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本章流水账 黎大忠白柚成亲,黎荞读书
白柚和黎大忠定亲时, 白教谕其实挺不满意的。
他好歹是八品官,管着县学里的一帮秀才,不说桃李满天下吧, 但关系网是非常广的。
可黎大忠呢?
一个乡下的糙汉,还带俩孩子,这种人平日里连进白家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可谁知道白柚竟是非得嫁,真真是要气死他。
哪怕黎大忠有黎荞这个堂弟, 那也把他祖宗八代的脸给丢尽了,白柚嫁给黎荞还差不多!
可当时那个情形, 白柚非得嫁, 不然就天天闹的家宅不宁,再加上连县学里都有流言了,当然, 更重要的是因为黎荞。
黎荞当时虽然连县试都未过, 但好歹在圣上跟前挂名了,他虽然是县学的教谕, 但也就在殿试时见了一次太上皇,然后就回了老家,先是成了县学的学正, 后来升官成了教谕。
一个八品小官儿, 管的还不是地方的实权, 若无意外,他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当今圣上了。
可黎荞此时被圣上所知, 再加上黎荞还要考科举, 似乎前途无量, 于是他就咬咬牙, 狠狠心,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可没想到黎荞竟是这么争气,不仅拿了县试和府试的案首,而且当今圣上还为他写了篇文章!
黎荞必定起飞!
这么一来,黎大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身价也跟坐了窜天猴一般,蹭蹭蹭往上涨。
嘿嘿,幸好白柚提前定下了这门亲事,不然等两年后黎荞参加殿试站到了圣上跟前,那说不定白柚一个寡夫郎就够不着黎大忠了。
白教谕对这门亲事的态度,来了一个大转折,白柚和黎大忠成亲当日,不仅他亲自来了三柳村,还广邀同僚,把县学里的同事下属以及亲朋好友都带了来。
白家这般支持,黎家这边自然也很支持。
黎家如今只有黎荞一个人拿得出手,但这足够了,当日,黎荞带着黎家一帮男人去白家迎亲,白教谕站在白家门口亲自迎接他。
因为县城离三柳村太远,所以白柚坐的不是花轿,而是装饰得很喜庆的马车。
白柚上了马车,黎荞也坐上了自家的牛车,白教谕本该坐他白家的马车,但他偏偏往黎荞的牛车上挤,一路上谈起白柚,再不跟之前那般句句都是家门不幸,而是开始说起了白柚的优点。
白柚的优点是啥?
最大的优点是有钱!
白柚阿爹是隔壁沛水县大地主家的小儿子,当年嫁给白教谕时,带了千亩良田,白柚阿爹死后,这千亩良田就成白柚的了。
除此之外,白柚还有好几家铺子。
所以说,白柚虽然嫁过人,但光凭着这份嫁妆,想娶他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黎荞听着白教谕这些话,脸上笑眯眯的附和,并且也开始说黎大忠的优点。
黎大忠虽然穷,还带了俩孩子,但黎大忠本人勤快老实,有主见,不会被爹娘拿捏。
白教谕听得此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看来黎荞对黎大忠这位堂哥很亲近啊。
等将来黎荞飞升了,那黎大忠肯定要受到重用。
到那时,他八成也能沾光!
教谕虽好,但他还是想往上动一动的,比如当个知县,那多威风啊。
不过,身为读书人要有骨气,可不能只靠裙带关系。
这般想着,白教谕又邀请黎荞参加他组织的诗会,不一定非得谈论诗词,也可以交流其他的。
参加者都是秀才,对黎荞的提高肯定是有帮助的。
黎荞虽然有黄有名这个私人辅导,还有庄文这半个私人辅导,但辅导不嫌多嘛。
只要黎荞愿意,他这个教谕也可以成为黎荞的私人辅导的!
对于白教谕的热情,黎荞委婉拒绝,他考秀才而已,就不劳烦白教谕这个举人了。
若以后真的有黄有名和庄文都解不了的疑惑,那他自会登门请教,希望那时白教谕不要觉得他叨扰就好。
就这样,在白教谕和黎荞的社交中,接亲的队伍来到了三柳村。
白柚和黎大忠的新房子就在黎荞家后边,整体格局与黎荞家差不多。
白柚黎大忠虽然不做生意,但是,白柚带的有丫鬟小厮婆子车夫,这些下人需要住在前院。
宽敞、崭新的大院子干干净净,门上以及屋檐下挂着红绸,再加上满院子的人,瞧着很是喜庆热闹。
新夫郎进门,直接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黎大忠牵着白柚去了后院,前边热热闹闹的准备开席。
黎稻和赵二妞挺高兴,白柚直接给了黎大忠五百两银子让黎大忠办亲事,虽然目前这银子一文钱都没落他们俩手里,但是,进了黎大忠的口袋就等于进了他们口袋。
嘿嘿,他们儿子娶了个官家的小哥儿,光宗耀祖了!
有了白教谕和黎荞的支持,再加上白柚财力的支持,这场亲事进行的很顺利,宾客尽欢。
下午,吃过宴席的亲朋好友归家,热闹的大院子冷清了下来。
黎家人没走,留下来帮着洗刷碗筷,收拾桌椅。
黎荞和陶竹也没走,黎荞抓着把扫帚在扫地,陶竹则是在收拾桌椅,顺带把他家的椅子给挑出来。
在乡下办喜事,所用的桌椅都是借的,他家离得近,而且家里的椅子也是新打的,所以就搬了过来。
把自家的椅子挑出来,正要装到板车上推回家去,白柚和黎大忠从后院出来了。
白柚脸上带着笑,黎大忠虽没笑,但一张脸却是有些红。
两人都换下了拜堂时穿的红色婚服,换上了一身家常的衣服。
黎大忠看众人都忙着,小跑着上前帮忙。
白柚瞥了眼他的身影,勾了下嘴角,然后朝着陶竹走过去,要帮着把椅子往板车上搬。
“柚哥,你是新夫郎,快歇着,我自己来就成。”陶竹忙道。
“只是搬个椅子而已,不累。”
白柚轻轻摇头,又道:“后天画哥儿要来,咱们带他去种西瓜,怎么样?”
自从确定要嫁给黎大忠,他便在三里镇买了田地,距离三柳村不算远。
“行。今天我看画哥儿有点神不守舍。”陶竹点头。
白柚闻言,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凑近陶竹,在他耳边轻声道:“府试过后你和黎荞回来,画哥儿不是留在徐家了么。”
“画哥儿无意中听见了徐瑛他母亲的盘算,说是等徐瑛考上举人,就不和沈家结亲了。徐瑛他母亲觉得徐瑛前途无量,而画哥儿他爹只是县学的学正,九品官,所以画哥儿配不上徐瑛。”
“画哥儿伤心极了,在徐家人跟前没露出什么异样,以我快要成亲为由回了家。”
“但自从回家,就天天找我哭。”
“唉,可怜的。”
“……那徐瑛什么态度?”陶竹惊诧完了,赶紧问最关键的。
“画哥儿没问,徐瑛待他倒是一如从前。”
陶竹:“……”
怪不得今日看沈画蔫蔫的,就算是笑,也是强颜欢笑。
徐家人太过分了。
但此时他只能道:“等后天他过来,咱们陪着他好好散散心。”
“好,再叫上浅哥儿。”
白柚点头。
说话间,两人把陶竹家的椅子都搬到了板车上,陶竹准备推着板车回家,他让白柚留步。
“你去帮大忠哥,他明显没活儿找活儿,都不敢瞧你。”他笑着指了指正瞎忙的黎大忠。
桌子明明已经擦过一遍了,结果黎大忠拿着抹布还要再来一遍,这不是明显没活儿找活儿嘛。
白柚闻言,想起刚才在后院的情形,抿嘴轻轻一笑,还真朝着黎大忠走了过去。
黎荞见状,便把手里的大扫帚塞黎大忠。
“大忠哥,我和竹哥儿回家了,再次祝你新婚甜蜜!”
他就不耽搁新婚夫夫培养感情了,他回家和竹哥儿甜蜜去。
黎大忠:“……”
他看了眼手里的扫帚,再看看正朝着他走来的白柚,心中一紧,不由握紧了扫帚。
刚才换衣时,白柚竟主动亲了他,那温热的触感现在还停留在他脸上。
这,这……
之前他虽然一直在操办亲事,但都是抱着负责的态度,谁让他和白柚有流言呢。
对于白柚,他也有过心疼的情绪。
但直到白柚亲他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有了他又成亲了的实感。
不仅仅是为了负责而操办亲事。
还要和一个官家的小哥儿躺在同一张床上……
咳,今晚洗澡得洗的仔细些,可不能让人家嫌弃。
黎荞和陶竹回了家,黎荞先去淋浴间洗了澡,他陪着白教谕喝了点酒,觉得身上带了酒味,便想洗去。
而且,今日的喜庆刺激了他,他当年寒酸的亲事太委屈陶竹了,于是他便拉着陶竹一起洗,用另外一种方式给陶竹补偿。
等两人从淋浴间出来,小半个时辰过去,太阳快落山了。
陶竹洗了盘樱桃,坐在葡萄架子下清一清婚宴的油腻。
今日的婚宴因为是白柚出银子,而且白教谕是官儿,所以桌子上大半都是肉菜。
即便是素菜,也放足了油。
这一顿婚宴吃下来,胃里有些腻,得吃口清爽的换换口味。
已经到了麦收时节,樱桃成熟,口感比苹果好些,陶竹一边嚼着樱桃,一边将刚才白柚告诉他的话转述给黎荞。
黎荞听力好,早就听到了,但此时他只能装做是第一次听,皱眉为沈画抱不平:“徐家过分了,徐瑛过去一年住在沈家读书,沈学正全程指点,不遗余力,完全是把徐瑛当亲儿子看。”
徐家现在却是要过河拆桥,不,还没过河呢。
“等下次见着徐瑛,我试探他一下,如果他也是这种心思,那以后我和他减少来往。”
“嗯!”
