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

    言玚有了触手可及的阳光。(一更)

    “回家好啊, 我记得是海边对吧?”叶玦像是有些惊讶,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还没去过景城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邀请我去玩?”

    很快便恢复如常的叶玦, 很高兴的样子, 笑嘻嘻的用肩膀撞了撞言玚,字里行间都是打趣的意味。

    言玚眼睛微弯, 大概是感受到了好友对这件事的支持,方才那点微不可见的犹豫彻底消失了:“下次吧。”

    他笑着看了看手里的还剩了大半的香烟,像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一般,随手丢进了窗台边的烟灰缸里, 然后语气认真的许诺道:

    “很快。”

    言玚对自己从来足够决绝。

    有时候甚至更类似一种近乎病态的自虐。

    他选择逃避时, 那就要逃避得彻底。

    几年都不回家乡,又或者婉拒生活里的任何激情与浪漫。

    选择自行脱敏, 那也会做到极致,自我折磨似的做着那些没有必要的重复, 不会漏掉半点细节。

    而言玚现在决定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那就也不会给自己想要退回去的机会。

    他准备把自己的一切告诉褚如栩,不留后路的那种。

    不管对方想不想听, 听完会不会重新考虑起他这个人、他们的这段关系, 言玚都要将他一直避之不及的东西,赤/裸地剖析给对方看。

    褚如栩既然敢大言不惭地说陪自己重塑记忆,就去该了解他面临的是个怎样棘手的难题。

    关于这点, 叶玦与言玚心照不宣。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叶玦也将烟蒂随手熄灭了, 戏谑道:“言总, 你可真不够意思, 肯跟小褚讲,不肯跟我讲。”

    “我好吃醋哦——”

    言玚听出对方在开玩笑,斜了斜他,挑挑眉,语气懒洋洋的:“你有很想知道么?那怎么不直接问我。”

    叶玦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撇撇嘴,故作不满意道:“我这是对你的尊重好吧。”

    “嗯嗯嗯,好好好。”言玚边往前院走去,边敷衍得很不走心。

    这是最后一车了,言玚回头看了看自己居住了两年的房子,竟然没什么不舍的感情。

    虽说才刚在一起就做出这么大的改变,按常理来看,确实不是段健康关系的开端,但特殊情况特殊分析。

    反正就算不搬家、不提出同居,褚如栩也会想尽办法留宿,倒也没什么区别了。

    毕竟言玚家为了清净和环境好,位置确实比较偏,不让褚如栩住这,对方要是每天来回折腾还怪麻烦的。

    正好褚如栩放假,言玚最近也闲,换个环境,巩固一下还没怎么建立起来的情感连接也挺好……

    ——

    叶玦偷着抽烟到底还是被裴衍秋发现了。

    对方黑着张脸,拎着不知死活、笑得吊儿郎当的混血甜心,直接把人带上了车,撂下句「我们先去选选餐厅,定下来了联系你们」,就一脚油门开了个无影无踪。

    言玚瞧着逐渐消失的车屁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戳了戳褚如栩:“你猜他还会联系咱们么?”

    “我猜不会。”褚如栩回答地干脆。

    两人又啧又叹地打趣了一会,就也跟着搬家的货车往市里去了,把布朗尼送去洗澡的路上,还没忘找个烘焙坊买点东西垫肚子,完全就没打算相信裴衍秋「挑餐厅」的鬼话。

    褚千秋说的平层位置确实很好,就在中心商圈的边上两三公里,甚至仔细找找还能瞥到言玚公司的楼顶。

    室内的装修很有格调,连墙上随便挂的画基本都是六位数打底的,以褚如栩平时时尚品味稀薄、纯靠自身硬件吊着的品味来看,估计不是他设计的,多半是家里长辈送的礼物。

    言玚站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千泽集团大楼显眼的标志,不禁蹙了蹙眉。

    “泳池没放水,我明天就找人来做维护,房子空了大半年,你舍得搬过来,它也终于能有点人气儿了。”褚如栩从身后环住言玚的腰,亲了亲他的脖颈,温和地问道,“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言玚摇摇头,停顿了半秒后,才试探性地问道:“千泽集团,是因为褚千泽而后改的名字么?”

    褚如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褚净他祖父在的时候公司就叫这个了。”

    “褚净和温伊栩,他们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褚千泽。”褚如栩捏了捏言玚的脸,满不在意地说道,“不用可怜我,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又笑着凑到了言玚耳边,压低了嗓音,暧昧地撒着娇:“算了,你还是可怜我吧。”

    “我不要别的,只想你多施舍我点爱情。”

    “好不好?哥哥……”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言玚还是被他柔软的语调搅得心慌。

    他明白自己在付出感情方面,是个有些吝啬的人,也明白褚如栩用开玩笑的态度、反复强调之下掩藏的不确定。

    褚如栩是个乖孩子,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了,言玚就想让他过得开心些。

    起码要和从前一样自在张扬,不能每天都被猜不透恋人心意的不安拉扯。

    言玚向后摸了摸褚如栩的发顶,轻盈却郑重地,做出了这段关系里他的第一个许诺:“好。”

    “褚如栩。”言玚转过身面对着他,像逗布朗尼一样,用指尖捏住了他的下巴,继续说道,“我可能没办法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你。”

    “但只要我们没分开,只要你对我足够真诚,只要你喜欢……”

    言玚弯了弯漂亮的眼睛,浅浅地在对方的唇角贴了一下:“我会努力把我最好的东西给你。”

    ……

    十九岁的小男孩哪听得了心上人说这种话。

    最终的结果,毫不意外的是言玚被眸色深沉的对方,直接拽进了阳台侧面的洗衣房,半个多小时才被放出来。

    至于两人干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反正回到客厅的时候,言玚好像有点脱力,整个人浮现出一种懒散的餍足,眼角有些微微泛红,很难分辨清楚是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褚如栩倒是更黏糊了,粘在言玚身上了一样,半步都不想分开似的。

    一边提醒着搬家工人重要物品摆放的位置,时不时还要朝言玚递一个暧昧的眼神,舔舔嘴角,像是在回味什么味道似的……

    搞得言玚是哭笑不得,只觉得指尖发胀,懒得搭理正在疯狂孔雀开屏的小男朋友。

    褚如栩这间新房子实在不小,实用面积比起言玚的小独栋差不了多少,哪怕是请了专业的团队来帮忙收拾,紧赶慢赶估计也得两三天。

    褚如栩本来想带言玚回褚家老宅住的,说是最近千千因为私自回国被他给禁了足,褚净还在疗养院,家里没外人,正好方便带言玚回去见见他。

    “他肯定喜欢你。”从主卧出来的褚如栩坐到了言玚的身侧,笑盈盈地对他说道。

    言玚眯了眯眼睛,眉梢微抬:“这么笃定?”

    “当然啦。”褚如栩亲了他一口,“他也就心血来潮才肯跟我亲近,我总管着他,所以千千其实一直想要个你这样的哥哥。”

    “等你见到那孩子就知道了。”

    言玚嗤笑了一声。

    还那孩子,你不也是个小朋友么。

    “我在温泉看到过,很漂亮的男孩。”言玚回忆了一下,微笑着淡淡说道,“很明显是在爱里浸着长起来的。”

    “像重彩油画一样。”

    褚如栩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像只大型犬似的抱住言玚的胳膊,笑得开心极了,还软着个语调卖乖:“哥哥你好会形容哦。”

    “那我像什么?”褚如栩轻轻揉着言玚的后腰问道。

    “你?”言玚瞥了他一眼,狡黠地挑挑眉,像是把答案揣在心里思索了很久、终于机会拎出来晾一晾了似的,几乎没有卡顿地说道:“你像小学美术课上,被用干涩的普通油画棒,在纸张左上角涂出来的扇形太阳。”

    褚如栩眨了眨眼,显然没太理解这个比喻,但沉默琢磨了好一会,也没再尝试找茬,估计可能是觉得这个形容似乎还挺可爱的。

    午后的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外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各个房间都传来工人们带着笑的聊天声,衬得氛围很热闹。

    言玚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正合眼休息的褚如栩,故意使坏似的,弹了弹对方的鼻尖。

    手指立马被人抓住,带到唇边亲了亲。

    为了搬家的事,褚如栩忙活好几天了,全程一点都没让言玚插手,也没寻求他的帮忙。

    可靠得不像个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小朋友。

    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在光束里纷飞,形成了一层轻薄半透明的雾,在褚如栩微颤的睫毛上荡呀荡的。

    言玚主动帮小朋友揉着眉心,试图让他这个盹更安稳些。

    他竟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该如何享受这份亲昵。

    言玚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褚如栩不像外面那轮高悬着的太阳,是近似的,但要更可控、更柔和些的东西。

    他几乎没有什么杂质,不会东升西落,只是静静地在那里,散发着灼人激烈的炽热,燃烧出耀眼明亮的光。

    这个午后格外绵长,却又有些让人难以忽略的特别。

    空气中悬浮着的暖意,轻盈且不着痕迹地将言玚这些天努力忽略的隐秘担忧安抚。

    它不容拒绝地从浓密枝叶的缝隙,穿过了他记忆中屋顶那扇常年被爬山虎覆盖的天窗,没有预兆的照进了昏暗的室内。

    言玚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不再需要被透明玻璃环绕着的茧房了。

    他有了触手可及的阳光。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这是一更,22点左右二更——

    第52章

    第 52 章

    ◇

    “哥哥,别勾我了,我要死了。”(二更)

    言玚俯身, 亲了亲褚如栩的额头,轻轻喊了一声:“如栩。”

    “嗯?”褚如栩哼唧了两下,用头顶蹭了蹭言玚的肚子, 缓缓睁开了眼。

    “我不谈小孩子闹着玩的恋爱, 你知道的。”言玚说道。

    褚如栩点了点头。

    “虽然你让我答应的手段不太正经。”言玚笑着调侃道, “但既然答应了,我就会对这段关系负责的。”

    褚如栩回忆了一下那天磨着言玚接受自己的场景, 像是有些意犹未尽,笑嘻嘻的用指尖,隔着单薄的衣物布料,撩拨似的描摹着对方紧致的腰线:“只对关系负责, 不用对我负责么?”

    他不动声色地探了进去, 将手搭在了言玚的腰窝处,虚浮地握着, 语气染上了几分欲念:“我可是初恋,什么都是第一次。”

    “全新未拆封的限量版。”

    听着褚如栩字里行间的暧昧和暗示, 言玚失笑,照着他肩膀就拍了一巴掌。

    去他的小无赖。

    言玚算是发现了,褚如栩现在彻底不装了, 简直是三句话不带颜色就浑身难受。

    他推了推对方, 边说边要把随时随地耍流氓的小混球赶起来,不让人躺了:“哦,那退货吧, 我要不起。”

    褚如栩却一把搂住了他, 小孩子撒泼耍赖似的:“不行, 你已经把我包装拆了, 还拿出来玩过好多次了, 我都不值钱啦!不给退!”

    褚如栩一下子蹦了起来,差点撞到言玚的脑袋,撒着娇在对方的脸上不停地亲着,留下一串腻歪的吻:“我下半辈子都是你的了。”

    言玚语塞。

    这什么乱七八糟比喻啊……听着怪少儿不宜的。

    “肉麻。”他冷淡地总结道。

    褚如栩笑得张扬:“不肉麻。”

    言玚作势要起身,却被褚如栩重新按了下来:“松开。”

    “就不松。”

    “换个地方坐。”言玚劝着。

    褚如栩:“不换,这里躺着舒服。”

    言玚忍无可忍,敲了两下对方的脑袋:“开始收拾客厅了,我们在这耽误人家干活。”

    哪想到褚如栩是个没脸没皮的,立马扯着嗓子,笑得灿然,朝不远处摆放着花瓶的女人询问道:“姨姨,我耽误您干活了嘛?”

    小心翼翼观察半天了的阿姨突然被cue到,显然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捂着嘴咯咯地乐:“不耽误不耽误,姨姨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闹,有活力。”

    说完还顿了顿,语气颇有些怀念的感慨道:“我家那位比我了小快十岁呢。”

    “我们以前刚谈恋爱那会儿呀,比你们还黏糊。”

    褚如栩找的这个搬家公司也有家政服务,企业规模不算太大,但细节做得比较到位,服务人群也偏中高端,从搬到收拾一条龙服务。

    阿姨和叔叔虽然是老板,但也闲不住,偶尔也会来现场盯工,顺便挑拣点轻松的任务活动活动。

    还没等两人和对方借着话头攀谈下去,阿姨的爱人就从厨房走了出来:“我觉得你们应该买个双开门冰箱,那个步入式冷藏间太不实用了。”

    感受到客厅三个人带着笑意的注视,叔叔也是一愣,茫然地问道:“你们聊什么呢?怎么都不说话了……”

    阿姨故意绷了绷表情,摆出一副不怎么认真的凶巴巴:“不告诉你,你不要偷懒,快去里屋看看进度。”

    叔叔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垮了垮,走到阿姨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英朗的眉宇间竟是浮着几分不明显的委屈:“姐姐,怎么又胡乱批评我?”

    用五十多岁、鬓角斑白的模样,说出这样撒娇的话实在有点违和,偏偏夫妻俩都很习惯的样子,显然这种情况在私底下经常上演。

    言玚微微怔了怔,片刻后却笑得更开心了。

    笑容里蕴着羡慕,也还藏着点感慨。

    褚如栩倒是会察言观色,还很擅长顺杆爬,见状立马头一歪,安安稳稳地搁到了言玚的肩窝上,边轻轻地晃着,边撒娇,不够柔软的发丝挂蹭着言玚颈侧敏感的皮肤,没一会就刺红了一小片:“哥哥,我也一直叫你哥哥好不好?”

