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江停云就收敛了所有的小心思,专心跟着一凡道人学武。


    对,学武。


    虽然不管是师君一凡道人,还是母亲贾氏,都坚信他是在学道。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从那本蓝皮书上学来的,就是比气功更神奇的内力,类似于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


    至于为什么他对内功心法接受得这么快,却始终不认为世上会有神仙妖魔,这还得归功于小时候,他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各种关于“气功”的新闻。


    他打心眼里就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些隐世的武功高手,修炼到一定程度,是能练出气感的。


    既然世上有气功,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在很多年前,其实是有能够练出内力的武功秘籍的?


    就像金老的武侠体系一样,越是古早,功法越注重内力。可是随着武功秘籍的散失,修炼内力越来越难,只能去发展招式了。


    无论原因如何,反正江停云是顺利修出了内力,并且还越修越顺,越修越神清气爽。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穿越者,江停云还是有点主角光环在身上的。


    骤然多了一门武课,赵秀才的学堂,他每天就只能去半天了,倒把奔丧回来的赵秀才气得吹胡子瞪眼,亲自找到他家里,埋怨贾氏误人子弟。


    ——多好的读书苗子,只要好好读书,日后两榜进士也不是不可能,却偏偏要去做个武夫!


    贾氏也敬重读书人,好生给赵秀才赔礼,又搬出死去的丈夫卖惨,重申自己替夫报仇的决心。


    让儿子替父亲报仇,这是孝道,便是赵秀才也再说不出什么了,只能妥协,同意江停云每日上午读书,下午习武。


    这可把虎头给羡慕坏了,磨了江停云好几天,硬要跟着他习武。


    江停云在征求了师君的意见之后,也教虎头一些自己悟出来的招式。


    至于内功,他那本书也借给虎头看了。但虎头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却没从书上看见一个字。


    江停云吃惊非小。


    虎头他是了解的,哪怕是骗自己亲爹娘,也不会骗他这个哥哥。


    他说没看见字,那就是真没看见,万不可能联合老道士坑骗他。


    “师君,这是怎么回事?”


    老道士微微一笑,淡定非常,“老道不是说了嘛,这本书是咱们崂山派的不传之秘,你自己不相信的。”


    江停云不信邪,把那本书塞进老道士手里,“你给我念念,这书上写的是什么。”


    老道士故弄玄虚,不止一次说过,这书在不同人眼里看到的,是不同的内容。


    他倒是要看看,老道士看到的和他看到的,究竟一样还是不一样。


    一凡道人大大方方地翻开道书,从第一个字开始诵读。


    “上清紫霞虚皇前,太上大道玉晨君。


    闲居蕊珠作七言,散化五形变万神


    ……”


    江停云神色古怪,“你拿《黄庭经》糊弄我呢?”


    这些年,他除了读书习武,平时也没少看他娘搜罗来的佛经道经。像《黄庭经》这么有名的篇目,他自然是读过的。


    老道士嘿嘿一笑,“实话告诉你吧,在你身边,就算我看这本书,也是半个字都没有。”


    “什么意思?”


    老道士把书还给他,懒洋洋地说:“跟你说了你又不信,老道懒得再废口舌了!”


    说完,他就往大枣树下一躺,闭目养神去了。


    江停云低头看着那本书,觉得自己坚定的唯物主义三观,有一点点的动摇。


    通过这几年他对老道士的了解,自然看得出来,老道士和虎头一样,都没对他说假话。


    ——难不成,真有这么神奇?


    “诶,对了。”老道士突然开口,“我在这里耽误了四五年,该教你的也都教完了,明天一早我就要继续云游去了。你也不用送我,也别告诉别人,老道士最不喜欢生离死别。”


    江停云一呆,满心不舍。


    但他也知道,老道士决定的事,就算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为了不让场面太过伤感,他忍着眼中的热意,嘴硬道:“你这老道修心不诚,连生离死别都看不透。”


    老道士睁开眼,冲他嘿嘿一笑,“老道就是看不透,要是看透了,早就白日飞升了,还会在这里和你饶舌?”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这五年来,他不止一次想要纠正江停云的三观,让江停云相信,这个世界并不简单。


    可是,无论他是捉来了妖,还是捉来了鬼,只要到了这小子三丈之内,都会变成徒劳。


    妖会变成普通小动物,直接被这兔崽子当成他打的猎物,放血剥皮一条龙,最多晚上就会上了餐桌;


    鬼要是到了他面前,那更惨。


    由于江停云坚决不相信世上有鬼,老道士捉了鬼,只要近他三丈之内,就会化作一片虚无。


    就像当年那西流河中的厉鬼,本来他是要捉了带到红花镇赵家,了结了这桩多年公案的。


    但那赵大公子的鬼魂没了,公案还了结个屁呀!