陶竹重重点心。
若徐瑛真是忘恩负义之辈,那黎荞可不能与这样的人玩。
翌日下午,白柚来了。
他瞧着有些疲倦,眼睛里带着红血丝,但那双眼睛是笑着的,整个人透着被滋润后的餍足。
他在村子里没什么认识的人,也就和陶竹熟悉一些,黎大忠去老院子里看俩孩子去了,他便来找陶竹说说话。
对于黎大忠和韩小雁的俩孩子,他不讨厌,当然,也不喜欢。
之前俩孩子见着他就哭闹,还骂他,新婚第二日,他不想去老院子挨骂,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金锁让黎大忠带去老院。
陶竹仔细打量了他的神色,劝道:“俩孩子小,不懂事,以后好好教肯定会变好的。看大忠哥就知道了。”
“嗯,我不急。”
白柚笑了下,他既然选择了黎大忠,那当然也要接受俩孩子。
黎大忠是好人,待俩孩子极好,他不想在孩子的事情上和黎大忠起冲突。
受过亡夫家的折磨,现在他只求他男人能待他好,只要黎大忠待他一心一意,旁的他都愿意让。
陶竹瞧着白柚脸上的笑,莫名想到了黎荞的话。
之前黎荞说,哪怕他一辈子不生孩子也没关系,大不了过继一个。
可看白柚这情况,白柚愿意接纳俩孩子,俩孩子却觉得白柚抢走了黎大忠,因此哭着闹着要韩小雁这个亲娘,这个现状,白柚得付出不少心力去解决……
若不是自己亲生的,那总会有隔阂吧。
哪怕黎家人愿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他们夫夫,但孩子自己会怎么想呢?
想到此,他不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
调理这么久了,连燕窝、鲍鱼都吃上了,黎荞也很努力,可怎么还没动静?
晚上,陶竹比平日里热情了不少,他不想让黎荞去猜他为什么热情,就直接表明他有些郁闷。
是真的郁闷。
他想不想生是一回事。
但能不能生,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黎荞听了他这话,立马掰着手指给他算时间:“明年咱们得去府城,后年得去京城,山高路远,若你真怀孕了,那得多辛苦?”
“这两年内一定不要有孩子,等咱们安定下来之后再说。”
陶竹:“……”
是哦。
这两年内他的确不能怀孕,不然到时候他不仅要受罪,也不能照顾这人的衣食起居。
他还得和这人一起拿下院试的案首呢。
这么一想,陶竹不郁闷了,笑着去亲黎荞。
孩子什么的,往后稍稍。
他还没和这人过够二人世界呢。
白柚和黎大忠成亲的第三日,沈画来了。
因为今日不是白柚的大喜日子,于是他忍不住又哭了,眼睛红通通跟兔子似的。
陶竹看的有些心疼,他觉得沈画就是有钱版、娇气版的郑浅浅,整个人白白嫩嫩,可可爱爱,性子也好,多好一小哥儿啊,结果现在却被徐家人嫌弃。
陪了沈画一日,沈画走时依旧蔫蔫的,陶竹回到家,晚上睡觉时和黎荞说起此事,不住的叹气。
“我让他和徐瑛挑明,他不敢,他怕徐瑛也是这么想的。”
“白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让你以后多留意留意,想给沈画寻个比徐瑛更好的。”
“……好。”
黎荞应了下来。
不过,就目前来说,他寻不到比徐瑛更好的。
此次去府城考试,虽然认识了不少人,但在方方面面都能和徐瑛相比的,一个都没有。
而以他目前的社交圈来说,至少在明年院试前,他不会认识更多的人。
因为接下来一年,他要苦读。
再加上此时没网络不能在网上交友,他去哪儿寻优质青年呢。
黎荞把陶竹的交代放在心里,白日里还是以读书为主。
此前他把三史三传对照着注释书认认真真读了一遍,一边读一边记笔记,他记的笔记很有用,现在帮了他大忙。
像是三史,这三本书都是纪传体史书。
纪传体史书的优点很明确,但缺点也很明确,它不能记录一个历史事件的全部过程,同一件事会出现在多个篇章中,前前后后能出现好几次。
也不能记录历史事件与历史事件之间的关系。
于是黎荞便自己做笔记,把这些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全都单独整理出来。
他把某个历史人物的生平,功与过,对后世的影响,一点点从这三本史书中摘出来。
历史事件也是如此,某个历史事件发生的原因,发生的过程,当时的意义,对后世的影响等,也都摘出来,单独记到他的笔记本上。
他将这些进行归纳整理,到目前为止,他整理出的笔记厚度快赶得上三史的厚度了。
这种法子虽然辛苦些,但对他而言很有效果,想查询某个人物某个事件,他直接翻自己的笔记就行,方方面面,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还能够加深对原文的理解和背诵。
靠着他自己的笔记,他的苦读颇有成效,再加上他现在是二级异能者,记忆力比一级时更好,所以他每天的苦读都很有效果。
学习日日有成效,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刺激着他,让他忍不住更努力。
在黎荞专心苦读时,夏天来了。
天气炎热了起来。
今年雨水不如前两年足,麦收时雨水少,这是好事,可等麦子收完了还不下雨,那就是坏事了。
此时灌溉基本上靠人力,人们用水桶从河里、水井里挑水,然后担到自家的田地里去浇灌干涸的庄稼。
一整日下来,人们的肩膀被挑担磨的通红,但田地却是没浇灌多少。
粒粒皆辛苦,这五个字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背后是无数的汗水和精疲力竭。
黎荞的龙骨水车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试验”中,已经做出来了。
此时他的龙骨水车派上了用场。
像是朱家村的那些特等田和上等田,靠着龙骨水车,只需要几个人就能灌溉。
但是,没有靠近河边的田地就只能靠水井了。
这两年三柳村家家户户都挣了不少银子,有银子之后,村人们都买了牛车。
没办法,冬日里要往红薯作坊运送红薯,只靠着板车速度太慢,影响他们挣钱。
所以,每家每户都把牛车给安排上了。
有了牛车,不用再跟从前似的用挑担担着水去灌溉,可以用牛车拉着水桶去灌溉。
村人对此很满意。
但黎荞不满意。
他当即给黎谷安排了新任务:打井。
在田地里多打几口井,那灌溉的时候就能少走几步路。
不过,想要更省力一些,还是得挖河。
像是土坯砖路旁边就可以挖个小河,这样附近的农人就能省些力气了。
当然,还有他自家的田地。
但挖河这种事需要知会江知县,于是,挑了个不太炎热的日子,黎荞和陶竹去县城找江知县。
江知县最近挺忙的,黎荞陶竹去的时候他不在平城,他去隔壁永兴县了。
随着圣上为粉条写的小作文传开,外地的大商人嗅到了商机,有些腿脚快的已经来了平城,要进行实地考察。
而且,府城那些把粉条贩去外省的大商人也有了反馈,说粉条虽然贵,但在外省卖的不错。
普通小百姓肯定是吃不起的,但贵人们富人们吃得起,也舍得吃。
在这种情况下,明知府想要大干一场。
之前因为不能给粉条找来销路,所以,在种红薯的时节,明知府没有让其他四县大规模种红薯。
现在粉条不愁销路了,明知府便让其他四县多种些红薯。
农人自家的田地如果种上了其他庄稼,那就在家里的菜地里、不属于公家的荒地里种一些。
此时种还不算晚,多种一些,那冬日就能多挣一些钱。
红薯种上之后,明知府让其他四县直接照搬平城的经验建红薯作坊,挑选工人。
所以,江知县得挨个去其他四县进行指导。
今年过后,粉条不仅仅是平城的特产,还是整个河西府的特产,代表着河西府的脸面,因此,不管是江知县还是明知府,对红薯作坊和工人的要求都很高。
但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个知县都跟江知县这般野心勃勃,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当知县也很好嘛,土皇帝,只要不出大错,虽然不会升官,但也不会往下降。
因此,江知县在永兴县的指导工作进行的不太顺畅,原本七八日就能完事,结果硬生生拖了十余天还没回平城。
江知县不在,黎荞陶竹只能回村。
罢了,反正挖河不是一日能挖出来的,他还是先专注打井吧。
不仅给自家打,给村子里也打几口,让村人也省省力气。
当黎荞忙着寻打井队时,刚和黎大山成亲两个月的郑浅浅怀孕了。
成亲两个月就有了身孕,黎大山和郑浅浅都很高兴,如同郑浅浅在府城时念叨的那般,他要赶紧和黎大山生个宝宝,好沾一沾黎荞的喜气。
看,果然有宝宝了。
黎荞对此只能说这俩人就该成为夫夫,成亲之后不仅小日子过的蜜里调油,孩子也出现的这么及时。
非常圆满。
但他和陶竹是真的不急,眼下专注打井,若是灌溉的问题不解决,那到了秋日红薯就不能大丰收了。
红薯不能大丰收,可是要影响他和陶竹的收入的。
但平城的打井师父实在是少,想到自己的异能,他装着求师的模样向打井师父讨教了相关经验,然后便带着村人开工了。
在上辈子时,他用水异能干过很多事儿,但用来寻水源打井,他还真是第一次做。
有异能真好哇。
村人们不知真相,看黎荞寻起合适的打井地方一寻一个准,对黎荞的佩服更浓了。
不仅在读书和做点心上有天赋,连打井都这么厉害。
黎荞如果不飞,那真对不起他的天赋。
他们得在黎荞还没有飞时,赶紧对黎荞展现一下同村情同村爱,打井这种事情,哪能让黎荞一个人出银子。
他们现在有钱,他们出得起这银子。
而且,别说是打井了,就是挖河他们也愿意出银子。
只要黎荞一声令下,他们必定听从!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情多,所以更的晚还少……QAQ
第82章 本章流水账 地主的快乐,宋石头找来
这个夏天, 黎荞过的忙碌又充实。
读书读的累了,就带着乡亲们打几口井。
别说,水异能在打井这一块是真好使, 哪个地方地下水比较浅,土质容易打井,他抬手一摸就摸出来了。
打井和修炼异能两不误,完美。
不过,对于农人而言, 这个夏天就辛苦了。
打井虽然快,但是家家户户那么多田地呢, 只靠着人工灌溉实在是太慢。
况且, 除了灌溉之外,还得除草捉虫。
此时没有农药,杂草和虫子都得靠人力。
因此, 不到两个月, 家家户户都瘦了一圈,但即便把身上的肉都拼掉了, 可庄稼却是不如前两年,甭管是玉米还是红薯,亦或者是其他杂粮, 肉眼可见的要减产了。
三柳村的人唉声叹气。
玉米和红薯都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银子, 减产减的不仅仅是粮食, 还有银子。
好在他们还有红薯作坊这个活计保底,不然的话, 今年就真的太亏了。
比前两年累, 但打的粮食和挣的银子却是少了。
三柳村靠着红薯作坊这份工作兜底, 村民的心态还算平稳, 但其他村子的人,心里却是在滴血了。
红薯减产,这得少多少银子啊!