    褚如栩语气轻盈,仿佛根本不是在期盼着未来,只是一句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多余含义的腻歪情话:“老了也叫。”

    言玚只是淡淡地笑着,偏过头看向窗外,并没有立刻回应。

    那太遥远了。

    言玚想不到那么远,也不敢去想。

    他努力说服自己坦然接受褚如栩爱意的前提,是享受当下。

    人生实在太长了,经营一段长期关系的途中,什么变数都可能出现。

    言玚将目光从窗外飞鸟的身上,重新转移了回来。

    他看着褚如栩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眼睛,却有点舍不得扫他的兴。

    恋人之间不能吝啬说「永远」。

    毕竟恋爱就是这样的,清醒着糊涂,不安又坚定地依赖着彼此,毫无意义地向对方求一个又一个不会被时间消磨的承诺。

    在这种情况下,“永远”不是个期限,只是一种此时此刻互相真诚爱意的象征。

    “好。”

    沉默了片刻后,言玚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哄孩子一般答道。

    这回倒换褚如栩错愕了。

    这还是言玚第一次应和他有关未来的事。

    褚如栩像有些受宠若惊似的,没说半个字,而是在下一秒,直接吻上了言玚的唇。

    因为有外人在的原因,这个吻并没有太过深入,呼吸才触碰着交缠上,还没等燃起任何一点就着的晦涩念头,便已经被当事人知情识趣地匆匆分开。

    没人发现客厅一隅的缠绵,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他们也只是对刚谈上恋爱、冲动着准备搬到一起生活的情侣。

    没什么特别。

    言玚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工人们似乎刻意避开了这附近,把这个角落留给了他俩独处。

    他朝褚如栩挑了挑眉。

    怎么还莫名有点像偷情呢。

    黏乎的小朋友真是很容易动摇人的意志。

    色令智昏。

    言玚简单粗暴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不争气的评价。

    “哥哥,别勾我了,我要死了。”褚如栩声音喑哑,眸色晦暗,指尖用了点力道,捏了捏言玚的后颈,像是在埋怨对方,但更多的似乎是在埋怨自己意志力脆弱。

    言玚有些好笑,眼神带弯儿似的斜了他一眼:“谁勾你了,少造谣污蔑。”

    褚如栩却惩戒似的重重揉了揉他的后腰,熟悉的触感磨得言玚都忍不住腿软。

    “你喘气儿都算勾我。”褚如栩拽过了个抱枕,挡在两腿之间,蛮不讲理道。

    言玚快被气笑了。

    服了,哪来的小泼皮,年轻精力旺盛不说,自制力偏偏还不怎么样,甩锅倒是熟练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喂。”舒服的摩挲间,言玚忽然想起了刚刚被打断的话题,他立马拍了拍褚如栩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问道,“这两天你有什么别的安排么?”

    褚如栩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专门打算陪你来着。”

    “怎么了么?”

    言玚的神色有些犹豫,他竟然莫名感到了紧张。

    要知道,他不管是学生时代无数次的竞赛,又或是工作后面对金额上亿的项目,几乎都没有紧张过。

    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事前准备也一向充分,所以很少会有露怯的场合。

    可对于对他人进行自我剖白这种事情,言玚实在没有任何经验,他也不知道怎样才正确,怎样才算完满。

    言玚深吸了半口气,像在准备递出世界最重大的邀请似的。

    他漂亮的眼眸阖起又睁开,里面漾着一丝微妙的焦躁,声音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可语气却尽力保持着坚定:“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趟景城么?”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这里是二更,三更字数会多一点,大概更的也会晚一点。

    为庆祝小情侣乔迁,今天的三章每章评论区各掉落五个红包吧,等三更发了随机抽,亲亲宝贝们-3-

    第53章

    第 53 章

    ◇

    “不会把小狗吵醒的。”(三更)

    褚如栩愿意得不能更愿意了。

    言玚甚至觉得,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侥幸能能走到求婚那一步,到时候看见自己单膝跪地眼含热泪, 褚如栩喊I do的架势, 估计也就这种程度了。

    到顶了, 没有可超越的余地了。

    言玚着实是又好笑又无奈。

    褚如栩非常积极的,用实际行动来表示着他的情愿, 甚至在提议完「反正房子还要收拾几天,不如我们明早就出发吧」后,把钥匙放心地扔给恩爱的叔叔和姨姨,就直接拉着言玚出了门。

    对方的行动力实在太可观, 言玚恍恍惚惚地感觉自己好像都还没缓过来神, 转脸的功夫,就已经被褚如栩塞进了专为自驾游准备的车里。

    大早上就被从被窝里掀起来的言玚, 眯着眼睛,任由褚如栩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汪!”后座传来了布朗尼兴奋的叫声。

    言玚缓缓睁开眼, 用余光欣赏着精气神十足的一人一狗,从未像此时这般意识到,自己已经过了「前一天胡闹到后半夜, 第二天还能和太阳并肩苏醒」的年纪。

    言玚懒散地抱住了脑袋。

    自从跟褚如栩开始胡闹, 他甚至连保持了近十年的晨跑习惯,都在无声无息中自然地消失了。

    这太可怕了,言玚困乏地腹诽着。

    听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岁, 就很难保持少年时那种干吃、就算不运动也不容易胖的体质了。

    自己以后不会也成为挺着个肚子、梳着油头、到处好为人师、发表爹系说教的言总吧?

    言玚打了个寒颤, 但丝毫没有想起床的意思, 迷糊地把座椅调整到舒服的角度, 又直接坠进了睡眠。

    ……

    两个小时后, 休息够本了的言玚终于悻悻然地睁开了眼。

    褚如栩戴着副耳机,正在专心开车,贴了蹭暗色的玻璃膜的车窗,将和煦的阳光分解得更加细碎。

    不刺眼,但照得褚如栩连睫毛尖都是亮晶晶的。

    言玚轻轻笑了一声。

    “汪!汪汪!”原本在后面趴得老老实实的布朗尼,敏感地察觉到了言玚的苏醒,并迅速做出了反应。

    它奶声奶气地叫着,尾巴都摇出了虚影,小脑袋一晃一晃地就顺着座椅的缝隙,探到了前面来。

    言玚亲了亲它,挠着它的下巴,将视线挪回了褚如栩的身上。

    可对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耳机,此刻也正盯着他看。

    两人对视了几秒,到底是司机小褚忍不住先笑弯了眼睛,很注意行驶安全的把脸转了回去:“饿不饿?”

    “后面地上有我准备的零食和水果,你挑自己喜欢的吃。”

    言玚眉梢一挑,懒洋洋地扯了盒放在袋子最上边的蓝莓过来,随意捏了两颗扔进嘴里,确认了甜度后,又喂了几颗给褚如栩。

    “谢谢宝贝。”褚如栩亲了亲他的指尖,故意挑了个言玚嫌腻歪的称呼叫他。

    言玚立马把手抽了回来,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哟,现在都不叫哥哥了啊?小朋友,别忘了你还没过试用期呢。”

    褚如栩嘿嘿一笑,完全没被威胁道:“给你换换口味嘛,我喊什么都可以的。”

    “哥哥,宝贝,宝宝,玚玚……再喂我一口。”褚如栩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到言玚捻着蓝莓凑到他嘴边后,才沉了沉嗓音,引诱似的出了声,“老公也行。”

    “老公。”

    褚如栩敛起了声线中属于少年人清亮干净的部分,只留下带着几分欲念的低哑,像被一千目的砂纸打磨过了似的,划进了言玚的耳朵,也撕扯着他本就还不太清醒的神志。

    后视镜里,言玚的瞬间别扭起来的从容表情和染上了颜色的耳廓,简洁明了地给了褚如栩回答。

    褚如栩慢悠悠的,在言玚愠恼地撤退前,用牙齿咬住了他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指节,用舌尖卷进了口腔深处,挑•逗一般地舔了舔指甲与皮肤接壤的地方,惹得言玚紧紧抿了抿唇后,才恶作剧得逞般地再次用舌尖将手指顶了出来。

    显然,他似乎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坑了言玚多少不好判断,但他自己的处境和状态,确实有点不妙。

    褚如栩懊悔地「嘶」了一声,但还是很有坚持不懈精神的,将未完成的撩拨进行到最后一步。

    他蛊惑般地低声笑了笑,吐出的字眼和车内逐渐粘稠起来的空气绞在一起,似乎更含混了,他又揶揄着喊了一遍:“老公。”

    “喜欢这个称呼?”

    言玚迅速收回了手,还欲盖弥彰地扯了两张纸巾,轻飘飘地擦着,脸也扭向了窗外,嘴硬地答道:“还行,比宝贝好听。”

    褚如栩也不打算再继续戏弄,但他的确有在暗暗后悔,这次怎么没请个司机过来专门开车就是了。

    “哥哥有喜欢听的歌么?”褚如栩主动寻找着话题。

    言玚想了想,摇摇头:“都还好,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是个很无聊的人。”他自嘲似的耸了耸肩。

    言玚和那些经常一起出入会所的总裁们共通的刻板印象,就是对于最近年轻人中流行什么,基本常年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这点了。

    不过褚如栩似乎也空有副漂亮皮囊,实际上跟当下的流行趋势,那也是八百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那我们绝配。”另一位褚姓时尚绝缘体倒是很光荣,“我是个比你更无聊的人。”

    言玚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他和褚如栩的相处模式,与和柏鹭在一起时完全南辕北辙。

    柏鹭不会关心他喜欢什么音乐风格,也不会在他说自己是个无聊的人是附和。

    柏鹭不会选择和他单独自驾游,只会面带微笑地和他并排坐在后座,两人各自沉默着忙手里的工作,甚至一脸相处几个小时,却连彼此今天领带是什么颜色的,可能都答不上来。

    “对了。”褚如栩再次开口道,“下个月那个项目,你的随行资料都补好了么?”

    言玚「嗯」了一声:“前天就收到审批通过的邮件了。”

    “不过郭教授还没给具体细节,但主要是在S市的友校进行交换学习,商赛和交流大会应该都会从简,整体来看任务不重,你们应该会有很多空闲时间出去玩。”

    “太好了,听说七八月份正好是南半球观鲸的季节,我们到时候可以去看看。”褚如栩笑着计划着交换时休息日的行程,“我去年本来是因为千千在S市上学,才申请的这个项目。”

    “能和你一起是我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

    言玚心里酸酸胀胀的,只觉得自己绷出的游刃有余,就快要被对方融成一汪柔软的水了。

    他总是忍不住想笑。

    但褚如栩还是要认真开车的,并没能及时观察到言玚表情每个微小的变化:“我记得叶玦哥好像也是AU人?”

    言玚努力平着唇角,点了点头:“嗯,他应该会请年假和咱们一起过去,毕竟他上次回家还是圣诞节的时候了。”

    想着对方可能不太了解叶玦的情况,他简单介绍着:“他跟咱们不太一样,人家的家庭比童话故事还美满。”

    “叶玦平时上班路上崴个脚,拍照片发到群里,他全家都能在大洋彼岸抱着哭上三天。”言玚用了点夸张手法,揶揄着说道。

    他其实以为自己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很淡了,可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褚如栩对他情绪的察觉实在过分敏感,对方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你喜欢这样么?我可以做到,你掉根头发都要写副挽联的程度。”

    言玚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褚如栩终于放心地收回了视线:“哥哥,我现在很想握住你的手亲亲你,但这样实在有点违反交规,所以我决定在下一个服务区停车,给你补上。”

    “不用补,你就一直开吧。”言玚挑挑眉打趣着,方才那点怅然,瞬间蒸发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哥哥以后还打算做生意么?”褚如栩又换了个话题,反正看起来是坚决不想要冷场的架势。

    言玚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怔了怔,思索片刻后,平淡地回答道:“不了吧,我对这些其实并不感兴趣。”

    “当时选专业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赌气。”

    这还是言玚第一次这么坦诚。

    也是褚如栩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触及到了言玚过去那些抹不平的褶皱。

    “我和柏鹭的公司我留了百分之十的股份领分红。”言玚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并不打算遮掩什么,“他虽然不是个很好的伴侣,但的确是个不错的商人。”

    “我的存款、投资收益什么的,其实也足够我养老了,就这么提前退休也不是不行。”

    还没等褚如栩给出任何带有态度的反馈,言玚却先自我反驳上了,毕竟他也的确不是能完全忍住、彻底闲下来的那种人:“还是等休息够了,挑几所合适的学校申个研吧。”

    他目视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嘟囔道:“还是要找点事情干的。”

    褚如栩勾起的唇角就没放下来过,只觉得对方每句话都惹他喜欢,他赞同着:“读研不错,等我本科毕业,我们可以一起出去上学。”

    “像叶玦哥那样偶尔去宁大做做助教也不错,郭教授那么喜欢你,肯定愿意给你牵线。”褚如栩随口帮言玚做着规划,也不是认真的那种,就是胡乱说说,“或者干脆读个博,回来当正式的老师。”

    大学老师么?

    言玚倒还真有点心动了,不过也只是瞬间,他语气平常地轻描淡写道:“我政审可能过不了,还是算了。”

    他悄悄地用余光瞥了眼褚如栩。

    毕竟这其实也算是暗示了——就当是为后续的坦诚打个预防针。

    可褚如栩的反馈确有够莫名其妙的。

    他愣了愣,眉头微微一蹙,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似的,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试探着问:“你犯过法么?”

