吧,你去坐会儿。”
“可……”
宋承泽执意如此,云甜也不好说什么,便将毛巾递给他,自己去一边收拾刚刚在超市买好的生活用品。
米雅来时,看见宋承泽正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地望着林暮烟,她先是一顿,随后轻声说道:“你也辛苦了,这有我呢,你回去休息吧。”
宋承泽许久未出声,片刻后,才回道:“好。”
他没让米雅送,自己默默离开了病房。
只是他没走远,就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就这样沉默着坐了一夜。
林暮烟醒来,已经是隔天中午,她睁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医生来看,也直说身体一切正常,只是她始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必须她自己想明白。
没有人知道林暮烟经历了什么,她就那样发着呆,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终于张了张唇,说自己渴了。
米雅在一旁帮她用棉签沾点水,润着她的唇,等她身体慢慢有了反应,这才扶着她坐起来。
林暮烟低着头,抿了抿杯子里的水,哑着声音问出了第一句话:“席闻均……”
米雅一顿:“什么?”
“他来过吗?”
米雅摇了摇头。
“也没有,打过电话吗?”
米雅依旧摇头。
林暮烟苦笑着,握着水杯的手越发的紧了,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无声地笑着,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烟烟?”米雅看她如此,又着急又手足无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哭出来也好,别这样好不好?我看着心疼。”
现在网络上早已传遍了关于绑架案的事情,而这种事对于一个女生的恶意有多大她不是不知道。
何况,林暮烟又在娱乐圈,舆论无限放大,对她的伤害就越大。
只是林暮烟不肯说,怎么也不肯说。
住院的几天,宋承泽也常来,偶尔在旁边陪林暮烟说说话,却也很难得到她的回应。
这晚米雅家里有事来不了,担心云甜一个人忙不过来,宋承泽自告奋勇担起照看林暮烟的责任。
傍晚宋承泽忙完工作顺便被经纪人训完过来接替米雅,等她交代完事情,他这才进了病房。
林暮烟躺在床上,瞥了眼宋承泽,什么话也没说,抬眸看着输液袋。
到了夜里,许是因为药物作用,又或是急于进入睡梦之中,林暮烟睡得很快,早早便闭上了眼。
云甜也累了一天,宋承泽让她先去睡,等他累了再喊她。
云甜犹豫了下,说道:“那你记得喊我啊,别自己硬撑着。”
宋承泽强撑着笑意:“好,快去睡吧。”
他拉了椅子过来坐在林暮烟床边,替她拨开凌乱在侧脸的碎发,听见她迷迷糊糊说着梦话,眼角慢慢挤出眼泪。
宋承泽凑近了些,依稀听见零零散散的几句——我不会原谅你的。
是关于席闻均的。
宋承泽神色一凛,垂眸看她,只笑了笑。
片刻后,林暮烟翻了个身,却因睡得太靠床沿,差点要掉下来,好在宋承泽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拦住。
只是林暮烟腰上有伤,宋承泽若是乱动,定会扯到她的伤口,他叹了叹气,只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扶着她的腰。
就这样过了一夜。
只是这晚,林暮烟不曾听见,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林暮烟,以后换我来陪着你。”
“好不好?”
那声音真诚且温柔-
隔天一早,林暮烟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的位置过偏,她忍着疼痛准备转身,却对上了宋承泽的目光。
他微眯着眼,看上去困极了,却还是一只手撑在床边,替她扶着身体。他困到没发现她已经醒来,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
林暮烟见状,连忙往里挪了点,却因为动作过大疼的闷哼一声,倒是吵醒了即将睡过去的宋承泽。
他猛的睁开眼,看见林暮烟醒来,笑着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暮烟摇了摇头:“你就这样坚持了一夜?”
“也没有,就几个小时。”宋承泽挠了挠头,担心林暮烟不信,又补了一句,“真的,你只有后半夜睡得不老实。”
云甜此时还在睡,看时间还早,林暮烟也不想说话,只调整好睡姿,准备睡个回笼觉。
过了会儿,林暮烟感觉身后一片寂静,便又开口:“你累不累?”
宋承泽也没嘴硬:“还行?就是手有点酸。”
她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句:“谢谢。”
“谢什么,我也没干嘛。”
林暮烟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身体没什么大碍后便出院了,米雅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直接将她送去付亚云那里。
付亚云不上网,也是在她出院回家这天才知道她出了事。
只是回家以后林暮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几乎不和人交流,就连棋棋她也甚少回应。
宋承泽倒是来的勤,有事没事便想法子都林暮烟开心,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安慰人的方法,在一旁开导她。
“你知道人生最难的是哪些阶段吗?”