这天上午,黎谷来黎荞家,把早上刚摘下来的几个西瓜送了过来。
黎荞家的西瓜种的晚,但现在都要过中秋节了,是以西瓜开始熟了。
绿皮红瓤,小小的,只有黎荞巴掌大,也不算很甜,但水分很足,在井水里冰一下,口感很不错。
中午吃了午饭,黎荞把黎谷送来的几个西瓜全切开了,人人有份。
郑浅浅因为怀了身孕不能吃冰的,他只能吃常温西瓜。
郑浅浅自打和黎大山成亲,就跟着黎大山在黎荞家做点心,工钱和黎大山的一样,一天一百五十文。
怀了身孕之后,因为是前期,还看不出来,再加上乡下女人、夫郎怀了身孕之后都是该干嘛干嘛,所以他也没在家安胎,依旧每日来干活。
“浅哥儿,西瓜是凉性的,你怀了身孕,要少吃。”
黎荞看郑浅浅吃了一块之后还要再去拿,便出言提醒。
“额……那我吃完这块就不吃了。”郑浅浅不想放弃,他甚少能吃到西瓜,难得吃一次,他有些馋。
“小叔,再吃一块也不碍事吧?”黎大山忙问。
“就只能吃这一块了。”黎荞指了指郑浅浅手里拿着的那块西瓜。
“诶,好!”黎大山笑了,扭头对郑浅浅道:“浅浅,你慢些吃,这样能吃的久一点儿。”
“嗯!”郑浅浅也有此打算。
唉,身为孕夫好麻烦哦,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
陶竹瞧着郑浅浅皱起来的小脸,低头咬了一大口西瓜,他没怀孕,真好。
“大山,待会儿你和浅哥儿做月饼吧,马上中秋节了,而且之前打的模具小五也送来了。”
黎荞一边啃西瓜,一边对黎大山交代道。
自从他得了圣上嘉奖,他家的点心就很抢手。
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想只卖固定的几样点心,而且这两年他家鸡蛋鸭蛋泛滥,于是趁着中秋节,他打算做些月饼。
蛋黄莲蓉。
蛋黄绿豆蓉。
蛋黄红豆蓉。
反正都要用上蛋黄。
马上又是一波下蛋高峰期,不抓紧时间消耗的话,那乡亲们的鸡蛋鸭蛋能把他家给淹了。
“好。”黎大山答应了下来。之前他小叔教过他如何做月饼,他会做。
“那我待会儿做蛋黄酥。”陶竹说着将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瓜皮放到桌子上。
这瓜皮他没扔,黎荞说了,瓜皮也可以做炒菜,他打算晚上时炒一下试试。
“你不是要酿葡萄酒吗?”黎荞闻言看向他。
“今天就不了,我想做点心。”陶竹摇头。
前后院的葡萄都熟了,结的还挺多,一时间吃不完,黎荞便说要酿成酒。
陶竹自是要学,但是今天陶竹想做蛋黄酥了。
蛋黄酥是黎荞教给他的,平日里只做给自家人吃,不供应望月楼。
但刚才听了黎荞的话,他也觉得自家的蛋黄该消耗了。
虽然家里有粉条这种几万两甚至是二十万两的大生意,但陶竹对点心生意的重视一点儿都没减少。
这是他和黎荞发家的生意,是他和黎荞一点点打拼出来的,比起粉条这种做梦似的发财,还是点心更安他的心。
点心一日能入账十多两,而且是日结,日日都能拿到沉甸甸的银子。
粉条虽然能挣大钱,但这钱只要一日不进他的口袋,那他就不能安心。
而且,看今年这情形,粉条的收入肯定达不到黎荞的预期。
前两年红薯大丰收,一亩地的产量高达两千斤,而今年,别说是两千斤了,连正常年份的一千五百斤都达不到。
一下子缩水这么多,再加上其他县城的知县不是很配合,黎荞口中的二十万两银子,今年肯定是拿不到了。
不过,能拿到多少是多少,反正跟做梦一般,又不需要他和黎荞出力气,等于是白来的,不管多少都比没有强。
这般想着,陶竹吃了西瓜之后就开始做蛋黄酥。
黎荞打了好几个大烤箱,足够同时做蛋黄酥和月饼。
忙活了一下午,他做了一百个蛋黄酥出来。
黎大山和郑浅浅也做了上百块月饼。
夜幕落下,秋哥儿来了。
他是来拿蛋白的。
黎荞家做点心,天天都需要用不少咸蛋黄,但咸蛋白做不了点心,而黎荞家又吃不完那么多咸蛋白,就算是让庄家、郑家、赵满仓家一起吃,那每日也吃不完。
于是黎荞便问了村人,若村人愿意要这些咸蛋白,那就晚上去他家拿。
咸蛋白这种好东西,村人当然愿意要,不管是拿来就着馒头、窝头吃,还是配粥,那都是顶好的。
那可是鸡蛋!
村人抢着要,黎荞便给排了个号,今日轮到张绣花家,秋哥儿便用背篓背着一个大陶罐过来了,陶罐底部放着一些盐。
把咸蛋白放入陶罐里用盐腌着,可以多放一段时间。
陶竹一边往陶罐里盛咸蛋白一边和秋哥儿说话:“你娘你哥怎么没来?这陶罐对你来说太重了。”
“他们下地浇水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家。”秋哥儿道。
“那我给你送回去。”陶竹觉得陶罐太重,秋哥儿可能背不动。
“我背得动!”秋哥儿赶紧摇头,怕陶竹坚持,他便又道:“借我一辆板车,我推着回去,然后再把板车送回来。”
陶竹闻言,点了头:“好。”
用板车推着总比背着强。
等秋哥儿走了,陶竹盯着他瘦弱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今年大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翌日,小五来了。
自打土坯砖路修好,小五的活计就轻省了许多,马车上载的货物也比从前多了。
陶竹将六十个蛋黄酥给了他,让他放到望月楼售卖,余下的四十个留着自家人吃。
蛋黄酥的价格一个是六十文钱,比蛋黄肉松馅青团的价格还要高二十文。
但陶竹并不是胡乱定价,他做的这个蛋黄酥最里层是蛋黄,第二层是豆沙馅,第三层是类似青团皮的糯米皮,第四层才是面皮。
做法太复杂,太费时间,所以陶竹就定下了六十文一枚的价格。
这蛋黄酥做的突然,小五没带那么多钱,只能明日再把蛋黄酥的银钱结给他。
至于月饼,月饼需要回油,暂时无法出售。
不过,陶竹让小五转告王掌柜,他家今年要出售不少月饼,王掌柜可以先给食客们打打广告。
小五听完陶竹这一连串的交代,手里的玉米汁也喝完了。
他把碗放下,笑着道:“其实不需要掌柜宣传,只要打出黎哥的旗号,那人们肯定争着买。”
陶竹闻言笑了一下:“我这点心贵,而且量大,一般人吃不起,只能指望富人贵人买。”
“陶哥,这个你放心,现在咱们望月楼最不缺的便是富人了,马上要入秋,红薯快成熟了,来咱们县城的大商人多了起来。”
“这些人可阔气了,在望月楼一顿饭就能吃掉十多两银子,只要你的点心好吃,他们肯定舍得掏钱买。”
“还有啊,掌柜的前些日子不是按照前来后到的顺序给商贩们发号码牌吗?这些来得晚的大商人为了早点拿到货,花高价买排在前面的号码牌,一出手最少是千两银子。”
“这可把排在前面的小商贩给高兴坏了,毫不犹豫的就把号码牌卖掉了。他们还说明年也要早早的排队,这样还能卖号码牌。”
这些小商贩都是平城本地的,与王掌柜都认识。
因此,既然这些人排在了前面,那王掌柜也就公事公办把号码牌给了他们。
小五说着叹气,要不是王掌柜禁止望月楼的人去排队,那他也想去混个号码牌,转手卖出去,那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黎荞听着此话有些惊讶,好家伙,粉条已经催生出黄牛这个职业了吗?
真是暴利啊。
只是排队而已,转转手就是一千两银子。
唏嘘。
不仅是黎荞唏嘘,院子里其他人听了此话也忍不住嚷嚷。
黎大山道:“这钱也太好挣了,我也想挣!”
“可不是,咱们天天做点心,一日只能挣一百多文,这些人倒是好,一转手就是千两银子!”
郑浅浅也羡慕坏了。
这么多钱都是落外人手里了啊。
肥水流了外人田!