    言玚:……

    服了,哪来的二百五。

    哦,是自己家的,那没事了。

    言玚一脸冷漠地开始胡编乱造:“对,我一年至少杀八个童男祭刀,这个月的KPI还没完成,这次回景城就是为了这个,你今晚想和我一起么?”

    褚如栩接话接得倒是很顺畅:“陪你一起可以,别拿我祭刀就行。”

    他暧昧地抬抬眉毛,眼神拉丝地看了言玚一样:“毕竟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是处男了,不符合要求。”

    言玚无语极了。

    我说的童男,你非要往处男上贴。

    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耍流氓都要见缝插针。

    什么毛病。

    “哦,晚安。”

    说完,言玚便把眼睛一闭,结束了营业,彻底不打算跟没个正经的小无赖继续交流了。

    就很浪费感情。

    褚如栩只是轻轻地笑,也没打算继续骚扰对方,毕竟昨晚缠着对方胡闹到很晚,坐车也很累,言玚多休息休息也好。

    ——

    这一觉再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褚如栩停在了服务区,遛完了布朗尼,点好了热乎的饭菜后,才把言玚叫醒的。

    睡了接近一天的言玚,原本打算晚上由自己替换对方开车,可褚如栩却皱着眉头,以「赶夜路危险」为理由坚定拒绝了。

    但言玚又不想住服务区的小旅馆,两人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在车后面休息休息,反正也足够宽敞。

    言玚家的三辆车都不够大,所以这次开的是褚如栩让人送来的SUV,房车没开习惯的话直接上路不太安全,布朗尼有需要充足的活动区域。

    后面的座位全都放倒,又在上面铺了好几层毯子和柔软的床垫,反正小爪子被擦得干干净净的布朗尼躺得是很开心的。

    一米三的床垫挤两个人实在有些勉强,不过这倒也给了褚如栩个抱着言玚不松手的理由。

    两人的胸膛紧密地贴蹭着,彼此的心跳都能感受得清晰。

    偌大的天窗被打开了,这里远离城市,能看整片绚烂的星空。

    “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褚如栩亲着言玚的锁骨,撒娇的语气里藏了几分微妙的委屈,“太顺利了,我好没有实感。”

    言玚有点好笑。

    他与对方完全相反,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生活这么充实过了。

    原来他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浑浑噩噩地飘在空中,在遇见褚如栩的那一刻,他开始缓慢降落,在被软磨硬泡地答应了在一起的瞬间,言玚的脚尖才终于碰到了陆地。

    两人缠•绵地接着吻,原本是不含任何欲念的亲昵,可毕竟都还年轻,又还处于热恋期,氛围也不知道从哪一次触碰,竟是逐渐变了味。

    暧昧潮湿的吸•吮声夹杂在乱了节奏的呼吸之间,这些天的厮混已经让褚如栩很熟练了,他贴在言玚的耳边,像引诱着圣人背弃信仰去贩卖灵魂的恶魔,蛊惑着言玚已然支离破碎的理智:“哥哥,你有在车上过么?我们试试吧……”

    “布,布朗尼……”言玚试图用脚边正哼哼唧唧的小东西,来劝说褚如栩稍微抵抗一下底层欲•望。

    可褚如栩却对他的婉拒很是不满,惩戒似的咬了他喉结一下,动作也丝毫没打算参考言玚的意见:“不会把小狗吵醒的。”

    “布朗尼睡着了熟得像只小猪。”他低笑着,又将中午那个让言玚心跳漏了好几拍的昵称拎了出来,“试试吧老公。”

    “求你啦。”

    ……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最后那六个点还是老规矩哈,大家懂的都懂(狗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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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第 54 章

    ◇

    奇怪的情绪顺着血管脉络疯狂滋长

    毕竟是睡在车里, 哪怕有精心布置过,躺得也不会太舒服,尤其是对言玚这种本身「毛病」就多的人。

    太阳才刚升起来没多久, 言玚就睡不着了。

    虽说SUV后面已经足够宽敞了, 但毕竟是两个一米八十多的男人, 到底还是有点不够折腾的,昨天胡闹的时候不管是言玚还是褚如栩, 脑袋似乎都磕到了棚顶好几次。

    当然,这点小问题根本没阻碍半点褚如栩的热情,每次言玚想结束了,都愣是被他扯回了颠簸的迷蒙里。

    直到真的把布朗尼给吵醒了, 褚如栩才终于肯暂时放过他。

    褚如栩的手还松松垮垮地抱着他, 梦里也不忘隔三差五捏上一把,言玚睡眠本就不太实, 这次直接被痒醒了。

    他感受着浑身若隐若现的酸痛,气得想笑, 手一抬,便毫不客气地照着褚如栩的额头就狠狠拍了一巴掌。

    “布朗尼别闹,再睡会。”褚如栩含糊地嘟囔着, 连眼睛都没睁, 哼唧着翻了个身。

    言玚本准备再给他一下子,结果还没等动,褚如栩的手却往后伸了过来, 可任他摸索了半天, 也没找到早就被言玚刚刚掀到好远以外的毛毯。

    困得迷迷糊糊的褚如栩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便条件反射似的, 闭着眼睛将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全部搭到了言玚的身上。

    「盯被」的任务圆满完成, 他这才弯了弯嘴角安心的再次入睡。

    对方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看得言玚是彻底舍不得闹他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奇怪的情绪,在顺着血管脉络疯狂滋长,带来失控的痒胀,它蔓延扩散的速度实在太快,马上就要冲破那层肌肉的束缚,不可抑制地从言玚的喉口顶出来了。

    哪来的傻子。

    言玚有些酸涩地想道。

    他一直以为褚如栩对他的爱意很浅,薄薄一层、流于表面。

    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占大头的依然是言玚觉得自己内里空洞腐败得没什么可喜欢的,但另一部分则更客观些——

    他们认识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短到不足以深入了解对方。

    或者都不需要深入,最虚浮的表象都没研究得透彻,他甚至还不知道褚如栩生日是几号。

    他们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肉/体吸引,以及褚如栩在追求他这件事上一次又一次的足够坚定。

    言玚无论怎么思考都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所以只好将原因归咎给少年人的感情实在易燃。

    只是路过时轻轻蹭了一下,他就能近乎狂热地将自己烧给你看。

    言玚原本只想远远瞧一下那团绚烂,后来则是被引诱着想靠近取取暖,可一个不小心,沾上了粒火星子,便就这样也被卷了进去。

    他承认自己对褚如栩达不到「爱」的程度,只是喜欢,只是享受对方的好、带给他的新奇感受,

    只是想把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可褚如栩对他却热衷得诡异。

    那种下意识的珍惜不是能演出来的。

    就像柏鹭,那么多年的精湛演技以及各种精密技巧的加持,却依然让言玚觉得奇怪,只是抓不住对方欺骗的证据而已。

    可褚如栩却真诚得让言玚时常不知所措,甚至会怀疑起自己是否值得被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会产生反复的不安感,会觉得自己回报给他的不够多。

    言玚看着褚如栩安稳的睡颜,无奈地笑了笑。

    他用指尖轻轻拨开了刺着对方眼皮的碎发,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对方的身影。

    除了姚弛所说的那场生日宴,他们之后还在哪里见到过么?他是对褚如栩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对方惦记上了么?

    这样解释就能稍微合理些了。

    可言玚实在没找到半点痕迹。

    “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的布朗尼突然叫了一声。

    言玚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把小东西捞了起来,一把圈住了布朗尼的小嘴。

    “如栩哥哥在睡觉,爸爸带你出去玩好不好?”言玚亲完他潮湿的小鼻子,才突然意识到差辈分了。

    褚如栩是哥哥,他是爸爸,那自己岂不真成言玚叔叔了?

    想到对方昨晚叫了自己无数声「老公」,也恶劣地逼着自己叫了他无数声,言玚顿时觉得直接把某褚姓小流氓拎出去遛狗也不是不行。

    自己就多余怜惜他。

    人家精力充沛得很呢。

    “呜呜!呜呜呜!”急着下车玩的布朗尼可怜巴巴地呜咽着,那言玚自然是舍不得儿子受委屈的。

    算了,让他睡吧。

    言玚想道,反正今天还得是他开车。

    车门滑开的瞬间,服务区停车场的嘈杂便灌了进来,言玚边给布朗尼套牵引绳,边观察着褚如栩的反应——没有半点反应,眉头都没皱一下。

    言玚不禁嗤笑一声。

    还好意思说家里的漂亮小狗睡着了像小猪。

    你也没比人家好到哪去就是了。

    景城比宁城要靠南一些,越靠近那边,气温也就越高些。

    不过好在清晨的空气潮湿,太阳也还没完全升起来,风里糅杂着浅淡的草木香,尘土混着车尾烟,向远方牵出一条条青灰色的轨迹。

    言玚牵着蹦蹦跳跳的布朗尼,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晃。

    这种经历对他来说倒也算新鲜了。

    言子悠娇贵,小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旅行从来不存在自驾这个选项,刚进大学,他又没什么亲密到可以一起计划旅行的朋友,工作后,不管是自己还是叶玦,又都一直很忙,再加上都有各自的生活,所以哪怕有过想法,到底也没尝试过。

    哦,柏鹭就更不需要计算在内了,两人六年为数不多的几次旅途,不是最终目的是为了在那谈成什么生意,就是找个度假胜地继续处理工作。

    布朗尼往前跑几步,就会停下来等等他,银灰色带细碎半点的小耳朵一上一下的颠着,不像小狗,像只长了小狗外貌的小兔子。

    言玚眼睛笑得弯弯的,他忽然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一直渴望着的。

    坚实稳定的经济基础,有趣、不断带他体验新奇的伴侣,不需要为了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事情劳心劳力,没事儿就到处玩玩消磨时间。

    早起不是为了开会,而是因为前一晚胡闹的余韵难消,惹得他只能起床遛狗。

    褚如栩竟然还会担心自己也许会想和柏鹭复合。

    言玚撇了撇嘴。

    傻子都知道该选什么样的生活好吧。

    ……

    父子俩溜达够了回车上的时候,褚如栩已经醒了,「独守空房」的小褚一脸茫然地坐在床垫上,像是不太理解,自己不过是睡了个觉,怎么一睁眼儿子老婆都消失了。

    言玚把布朗尼抱了上去,小东西立马蹦跳着往褚如栩那边跑,哼哼唧唧地撒娇叫着,就往褚如栩的腹肌上撞去,不轻不重地咬了好几下。(布朗尼只是只两个月大的狗)

    “哟,还挺会挑地方的呢,宝贝,真有眼光啊。”言玚边把洗好了水果倒进保鲜盒里,还不忘朝褚如栩递去一个暧昧的眼神,阴阳怪气道。

    “汪!”布朗尼不管听没听懂,反正反馈做得就很到位。

    是个优秀的捧哏。

    褚如栩笑着捞起小狗,撑起上身,半跪着将脸凑到了言玚面前,撒着娇就要索吻。

    言玚耐不住他磨人,轻飘飘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刚要离开,却被褚如栩死死按住了后脑,强硬地将这个吻加深到缠绵。

    “哥哥不是也喜欢摸这些地方么,你儿子眼光当然随你。”褚如栩刚起床,嗓子都还是厮磨过的低哑性/感,他却非要捏出个做作的语气来讨巧卖乖:

    “你怎么甜滋滋的。”

    言玚舔了舔被对方咬得泛红的唇,瞥了褚如栩一眼。

    小王八蛋,实在是对他自己现在一副散发着荒唐事后糜烂气息的慵懒模样,没有半点自知之明。

    “那边有家卖pancake的,我和布朗尼吃过了,给你打包了一份。”言玚浅笑着把手里的纸盒纸杯一起递给了他。

    褚如栩以为就是普通咖啡,接过后没有任何戒心地直接猛灌了两大口,接过被苦得五官都快缩到一起了似的:“这什么?”

    言玚恶作剧得逞一般地挑眉笑了笑:“夏季消暑新品,「啡」日常生「藿」”

    “哦,就是藿香正气水配三倍浓缩。”他好心地补充解释道,理直气壮的,“名字挺好听的,特意买给你尝尝。”

    不能影响「司机」休息的言玚,只能选择找别的地方报复回来。

    在店里一看到这个散发着暗黑气息的新品,立刻就果断下单了。

    光听配料表就足够提神醒脑了。

    自知昨晚确实玩得有点过火,深知言玚性格的褚如栩,选择了默默咽下苦楚,坦然迎接对方的报复。

    毕竟舒服是真的舒服。

    值得!

    他随手捞过件T恤套上,笑嘻嘻地亲了言玚额头一:“你的是什么?也苦么?”

    言玚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将杯里的最后一口仰头喝掉,淡淡地答道:“噢,不苦。”

    “草莓拿铁加碧根果芝士奶霜。”

    褚如栩:……

    好嘛,我活该的啦。

    ——

    由于言玚被折腾了半晚上,腰疼腿疼脚也有点酸,于是开车的任务依然落到了褚如栩的身上。

    只不过言玚这回躺得更心安理得了些。

    困倦加上不舒服,以及某种微妙的捣乱心理,言玚就像个被宠惯得娇气的小孩,一边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半躺着吃点心和水果,一边还要含含糊糊、哼哼唧唧地给司机小褚找茬挑刺。

    走山路嫌弯儿多,太颠。

    路况好了,又要说褚如栩开太快,玻璃上散射的光晃得他头晕。

    等对方慢了下来,他还要挑着眉梢揶揄:“哎哟,这里不是高速公路么?”