    空口无凭,这些年受了不少骗的赵家人怎么可能会相信?


    日复一日地被江停云摧残,一凡道人没有改变他的唯物主义观,倒是差点被他给带偏了。


    五年了,他也认命了,只能安慰自己:反正无论什么妖魔鬼怪,也伤不到他徒弟。一直这么无知无觉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幸事。


    至于崂山派的传承,那就看天意吧。


    反正他们崂山派一向如此,要不然,也不会弄到只剩他们师徒二人的地步。


    “对了,咱们崂山派共有三宝,既然道书给你了,另外两样也给你吧。”


    说着,他转身进屋,离江停云远了之后,才从袖里乾坤中掏出一个皮囊,和一个细长的檀木匣子。


    等他从屋里出来,接近江停云三丈之内,就无奈地发现,原本宝光氤氲,霞气生辉的两样东西,立刻就变得灰扑扑的。皮囊又破又旧,上面的毛都磨秃了;檀木匣子也坑洼又油腻,好像几百年没刷洗过一样。


    虽然这东西的确是上千年没刷洗过了,但此等神物,自清自洁,本来也不需要那等工序呀!


    老道士叹了一声,把东西递给那气死人的逆徒,再三叮嘱他要好好保管,千万不能弄丢了。


    “若是丢了一样,老道死不瞑目!”


    他知道这孩子重情重义,他若是拿自己说事,江停云肯定能听进心里去。


    果然,江停云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师君放心,我一定贴身保管,不离左右。”


    一凡道人十分欣慰,但脸上却半点不露,反而板着脸呵斥道:“还不快去练功?”


    “行行行,你这老道士,真是让人感动不过三秒。”


    第二天一早,等江停云赶到江行正家时,老道士已经飘然而去了。


    就在他怅然之时,虎头悄悄问他,“云哥,如今道长走了,咱们是不是每天都要去学堂了?”


    瞬间就把他的伤感冲散了大半。


    江停云没好气地揉乱了他的头发,恶狠狠地问:“你说呢?”


    “啊——”虎头哀嚎,“哥,我不想念书呀!”


    他根本不是那块料好不好?


    正在这时,江行正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你不想干嘛?”


    虎头大惊失色,秒怂,“不,没什么。我是说从明天开始,我和云哥就得专心念书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江行正冷哼一声,“吃饭了,吃完饭赶紧去上学。”


    兄弟二人乖乖应了,急忙跑到厨房帮罗氏端饭,又以最快的速度扒完了饭,一人背起一个书包,往村东头的村学跑去。


    对于一凡道人的离去,最欣慰的就是赵秀才。


    他最得意的学生,终于可以专心读书了。


    这五年江停云虽然只有半天读书时间,但由于修炼了蓝皮书上的内功,他时常精神百倍,记忆力大幅度提升,功课非但没有落下,反而学得更好了。


    这可把赵秀才欢喜得无可无不可,心里更加埋怨贾氏,觉得她不该因为死人,耽误活人。


    赵秀才虽然功名不高,但却一身正气,是以正气克鬼神的典范。


    据说赵秀才当年回家奔丧途中,在一家旅馆投宿时,夜里有鬼闯入他房中。


    正在读书的赵秀才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也就是比平常人丑了点,舌头长了点,有什么可怕的?”


    他是真不怕。


    那鬼见吓不倒他,就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抛上抛下地把玩。


    赵秀才哈哈大笑,“你有头的时候我都不怕你,如今你连头都没了,我就更不怕你了。”


    那鬼物一僵,骂了声“无趣”,就从门缝里溜走了。


    结果,等赵秀才返程的时候,还是同一家客栈,还是同一间客房,还是同一个鬼物。


    不过这一回,那鬼一看清屋里的人是他,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句话。


    “怎么又是你这扫兴的玩意儿?”


    赵秀才借着这个故事,告诉自己的学生们,只要心存正气,便是遇见了鬼,也不用怕。


    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江停云却严重怀疑,赵秀才这故事就是瞎编的。


    不过,寓教于乐嘛,不寒碜。


    如今天气已经入伏了,还是早晨呢,空气已经开始逐渐燥热了。


    好在村学包围在一片树林里,进了树林就有一股凉意袭来,让跑了一路的兄弟俩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啊,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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