黎菽惊的饭都要吃不下了,她的心在滴血,这些钱本该是她小弟的啊。
“小荞,这情况能不能改改?”她忍不住问黎荞。
一百两她也就忍了,可那是一千两!
黎荞闻言摇头:“咱们制止不了的,有钱人不缺钱,如果不让他们买号码牌,那他们可以买前面小商贩的粉条,到最后还是一样。”
目前河西府垄断了粉条,这么大的利益,他想独吞,那不可能。
他唯一能控制的是生产过程,货物一旦离了他的手,那他就管不了了。
让本地的小商贩拿了这银子,总比没有强,好歹让本地小商贩富裕了起来。
“那就不能改改规则吗?”郑浅浅忍不住问。
好多银子哇!
“做生意,规矩既然立下了,那就不能随意改,尤其是不能改到咱们身上让咱们获利。”
黎荞摇头。
今年红薯减产,粉条虽然由平城扩展到了河西府五县,但盈利却是不达预期。
而圣上给粉条打了广告,整个大盛的大商人可能都来掺和一脚,这种情况下粉条会炒出怎样的高价,他真控制不了。
罢了,该怎么怎么吧。
粉条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只管等着拿钱就好。
眼瞅着中秋节到了,距离明年院试只剩下八个月的时间,他得专心读书了。
小五走了之后,黎荞回后院读书。
陶竹则是和黎大山几个人做点心。
陶竹有一段时间不做点心了,每日做点家务活,做点他和黎荞爱吃的,或者是读一下杂书,小日子忙中有闲。
但现在家里咸鸡蛋咸鸭蛋多,他便决定好好做蛋黄酥,争取多消耗一些蛋黄。
陶竹做的蛋黄酥,王掌柜只尝了一口,便又忍不住拍桌子了,这滋味好啊!
进价六十文一枚,那他卖一百文一枚好了。
反正最近他店里的大商人多,吃得起如此昂贵的点心。
而且,这点心可是黎荞夫郎陶竹亲手做的,光是这个手工,别说是一百文了,就是一百五十文一枚也有人买。
王掌柜挑选了几个从外地来的商人,向他们推销蛋黄酥。
这些商人吃遍了天下点心,但蛋黄酥这种点心,他们还真是第一次见。
只看外表,一个个黄澄澄的,又鼓鼓的,特别可爱。
捏起一个咬开,一共竟是四层,一层连着一层,外层酥的掉渣,里面却是软绵的,不太甜,口感也异常细腻,不管是狼吞虎咽,还是细嚼慢咽,都只有俩字:
好吃。
而且与他们吃过的那些点心都不一样。
美味还新鲜,这些商人的眼睛不由亮了,又是一商机啊!
可惜黎荞不卖方子。
多好的钱路,黎荞竟是拒了。
这些大商人买不来方子,只能买点心。
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多吃些新鲜的,黎荞做的几样点心只有平城有,离开了平城,那就吃不到了。
有了这些大商人的支持,陶竹的蛋黄酥卖的很顺利。
当陶竹忙着做蛋黄酥时,黎大山和郑浅浅的月饼也加快了速度,他们夫夫俩一起动手,速度比陶竹一人快多了。
而且黎大山力气大,不知疲累,不跟陶竹似的还得给黎荞做汤汤水水,因此,黎大山和郑浅浅一日下来最多能做四百块月饼。
黎大山和郑浅浅的月饼一开售,立马就火爆了起来。
月饼的价格比蛋黄酥便宜些,一块从十五文到二十五文不等,普通人家咬咬牙也吃得起。
靠着蛋黄酥和月饼,黎荞家的点心收入由一日十多两变成了一日三十多两。
这份稳定的收入让陶竹很高兴,每日都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入账,踏实!
中秋节过后,黎荞家的西瓜大面积成熟。
他一共种了二十亩西瓜,这么多西瓜只靠着自家人和亲朋好友肯定吃不完,他便拿出了一些售卖。
平城本地很少有人种西瓜,肯把西瓜拿出来卖的,那就更少了,他西瓜种的晚,熟的也晚,旁人家的西瓜都吃完了,他这边才上市,所以,这独一份的市场又被他占了。
在平城,西瓜身为罕见的水果,本就不是普通小百姓吃得起的,所以他定价时毫不含糊,一斤十文钱,一个三斤的小西瓜便是三十文钱。
若是搁从前,只靠着平城本地的富人和贵人,还真消耗不掉他这昂贵西瓜。
但现在平城来了不少外地商人和来品尝美食、游玩的人,再加上他名气大,所以他这西瓜日日都能卖完。
他家田地雇的长工多,再加上打的水井多,灌溉充足,所以旁人家的庄稼减产,但他家的却是丰收,西瓜的亩产量达到了五千斤。
一斤十文钱,五千斤便是五万个铜板,就是五十两银子。
一亩地能换五十两银子,二十亩便是一千两银子。
当然,要减去自家人吃的,以及种子、人工等成本,但就算是把这些都除去,那这二十亩西瓜也能挣个几百两银子。
黎荞感受到了当地主的快乐。
太快乐了。
二十亩西瓜都能挣这么多,但他手里如今有二百多亩田地!
若是算上红薯,那挣的就更多了。
他今年种了一百亩红薯,如同西瓜那般,他的红薯也灌溉充足不缺水分,所以,旁人的红薯今年一亩地可能只能产一千二百斤左右,但他的依旧是两千斤。
一亩地两千斤,一斤两文钱,两千斤就是四千文。
那么一百亩就是四百两银子。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地主,他手里才二百来亩田地,只能算是小地主,可因为种对了庄稼,所以这二百来亩田地一年下来就能挣近千两银子。
怎一个爽字了得,一本万利。
为了更快乐,得继续买田地。黎荞的目标是当大地主,现在他距离大地主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不过,当黎荞盘算着买田地时,宋石头找来了。
宋石头,黎菽的前夫,他家虽然有一门手艺,但家里也务农,所以,当他们县的知县要求种红薯做粉条时,他听到了黎荞这个名字。
一开始他以为他听错了,后来确定就是黎荞,他也以为是同名同姓,毕竟他知道从前的黎荞到底有多烂多混蛋。
但很快又听说是三柳村的黎荞,这下子他无法继续怀疑了。
就是黎荞,是黎菽那个下不了蛋的母鸡的弟弟。
意识到这一点儿,宋石头心情复杂了。
烂人大翻身即将飞升,那黎菽这个被他休掉的不能下蛋的母鸡……
懊恼,后悔,他恨不能抬手抽自己巴掌,休妻之前他咋没来三柳村打探打探呢!
黎菽这母鸡虽然不下蛋,但却突然变成一只金母鸡了啊。
他放跑了一只能下金子的金母鸡!
思来想去,宋石头犹豫再犹豫,还是决定来找黎菽,他是俩孩子的爹,黎菽性子又一向软弱,他只要做出悔改的模样,那黎菽就算是一时不能原谅他,那最终肯定能原谅他。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石头带上宋家的几个男人一起来了三柳村,想让黎菽回心转意,重回宋家。
宋石头主动送上门,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当时黎荞正在书房读书,陶竹来书房把此事告诉给他,他听了先是一愣,随后乐的抱住陶竹使劲亲了亲。
甚好!
省得他专门跑一趟了。
黎荞出了院门,看宋石头和几个宋家男人被村人围在中间,他随手抄起一个椅子就朝着宋石头走了过去。
在宋石头惊恐的眼神中,他把椅子砸到了宋石头腿上。
惨叫声响起,宋石头的两条腿废了。
然后他又拎起椅子把宋石头的第三条腿也给废了。
终身残废,断子绝孙,这就是折磨黎菽的代价。
黎菽原本多好一姑娘,还对宋石头父子有恩,结果远嫁去了宋家当牛做马十余年,最后被休了回来。
既然宋石头当初不给黎菽活路,那就别怪他此时心狠。
不过,手上狠了,那面上就得哭惨,他得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他红着眼睛,做出愤怒不已的模样,痛斥宋石头的忘恩负义和狼心狗肺,将黎菽在宋家所受的各种委屈和苦楚全抖了出来。
黎菽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哭了,不仅仅是哭过去的日子,还因为她小弟给她出气,呜呜呜,她小弟当着众人的面下手,旁人会怎么看她小弟?
会不会觉得她小弟心狠手辣?
越想越害怕,她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她哭,黎瑜宁黎瑜安姐弟俩也跟着哭,一时间,娘仨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村人们被黎荞吓着的那颗心,立马就被同情给淹没了。
刚才黎荞拎着椅子砸人的举动,还真吓着了他们,毕竟平日里黎荞一直都笑眯眯的,温和极了。
现在突然下这么狠的手,那一刻的黎荞看上去太陌生了,他们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
可此时看黎菽娘仨这么惨,再看看黎荞气的眼眶泛红的模样,他们觉得黎荞下手轻了,怎么能只废掉宋石头呢。
得把整个宋家人都给废掉啊,宋家人都不是好东西!
村人们义愤填膺,指着宋石头和另外几个宋家的男人破口大骂,骂着骂着觉得不解气,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反正很快众人就一拥而上,将那几个宋家男人狠狠揍了一顿。
至于宋石头,他身上挨的拳脚最多,直接晕过去了。
黎荞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让众人停手,他请几个村人把宋石头和另外几个宋家男人赶走。
别杵在他们家门口脏了他们家的地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状态不好……
给大家发小红包!