    褚如栩倒是不烦也不恼,乖巧又听话地及时调整着,还笑眯眯地吃着言玚不时喂到嘴边的食物。

    但在多次劝说对方补补觉无果后,褚如栩带着挑逗的一句“哥哥,你昨晚抱着我的时候,好像也一直在说这些诶,不是太快受不了,就是太慢折磨人,要么就是太颠撞得额头痛”,彻底让言玚偃旗息鼓,红着耳根安静了下来。

    眼睛一闭,直接开始装睡。

    不管,不回应就等于没听到,听到了也就当不是在说他。

    大概的确疲惫,阳光又把车里烘得暖洋洋的、把人也搅得懒散,旁边褚如栩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闻起来又有种安心的感觉,言玚眼睛才闭上没一会,还真就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漫长又纷杂的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他又梦到了言子悠那张明媚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回到玚玚家里开始覆盖记忆、顺便处理一下过去的事啦——

    然后,比较重要的情节我习惯一次性写出来,所以明天应该是保底双更,亲亲-3-

    第55章

    第 55 章

    ◇

    “言玚,别再难过了。”

    “妈妈如果有一天不见了, 玚玚会不会来找妈妈?”言子悠用手掌托着下巴,漂亮的眼睛灌满了笑意,正期待地盯着言玚看。

    她打理精致的长卷发被蕾丝发带虚浮的拢住, 随意搭在胸前, 墨绿色的长裙将她皮肤衬得白到发光。

    言玚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小小的躯壳里, 刚步入初中的他捏着手中的钢笔,正懒洋洋地趴在客厅的地毯上写着作业——言子悠不喜欢他一板一眼坐在书房学习, 她觉得这会让言玚看起来像个小书呆子。

    短暂的茫然过后,言玚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不会找,我还要上课, 而且爸爸会把妈妈带回来的。”

    “妈妈一生气就喜欢往外面乱跑, 但爸爸每次都能猜到你在哪。”

    而之后的结局也表明,对方确实总能找到言子悠。

    只不过这次并没有把她完好的带回来而已。

    “一定要走么?”言玚平静抬起头与她对视, 给出了不同的反应。

    言子悠像是被这个问题扰得有些无措,心虚似的用手指缠绕着发梢, 明艳的笑容都收敛了几分,如同被戳中了什么让人难过的心事。

    “可能是哦。”她捏了捏言玚奶膘未褪的脸,美甲上的碎钻戳得言玚有点痒, “人生有太多不确定啦, 虽然妈妈很舍不得畅畅,但也许某天我会想要成为一缕风呢。”

    她笑得娇俏,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完全没意识到, 自己说出来的假设对依赖着母亲的孩子有多残忍。

    言子悠顿了顿, 站起身揽住了言玚的腰, 努力地想像小时候那样把他抱起来转圈, 可惜言玚在年初就已经开始快速抽条,此时身量都快长到她肩膀了。

    尝试未果的言子悠似乎有些遗憾,她故作无所谓地接上了刚刚的话尾:“也可能是一尾浪,一只鸟,一颗星星,或者一抹阳光。”

    说完,她却止不住地咳嗽了好几声,欲盖弥彰般地用掌心轻轻覆上了言玚的眼睛:“畅畅喜欢什么?”

    言玚这才留意到,言子悠实在是太白了,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泛着层雾似的苍白,配上樱桃红的指甲,甚至隐隐透出几分不太正常的病态。

    他有些发怔。

    梦境实在太有欺骗性了,他实在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他多年来一直不愿尝试触碰的深层记忆,还是大脑在自动进行着一种「艺术化」的细节补全——

    毕竟已经去世了的人,皮肤看起来的确不应该太健康。

    思绪还在沉默翻涌,酝酿了许久的话却不由控制地从喉口流出,虽然言玚已经做好与过去切割的准备了,可哪怕这只是场虚幻的演习,他依然有些颤抖:

    “你变成晚霞吧,我喜欢晚霞。”

    “这样以后每次见到你,都说明第二天会有很好的天气。”

    言子悠将言玚的答案嘀咕了几遍,像是很满意似的,从身后轻盈地将他缓缓抱住了:“没问题,畅畅想要什么都可以。”

    “妈妈。”言玚淡淡地喊了一声,他深吸了半口气,停顿了片刻,才终于把盘亘在心里十多年的不解倒了出来,“你最近总是问我这种问题,是在为抛弃我做铺垫么?”

    对方没有解释的离开一直是言玚复杂心结的一部分,这种被轻易割舍掉的感觉并不好受,对方凄厉的死亡也依然没能将这种被遗弃感消磨,反而让它成了这辈子都难以等到回应的谜团。

    言玚仿佛被塞进了母亲极爱自己又不爱自己的狭窄缝隙里,唯一可以让这个不确定坍缩的观测者,已经给不出他答案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虚无的梦境里,将过去重新构建,将自己的遗憾填补。

    言玚从前不想也不敢去触碰这段记忆,但现在不同了。

    他知道,在他睁开眼的那刻,不管自己有多破碎,都会有人敏感察觉到,柔软地亲吻他的额头,如同在哄一个梦魇住的孩子般,用能渗透进每一寸不安的语气笑着问他:“睡得不好么?”

    “怎么这么委屈?”

    ……

    言子悠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却将言玚紧紧搂进了怀里:“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的宝宝,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言玚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听起来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妈妈舍不得你的,但妈妈不能带你一起走。”

    “你还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去做想做的事,结识意气相投的朋友,与喜欢的人坠入爱情。”

    “顺利的话,你会在体味世界上无数快乐的过程里慢慢变老,如果足够幸运,那也许会有人能一直陪你完整着这个过程。”

    “妈妈只是你那些快乐里很小的一部分,同样,你也是妈妈很小的一部分,所以不用遗憾。”言子悠亲了亲言玚的发顶,有些怅然地自言自语道,“我已经足够自私了……”

    下一秒,她笑着牵起言玚的手,漂浮着似的,领着言玚往屋外走去:“别这么认真学习啦,你已经很厉害了,第一名。”

    “我们去看晚霞吧……”

    在走出房门的瞬间,场景却猛然跳转——

    梦是不需要有什么逻辑的。

    想见谁不一定能见到,不想见的人也总会莫名出来叨扰。

    “抱歉,我这边有些抽不开身,景城那个项目你自己可以么?”已经毕业一年了的柏鹭,开车来接答辩完的言玚回公司,却在他还没坐稳的时候就直接将这个询问抛了出来。

    言玚不免怔了怔。

    对了,这是他除开前不久那次,最后一次回景城前的场景。

    他原本是不想亲自去谈的,是因为柏鹭的再三请求、以及对方许诺的「会陪着一起回去,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城市、儿时的家」,言玚才应承下来的。

    结果人家日理万机,临行前放了他鸽子。

    但言玚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平淡地答着「可以,这个项目比较容易」。

    没有任何不悦,也懒得去跟对方解释他先前的抗拒。

    而柏鹭也没问,他只是很欣慰似的,带着逗弄的笑意揉乱了言玚的头发,像个成熟稳重的合格恋人一般,喊着他给言玚起的学生时代限定的昵称,温和地夸奖道:“真厉害呀,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第一名。”

    ……

    于是言玚自己回了景城,住在了公司订好的酒店里没有回家,在返程前一天,才独自去墓园看了言子悠。

    多日奔波的疲累与低落微妙的情绪混杂,言玚沉默地坐在石阶上不知听了多久的蝉鸣,最后甚至都靠着墓碑睡着了,还是临近闭园的时候管理员把他叫醒的。

    那天在下山的途中,言玚不小心走错方向,开进了一片私家海滩。

    那的主人是对退休多年的老夫妻,儿女早就移民了,而他们则是故土难离,互相陪伴着在这里养老。

    言玚坐在岸边的礁石上与两人聊天,喝着他们自己酿的米酒,看到了人生中最美的一场日落。

    赤焰般的晚霞烧灼着一层一层浪似的云。

    他上次想带褚如栩去再看一次的。

    可惜小朋友当时有别的事情要忙。

    “哥哥,哥哥,言玚……”

    “汪,汪汪!”

    朦胧中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虽然有些不舍,但言玚还是努力睁了睁眼睛,说服自己清醒了过来。

    他这边的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降了下来,带着淡淡咸腥气味的海风肆无忌惮地拂了进来。

    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的言玚不禁有些恍惚。

    牵着布朗尼站在外面的褚如栩,神神秘秘地捏住了言玚的下巴,不许他的视线有半点偏移。

    褚如栩的手臂撑在窗沿,没来得及仔细打理的头发,被他随性地向后捋着,海边猜不出走向的风将对方的发丝吹乱,他将头探了进来,不容拒绝地与还没反应过来的言玚接了一个柔软的吻。

    “记得上次在景城我们错过了什么么?”褚如栩轻声问着,眼里满是张扬的笑意。

    说完,像等不及回应似的,手指直接顺着言玚的下颌线上移,轻轻扶住了他的侧脸,将言玚的头摆正了。

    瞬间,被自然渲染得足够瑰丽的天空,就这样撞进了言玚的眼底。

    左侧厚重的积雨云还未彻底消散,低低的像是要与海平线触碰在一起,心甘情愿地被映衬成了幽深的蓝色,杂糅在云层里的阴霾依然在隐隐跳动。

    右侧却是缓慢向另一边渗透着的橙红,鲜血一般的色彩从远到近、一层层的降低着饱和度,把涨潮砸向岸边礁石的浪尖儿点缀上了绚烂的光,就连拍打出的泡沫都被撒了上了熠熠金粉似的。

    要坠不坠的夕阳就藏在后面,碎在云层中间逐渐融合着的缝隙里,只管安安静静地燃烧,不在乎余烬要散成什么样。

    梦境和现实衔接得太过流畅,言玚茫然地眨了眨眼,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醒来。

    直到褚如栩把车门打开了。

    布朗尼热情地跳上了他的膝盖,熟练地哼唧着撒娇。

    而褚如栩则是俯下了身子,嚣张地凑到了他脸前,无比怜惜似的亲了亲他眼角的泪痕。

    言玚这才察觉到鬓边浅浅的潮湿,他竟然在梦里哭了?

    这实在有点丢人。

    可褚如栩却不给他思索这些细节的机会,指尖轻轻将言玚额前遮住视线的发丝拨弄到脸侧后,便将一个带着轻微撕咬的吻落到了他的唇瓣上。

    片刻后,褚如栩才满意地与言玚分开,转而又亲了亲他的鼻尖、眼角未退的薄红,最后才蔓延到耳朵。

    “上次没能陪你看的海,这次补上了。”

    褚如栩的语气轻佻又郑重,他清亮的少年音被刻意压得低低的,惹得言玚既条件反射地感觉好笑,却又莫名安心。

    他的眼底是散不尽的担忧和怜惜,如言玚梦里那般,故作轻松地问道:“睡得不好么?”

    “怎么这么委屈。”

    可到底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同的。

    言玚刚想要下意识地摇头否认,褚如栩却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不轻不重地上下捏住了言玚的嘴,不想听他在那里胡乱找说辞逞强的意愿十分明显、坚决。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后,他大概是觉得言玚这个样子有点诡异的可爱,竟是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周围浪漫又缱绻的氛围顿时消解了大半。

    褚如栩安抚一样揉了揉言玚皱着的眉头,很懂见好就收地放开了对方,但却似乎并没打算把提前准备好了的承诺也一并放弃。

    他牵住言玚的手,与对方十指相扣着。

    言玚年轻的恋人,字里行间的态度仿佛宣誓般郑重,他说:“你的所有遗憾,我都会尽全力慢慢填补上。”

    “言玚。”

    “别再难过了。”

    ……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昨天晚上折腾开锁几乎没睡,今天状态不是很好,说好的加更也没写出来,我的错orz;

    明天双更打底,尽量三更,感谢宝们的理解,贴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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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第 56 章

    ◇

    “至于这位……是我爱人。”(一更)

    景城是座海滨城市, 任何靠海的小城,随着经济建设的发展都会形成旅游行业,而现在正好在七月初旬, 是暑假, 是到处都人满为患的季节。

    不过褚如栩找的这处山崖观日落的位置很好, 人却很少,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支着绘测仪器和相机的技术人员, 听口音都是本地的。

    言玚和他并肩站在傍晚的海风里,手还牵着,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欣赏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绚烂霞光将最后那丝雨后阴霾溶解。

    言玚实实在在地睡了一路, 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 更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他只是做了一个短暂却又漫长的梦。

    只知道明天的天气也许会很好。

    “这是哪里啊?”言玚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褚如栩, 语气轻快地问道,“我一个本地人都没来过。”

    褚如栩学着他的样子也撞了他一下。

    这种行为实在幼稚得很, 像小朋友似的,可褚如栩大概是觉得亲昵又有趣,眼睛一弯, 忍不住笑出了声。

    “离阿姨的墓园其实很近, 只不过这一片的山几十年前都被政府低价卖给了私人,所以一直也没开发,今年年初千泽集团买了下来, 暂时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先把路修好吧。”褚如栩捏了捏言玚的手指解释道, “我明天要顺便去分公司处理点事情, 他们听说我是和「少夫人」一起来的, 就推荐我来这里看日落,说是很漂亮。”

    褚如栩看着言玚瞳仁里天空的倒影,忍不住凑过去偷亲了一下他的鼻尖:“果然漂亮。”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夸日落,还是什么别的人。

    “去你的少夫人。”言玚笑骂着瞥了他一眼,态度戏谑地拆着台,“千泽集团不会做这种投资,是你胡闹着要买的吧?”