林暮烟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是10和70岁之间。”
林暮烟依旧不说话。
宋承泽便自顾自的说:“所以啊,人生在世哪有不艰难的,其实只要放宽心,把那些不好的人和事,该忘的忘,该丢的丢,都不要放在心上。”
一上午,林暮烟一个字也没说,倒是宋承泽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有时候把自己逗笑了,她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时间久了,林暮烟听的烦了,冲他发了脾气,这才让房间安静下来。她看着宋承泽错愕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态度恶劣,轻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凶你。”
宋承泽反坐在椅子上,手臂放在椅背上,笑说:“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本来你心情就不好,我吵你,你发脾气不是很正常?”
闻言,林暮烟不悦道:“那你明知道我生气还这样?”
沉吟片刻,宋承泽才缓缓开口:“发脾气总比你这样不说话要好。”
这一回,换林暮烟愣住。
第四十章
回来的这些日子, 林暮烟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每天照样同棋棋一起看动画,玩游戏, 胃口似乎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付亚云看她如此, 不免的担心, 却又不知从何担忧。她悄悄开门看了眼房间的林暮烟,她正披着披肩在窗台前站着,不知窗外有什么可看的。
她知道, 林暮烟从小就这性格,哪怕天塌下来, 也能笑着说一句没关系。也正因为如此, 才总是被人亏欠, 受了伤也不愿吭声。
就这样沉默承受。
晚饭时,林暮烟和棋棋从外面逛完回来,买了不少玩具和画本,还给付亚云买了件大衣和护肤品。
付亚云看着东西价值不菲,指责道:“我一天天就在家做做家务, 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 快拿去退了!”
林暮烟推了回去,笑说:“您这说的什么话, 我要是让您过来给我当老妈子的,就不会接您过来了。”
“净乱花钱。”付亚云看着这一袋子东西,心疼的说,“我倒要看看你给自己买了什么。”
付亚云翻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件和林暮烟有关的, 斥责她对自己一点也不大方。
林暮烟指着这么多东西, 笑说:“这不是给自己买了快乐?”
棋棋也跟着说:“是快乐!”
两人被棋棋逗得, 笑的合不拢嘴。
晚饭付亚云做了林暮烟爱吃的,有一道香煎豆腐是她新学的,印象里记得林暮烟发过一次朋友圈。
“也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你胃口。”
林暮烟看着盘子里的香煎豆腐,鼻尖一阵酸涩,她抿了抿唇,夹了一块放在碗里,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
付亚云问:“什么?”
她却摇头,不再开口。
付亚云担忧地看着她,明明这些天都有好好吃饭,面色看着却十分憔悴,她夹了块排骨,说道:“多吃点肉,你们做演员啊,就是太瘦了。”
“上镜胖十斤嘛。”林暮烟解释,“总要瘦一些才好看。”
“那你下部戏什么时候拍?”付亚云担心她的身体,“要是不急的话也别想着减肥啊。”
“两个月之后吧,这片子挺好的,我不想错过这机会。”
“这么快?”付亚云惊讶道,“你不是才休息?”
林暮烟看着排骨顿了一下,看见棋棋在一旁吃的正香,笑着将肉从骨头上脱下来,咬了下去:“再不进组,我怕是要在家待的发霉了。”
付亚云拿她没办法,只能叮嘱说:“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也才安心。”
“您放心吧。”
吃过饭后,林暮烟让付亚云陪着棋棋一块看电视,自己去厨房洗碗,她刚起身,脑袋一阵晕眩。她扶着椅子强撑着,端着碗去了厨房。
刚走到厨房,林暮烟的胃开始绞痛起来,她轻轻摁了摁,却无济于事。她看了眼客厅,听见棋棋的笑声,只觉得思绪越来越乱。
终于胃里再次沸腾了起来,就像煮熟了的水企图冲开水壶的盖子,她冲进了卫生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趴在马桶上天翻地覆的呕吐后。耳边轰鸣声让她耳朵听不清周围的声音,她隐隐听见棋棋在门口敲门的关心声:“姐姐,你怎么了?”
林暮烟捋了捋头发,艰难从地上起来,扶着洗漱台漱口,拖着沙哑的声音回应:“没事,姐姐弄脏了衣服,得快点洗干净。”
付亚云拧了下门把手,说道:“要不要付姨进去看看?”