第83章 黎荞剧情少,黎春桃,黎大忠白柚 过渡章
等村人把宋石头等人赶走, 等黎菽娘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天已经黑了。
简单吃了晚饭,黎大山郑浅浅小夫夫回了他们俩的新家。
他们小夫夫的新房子也盖好了, 前后两个院子,格局和黎荞家一样,但房间少,院子也小,不过足够他们俩住了。
黎春桃也回了家。
黎菽娘仨回老院子。
黄有名也回了房间准备睡下。
大院子里很快只剩下了黎荞和陶竹两人。
夫夫两人回后院沐浴, 初秋,夜晚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 但白日里太阳的威力依旧很大, 足以将淋浴间水桶里的水晒热。
从淋浴间出来时,夫夫两人的脸颊都被热气熏红了。
黎荞拿着干棉布巾擦头发,一边擦, 一边瞅身边的陶竹。
陶竹也在拿着棉布巾擦湿漉漉的长发, 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嗯……你今天有没有被我吓到?你怕我吗?”犹豫了一瞬, 黎荞还是问出了口。
“为什么怕你?”
“我把宋石头废掉,我看当时不少乡亲都被我吓着了。”
黎荞说着顿住了脚步,微微攥紧了手里的棉布巾:“你怕我吗?”
“我肯定不怕你啊。”
陶竹也停下了脚步, 一双水眸睁大了几分:“你竟然在担心这个吗?我怎么会怕你, 我觉得你干的漂亮, 有血性。你要是不帮着三姐出气,那我才怕你呢。”
在他的观念里, 自家姐妹或者是哥哥弟弟在婆家受了委屈, 那娘家这边的兄弟当然要帮着出气。
若是啥都不干, 那算什么亲人?算什么男人?
“……你不觉得我当时打人的狠劲儿, 和平日里我的很不相符么?”
黎荞明白他的脑回路,只能继续问最关键的部分。
他在末世时是靠着杀戮才活那么久的,不仅杀丧尸,还被迫杀过同类。
他穿越之后,平日里瞧着温和没脾气,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不必计较,和末世比起来,这里的事算什么,都是小儿科,不值得他费心神。
但实际上,他在末世被逼出来的狠厉一直未丢,这份狠厉平日里不显,只是藏在他的骨子里,可一旦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那这份狠厉就会跳出来。
别说是废掉一个人了,杀人他也不会眨眼。
这样的他,陶竹会害怕吗?
陶竹一直以为他是原身,但他不是,他考虑过向陶竹坦白来历,当然,不是现在,是以后。
但今日瞧着村人看向他时的惧怕眼神,他犹豫了。
哪怕以后他和陶竹的感情更好,但若是他突然说他不是原身,那对陶竹来说,应该很惊吓吧……
换位思考,爱了十余年的人突然不是这个人,这搁谁身上都是恐怖片吧。
“是不相符,平日里你总是笑眯眯的,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但今天涉及到三姐,你生气很正常。若将来我受了委屈,你别说是拎着椅子砸人了,你怕是能直接拎着刀杀人。”
“这很正常啊。”
陶竹不知道黎荞心中所想,但他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他不会瞒着黎荞,他说着歪了歪脑袋,睁大眸子问黎荞:“我将来若受了委屈,你会怎么给我出气?”
黎荞:“……”
行叭。
只要他不挑明,那陶竹永远理解不了他真正想问的。
“我会尽力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人欺负你。”他道:“如果我哪天顾忌不到让你挨了欺负,那我肯定会报复回去。哪怕是杀人放火,我也会帮你讨回公道。”
“这不就成了。你为了我杀人放火,我又怎会怕你?”
陶竹一下子就笑了,他说着用棉布巾把长发绑了起来,然后伸出手抓住了黎荞的手。
“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怕你,永远不怕。”
黎荞:“……”
虽然陶竹不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陶竹此话算是回答吧?
歪打正着?
他想和陶竹坦白,是为了陶竹好,他想和陶竹分享异能,想和陶竹分享陶竹到不了的现代社会……
黎荞废掉宋石头的事,以光速传遍了十里八村,翌日下午,李瓶带着周芸(庄泉媳妇,庄文大儿媳)来黎荞家买蛋黄酥。
陶竹卖给李瓶的蛋黄酥很便宜,真正的成本价,只收取原料钱,不要手工费,一枚只有十文钱,这个价格李瓶吃得起。
李瓶买了蛋黄酥之后,一如既往的没走,而是拉着周芸坐下来和陶竹聊天。
她昨天回娘家,错过了黎荞废掉宋石头的那一幕,今天她有类似的事要和陶竹说。
“小芸她娘家是周家庄的,和周明盛一个村儿,小芸说周明盛他爹娘在悄悄关注春桃。”
“啊??????”
李瓶一句话出来,把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几个人都吸引了出来。
黎大山和郑浅浅从他们俩所待的大厨房里冒了头。
黎春桃皱眉,抓着炸东西的长筷子从厨房出来站到了院子里。
黎菽正在揉面,忍不住也举着沾满了面粉的手从厨房出来。
至于坐在李瓶、周芸对面的陶竹,眉心拧出了几条纹路:“他们怎么关注的?”
周芸咽下口中的蛋黄酥,解释道:“从前,周明盛爹娘觉得他们儿子是城里人,所以就看不上村子里的人,很少和村里人交流,就算是交流,那也是炫耀他们儿子成了城里人。”
“后来不是老天爷显灵了嘛,老天爷狠狠惩罚了赵二妞,大家伙儿开始站在春桃这边,觉得周明盛忘恩负义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于是这老两口就更不爱和村里人交流了。”
“但最近几个月,他们老两口特别爱往人堆里凑,当村人谈论起春桃时,他们不接话,但也不走,只是竖着耳朵听。”
“要知道从前他们提起春桃都是骂骂咧咧,各种污言秽语,可现在不骂了,还听的很专注。”
“一开始村人没意识到,但时间久了,大家伙儿也就察觉出来了。有人问他们老两口咋不跟从前似的骂骂咧咧,他们俩竟也不反驳,只是黑着脸。”
“而且最近周明盛回村回的勤快了,要知道周明盛刚成为城里人时,一年当中也就过年时才回村。”
“只凭着这些,也不能说周家人又在打春桃的主意。但昨日宋石头过来,我觉得甭管有没有证据,还是得过来说一声,反正周家人不是好东西,就算是真冤枉了他们,那也是他们活该。”
“没错,他们当初既然想逼死春桃,那现在甭管有没有证据,都可以说他们是在打春桃的主意。”
李瓶重重点了头。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陶竹:“……”
话是如此,但周明盛没有主动送上门,难不成要冲到县城把周明盛废掉么?
“只要周家人不送上门,那我不想计较从前的事儿了。”黎春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了口。
主要是没有证据,锤不死周明盛。
她的情况和黎菽不一样,宋石头是渣的明明白白确确实实无法抵赖,但她和周明盛是一笔烂账,谁都锤不死谁。
既然这般,那她就越过越好,气死周家人。
“芸嫂,你回娘家时可以宣传宣传,我现在一日的工钱是一百五十文,逢年过节荞哥都会给我发红包,我手里的银子将近有三百两了。”
她来黎荞这里干活没多久,工钱就和黎大山的一样了,黎大山为了追郑浅浅,时常会买东西。
但她没有这份开销,她把所有的工钱都攒了下来。
所以现在她已经是小富婆了。
“来求娶我的小伙子,不仅长的好,性子也好,排着队等着我挑。”
“我自己识字,能记账,也能看得懂一些杂书。”
“我现在虽然依旧是个村姑,但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干活、任劳任怨的村姑。按照荞哥的话说,我财富自由,还能识文断字,只有我挑夫家的份,夫家挑不了我。”
“除了我自己,谁都做不了我的主。”
说到此处,黎春桃忍不住笑。
原本是想要气一下周家人的,可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的现状,她实在是憋不住脸上的笑意。
单身小富婆,爽死了好么。
哪怕今年已经十九岁,但她一点儿都不急。
嘿,气死周家人。
院子里的其他人,看黎春桃不但没有因为周家人生气,反而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便放了心。
陶竹道:“你说的对,你现在日子这么舒坦,何必在意周家那帮不是人的人渣。”
“要我说啊,春桃,你先别急着把亲事定下,等黎荞考上秀才举人,那你的身价还要涨一波,到那时,来求亲的就不仅仅是乡下的小伙子了,说不定会有秀才。”
“那个周明盛看不上你,但他现在只是个童生,考了这么久依旧是童生,如果你是秀才娘子了他还是童生,那才笑死人了。”
李瓶想到这种可能,乐的直拍腿。
过了县试和府试,便可以称作是童生。
周明盛早就是童生了,但没能再进一步成为秀才。
所以她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有可能出现。
别黎春桃真成了秀才娘子周明盛还是童生,那乐子可就大了。
陶竹也越想越觉得乐,趁着给黎荞送冰糖雪梨百合汤时,便把李瓶此话告诉给他。
黎荞闻言挑了下眉:“那我可得托文哥给春桃相看了,他认识的秀才多。”
“成!”
陶竹脸上的笑意未去,点了点头。
黎荞看着陶竹含笑的眉眼,也笑了一下,然后拿着勺子低头喝汤。
长而密的睫毛遮去他眼底的阴霾。
说起来,不仅仅周明生是童生,那个向陶竹提过亲的高志远也是童生。
周明盛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但高志远呢?
竟然主动向陶竹提亲,绝对目的不纯。
黎荞在琢磨高志远,但高志远现在快吓死了。
他现在能确定,这个黎荞,不是他上辈子的那个黎荞!
他上辈子时黎荞早早死了,所以现在这个黎荞绝对是被鬼上身了。
如果还是原来那个黎荞,那绝对没能力做出粉条,更没能力惊动圣上。
黎荞废掉宋石头,如此骇人听闻,如此残酷无情为富不仁,可竟是无一人骂黎荞,人们反而是与黎荞站在同一阵线痛斥宋石头。
黎荞的威望,比江知县都要盛了!
这太可怕了,要知道黎荞现在和他一样只是个童生,连秀才都不是呢!