    褚如栩扁扁嘴不肯承认,搂住言玚的腰就开始撒娇,试图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布朗尼个两头讨好的混蛋小狗也有样学样,抱着言玚的腿扒来扒去,成功把他的注意力带偏了。

    反正他本来也没有要找褚如栩茬的意思。

    “要顺路去看看阿姨么?”褚如栩试探地问道。

    言玚摇了摇头:“不了,回宁城前再去吧。”

    他语气平淡,几乎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我习惯只和她告别。”

    褚如栩「嗯」了一声,没评判,没询问,只是自然地接受了回答,并把言玚抱得更紧了些:“那我们现在去哪?找个地方吃晚餐?”

    他顿了顿,像是对这个提议感到兴奋:“带我去你以前最常去的餐厅吧!”

    言玚勾了勾唇角,抬手用食指弹了对方额头一下:“我高中最常去的餐厅是麦当劳,你想吃巨无霸么?可以多给你加片肉饼。”

    “噢!”褚如栩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安排不是很满意,“高中生吃那么多快餐多不健康。”

    他笑着又亲了言玚一口:“以后我给你做。”

    言玚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褚如栩的手背:“走吧,上车,我告诉该怎么走。”

    褚如栩立马收了收牵引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湿巾,把到处乱闻的布朗尼抱起来,不顾向往自由的小狗反对,利落地给人家擦干净爪子塞回了车后面:“我们去哪?”

    言玚摸着因不满而凑过来找他卖惨的布朗尼,朝褚如栩抬了抬眉梢:“带你去蹭个饭。”

    ……

    因为是私人海滩,所以进出都是要经过主人确认的。

    高壮的保安在挂断电话后,才终于朝他们露出笑容:“言玚先生是吧?老爷子已经在等您了,您每年寄来的酒,老爷子喝不了的都有分给我们。”

    “刚刚没认出您真是抱歉,主要是一直没见过您本人。”

    “别客气,过两天我再让人送几箱过来。”言玚温和地朝他点了点头。

    闸门打开,褚如栩将车窗升了上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着:“言总送的是什么酒?怎么都不给我尝尝。”

    “这种醋你也要吃?”言玚好笑地看向褚如栩问道。

    褚如栩轻轻「哼」了一声,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倒出了空子捏了一把言玚的腰:“我什么醋都要吃,以后布朗尼也不许亲你。”

    也不知道是真懂了,还是巧合,听到自己名字的布朗尼立马把头凑到了两人之间,不由分说地便把下巴搭上了言玚的肩膀,转着圈地疯狂蹭着,把言玚痒得直笑。

    “嘶!哪来的坏小狗!”褚如栩立马装出副不开心的样子,绷着张脸,做出要打它的架势。

    布朗尼也不怕他,吐着小舌头,就朝他凶巴巴地汪汪直叫。

    一人一狗闹得倒是开心,可把言玚给吵得不得了,只想一手拎一个,打包全给扔出去。

    车慢慢靠近小屋,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路边朝他们笑着招手。

    褚如栩立马端出了副拿得出手的做派,甚至还提前清起了嗓子。

    言玚挑了挑眉:“你紧张?”

    褚如栩扭头看了他一样:“不然呢?你第一次带我见朋友,还是长辈,我想表现得好点不是很正常?”

    “裴衍秋和叶玦你不是天天见?”

    褚如栩不满地嘟囔:“那怎么能一样。”

    言玚越看越觉得对方和布朗尼简直是一个物种的,笑盈盈地揉了揉褚如栩的脑袋,简单给他做起了介绍:“段先生算是从前最早的那批华裔移民,退休后陪着在国内长大夫人回景城落叶归根。”

    “我几年前因为巧合认识了他们,老两口平时好喝点小酒,我就经常从投资的酒庄调些自留酒,找人送过来。”言玚透过前挡风玻璃朝对方挥了挥手,“毕竟他们算上是我和这座城市仅剩的连接之一了。”

    褚如栩点点头,随口问道:“怎么不见段夫人?”

    “年初去世了。” 言玚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怅然,“我当时在国外,没回、也没想回来,我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绪。”

    他自嘲般地弯了弯唇角:“但我很擅长逃避。”

    褚如栩像是听懂了他话里隐含着的意味似的,不动声色地给了布朗尼个眼神示意。

    聪明小狗不仅很会争宠,还很会安慰人,在收到指令后,立马跌跌撞撞地朝言玚怀里爬去,哼哼得很娇气,扰得言玚一点办法都没有,那点莫名的伤感也随之散了个干净。

    他不仅擅长逃避,还是很固执的那种。

    如果不是有褚如栩陪着,言玚可能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不一定能有勇气过来看望。

    他不会习惯和段老爷子单独相处,更不知道该怎么坦然地谈论有关死亡的话题。

    毕竟自言子悠的葬礼结束后,言玚就没再参加过任何一场其他人的葬礼。

    如果有人问起父母的事情,言玚也都是能躲则躲,躲不过就只好干巴巴地回上一句「关系疏远」来敷衍,并从此尽可能的不会再与对方多交往了。

    “好久不见了小言。”老爷子和蔼地笑着,给了言玚一个拥抱,“我还以为死之前都没法再见你一面了呢。”

    果然,一上来就是这么直接的字眼。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看您的气色,活到一百二不成问题。”言玚借着拥抱,轻轻拍了拍段先生的肩膀说道。

    段老爷子却满不在乎的样子,微颤着摆了摆手:“这么大岁数了,要那么多吉利有什么用。”

    他撇了撇嘴,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要不是你阿姨临走前特意逼我答应,一定要代她看到明年那场大潮,我早就去陪她了。”

    言玚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竟想不出任何能起到安慰作用的话。

    “下次来看我时,记得要告诉我今年蓝花楹开得好不好。”身旁的褚如栩却突兀地出了声。

    言玚和段老爷子都有些发怔,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上。

    而褚如栩却朝两人浅浅地笑了笑,轻声说道:“我母亲去世前就是这么安慰我弟弟的。”

    言玚有些错愕,他之前只是知道,褚如栩真正的生母和褚千秋被褚净常年藏在国外,却并不知道对方已经去世了。

    他不免有些懊恼。

    懊恼自己的不够关心。

    “我弟弟被家里保护得很好,很任性很容易犯轴,又非常依赖妈妈,她大概是怕千千想不开。”褚千秋语气平常,像是对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似的,“她是一月自杀的,S市的蓝花楹每年十月才开。”

    “因为有这个约定,千千才肯乖乖地等着没闹出什么事情,我给浑浑噩噩的他办了休学,带他回国玩了小半年,又约了几次心理疏导。”

    “等那年十月份的时候,他虽然难过,但已经差不多走出来了,我们拍了几百张不同地方蓝花楹的照片,一起去看了她。”

    说完,褚如栩便朝言玚笑盈盈地眨了眨眼。

    明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可言玚却莫名从对方的这个眼神中品出了他想传达的意思——

    “你不擅长处理这种情绪也没关系。”

    “全都交给我吧,我很擅长的。”

    ……

    段老爷子似乎也听懂了褚如栩话里的深意,却仍然嘴硬地埋怨着:“那她也太小瞧我了,一年而已,我不管,反正我最多就只让她躲这一年清净。”

    老爷子一直都很健谈,而他夫人则是活着的时候话就不算多,偶尔逢年过节言玚和两人通话问候时,段阿姨都会嫌他烦,骂他没个消停时候。

    想到这,言玚不禁弯了弯眼角。

    “这位是?”段老爷子像才意识到言玚这次带了个陌生人似的,好奇地打量了褚如栩一圈,又摸了摸对方怀里抱着的小狗,“哎哟,这还有个小东西呢。”

    布朗尼立马温顺地舔了舔他的手指,亲人得很,哄得老爷子直笑。

    褚如栩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别人问起,他肯定是要冲上去亲言玚两口以宣示主权的。

    但毕竟段老爷子已经九十多了,老一辈思想总会相对保守顽固些,不是没有反对性少数群体的。

    简单思索了几秒,褚如栩怕对方也许不太能接受这些,他最终还是决定稳妥一点。

    反正他已经稳稳得荣升成正房了,到也不差这一时片刻。

    褚如栩刚想开口说是普通朋友,可还没等出声,却被言玚给打断了。

    言玚走到了褚如栩的身侧,与他十指相扣,眼角眉梢满是笑意,态度也坦荡。

    “瞧我,都忘了要跟您介绍了。”他摸了摸布朗尼的小脑袋,“这是布朗尼,我新接回来的小朋友,快三个月了。”

    “至于这位……”言玚短暂停顿了片刻,最终竟是选了个长辈们常听常用、且格外正式的称呼:

    “是我爱人。”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这里是一更,晚点还有个二更——

    第57章

    第 57 章

    ◇

    “你还会想要喜欢我么?”(二更)

    褚如栩难得有些局促。

    不给名分的时候他要闹, 给名分了,他又不好意思。

    言玚观察着对方有趣的神情和泛红的耳尖,心里忍不住嘀咕。

    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小孩。

    “好啊, 真般配。”段老爷子打量了两人一圈后, 并没有展露出半点有意见的样子, 还连连夸赞道,看得出是真的在为言玚开心, “这么多年,我说要给小言介绍,他都婉拒,搞了半天是自己心里有数啊。”

    “真好, 在一起多久了?”

    言玚牵着褚如栩跟在对方身后往屋里走, 接话接得也流畅:“没多久,特意领来先让您掌掌眼。”

    段老爷子立马哈哈大笑道:“我觉得不错, 不过没我年轻时候帅。”

    说完,还没等言玚回应,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哎哟了一声:“要是你阿姨还在,这个时候肯定要骂我厚脸皮的。”

    “嘿嘿, 让她数落了一辈子, 养出一身贱骨头来。”

    言玚也轻轻笑着,揶揄道:“阿姨又不是没给我看过你们的婚纱照,我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

    “您啊……”他拖长了尾音, 朝褚如栩轻飘飘地挑了一眼, 继续打趣道, “照我们小褚还是稍微逊色些的。”

    “嘿!那是拍得不好!”老爷子不服气地反驳道, “你等我待会儿给你找张上相的瞧瞧, 可有气质了。”

    进屋后,布朗尼闲不住,直接蹦跳着又从后门跑出去玩了,而段先生则直接去了厨房叮嘱保姆现炒两个菜。

    老年人大多要么不吃晚饭,要么吃得比较早,言玚来得突然没提前打招呼,对方自然也就没特意等他们。

    小屋不算很大,只有一层两个卧室,言玚上次来的时候还只有一个,另一间是老爷子的书房,大概是段阿姨去世后,子女为了方便保姆照顾,才改成了客卧。

    直到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老实了半天的褚如栩才终于活泛起来,轻轻捏着言玚的脸颊,就凑上前去,把一个虚浮的吻落到了对方唇上。

    “你跟柏鹭不是谈了六年么,怎么老爷子以为你一直单着?”褚如栩笑嘻嘻地问道,显然还沉浸在言玚叫他「爱人」的喜悦里没出得来。

    就这点儿出息。

    言玚看着褚如栩这副不值钱的模样,忍不住腹诽道。

    他逗弄似的挠了挠褚如栩的下巴,与哄布朗尼时的手法类似:“你猜猜。”

    言玚眉梢微挑,神态慵懒,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晶莹的瞳仁里像是淬进了星点。

    褚如栩的喉结颤了颤,后槽牙都忍不住咬紧了,他捏了捏言玚的脸:“聊天就聊天,不许在外面惹我。”

    “少胡搅蛮缠。”言玚白了他一眼,“自己定力差,还非要怪我。”

    “无赖。”

    褚如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吧唧吧唧地连亲了言玚好几口,才总算是够了本。

    “他丑,拿不出手。”小无赖幼稚地诋毁着情敌,还要顺便夸自己两句,“我好看、听话又年轻。”

    褚少爷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二房做派」,抱着言玚的胳膊就往自己健身效果卓越的胸肌上贴,还要拧着嗓子,边撒娇边摇晃,扁着嘴巴,眉眼含情:“言总带我出来有面子——”

    言玚:……

    有没有面子先不提,你就真不觉得自己近一米九的个头,做这种动作有点诡异么……

    但言总虽然面不改色、从容不迫、一副标准的没有那些世俗欲望的表情,但手还是很诚实的。

    他精准无误地在小男友结实的胸口处拍了拍,冷静地建议道:“别发疯,晚点回家再疯。”

    褚如栩「噢」了一声,乖乖坐了回去,用实际行动向言总展示着自己的听话。

    言玚笑着捏了捏他的手,淡淡地说道:“我认识他们夫妇的那次,正好柏鹭放了我鸽子,我一赌气就告诉他们我还是单身。”

    “回去之后还跟柏鹭提了分手。”言玚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褚如栩的神色,才又继续说道,“不过最后没分成。”

    “但感情就不那么好了,后来他们再关心询问的时候,我也懒得解释太多,他们就以为我一直没有伴侣。”

    褚如栩听完,却高兴地亲了言玚的额头一口,像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般打趣着:“那太好了,在老爷子这,我可是你的初恋呢。”

    “以后我们要常来。”

    言玚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应了句「好」。

    靠海吃海,保姆炖了条鱼,炒了盘蛏子,又炝了碟空心菜。

    在高速上开了两天一夜的褚如栩,不仅把菜吃了个干净,还添了三次米饭,最后又拜托保姆阿姨下了碗番茄炝锅的面条,才将将算是吃饱了。

    可给段老爷子开心坏了,一边说着「好久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小伙子了」,一边关切地问褚如栩是不是真的饱了,不够就再叫阿姨去给他炒盘土豆丝,简直称得上是在拍手叫好。

