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眼,池丞相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眸底精光闪了闪,不动声色瞧了眼自己的嫡女。
面对众人的质疑,道士的脸色从未变色过,他挥了下拂尘,目中无尘,站在原地淡淡出声,“贫道从来不撒谎。”
皇帝敛眉沉思,他亲自服用过益寿延年的仙丹,迟钝笨重的身体一瞬变得年轻朝气,就连宠幸后宫也精力旺盛,无需借助那些红丸提兴。
对仙师的仙丹效果,他深信不疑。
皇后拖曳着华丽的裙摆走过来,柔声道:“陛下,解毒丹有没有效果,让御医给寿王看看就知道了。”
皇后早年曾诞下一子,皇子十岁时被宫斗波及丧命,之后她只生下两个公主。
如今宫中公主大多数成婚,仅剩两名还待字闺中,一位是皇后的小女儿,一位是太子胞妹。
皇后陪伴皇帝近二十载,深知他好色昏庸,此次蛮子势力大涨,对王朝虎视眈眈,皇帝打算让公主献身和亲。
若选择太子的胞妹,等太子即位,一定会暗地报复她们。
若选择自己的亲骨肉,她作为一个母亲如何眼睁睁看着幼女送死。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寿王健康,与太子相互制衡。
皇帝闻言大喜,拍掌道:“皇后的主意好!”
他转过头,手指在御医们的脑袋上划过。
赵秉文扫了他们一眼,淡定的坐在轮椅上,皇宫里医术精湛的御医早已被他敲打过,更何况他不信一个穷道士,能解了神医调配的剧毒。
谁知,皇帝一挥手,笑道:“全都给朕过来!”
年轻的,年长的,相互望了望,眸中闪过无奈,但皇命难违,他们只能陪着皇帝一起胡闹。
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御医,赵秉文眸中闪过冷芒,他堂堂王爷之尊,却像只待宰的猎物任由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下皮毛,而罪魁祸首却是他的父皇。
他余光瞥到被人群挤走的池浅,只见她目光担忧的望着他。
他不受控制的心头一酸,匆忙的别开脸,不让她瞧见他的狼狈。
他转过头的一瞬,池浅也赶紧低下头憋笑,哎呀呀,终于有人治治这个男人了。
众人坐在位置上翘头朝寿王方向张望,集体无视了殿中跳舞的美人们。
一番讨论后,其中一名年岁最长的御医朝皇帝禀报道:“陛下,寿王的脉搏摸起来平稳有力,跳动声均匀,比普通人的身体还要健康!”
其他御医也纷纷点头附和。
赵秉文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眸底却风起云涌,复杂难辨。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精心布置的局竟会被一个小道士破坏,最后,他咬牙扶着轮椅艰难的站起身,神色激动道:“多谢父皇!”
池芡一惊,瞧着重新站起的瘸子,想到当初她曾对他做的事,心里一虚,握着太子的手无意识收紧。
太子察觉到手上的异样,他蹙眉看了眼她。
“好好好!”皇帝眸中迸发出强烈的兴奋,心情高兴的连说三个好字。
曾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剧毒,现在轻易就被清风仙师解了,那清风仙师所言的益寿丹一定有用。
坐拥天下,极致的权利,谁甘心让位给其他人,就是他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现在他有幸得了一名真正的仙师,健康与长寿指日可待,何需继承人与他争夺权利?
皇帝抚掌大笑道:“清风快快上座,宴会继续!”
过分亲热的称呼令池浅眸光闪了闪,她敛下思绪抬步走到赵秉文身侧,男人此刻站着,她只能微微仰起头,又惊又喜道:“王爷!”
她原本的算计是让清风在大庭广众之下解了赵秉文的毒,迫使他浮出水面,加上池丞相的辅助,让他提前与太子争夺皇位。
或许在池丞相心里,她就是一个想当皇后从而碾压池芡满足虚荣心的后宅女人,所以他在了解到清风的用处后,瞒着她做了其他安排。
在严重点,清风可能已被丞相策反,背叛了她。
“嗯”,赵秉文虚弱的应了一声,池浅扶着他坐回轮椅上。
池浅也没细问他的身体情况,她自己做的解药,心里有数。
出宫的路上,池父领着周氏走过来,周氏面上慈祥,手却强硬的把她拉到一旁说话。
周氏眉间有着藏不住的喜悦,和对她的冷意,这捉摸不透的态度让池浅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回到王府,赵秉文眉宇高高拢起,目光充满审视的意味,“王妃......”
池浅心中一惊,嗅到了池父的阴谋味道,她盈盈笑道:“臣妾在的!”