黎荞在平城一呼百应,万一黎荞记仇找他,那他分分钟就要被废掉了啊。
咋办?
跑路?
可是往哪儿跑,整个河西府都是黎荞的天下!
他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七皇子这个机缘。只要他救了七皇子,那黎荞能奈他何?
黎荞就算真的做了大官儿,那也奈何不了他!
按照上辈子的情况,陶竹是在两年后救了七皇子,可陶竹到底是在哪儿救的人啊?
……
嗯,就陶竹的活动范围来看,救人地点八成是在三柳村旁边那个山上,也唯有那个山才有变数。
要不,今后让他娘多去山上转转?
……
黎荞家的日子照旧过。
入秋了,马上该收红薯了,但不管是三柳村还是周边村子,村人脸上的笑容都不多。
红薯今年大减产,大家伙儿真的笑不出来。
不过,好在不少人家养了鸡鸭猪,一些嗅觉敏感的,在夏天时又多养了些鸡鸭。
鸡鸭长的快,能下蛋,能吃肉,而且还有黎荞这个稳定的销售渠道。
红薯减产带来的损失,他们一定要在鸡鸭身上找回来!
村人们多养鸡鸭,黎荞家哪怕有点心消耗,有望月楼消耗,那家里的鸡蛋鸭蛋也快泛滥成灾了。
再加上他家的小麦快要收获了——他家小麦种的晚,因此收的也晚。
于是,黎荞便想要在自家的院子后边盖一个仓库,专门用来存放粮食。
老院子里养着耕牛,鸡鸭,还住着黎菽娘仨和王小哑陈枣儿,实在是没地方存放那么多粮食。
此时的村子不跟黎荞上辈子时那般,街道整整齐齐,一排排房屋排列有序,此时的村子,是在朝廷划出来的区域范围内,爱住哪儿住哪儿。
因此,三柳村的格局是每家都住的随心所欲。
黎荞家的院子在村子南边,再往南原本是荒地,如今多了个白柚和黎大忠。
但白柚黎大忠距离他家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足以盖一个仓库了。
黎荞行动力十足,当即去县城买了地契和建材,回来之后就动工。
这仓库要大,不仅存放粮食,还得住人看着这些粮食。
黎荞家又要盖房子,村人纷纷过来当工人,黎荞给的工钱高,还有食补,能挣一点是一点。
仓库叮叮当当建的很快,黎荞和陶竹每日都要去转悠一圈看进度,这天中午,午饭过后两人如同前几日那般去了工地。
刚来到工地,不远处便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嚎声,夫夫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黎大忠和赵二妞各抱着一个孩子,正从大院子里出来。
紧跟着,白柚也出来了,离得远,瞧不清他的神色。
他和黎大忠赵二妞说了几句,黎大忠和赵二妞抱着俩孩子立马走了。
但他盯着黎大忠的背影,整个人仿佛成了雕塑,一动不动。
陶竹见状,和黎荞说了一声,然后朝着白柚走去。
陶竹还未走到白柚跟前,白柚便从雕塑的状态中回神儿,他看到陶竹,轻轻一笑,然后朝着陶竹走了过去:“这仓库盖的真快。”
“嗯,人多。”陶竹点头,仔细瞧他的神色,见他眼眶红红的,便安慰道:“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忠哥好好教教,趁着性子未定,赶紧掰回来。”
白柚闻言,苦笑一声:“是韩小雁一直在悄悄挑唆。”
“我原本觉得她可怜,想要给她些银子,可她不但没有悔过的念头,还让俩孩子经常找我闹。她配不上我的银子。”
身为寡夫郎,他知道韩小雁日子不好过,为避免黎大忠牵挂,他想过给韩小雁银子。
但是,韩小雁不配,真的不配。
以韩小雁的性子,若他真给了她银子,那她必定蹬鼻子上脸,今后说不定还会借着黎荞的名头惹事。
罢了,谁让他当初选了黎大忠,这是他该受的。
陶竹听得白柚这话,先是惊讶,随后立马道:“不可,柚哥,对付韩小雁,咱们必须冷酷到底。咱们但凡心软一下,那她就能借机找事。”
“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对她心软的。”
白柚认真点头。
“你别太在意她,大忠哥是好人,只要男人好,那旁的不算什么。”陶竹安慰他道。
“我知道。”白柚说着笑了,那双红红的眼睛立马灵动了起来:“大忠是好人。”
与黎大忠成亲这几个月,他一点儿都不后悔。
如今住的这个大院子是拿他的银子修盖的,为防止黎大忠有入赘的错觉,他平日里很注意照顾黎大忠的感受,小到今日吃什么饭,大到他田地里种什么庄稼,他都和黎大忠商议。
他的付出,黎大忠感受到了,也回应他了。
他的话,黎大忠全都认真听认真回答,没有过一丝的敷衍。
黎大忠甭管去做什么,事前都会和他说,哪怕是去一趟厕所,也要告诉他一声,并且邀请他一起。
还有平常下地干活,也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黎大忠并不是要让他下地干农活,黎大忠是怕他住在村子里无聊。
这份体贴这份黏糊,他喜欢极了。
在亡夫家时,他每日都要伺候前婆婆,一直到前婆婆睡了他才能回他自己的房间。
迎接他的,是他亡夫的鼾声。
感受过守活寡还要伺候人的日子,他对黎大忠满意极了,黎大忠下地干活,他当然要跟着去。
他到了田地之后不需要干活,只需要站在黎大忠身边与他聊天就成。
他和黎大忠虽然身份差距大,黎大忠也不识字,但他们之间挺有话题聊的。
他小的时候,他阿爹教他如何打理自家的田产,并且一再的叮嘱他要把田产抓在自己手里,唯有田产不会背叛他,这种话听的多了,他也就当真了,自小就跟着他阿爹认真学习。
所以他对庄稼挺了解的,每一种庄稼如何种、亩产量如何,他全都清楚。
黎大忠是种庄稼的好手,对这些也都很了解,所以他和黎大忠有共同话题。
黎大忠不识字,但他一点儿都不嫌弃,他父亲是书生,负了他阿爹。
他亡夫是书生,让他尝尽委屈。
而且自小看多了县学那些书生,对于这个群体,不是他地图炮,但确确实实有很多人渣。
所以啊,不识字又怎么了?
他想讨论诗词歌赋的时候,他可以找其他人,他不一定非得找黎大忠。
而且,黎大忠也不惦记他的银子,他给黎大忠银子,黎大忠不要,说他自己挣的有,而且没需要花钱的地方。
他给黎大忠买好吃的,买好衣服,黎大忠高高兴兴的接受,不会指责他胡乱花钱。
而且,在床上时,黎大忠也让他感受到了做夫郎的快乐,和黎大忠成亲后,他这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快乐的事。
但下了床之后,黎大忠又恢复到刚认识时的局促,虽然干什么都拉着他一起,但却很少敢瞧他。
这种反差,让他忍不住时常去逗他。
所以说,和黎大忠成亲的这几个月,他过的舒心极了,一点儿都不后悔。
黎大忠爱不爱他,他不知道。应该不爱,黎大忠对他更多的是出于负责的态度。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现在的的确确很开心。
至于俩孩子,人生哪能事事顺心,只要甜蜜能压过烦恼,那就是好日子。
陶竹看白柚提起黎大忠时笑的甜蜜,就放了心,他和白柚又说了几句话,见黎荞站在工地旁边对他招手,他便打算回去。
不过,想到白柚的身份,他忍不住道:“我和黎荞想给春桃寻个秀才公,你认识的人多,你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
“秀才公?”
白柚有些惊讶,听完陶竹的解释,他忍不住笑:“那必须得给春桃寻一个秀才公,一定得气死周家人。”
“说起来,我这里还真有个合适的人选。”
那便是帮着他悄悄在书院里散播流言的那位秀才。
家境不好,但人不错,不然他也不会把散播流言这种事交给他。
不过,虽然现在和黎大忠过的甜甜蜜蜜,但散播流言此事还不能让黎大忠知道。
于是他便对陶竹道:“你且等一等,我明日去县城一趟问问他,那人姓章,今年二十三,模样还算周正,我瞧着和春桃挺般配。”
陶竹没想到白柚这么快就寻着了,这速度可比庄文快多了,他又和白柚说了几句,然后才回去找黎荞。
得先让黎荞掌掌眼,嗯,过两天他和黎荞去县城找庄文。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人和事需要过渡交代一下哦~
第84章 黎荞只占一半,黎春桃 陶竹做鸭货生意
白柚口中所提到的秀才叫章田生, 家在隔壁镇,章家人都挺淳朴,一家子齐心合力供他读书。
但他爹娘身子骨不好, 常年需要吃药,两个药罐子再加上一个书生,因此章家条件不好。
章田生为了补贴家用,精力被分出去不少,不是抄书就是给其他未考上秀才的人做辅导, 以至于荒废了他自己的学业,上次的乡试未能考过。
不过, 白柚觉得章田生还成。
章田生首先是有良心, 懂得感恩。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话是说读书“高”, 但很多书生读了书之后, 却觉得他们也跟着高了,明明还未读出什么成绩, 可整个人已经飘了起来,自视甚高。
别说是看不起邻里同村了,就是连家人都看不起了, 对自家人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把自家人当仆人使唤。
这种人, 白柚自小到大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但章田生没有这样的臭毛病,他谨记着家人对他的付出, 考上秀才后尽力挣银子补贴家用, 孝顺爹娘, 尊敬兄长。
只这一点儿, 就足以证明其人品不差。
除了自视甚高之外,书生还有一大通病就是迂腐,但章田生不迂腐,看章田生灵活多变的挣钱路子就知道他不是死板的人,很懂得变通。
并且,他不管是给书铺抄书,还是给其他人当私人辅导,口碑都挺好,这说明此人有责任心,办事能力也不错。
当初白柚找上他让他散播流言时,他惊诧之后,忍不住劝白柚三思,这一步一旦迈出去,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细节说明他虽然想赚钱,但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为了钱什么事都干。
当然,以上是白柚对此人的印象,这些印象都流于表面,如今想把他介绍给黎春桃,白柚自是要再了解一下此人。
于是,白柚套上马车回了县城,而且他带上了黎大忠。
黎大忠做什么都邀他一起,他做什么事自是也要和黎大忠一起。
到了县城,白柚让自己的小厮去书院把章田生喊到了书院附近的一家茶馆,见到章田生之后,白柚开门见山,直接说有一门不错的亲事想要说给章田生,现在来听听章田生的意见。
章田生被白柚此话给惊着了,白柚竟然要给他说媒?