    老爷子看得高兴,褚如栩吃得高兴,只有言玚坐在一旁扶额无语。

    失策,怎么就忘了这小子是个人形饭桶了。

    以后可再也不敢带他胡乱到处蹭饭去,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自己在家怎么苛待他了呢……

    饭后,言玚陪老爷子下了会儿国际象棋,犹豫再三,才终于试探着开口,说想去看看段阿姨。

    段老爷子却只是笑了笑,拍了两下言玚的肩膀,嘟囔着「她见到你肯定高兴」,便披上外套,带着两人往后门走去。

    “她不想离我太远,我就把山脚下原本用来纳凉的棚子拆了,找人做了防潮,把她接回家来了。”段先生边走边说着,“她走的前几天还问我了。”

    他模仿着老伴儿的口吻学给言玚听:“快到小言叫人送酒的时候了吧,这孩子,也没时间过来玩,这么拼,忙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呀。”

    “也不说找个对象,还能互相照顾照顾。”

    言玚鼻子酸酸涩涩的,只觉得眼角发胀,顿时觉得自己过去几年坚决不踏进景城的做法实在幼稚可笑。

    段老爷子大概是看出了言玚的失落,安慰似的拍了拍言玚的后背:“行了,这下好了,你不搞公司了,以后要记得常带小褚来玩儿。”

    “一定。”言玚扯了扯嘴角。

    褚如栩也上道地牵住了他的手,做着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言玚的。”

    两人这次来算是临时起意,也没说提前进市区去买束花,不过顾老爷子也不在乎这些虚的,说让褚如栩去旁边草坪上拔点小野花就行。

    褚如栩自然是看出来对方有话想要单独跟言玚讲,立马笑着应了,三五步便跑得远远的,留给了两人充足的隐私空间。

    “这孩子,知道你家里那些事吗?”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玚一怔,片刻后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说。”

    夫妇两人之所以对言玚只见过一次就这么亲近,不仅是觉得和他投缘,也是因为那天言玚心情很糟,冷不丁被性格温和热情的长辈一关心,就挑选着说了些自己的事,惹得顾阿姨还替他伤心了好久,不住地拍着他的手,说以后可以把他们当家人来相处。

    顾先生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建议道:“不说是对的,刚在一起不久,感情还不稳定,人都是有趋利避害本能的,不急在这一时,等多相处相处再告诉他吧。”

    言玚抿了抿唇。

    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应该说他原本想得比这还要谨慎。

    反正褚如栩年纪还小,一时半会定不下来,只要不牵扯到结婚,就暂时聊不到家庭背景的部分,或者干脆一直避而不谈,虽然会很奇怪,但以褚如栩温柔的性格,一定不会过度追问的。

    但也不知为什么,言玚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不想这样。

    以己度人,他讨厌欺骗、讨厌被人敷衍对待,所以他也不想用这些自己不喜欢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褚如栩是个很好的孩子,跟他这种人纠缠到一起已经有点委屈了,言玚没法说服自己彻底远离对方,还接受了对方的爱慕,既然可能无法回应出同等情意,那起码该要做到坦诚。

    至于褚如栩在知道那些后会不会被动摇,并不在言玚考虑的范围内。

    从他决定尝试和褚如栩在一起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终究会失去对方的准备。

    或早或晚,他不在乎。

    人本来就是孤独的。

    如同他梦里的那个言子悠说的——顺利的话,才可以在体味快乐的过程里慢慢变老,幸运的话,才会有人一直陪着你、完整你的人生。

    言玚觉得自己过得倒还算顺利,但和幸运是从来都沾不上关系的。

    言子悠没能享受着快乐慢慢变老,而他则可能是命中注定要被迫享受绵长的孤独。

    但言玚已经很习惯了。

    所以他可以接受「只拥有过褚如栩」,而不是「永远都能拥有着」。

    ——

    天已经黑透了,老人家睡得早又需要多休息,倒是还是不方便过多叨扰的,几人在墓前又聊了一小会后,言玚找了个由头,便带着褚如栩和布朗尼离开了。

    将家里地址告诉褚如栩后,言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街景,便彻底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里。

    倒也不是预期中的紧张忐忑,是更类似于死寂般的平静。

    言玚像个知晓了自己既定命运的死刑犯,正在坦然奔赴向属于他的刑场。

    褚如栩实在给他的生活注入了太多奇妙的东西,这让言玚既舍不得惊动他、破坏这段刚刚萌芽的关系,却又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撕碎在他的面前。

    人在某些特殊时刻总是有破坏欲的,如果不想伤害别人,那就会让自己痛苦。

    言玚希望能毫无保留地让褚如栩欣赏他内心空洞丑陋的样子,评判他浪漫热烈却又黯淡无光的过去,惊讶于他如艺术作品般混乱又血淋淋的家庭。

    褚如栩总说喜欢他,总爱夸他漂亮,总爱说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

    言玚甚至是雀跃的。

    说不准是因为晚上喝的酒太烈太上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那些他藏匿了很久、却依然阵痛着往外渗组织液的伤口,展示给褚如栩看了。

    “你还喜欢我么?”

    “我还漂亮么?”

    “你还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么?”

    言玚已经想好,到时候该以一个怎样病态又无所谓的表情面对褚如栩了。

    他最好是逃走,如果没有……

    言玚在窗外闪过的城市霓虹中弯了弯琥珀般的眼睛。

    那自己就不会再给他任何离开的机会了。

    言玚甚至怀疑,自己大概真的遗传到了父母疯狂的基因,只不过从前没有触发的机会,而他见褚如栩第一面时就感受到的特别,也不是因为欣赏对方的表面。

    而是种终于等到了合适猎物的兴奋。

    褚如栩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想到这,言玚满意地阖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玚意识都有些朦胧了,褚如栩才叫醒了他。

    “到了哥哥。”褚如栩说道。

    言玚像被下了战书似的,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抬头看着窗外的小白洋房,又瞧了瞧神情有些担忧的褚如栩,浅浅地笑着说道:“走吧。”

    言玚熟练翻找出钥匙开了门,睡着了的布朗尼被兜在狗窝里,一进门就放到了沙发边上。

    房间依然是整洁如新的样子,餐桌上的郁金香有些发蔫儿,看起来那位代他收拾屋子的阿姨这几天应该没来。

    正好,也许这次能有机会当面道个谢。

    言玚心里想。

    褚如栩站在天井下方,有些局促地打量着室内的一切,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想努力从周遭的摆设里找出解题的线索。

    但言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言玚打开了餐桌旁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几个文件夹,又顺手拎起幅原本被倒扣着的相框,招呼着褚如栩过来到桌旁坐下。

    他不顾褚如栩的欲言又止和紧张,仿佛屏蔽了自己和对方的一切情绪似的,直截了当地把所有东西推到了褚如栩的面前:“这是我的全家福,我爸杀死我妈并潜逃的案情记录原件,我妈的病例,以及当初省晚报记者来采访后对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的评价。”

    言玚的语气平静极了,像个急着把自己的一切都全部告知喜欢的人的愣头小子,一股脑的把这些年努力遮掩、不愿提及的所有不堪、痛苦、委屈都倒到了褚如栩面前。

    由不得对方不想看,反正他既然做好了剖析自己的准备,那就不需要跟褚如栩打招呼。

    他只要一个答案就够了。

    一个决定着褚如栩以后,是否还能拥有自由选择是否要离开他的结果。

    这就是言玚反复斟酌过后,选择的建立信任的方式。

    简单、直接、粗暴,没有浪漫含蓄且毫无美感。

    “如栩。”言玚在厨房昏暗的灯光里,认真地喊了褚如栩一声。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眼里流动着的色彩和桌上琉璃花瓶折射出的近似。

    还藏着某种罕见的、濒临失控的诡异兴奋。

    言玚语速都快了几分:“我不能去做大学教授,因为我过不了政审。”

    “我父亲是在逃杀人犯,母亲是接受了几十年治疗的精神病患,我可能继承到了他们身上很多不好的特质,当然,也可能没有,我不太确定。”

    他像有些如释重负似的,朝褚如栩露出了个温柔又残忍的笑容,故作漫不经心般轻声问道:

    “你还会想要喜欢我么?”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差五分钟零点!勉强算是卡上了二更!

    明天应该也是双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亲亲!

    第58章

    第 58 章

    ◇

    “我只要你,不要公平。”(一更)

    言玚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褚如栩。

    忽视着自己和对方在这种时刻该有的情绪, 却不想放过半点褚如栩表情上的细节。

    好像只要他表露出哪怕一丝厌恶或恐惧的意思,言玚就会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科动物般,立刻将他驱逐。

    可褚如栩没有。

    他只是神情格外的严肃, 那双向来无忧无虑的眼睛里溢满了难过, 哪怕是在当初向言玚讲述他隐秘的身世时, 褚如栩也没有表现得这么悲伤。

    褚如栩平时表演委屈想惹他同情时,总会娴熟得让自己看起来柔软又温顺, 像个没什么脾气的小动物,你哪怕猜出他是在故意讨好,也不会舍得拆穿。

    可他现在周身的气质确实凌厉的。

    言玚看不懂这场变化。

    褚如栩明明是心疼他的,可那微蹙起的眉头却像马上就要凝起层白霜般。

    对方在生气, 言玚对这个答案非常笃定。

    但为什么呢?

    下一秒, 褚如栩的举动给了他答案。

    “言玚,你是真的觉得我在乎这些, 还是存心想气一气我?”褚如栩的声音低沉又危险,像在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没叫哥哥, 只是言玚。

    褚如栩将椅子往言玚身前挪了挪,几乎要和他完全贴上,言玚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如果是前者, 那我现在可能要生气了。”褚如栩深邃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愠恼, 他伸出手,像每次背入时那样,用带着薄茧的拇指指尖, 一寸一寸地缓慢顺着言玚的下颌线摩挲, “如果是后者……”

    褚如栩的手掌贴蹭着言玚的皮肤挪移到了他的脑后, 惩戒似的重重吻上了言玚的唇, 他含糊地说道:“那你成功了。”

    言玚没有任何抵抗, 只是安静地任由褚如栩发泄般地吻着,他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舍不得闭上一样在恋人脸上留恋,睫毛如脆弱的蝴蝶翅膀,在逐渐从眼眶溢出的雨幕里颤动。

    生气了是什么答案?

    气他的隐瞒?又或者为自己的初恋是这样不美好而恼火?

    言玚想不出积极的结果,他的大脑好像僵住了。

    这间屋子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只要一踏进那扇门,言玚仿佛就被囿回了那个中学时期的躯壳里。

    无助、孤寂、敏感,被邻里议论,经常要与警察和记者周旋,怕朋友问起家长的事而不敢与人亲密交往……

    墙体上的爬山虎消失了,却又好像没消失一样,这么多年一直在言玚的心里滋长着,密密麻麻地攀缠了一层又一圈。

    如果说他在宁城的房子被打造成了玻璃茧房,那这个从前的「家」,就是一所实心的监牢。

    它的下面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由粗到细不断蔓延着的根须,将言玚的灵魂牵引连接着,不管他逃到哪里,都要寄生在他的背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言玚乖巧配合着褚如栩有些粗暴的吻,轻微的疼痛感以及唇齿间淡淡的血腥味,对他来说恰到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从这点细碎的、侵略性极强、甚至夹杂着浓烈怒意的动作里,感受到褚如栩的恋慕,也感知到他自己的存在。

    漫长又折磨的亲昵仿佛没有尽头般地拧成了一根线,细密的情/欲是钩子,而褚如栩的喜欢则成了饵,漂浮在半空中随时准备逃离的言玚,就这样被挂住了。

    褚如栩的手扶住了言玚的腰,因窒息而产生的幻象也瞬间消散在眼前。

    他的脚尖再一次落到了地上。

    褚如栩似乎缓和了不少,但表情依然有点别扭,褚如栩将为了迎合他而跨坐在他腿上的言玚搂着腰摘了下去,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对方原本的位置上。

    亲昵被突然终止,言玚显得有些无措,也不知道是反上劲来的酒精催化,还是生理性的反应,他的眼眶涨出了一圈薄粉色,内眼角的那颗小痣更是红得接近艳俗。

    “不做么?”言玚轻轻歪了歪脑袋,茫然的表情里藏着点无法理解,他的思维似乎比平常时要麻木些。

    褚如栩要被他气笑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

    原本高高兴兴的去看了夕阳看了海,蹭了晚饭给了名分,结果一进家门,人家不仅没打算带他参观一下,反而掏出了一堆意义沉重的「机密文件」,每一样单拎出来,都够推心置腹、声泪俱下聊一晚上的。

    可言玚却不仅要给他看,还要直接扔到他脸上让他看。

    并且,还没等褚如栩伸手碰上那摞「危险品」半下,言玚就露出了仿佛被烧尽了的残灰般的表情,仿佛只要褚如栩敢皱眉,下一秒他问的就不是「你还要喜欢我么」,而是“我们分手了,你为什么还不滚?”