赵秉文眸色幽深,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双眸,他紧紧凝视着这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眸子。
随即,他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的开口,“夜深了,王妃早点休息。”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前后矛盾的态度,池浅猜测老狐狸一定是对他说了什么话。
通过观察,赵秉文万事皆已自己利益为主,儿女情感随时可以舍弃,她真正的谋算一旦败露,迎接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里,她只有自己,池浅又花费了一夜,重新拟定了一份计划。
想了一晚上,她再睁眼已是翌日的响午时分。
刘嬷嬷进来伺候她洗漱,轻声禀报道:“王妃,管事一大早给主院送来了不少婢女......”
池浅闻言蹙起眉头。
“清风那边”,她意识到对方可能已被池丞相笼络,忙停止了询问,转而吩咐道:“王爷的毒虽然解了,可身体一定还虚着,吩咐厨房最近多做一些滋补的汤羹。”
之后的日子,池浅的行动更加谨慎小心。
她安分的样子令赵秉文心情愉悦,他开始经常带她出府买首饰,还会耐着性子陪她去茶楼听书,近乎补偿似的做着世间男子哄女人开心的各种事。
这日,池浅收到很久没联系过的清风传来的讯息,内容大致是邀请她一叙。
马车甩掉小尾巴后,在一间平平无奇的小宅院前停下,池浅轻轻一跳跃下,像只灵敏的小豹子。
清风轻笑一声,“这可不是一个温柔端庄的王妃该有的动作。”
池浅讥讽一声,“高高在上的清风国师大人,唤本王妃过来何事?”
按她们的原计划,清风给赵秉文解毒后,就功成身退,她只需要坐等新帝上位,执行后面的计划。
偏偏这个男人说一套做一套,一跃成了皇帝的心头宠,王朝第一任国师大人,风光无限。
听到她自称王妃时,清风眸底闪过一抹痛色,他垂下目侧开身让池浅先进屋。
池浅坐下,撑着下巴斜睨着他。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差点被丞相府弄死的李澈。
当年他母亲突然病重,他为了筹集银子变卖了所有家产,结果他娘还是走了,之后他又被人追杀,是池浅派人及时救下他。
他当时心脏被剑捅穿,无药可治,她使用了灵植才将他从阎王殿拉回来。
他伤好后,不愿在当京城的书生李澈,而是成了四处游方的道士清风。
“替嫁一事非我所愿,追杀你的人也不是我派的,但你不幸的遭遇的确和我有点关系,我也一直在尽力弥补你”,池浅语气一顿,不解的歪头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信他会站在仇人的那一边,所以他不同寻常的举动肯定抱有其他目的。
清风迟迟不语,只是幽深的望着她,像极了雕塑。
就在池浅失了耐心,懒得在等时,他终于开口。
“近日朝中大臣纷纷上折子,弹劾太子品行不端”,他一顿,略微尴尬道:“传言,太子有断袖之癖。”
池浅诧异的瞪大眼,万万没想到太子……清风没理由骗她,这样一来,她反而有些同情池芡……
清风继续说着朝堂发生的事,最末,他忍住了心中对她最想说的话,转而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散了。”
池浅慢慢消化清风带给她的消息,朝他点了下头,率先离开。
之后的日子,赵秉文开始变得很忙,时常半个月池浅见不到他一次面,但是送进主院的礼物却越来越多。
池浅摸不透他的想法,叹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盏。
太子断袖这种事,放在皇家简直是奇耻大辱,皇位不用争,铁定是赵秉文的。
春末,一天夜里,赵秉文突然把她紧紧抱住,她疑惑的偏过头看向他。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叹了一声,好像是万分无奈之下的决定,“王妃,无论发生何事,你要相信我一定是有苦衷的。”
“……”池浅转过身,他顺势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手指压在她的唇瓣上,制止住她准备问的话。
她蹙眉,敏锐的察觉京城恐怕将要发生一件大事。
果然,第二天皇宫响起沉重的钟鸣声,池浅心底跟着默数次数,不多不少,一共六声。
皇帝比原主记忆里死的还要早。
太子被废,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有赵秉文。
刘嬷嬷大喜道:“恭喜王妃娘娘!”
她抬手朝嘴巴打了一下,赔罪着笑道:“瞧老奴这记性,以后尊称您皇后娘娘才是!”
下人们闻言争相道喜,王爷成了新帝,作为他的原配,寿王府的正牌王妃,自然是地位尊贵的皇后娘娘。
池浅突然笑了一声,却不是因为下人口中的皇后娘娘称号发笑。
刘嬷嬷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反倒是心思缜密的仲嬷嬷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犹豫着问道:“王妃,你怎么了?”
池浅捂着嘴打了一个哈切,意兴阑珊道:“皇后位置大抵是轮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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