回神后,他立马摇头。
就他家这个情况,娶人家姑娘等于是让人家姑娘往火坑里跳,他不想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所以只能谢过白柚的美意。
被拒绝,这在白柚的意料之中,他笑了笑,转而询问章田生想寻什么样的姑娘或夫郎,有没有什么条件。
章田生听了此话,狐疑的打量他几眼,再看看他身边的黎大忠,脑中不由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又觉得不可能。
就他家这个情况,黎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哥儿怎么会瞧上他。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白公子,我的要求有些无耻,所以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未娶亲。我未来的娘子或者夫郎,首先是得勤快。”
“因为我自己很勤快,所以我希望对方也勤快,就我家这个情况,实在是养不起少夫人或者是少爷。”
“至于孝顺,这一点儿不强求,毕竟我爹娘兄嫂没养过对方,平日里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成。”
“另外就是能聊得来。”
他好歹是读书人,有精神上的追求,他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大字不识一个。
“怎么算能聊得来,那得聊过才能确定。”
“还要合眼缘。毕竟是要天天待一起,面对面一辈子的,若是不符合我的眼缘,那我日日瞧着得多难受。”
“若我成亲之后天天难受,那我宁愿不成亲。”
说到此处,他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后又道:“虽然我自己啥也不是,但这并不妨碍我提要求。”
“我不主动去祸害旁人,但旁人要给我说亲,那我还是提前讲清楚比较好,免得将来憋屈。”
白柚:“……”
他笑出声来。
黎大忠忍不住看向他,见他一双眼睛明亮又有光彩,心中不由一动。
“是有些无耻,但也算坦荡。一辈子的大事的确不应该憋屈,你活的很明白。”
白柚笑盈盈的开了口。
章田生闻言挠了挠头,笑的腼腆,看上去老实无害。
白柚心里有了底,没和章田生多说,他让章田生离开。
等章田生出了包间,他这才问黎大忠的意见。
“你瞧着如何?”
“还行,能认得清他自己。”黎大忠点头。
反正不惹人讨厌。
不过,咳,他身边的夫郎,刚才笑的可真好看啊,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白柚没有发现黎大忠的小心思,他和黎大忠回了三柳村,把今日章田生的话告诉给陶竹。
陶竹也觉得此人还算坦荡,于是就和黎荞去寻了庄文,想从庄文这里打探章田生此人。
庄文对章田生有印象,但是,章田生家境不好,所以他之前没考虑过章田生。
黎春桃这么好的姑娘,可以挑一个比章田生更好的嘛。
至于比章田生更好的在哪里,他一时间还没发现。
但黎春桃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这一日两日的吧?
黎荞听完庄文这解释,嗯嗯点头,是这个理儿。
但章田生此人到底如何?
庄文细细回想了一番,答案和白柚的差不多,除了家境差,年纪大,章田生没什么缺陷。
得了这个回答,黎荞陶竹回到家之后,把章田生的情况告诉给了黎春桃。
黎春桃没想到黎荞陶竹这么快就真寻了一个秀才,她听完章田生那一串要求,并不生气,只是有些想笑。
“敢承认自己无耻,挺好。”
“那咱们去县城悄悄见见他?”陶竹问。
“好啊。”黎春桃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点头。
反正只是见一见而已,又不是真的会成亲。
于是,两日后,白柚带着黎大忠又去找章田生,三个人去了上次的茶馆。
茶馆里,黎荞陶竹、黎春桃早就在等着。
这一次,白柚问了些章家相关的事儿,章田生的回答听着通情达理,连黎荞都挑不出毛病。
懂得感恩,但不会拉着自己未过门的娘子或者是夫郎一起感恩。
敢于讲出自己的要求,不隐瞒事实,这很诚实。
而且还有一定的能力和潜力。
至于相貌,五官端正,长相是那种温和、舒服的长相,看着不讨厌。
当然,这是黎荞的看法。
到底能不能成,这得看黎春桃和章田生。
等章田生走了,黎荞笑着看向了黎春桃:“你觉得如何。”
“……还成吧。”
人是挺不错,就是穷了些。
吃过一次亏,她不想再贴补男人。
“先去他家所在的村子打探打探。”黎荞看出她的犹豫,拍板下了决定。
他也不想让黎春桃扶贫,但若是章家一家子都不错,不贪图黎春桃的银子,那可以进行下一步。
黎荞请人悄悄去打探章家的情况,三柳村这边,他家的仓库盖好了。
麦子也该收获了。
他家原本就雇佣了不少长工,现在遇见麦忙天,便又雇佣了不少短工,他家麦子成熟的很巧,赶在秋收之前,村人此时不算忙,有时间去他家干农活。
今年红薯减产,村人迫切的想从其他地方把这部分损失挣回来。
感受过去年那种做粉条+红薯一共得了上百两银子的快乐,今年这种缩水一半的惨剧,他们有些无法承受。
做工的人多了,只靠着黎谷和黎二山有些管不过来,于是黎荞便让黎春生黎夏父子俩也参与管理。
黎夏虽是小哥儿,但已经十四岁了,该把一些事交给他了。
说起来,黎家人还是太少了,眼下光是管理人手就不够了。
做点心的人手也不够。
尽管蛋黄酥、月饼以及其他点心每日都要消耗不少鸡蛋鸭蛋,但是,附近村民养的鸡鸭太多了,这些人把大半鸡蛋鸭蛋送到他这里,他家真的快要放不下了。
而且,陶竹整日做蛋黄酥,太累了,他舍不得陶竹那么累。
把黎家人扒拉了一圈,黎荞想叹气。
如果黎黍正常的话,他可以用黎黍。
黎稻正常的话,那更是多了一位如黎谷那般稳重可靠慈爱的长辈。
可惜,这俩人全都不能用。
排除掉这两位,他盯上了黎小梅和黎小香这姐妹俩,这姐妹俩是黎大忠的三妹妹和四妹妹,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两人都不错,勤快能干。
虽然姐妹俩现在嫁去了外村,但是,想把陶竹从点心工作里解救出来,还是找黎家人比较放心。
黎荞去找了黎大忠,征询黎大忠的意见。
黎大忠自然没意见,黎小梅、黎小香俩人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虽然出嫁了,但如今有挣钱的机会,这两人的婆家肯定会同意她们回三柳村。
此前她们俩就找过他这个大哥,想从黎荞这里讨个差事,好挣些钱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
但当时他打算这辈子都不和黎荞来往了,便不肯开这个口,也不准她们俩私下去找黎荞。
眼下,黎荞主动找上了她们俩,她们俩肯定愿意。
当黎大忠去和黎小梅、黎小香谈做点心一事时,另外一边,章家那边有消息了。
章家同村的人对章家的评价很不错,章家一大家子虽然人多,但一直很和睦,没闹过什么矛盾,与村人也没起过什么争执。
章家人不错,黎春桃这下子稍稍放了心。
而且,她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任由旁人揉圆捏扁的黎春桃了,想拿捏她,章家人真没这个能耐。
章家人没问题,黎荞和白柚便安排黎春桃和章田生见面。
地点还是在那家茶馆。
让这两人留在包厢里说话,黎荞陶竹和白柚黎大忠去旁边包厢等着。
章田生这下子知道了,白柚给他介绍的还真是黎家的姑娘,而且还是黎荞的堂妹黎春桃!
黎春桃与周家的恩怨他是知道的,身为男人,他太懂周明盛的想法了,他能肯定黎春桃是无辜的。
再看黎春桃。
不是很漂亮,看上去是贤妻良母那一挂的长相,但偏偏眼睛明亮,瞧着他时没有羞赧,而是上下打量。
她在审视他。
一如他在审视她。
他忍不住叹息,黎荞可真是厉害,把那个差点儿被周明盛逼死的姑娘改造得自信但又不会张扬,强大但又不至于强势。
佩服!
佩服完了,他开始问正事:“黎姑娘,你看小生如何?”