    反正炸得褚如栩是嗡嗡的耳鸣,脑仁像被压路机碾过去又碾回来似的疼。

    搞得褚如栩只能先把人搂怀里亲一亲、缓一缓、想想办法,好不容易忍住叫嚣着的欲望了,正人君子地把对方完好送了回去,结果言玚还要摆出副纯真懵懂的模样,疑惑地问出堪称勾引教科书般的话语。

    褚如栩重重地捏了言玚脸一下,手感明明是软和的,可却依然把他扎得呲牙裂嘴。

    上哪儿能说理去呢。

    褚如栩无奈极了。

    “不做。”褚如栩生硬又干脆地给出回答,片刻后,却又有些犹豫,没什么底气地弱弱补充了半句,“现在不做。”

    “等把话说清楚,你明天是别想能出门了。”

    言玚抿了抿唇,缓慢地思考了一下。

    明天本来也没打算要出门的,这个威胁实在没什么力度。

    “你在生我的气么?”言玚像个犯了错、乖巧等待批评的小朋友一样,双手搭在膝盖上,腰背绷得直挺,正襟危坐着,问出了在他心口盘旋了许久的问题。

    褚如栩看到他这副罕见的模样,瞬间就心软了。

    他本来也没什么太深的怒意,更多的是因言玚对他不信任,而选择折腾折磨自己的恼火。

    “气,你打算哄哄我么?”褚如栩眉宇间的戾气消散了些许,表情也柔软了不少,像是舍不得对言玚太凶。

    怕他更难受,怕他又缩回去,也怕他慌了神后彻底逃走。

    但言玚显然比他想象得要更执拗。

    “哄吧……”言玚犹豫了一下,指了指桌上那些东西,声音有点颤抖地继续说道,“你先看,看完如果还想喜欢我的话……”

    “我再好好哄你。”

    褚如栩眉头一皱,不满意道:“不喜欢就不哄了?”

    在无太多意义的琐碎对话间,言玚的情绪稍微没那么失控了,他也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平时那股子强势劲儿终于回来了点:“不喜欢了还哄什么?不把你打一顿丢出去,都算对你感情深厚了。”

    褚如栩没实在能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一手扯着自己的椅子,一手把言玚转到面对餐桌的方向,两人腿贴着腿并肩坐着,亲昵又滑稽。

    “对啊,言总怎么可以哄我呢。”褚如栩亲了亲言玚的脸,搂住了他的肩膀,“你就该直接说「不哄,受不了就滚出去」,然后我就立马可怜巴巴地抱住你的腿,哭得梨花带雨,求你再给我一次重新答题的机会。”

    “懂了么?”他额头贴着言玚的颈侧,用头顶的发丝故意蹭着对方。

    也不知道是痒的,还是被褚如栩逗的,言玚原本又直又平的唇角,终于向上扬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

    褚如栩看到后,立马笑嘻嘻地又亲了一口他的唇角:“高兴了?”

    确实不怎么难过了的言玚过河拆桥,白了他一眼,又用手肘顶了顶他的侧腰,拿晚上段老爷子自嘲的话揶揄道:“你也贱骨头?”

    褚如栩「嘿嘿」一笑,指尖在对方有点发烫的耳垂上揉了揉:“你骂人好听。”

    他灼热的呼吸轻飘飘地划过言玚的脖颈,下一句就从不正经转成了更不正经的样子:“听得我总想把你往床上带。”

    还没等言玚回应,他便谦虚地自我纠正道:“沙发也行,车里也行,阳台厨房落地窗前,哪都行,我脾气特别好,什么都不挑。”

    言玚心里那点阴翳,如果说刚刚褪了一半,那现在是彻底散了九成。

    哪来的无赖,三句话不带荤就浑身难受似的。

    重点大学的大学生都这样,那未来社会可怎么得了啊。

    “言玚,你别总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看。”褚如栩声音有些沉,语气认真,态度严肃,一边轻抚着言玚的脊柱线安慰,一边坦荡地表述着自己的想法,“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我之前说,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就一点都不用让我知道,这不是哄你,我就是这么想的。”

    褚如栩将言玚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别觉得有亏欠,别觉得对我不公平,感情就是不公平的。”

    “我只要你,不要公平。”

    言玚的喉口有些发酸,鼻尖也酸,眼睛也酸,反正哪都不舒服,心脏轰鸣般的擂着。

    他没把自己剖给别人看过,所以他也无法判断褚如栩这样算不算是正常反应。

    但一个结论却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确定褚如栩是真的好,也确定褚如栩是真的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没有比此刻更确定的时候了。

    对方看起来实在赤诚,仿佛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真心的人了似的,

    甚至如果褚如栩是演戏、是在骗他,那言玚也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因为这样就不是他蠢,他太容易被诱惑。

    而是褚如栩段位太高。

    怎么能拒绝他呢?

    任谁都会被他动摇的。

    言玚允许自己放纵坠进去,或者说,他想要与褚如栩一起坠进去。

    “我喜欢的是你,表面上的你,实际里的你,过去、现在、未来的你。”褚如栩缓慢而郑重地讲着腻人的情话,像唱歌一样,像念诗一样,反正不像是在为逃离言玚做铺垫,“耀眼光鲜的你,脆弱破碎的你。”

    “沉浸在欲望里的你,清醒展示着人格魅力的你。”

    “主要的部分是你,而不是什么样的你。”褚如栩在言玚的唇瓣上轻轻一碰,像个偷吻心上人成功了的小孩子似的,弯着眼睛,炫耀似的笑着“我都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我会渴望了解你更多,会期待你能完全信任我、依赖我,但这不是我决定是否要喜欢你的影响因素。”褚如栩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该如何措辞,沉默几秒后,他继续说道,“任何会让你伤心的事情,我都不想去碰。”

    说完,他看了看桌上那些赤•裸又残忍的文件,眉头微微蹙着,伸手将那张照片翻转了过去:“如果回忆这些你会痛苦,那就不要做。”

    “我们是来覆盖它们的,不是唤醒、加深、巩固。” 褚如栩怜惜地捏了捏言玚的后脖颈,叹了口气,“早知道你是想吓退我才带我回来的,我就该拒绝你,开了两天车累死了。”

    “你说你混不混蛋,嗯?”褚如栩恶狠狠地咬了言玚肩膀一下,松开后又怕他疼似的揉了揉,语气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会因为这些就不想喜欢你了呢。”

    “我只会因为知道你以前过得不开心而难过……”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本甜文写手,绝对不会连续虐两张的【叉腰】;

    晚点还有一更——

    第59章

    第 59 章

    ◇

    “谢谢哥哥,你好疼我。”(二更)

    言玚从没有被这么坚定的选择过。

    起码感觉上是这样的。

    父母间是旁人无法涉足的伴生关系, 自己只是他们为了证明感情独特性而延展出的产物,当然,他有得到很多爱, 有被拥抱、亲吻、照顾过。

    可只要他们的关系分崩离析, 自己就成了累赘。

    可能还不如累赘。

    累赘起码还是被带着、拖着的, 言玚则是被彻底忘记了。

    母亲离家出走,回来的时候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父亲畏罪潜逃, 几年前突兀地短暂出现又再次消失。

    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没人想过,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十二岁小孩,接下来的生活会有多辛苦。

    言玚没有崩溃, 没有放弃自己。

    他只是冷静地处理着烂摊子, 一步一步走完所有的手续,与律师反复沟通, 想办法拒绝了社会福利机构要带他走的要求。

    扛着压力筛选着对自己有用的途径,配合所有人将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降到最低。

    甚至处理得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完满。

    言玚忍受着孤独、痛苦和对自己的质疑, 表面从容地小心翼翼长大,却又因从前这些经历带来的深远影响,喜欢上了错误的人, 还偏偏执拗地不肯认错, 浪费掉了六年宝贵的时光。

    但好在,褚如栩还是出现了。

    虽然晚了一些,但这也不能怪他, 六年前他还太小。

    他已经很努力地想快点赶过来了。

    褚如栩就这样出现在最巧合的时间节点, 半天都没耽误, 炽热、真诚、莽撞地闯进言玚的世界, 像一束能穿透一切的阳光, 不容拒绝地将他烧灼了起来。

    言玚就这样沉默地和对方靠在一起。

    烧吧。

    就这样烧吧。

    最好是什么都别留下,最好是把他们混在一起,没人能分得出谁是谁,只能无奈地将他们填到同一座坟里。

    名字也并排刻着,墓志铭就选那句「不要公平」。

    也不知道就这样静静相拥了多久,言玚偷偷擦掉了眼角还没坠下来的泪滴,终于给出了回应:“看看吧,我们一起看。”

    “我想让你知道。”

    我想让你更心疼我。

    言玚是有小心思的。

    人类天生会对可怜的东西产生保护欲,他原本是很讨厌被人放到受害者位置上同情的,但他现在只想利用这点。

    心疼我吧,舍不得离开我吧。

    言玚心里晦暗的念头在不停叫嚣着——

    你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我有给过你很多逃跑的机会。

    可褚如栩却仿佛和他心有灵犀,又或者是言玚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把不能言喻的欲望展露得太明显。

    “我如果对你不好了,那你就杀了我。”褚如栩轻吻着言玚的侧脸,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他不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言玚腹诽道。

    “我是精神病和杀人犯的孩子。”剖白过后,言玚撕扯自己伤口的手法也变得更加粗暴、肆无忌惮,甚至不知不觉加上了点故意想让褚如栩难过的成分:

    “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褚如栩却像被取悦到了似的,傻子一样,笑得很开心:“没问题,我给你磨刀,或者你只需要把绳索系好,我自己会把脖子套进去的。”

    “哪舍得你累到。”褚如栩亲昵地用额头蹭着言玚,“对了,我得提前把遗嘱立好,褚家那么多钱呢,都要给千千留着,就是他笨死了,很容易被别人骗光。”

    褚如栩停顿了一下,像是真的在苦恼似的:“要不还是留给你吧,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把千千饿着。”

    言玚有些茫然。

    像是不太明白,话题怎么就忽然拐到托孤上了。

    “但你杀了我,就要被抓起来,不想被抓起来,就要把现场伪装成我自杀的样子。”褚如栩捏了捏言玚的侧腰,“现在刑侦技术那么厉害,行不通的。”

    褚如栩摇摇头:“这样吧,什么时候你讨厌我了,干脆直接告诉我一声,我自己去死,这样就跟你没关系了。”

    他笑嘻嘻地安排着自己的后事:“你就是千泽集团的言总了,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数钱,邪魅阴冷地一扯嘴角,张口闭口就是天凉柏破,千千和职业经理人就疯狂鼓掌,一个给你捏腿,一个给你捶肩。”

    天凉柏破……

    小孩子可真记仇。

    “谁告诉你接管千泽集团后,你的任务就是天天数钱的啊?”言玚被他搞得好无语,再次怀疑起了小男朋友的智力。

    继承人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就很擅长把公司搞破产……

    褚净真是坏事做太多,现世报了。

    褚如栩却不接茬,甚至还不满地拍了他手背一下:“别打岔。”

    言玚翻了他一眼,安静继续听他说胡话了。

    “那现在就简单多了,我只需要找个可靠的律师,提前做好遗产公证,不过你最好再多等上几年,褚净这个病虽然发展很快,但死得不一定快,咱们得熬熬他。”

    言玚反驳都懒得反驳了。

    轻轻哼了一声以示敷衍,心里想的却是褚净有你真没福气。

    哪来的大孝子。

    褚如栩看他有点懒洋洋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常态的平稳,甚至可能还被自己漫长无聊的唠叨给念困了,顿时感觉自己实在厉害。

    他笑着亲了亲言玚的发顶,轻声问道:“挺麻烦的吧?”

    言玚简单思考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褚如栩奖励似的又啄了他好几口,才凑到了言玚脸侧,用齿尖轻轻咬着他的耳廓,含混又温柔地提议道:“那我们好好在一起,不死了行么?”

    言玚怔了怔,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不对。

    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上被过快的血流速度催化过的酒精,把他的脑子搅得乱糟糟的。

    他有些疲惫,又有些困乏。

    实在懒得去寻找褚如栩逻辑上的错误了。

    “行吧。”言玚轻飘飘地应道。

    褚如栩笑出了声,俯下身,与他接了一个绵长又潮湿的吻。

    桌面上逐渐枯萎的郁金香颤抖着花瓣倒了下来。

    房子里萦绕着的檀香气息与褚如栩身上清爽的味道绞缠,言玚忽然安心了下来,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

    也许今晚他不会做噩梦。

    十二岁以来,每个在这屋子诞生的梦,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不做梦也睡不舒服,毕竟空洞和虚无也同样的可怕。

    “你房间在哪?”褚如栩突然的发问打断了言玚的思绪。

    他瞥了褚如栩一眼,像是有些不解,但依然如实回答道:“二楼楼梯口右转第一间。”

    “门上贴着小太阳的那间。”言玚嘟囔着,补充了一个有趣的信息。

    褚如栩像只大型犬似的,紧紧抱住了言玚,疯狂地摇晃着,像是恨不得把他吞进自己的身体里:“阳阳,你的小名是太阳的阳么?门上都要贴小太阳,我快被你可爱死了。”

    言玚懒得管他乱发疯,只是轻飘飘地反驳了前半句:“不,我小名是畅畅。”

    褚如栩显然没预料到这个答案,立马好奇地询问为什么。

    “因为我原本是要叫言畅的,我妈妈喜欢热闹,她希望我别像我爸爸那样安静,最好话多一点。”这大概是段开心的回忆,言玚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他揉了揉褚如栩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平淡地解释着,“不过临登记的时候她又改注意了。”

    “我爸爸姓王,我妈妈想我名字里也有他的一部分,就让护士查「畅」的左边可不可以换成王字旁。”

    “结果还真有这个字,所以我就叫言玚了,很胡闹吧?”言玚轻笑出了声,“但他们在家都喊我畅畅。”

    说完,他的神情莫名变得有些怅然:“很多很多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回忆的闸门一旦撕裂开半点缝隙,从前的情绪就会瞬间宣泄出来,好的、坏的、不想忘记的、不愿意留下的,都只顾着一股脑地涌出来,扰得人仿佛坐上了过山车。

    褚如栩却是破坏氛围的一把好手,他攀着言玚的肩膀撒着娇,努力板出他最低沉的嗓音询问道:“你喜欢么?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就喊你畅畅。”

    言玚弯着眼睛,在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戏谑道:“我喜欢你叫我老公,以后你家里家外都叫老公吧。”

    可他话音刚落,下一秒,便被褚如栩整个人端了起来。

    十九岁身强体壮的男大学生仗着有蛮力,丝毫不怕把同样一米八几的言玚摔了,嬉皮笑脸地就带着他往楼梯处走去:“没问题老公。”

    褚如栩朝言玚挑了挑眉,不容言玚拒绝地把他打横抱起,与对方接了个短暂的吻,又将唇瓣贴蹭到了言玚耳边。

    他用气声说着悄悄话,字里行间满是挑逗和暗示:“我现在喊了几次老公,你待会记得要还回来就行。”

    “你可真是说情话、耍流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言玚被他气笑了,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餐桌上那些东西说道,“你还没看呢,你不看看么?”