林暮烟忙说:“不用!付姨,我把衣服脱了,您先去哄棋棋睡觉吧,我洗完就回房间了。”
付亚云也没再多说,牵着棋棋回了房间。
听见外面没动静,林暮烟才松了口气,她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毫无血色。
她翻到自己放在储藏盒的口红,指尖沾了点涂在唇上,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好让付亚云能放心。
林暮烟离开浴室,准备去洗碗,却听见厨房有声音,她一进去,付亚云已经收拾干净。
“付姨……”
她还想说些什么,原本去扶墙的手却摸了空,她只觉得脑袋沉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林暮烟的症状初步诊断为胃功能紊乱导致的心理性呕吐,长期吃不下饭,即便是强行咽下,也会很快吐出来。
米雅人在云城赶不回来,付亚云又是一个人,她打不通云甜电话,只好打给宋承泽。他也是来时问了医生情况才知道这些。
“一定要让患者保持良好的心态和饮食,作息习惯,否则她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再多的药物也只是徒劳。家人朋友平时也要多疏导,关心关心病人的情绪。”
付亚云内疚道:“都怪我,我应该想到的,明明看出来她气色差……都怪我没照顾好她。”
宋承泽在一旁安慰,眼神瞥了眼病床的林暮烟,她脸上的伤还未痊愈,如今又病倒了。
半夜林暮烟醒时,宋承泽正在旁边陪着,因为棋棋一个人在家,他便让付亚云先回去,明天叶乔会来替他。
林暮烟微微睁眼:“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却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病房里静了一瞬,听着两人的呼吸声良久,宋承泽才淡淡开口:“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林暮烟说,“我没什么事,你去休息吧,也别坐着了。”
“前些天,你也是这么说的。”宋承泽的语气带了些埋怨,“医生说这情况明显已经很久了,你告诉我,林暮烟,你为什么明明已经吃不下饭,却什么也不肯说?”
林暮烟闭上眼,不语。
“有什么不能我,”宋承泽停顿了下,说,“我们陪你一起面对,你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见林暮烟依旧保持沉默,宋承泽才彻底爆发,他拿到手机,打开相机对着林暮烟,要她亲眼看看自己的样子。
林暮烟只看了相机里的自己一瞬,她别过脸,不愿再看。她哪里会不知,只是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尽管宋承泽如此,回应他的也只有无尽的沉默。又过了不知多久,她才缓缓开口。
林暮烟盯着天花板,声音听起来毫无生色:“从前,人人都说我这个人性情凉薄,什么人啊事的我都不那么在乎,或许是报应不爽,也让我尝了一回这样的滋味。这些天,我一直很努力地去让自己忙起来,我每天会早起跑步,我会和棋棋一起玩,我希望自己能够开心一点,至少别那么难受。可是你知道吗?只要静下来,只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外面几乎透明的月亮,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席闻均的声音会在我耳畔响起,我忘不掉。这是我,第二次被人丢下了。”
“我试过很多办法自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林暮烟拉上被子,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我也想让自己好起来,可是宋承泽,没人告诉我要怎么做,怎么才是对的。”
宋承泽眼眸垂下来,伸手拉开她的被子,轻声说:“没有什么必须是对的,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你的人生不止只有他席闻均不是吗?你还有棋棋,还有付姨,还有你的经纪人和助理,朋友。”
他停顿了下,只说, “其实你不用这么事事都憋在心里,人人都有这样的时候。以前我也有段时间负面情绪爆棚,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我发脾气,闹情绪,绝食。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跟自己怄气还是怪这个圈子,总之,我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强加在自己身上,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闻言,林暮烟从被子里露了个眼睛出来,声音还是闷在里面:“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其实也不是我自己突然想明白。”宋承泽的眼神黯淡下来,“只是有次我想逃避,我不想面对着我的家人,所以打算晚上离开,谁知道撞见我妈一个人在客厅哭泣。她拿着我小时候的照片,眼泪就那样砸在相框上。我才知道,那一段时间我妈每天都会做好我爱吃的,就等在我的房间门口,希望我能走出门,像从前一样抱抱她。”
“做母亲的无非是想你开心一点,我回到房间里想了很久,之后去跟我妈道歉,跟全家人解释我最近的状态。我说,失败了,我很难过,但我还有坚持下去的决心。”宋承泽继续说,“虽然我很看重我的事业,可我也不是只有这一样,我有家人,他们很爱我。”
“所以你要明白,我们不是为了爱的人活着,而是为了爱我们的人。”
林暮烟心中隐隐刺痛,这些日子,她总怕他们担心自己,便什么都自己一个人硬扛,可她不知道,其实这样不哭不闹或许更让人担心。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说:“宋承泽,谢谢你。”
“谢什么?”宋承泽玩笑道,“想谢我就快点好起来吧,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走出怪圈,做人嘛,别太为难自己了。”
他伸手,下意识去轻轻捏了林暮烟的脸颊,替她扶去脸上的泪痕:“你要重新去接纳这个世界,接纳新的人。”
以及,接纳我。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