    “看,但不是现在。”褚如栩朝他眨了眨眼,“我还欠你个解释,暂时没资格听你讲这些。”

    言玚看着对方,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上次来景城,我在机场放了你鸽子。”褚如栩解释着,表情有些抱歉。

    言玚想起来了,但依然没明白:“我不在意啊。”

    “我在意。”褚如栩亲了他喉结一下,“后天带你去见个人。”

    言玚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什么不是明天?”

    褚如栩此时已经走到了那扇贴着太阳毛毡的门前,他狡黠地低头看着言玚,用手肘勉强将门打开,并走了进去,将已经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些什么了的言玚,安稳地放到了那张看起来很舒适的床上。

    皎洁的月光下,墨蓝色的床单将言玚衬得更白,屋外树影婆娑。

    言玚觉得浑身都泛着痒,像是窗口轻摇着的柳稍就这么一寸寸地扫过他。

    褚如栩解着他运动裤系带上的结,动作轻柔,神色专注,如同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

    倒也不需要他解释了,此时言玚对于“为什么不是明天?”这个问题,已经有了清晰的答案。

    片刻后,他笑着俯下身来,熟练地与言玚亲吻,在言玚搂住他脖子的瞬间,褚如栩哑着嗓子,语气里竟重新蕴起了几分危险:“你今天伤害、折磨自己的行为,我很不喜欢,也有点生气。”

    “哥哥,你觉得该怎么办?”

    “嗯?”褚如栩浅浅地将手掌覆到了言玚脆弱的脖子上,却只是感受着他喉结的颤抖,暂时没有收紧用力,只是轻轻摩挲着。

    褚如栩并不担心言玚会感到不适,多次厮混下来,他清楚的知道对方在这方面是喜欢追寻过激感受,也愿意在安全的范围内被这样粗鲁对待的。

    所以他没等言玚回答,而是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方案:“我可以罚你么?”

    言玚的身体僵了僵,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

    可半秒后,他还是细若蚊咛地「嗯」了一声。

    褚如栩满意的在他鼻尖落下几个细碎的吻,态度愈发强势,可话语间选择的字眼却依然温顺。

    像故意拨弄言玚脆弱的神经似的。

    “谢谢哥哥。”

    “你好疼我……”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小褚:情话荤话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笃定】;

    这里是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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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第 60 章

    ◇

    “真漂亮,像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一样。”

    这是言玚从小学睡到高中的床, 二年级的时候换过一次,倒不是因为原来的那张小了,而是言子悠心血来潮要给家里搞个翻天覆地的装修。

    一米五的床, 也就比褚如栩宿舍里那张稍微宽敞一点, 一个人躺刚刚好, 挤两个男人就有点伸展不开了。

    但褚如栩倒是没有很介意,照样闹到了后半夜。

    就好像他之前嘟囔过的「旅途疲惫」都是假的一般。

    言玚果然没做噩梦, 但睡得也不算特别安稳,虽然昨天结束时已经很累了,但他临近天亮的时候却还是迷迷糊糊醒了一会。

    他似乎又梦到了言子悠,可模糊摇晃着的画面又不太像梦。

    倒像是某段他从来不敢触碰的记忆, 在昨晚的只进行了一半的自我剖白后, 随着封存的终结,从灰烬中偷着跳了出来。

    那大概是初春的某个深夜。

    言玚起来喝水的时候, 在二楼走廊的窗口,看到言子悠正在后院围墙的角落里挖着什么。

    她的身影淹没在茂密的花丛里, 所以只能隐约看到她的动作,却不能看清具体情况。

    但言玚也并没有选择去打扰她。

    三四月份时言子悠的病情总是会加重些的,医生说过, 这很正常, 只要她不做出伤害自己、伤害他人的行为,那可以适当让她自主选择些能纾解躁动情绪的事情。

    他明天还有课,因为言子悠不肯搬家, 言玚所考上的重点中学离这里有近四十分钟的车程, 所以每天都要起很早。

    如果这个时候下去找言子悠, 那多半会被她抓住, 缠着他一起做很久莫名其妙的事情。

    只是铲铲花园, 应该不算危险的行为吧。

    言玚这样想着,便没有打扰,喝完水就直接回了房间。

    那晚海风呼啸,临近天明时似乎还下了雨,言玚早上起来时,言子悠被雨淋湿的发丝还没有干透,可她心情却出奇得好,赤脚抱着一副描绘后院某处细节的画,在客厅哼着歌跳舞。

    红色纱裙边角有雨滴落,言子悠高兴地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泛着水雾的脚印。

    言玚被她的情绪感染,弯着那双同她相似的漂亮眼睛,轻声开玩笑道:“妈妈,你昨晚在花园里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么?”

    可言子悠却转着圈地往楼上蹦跳去了,只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我昨晚没出门哦——”

    言玚怔了怔,但也并没有深思,只当是自己睡糊涂了,又或者是母亲忘了,反正都有可能,也都不太重要,这只是日常生活中无数个小插曲里最不起眼一个。

    没什么特别。

    言玚可能根本不会有半点印象,如果言子悠没有在两天后离家出走的话……

    ……

    言玚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褚如栩又不在身边。

    言玚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点,每次褚如栩留宿,两人基本都会做,而只要开了个头,精力旺盛的小男孩就会变得格外磨人。

    没有半点自控力可言。

    而他一个有早起习惯的人,最近竟然养出了赖床的毛病。

    真是色令智昏,言玚在心里想道。

    褚如栩大概是出去买午餐顺便遛布朗尼了。

    倒也奇怪,像种微妙的默契,每次褚如栩都如同能预测他苏醒的时间似的,及时地给他肚子里补充上食物,前后误差不超过二十分钟。

    比照顾小朋友都细致。

    想到这,言玚笑了笑,他刚要起身去楼下等对方,可才翻了个身,却感觉脖子传来一阵拉扯感,他茫然地往上面摸了摸,低头仔细一瞧,才发现箍住自己的是布朗尼的牵引绳。

    昨晚迷蒙的记忆瞬间涌了回来。

    具体的细节言玚记不清,也不敢记清,他只记得刚开始还算正常,只不过褚如栩比平时要更兴奋,也更强势些。

    “我请教了很多心理学专家,原本制定的重塑记忆计划其实是很正经的。”褚如栩紧攥着言玚的手腕,对塌着腰的言玚说道,“但我现在似乎想出了个更好的主意……”

    他用行李箱里言玚的领带,快速在对方形状漂亮的腕骨处打了个结,墨蓝色的缎面领带和床单像是一套的,和谐极了。

    褚如栩轻笑着,将领带的那端系到了床头,又把前天才给布朗尼买的新牵引绳套到了言玚的脖子上,贴着喉结箍紧后,便用手指勾了一下,迫使言玚惊叫着仰起了头。

    “真漂亮,像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一样。”褚如栩温柔地与言玚接吻,眼里满溢着近乎迷恋的情绪。

    正处于不应期的言玚手被束缚住,想躲都躲不了,只能颤抖着接受褚如栩的「夸奖」和「喜爱」。

    但他其实也没有多强烈的反抗念头,甚至可以说是有点享受的。

    这样也不错。

    起码从这一刻开始,回想起这间藏满了噩梦的房间,言玚的第一反应可能都并不是那些泛黄发旧、沉闷阴郁的记忆碎片了。

    而是褚如栩带给他过激的疯狂,许多羞于启齿的反应,一些露骨炽热的情话,以及恋人说了无数遍、他却从未回应过的“好爱你,你能也爱我么?”

    不需要褚如栩将他的新发现填补完整,言玚已经猜到了对方想用什么方式来帮他进行覆盖,而他的潜意识似乎也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虽然乍一听很不科学,隐约还有点像某类作品开篇描述基础设定的架势,但如果仔细深究的话,却又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言玚甚至在某个瞬间,闪过一丝要不要私下偷偷问问叶玦是否有可行性的想法。

    “我在这座城市,有,有好多不开心。”言玚背对着褚如栩,声音发着抖,语调柔软粘稠,断断续续地说着。

    褚如栩的身体一僵,动作都停了,心疼了似的轻轻将言玚抱住,试图将自己仿佛烧灼般攀升的体温传递给对方。

    可下一秒,言玚的态度骤转,虽然看不见他埋在枕头里的表情,但听起来就很像是在故意挑衅:“公园、学校、图书馆、地铁,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有。”

    褚如栩怔了怔,可言玚却似乎轻笑了一声:“所以你不要忙着说大话了。”

    “我想要你再凶一点,好不好?”

    ……

    拱火的结果,就是骨头像散架了一样疼。

    言玚闷闷地把自己脖子上的金属环扣解开,又缓了好一会,才终于下了床。

    【我去买你昨天说过的那家蛤蜊饼了,差不多三点左右能回来,饿了就吃点点心垫一下,锅里蒸了糯米糕,应该还热乎,爱你——您的助理小栩】

    名字后面还要画个爱心,这是什么可爱男大学生行为啊。

    言玚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表现不错,有点喜欢。

    他刚想把纸条放下,手指一捻,却发现后面还有一张,以为是其他嘱托的言玚连忙想要仔细阅读,可定睛一看——

    【汪汪汪!呜汪!呜汪汪汪!汪汪!呜呜汪!布朗尼】

    落款的旁边还有枚小狗的爪印,像是怕言玚看不明白这张便签出自谁手似的。

    言玚:……

    很好,收回前面「可爱男大」的评价。

    这是什么幼稚小学生的行为啊……

    言玚直接笑出了声。

    他把两张纸条上下并排放在餐桌上,又把锅里还冒着热气的米糕找了个漂亮的托盘盛好,然后拍了张照,罕见地发了朋友圈。

    【米糕有家乡的味道,谢谢助理和小狗。】

    褚如栩手艺一向不错。

    言玚没几口就把小点心吃光了。

    看来对方为了给他留住吃蛤蜊饼的肚子,做的时候有刻意控制分量。

    没有其他人在,言玚也不太想独自在这间房子里乱逛,所以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餐桌前,享受着从天井洋洋洒洒泼下来的午后阳光。

    发了会呆后,他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手机,发现刚刚的那条朋友圈已经有不少点赞和评论了,大部分都是些有过生意往来的朋友。

    【王至:言总又回景城了?有空赏脸一起吃顿饭吧。】

    【叶玦:晚上跟我视频!我想干儿子了!】

    裴衍秋则几乎是瞬间就回复了他:【下楼接我,还有三分钟到家。】

    【姚弛:什么助理又做米糕又说爱你的啊,我怎么没见过?】

    【姚夫人:你想见?】

    【姚弛:不想,我就调侃他!】

    言玚看了,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手指随意地敲着屏幕,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回了句:【你没见过的多了。】;

    今天是休息日,姚弛大概正在家陪孩子,回复得速度极快:【不正当上下属关系,已举报,等着记者联系你吧。】

    言玚撇了撇嘴,没再回复,可他刚准备暗灭手机,忽然一条新消息提醒从手机上方弹了出来,是康雪晴发来的。

    言玚有些疑惑,自从柏鹭的助理修完产假回来,康雪晴的年假总算是批了下来,现在小姑娘应该在小海岛度假呢吧,怎么会想起打扰他?

    他点开了和康助理的对话框,却看到一行文字:【抱歉言总,原本不该打扰您休息,但律师那里出了点问题,柏总拒绝和我们委派过去的人沟通,还说除非您肯跟他联系,不然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哦对,他为了回景城后不被对方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到心情,前天把柏鹭的联系方式都暂时拉黑了。

    但他本以为柏鹭不会发现,毕竟他们没什么互发信息的需求,没想到对方竟因此刁难起了公证律师?

    这实在太不像柏鹭了。

    不体面,不成熟,不理智,没有意义更没有意思。

    每一点都经不起推敲,还透着微妙的诡异。

    言玚实在不解。

    柏鹭这是在闹什么?他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正当他刚要给柏鹭打电话询问清楚的时候,身后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个女人像是没想到屋内竟然有人似的,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尖叫。

    披着睡袍衣衫不整的言玚也被吓了一跳,呆愣在原地回头看向门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走过去,还是该静观其变。

    片刻后,对方逆着光歪了歪身子,像是在试图努力辨别他的身份。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隔空对视了好半天,那个人才如刚找回声音似的,小声试探道:“你好?”

    “请问你是言先生么?”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静态快一个月了,今天又紧急核酸,队伍好长好长,排了快两个小时所以来晚了,希望这是要解封的预兆吧,在家里骨头都快酥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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