“还成。你看我呢?”黎春桃也问正事,迎着章田生的视线,不闪不避。
“你很好。是小生高攀了,章家对你而言是火坑,是拖累。”
“所以,你这是在变相的拒绝我?”黎春桃歪了歪脑袋,倒也不生气。
“不不不,姑娘别误会。小生只是提前讲清楚,不想欺瞒你。”章田生赶紧摇头。
他自己啥也不是却要求极多,他承认他无耻。
但他也必须承认,眼前的黎春桃有些吸引他。
这个黎春桃是黎荞一手改造出来的,但一个人想要真正的改变,那必须得是此人自己迈过去心里那道坎。
黎春桃迈过去了,所以有了眼前的黎春桃。
“姑娘若是不嫌弃,那咱们先悄悄接触着?姑娘放心,即便最后不成,小生也绝对不会乱说败坏你名声。”
黎春桃闻言笑了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虽然她对章田生本人的印象不错,但她可不会随意成亲,得相处过后确认真的合适了,那再谈成亲的事儿。
旁边包厢里,黎荞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心中松了口气。
黎春桃的终身大事解决一半了。
希望这个章田生不要让人失望。
黎春桃和章田生这边有了结果,另外一边,黎小梅和黎小香都愿意来黎荞家做点心。
怎么会不愿意呢,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现在能落在她们俩身上,全都是沾了黎这个姓的光。
黎小梅、黎小香两人的孩子都还小,只是刚断了奶,但她们的婆家非常支持她们来黎荞家做点心,一个劲儿的叮嘱她们俩好好干活,别被黎荞退货。
家里一切都不需要她们俩操心,不管是男人还是孩子,都不会给她们添乱,她们只需要好好做点心就成。
婆家大力支持,黎小梅、黎小香也想过来做点心,于是此事就成了。
她们姐妹俩住在白柚的大院子里。
白柚的大院子和黎荞家的院子一样,前院房间多,足够她们姐妹俩住。
有了黎小梅、黎小香的参与,陶竹每日做的蛋黄酥高达六百枚。
这个数量,目前的平城吃得下。
但陶竹不打算继续做蛋黄酥了。
他是闲不住的性子,哪怕黎荞找了人来代替他,但是,眼下村人忙着挣钱,家里也在搞麦收,他哪能真的跟从前一般悠闲。
这些日子,他将村人的焦急看在眼里,他是苦过来的,好日子过了才不到三年,是以,他想为村人做些什么。
但他能为村人做什么呢?
哪怕黎荞做出了粉条,但村人的收入还是不能稳定,要看天吃饭。
当陶竹发愁时,他家的麦子收完了。
麦子入库,这是他家明年的口粮,也是做点心的原料。
之前做点心都是买面粉,眼下自家有麦子了,当然要用自家的麦子。
这些麦子虽然撑不到明年麦收,但也能撑一段时间。
自家有田地却是要买别人的麦子,陶竹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此事都会心疼。
家里麦子收完之后,村人的秋收开始了。
秋收主要是收玉米、小米、黄米、红薯等。
大批商贩早就嗷嗷待哺,农人自然是先收红薯。
抢收开始之后,平城凡是家里种了红薯的农人,恨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住在红薯地里,好尽快把红薯变成银子。
另外,红薯作坊也启动了。
一边挖红薯,一边做粉条。
黎荞家种了一百亩红薯,这需要很多人手,之前在他家做短工的人,基本上都回了自家挖红薯。
好在他雇佣的长工多,这些长工要么家里没有田地,要么只有很少的田地,这些人自家没红薯可挖,只能留在他家挣工钱。
第一批红薯挖回来后,黎荞家也做起了粉条。
新做出来的粉条,从热水锅里捞出来之后直接下锅煮,滋味与晒干后的粉条有细微的差别,但同样美味。
于是,这天晚上,黎荞家的晚饭是干辣椒炒粉条和酸辣粉。
炒粉条不需要放肉,只放几个干辣椒和猪油,炒出来之后粉条又软又香又辣,还不油腻。
这样的炒粉条,黎荞不用配馒头,干吃就能吃一小盆。
当然,他也爱吃酸辣粉。
来个豪华版的酸辣粉,里面放有烤肠和鸡排,虽然□□,但味道很好,嗦起来超爽。
黎荞先是吃了一小盆炒粉条,又嗦了一小盆酸辣粉,这才吃饱了。
自从他成了异能者,晚上不宜多吃这六个字就从他生命里消失了,甭管晚上吃多少,第二天早上都能消化得干干净净。
吃了这么多油腻的,他切开了几个西瓜,打算用水果解腻。
家里的西瓜快吃完了,但他并不吃独食,每次都是和大家一起吃。
西瓜切开之后,他捧起一个切成两半的西瓜回了后院,余下的让其他人吃。
不一会儿,陶竹也过来了。
夫夫两人坐在陶竹的书桌旁,对着蜡烛分食这小小的西瓜。
这个季节的西瓜不需要放在井水里冰就很凉爽,陶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吃的很慢。
西瓜是凉性的,他含在嘴巴里温一温,那对身子的危害应该会降低一些。
他这种做法纯粹是自欺欺人,但也有些可爱,黎荞忍不住笑,凑过去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快吃,吃完了咱们去床上。”
今天读书顺利,他背了不少内容,进度喜人。
得去床上快乐一下庆祝庆祝。
“……我有事想和你说。”陶竹咽下口中的西瓜,一脸认真的道。
“嗯?什么事?”黎荞也认真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他。
“生意上的事儿。”
陶竹垂眸去挖西瓜,口里慢慢道:“眼下乡亲们送来的鸡蛋鸭蛋越来越多,咱们的压力有些大。”
“所以我想着,要不咱们把鸭货的生意做起来,从根源上解决鸡蛋鸭蛋泛滥的问题。”
“这个啊。”
黎荞睁大了眸子,他让附近村子的村人养鸡鸭,的确是打着做鸭货生意的主意。
但人手不够。
眼下为了点心生意,都已经把出嫁了的黎小梅和黎小香喊了回来,若是做鸭货生意,他上哪儿寻人手?
至于陶竹,他舍不得陶竹那么累,现在他和陶竹又不缺钱。
但现在陶竹既然提起此事了,那心里必定是有想法了,于是他问道:“你想怎么做这门生意?”
“雇佣乡亲们。”
陶竹说着轻轻叹气:“咱们家的人太少了,咱们的生意想要做大,只靠咱们自家人不可能,咱们必须得雇佣其他人。”
“而且,雇佣乡亲,也能让乡亲们在平日里挣点钱,不必只指望着粉条。”
“乡亲们只做褪毛,宰杀的工作,具体的调味,咱们找信得过的人负责。”
“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他说着咬紧了手中的勺子,水眸睁得大大的,等着黎荞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做一门不算小的生意。
在此之前,家里的生意都是黎荞主导的,黎荞安排什么他做什么。
但这一次,是他自己想做这门大生意。
不知道他这想法成不成熟,周不周全……
“我觉得这法子很好!”
迎着陶竹略有些忐忑的眼神,黎荞放下手里的勺子,抓住他的手,给予肯定和夸奖。
“这法子一箭三雕,不仅解决家里鸡蛋鸭蛋多的问题,也让乡亲们有份工钱,咱们自己也能挣钱,真的妙极了。”
“我此前都没有想到,竹哥儿真棒!你不仅有做生意的天赋,还有一颗带乡亲们致富的仁心。我上辈子真的是积了大德,所以这辈子才能有你这样又好看又善良还非常有能力的夫郎。”
陶竹:“……”
他被黎荞这夸张的语气给逗笑了。
当然,还有黎荞所说的内容。
黎荞天天夸他好看,但不管什么时候听到,他都会很高兴。
歪了歪脑袋,他眉眼含笑看着黎荞:“那这个想法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挺完善的,目前我没想到疏漏的地方,竹哥儿真的很厉害呢。”
黎荞笑眯眯的说完,然后便凑过去亲他。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儿,越看越美。
此时的陶竹笑的温温柔柔,身上还蒙着一层昏黄的光,但看着他的眸子却是亮晶晶的。
这教他怎么忍得住。
况且,他的陶竹,不仅仅长的好看,还心善!
这辈子能遇见陶竹,他上辈子真的是行善积德了。
陶竹感受着黎荞的热情,只犹豫一瞬就放弃了挣扎,算了,等快乐过后再说具体的方案吧。
但等两人快乐完,陶竹已经没力气去琢磨此事了。
好在此事不急,现在大家伙儿都忙着秋收和做粉条,他就算是招人,那也招不来人。
陶竹要做鸭货生意,黎荞很支持,他虽然舍不得陶竹劳累,但也不会阻止陶竹去做他感兴趣的事儿。
陶竹虽然与他形影不离,虽然以他为主心骨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但陶竹从来都不是他的附庸,陶竹并不是他身上的挂件。
他的科举是正事是大事,所以陶竹放下一切围绕着他转。
可陶竹一直有他自己的主见和独立的灵魂。
现在陶竹想做鸭货生意,他支持,无比支持。
并且有些欣慰。
他和陶竹谁都离不了谁,哪怕只分开一天,也会想的要死。
他曾经和陶竹说,陶竹在哪儿他在哪儿。
其实这话对陶竹不公平。
因为他要考科举,陶竹便以他为主,若不出意外,他考了科举后做官,那陶竹这辈子都会以他为主。
根本不是陶竹在哪儿他在哪儿,而是他在哪里,陶竹便在哪里。
这对陶竹很不公平。
现在,陶竹有了自己感兴趣的事,并且想要把这件事付诸行动,他支持的同时,真的很欣慰。
黎荞坚定的支持和夸奖给了陶竹很大的信心,他把一半的精力都放到了此事上。
眼下虽然招不来人,但他不急。
今年红薯减产,红薯作坊无法跟去年那般运行到春末。
况且,除了三柳村和朱家村是全员做粉条之外,周边的村子都是靠抽签做粉条,谁抽中了,那谁才能去县城的红薯作坊做粉条。
所以,在三柳村和朱家村之外,有不少人很快就能空闲下来。
到了今日,乡亲这两个字,在陶竹心里并不仅仅指三柳村的村人,还有这十里八村的人。
这些人待他与黎荞,和三柳村的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条土坯砖路,这些人也捐了银子。
前两年因为红薯而给黎荞送东西的习惯,这些人也保留下来了。
虽然送的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但也是一份心意。
当然,这里面要排除掉一些看黎荞不爽的人,他挑选工人时一定会好好筛选。
当陶竹为鸭货生意忙活时,平城的粉条生意顺利展开了。
那些花了大价钱买号码牌的大商人,对今年新出的粉条很满意,爽快把银子付给江知县,然后他们便带着大批粉条上路了。
趁着现在未落雪,得赶紧走。
不然等下了雪,往北的话,陆路和水路都通不了了。
河西府的商人把粉条运送到京城后,粉条靠着自身过硬的味道在京城掀起了一小股热潮,后来圣上的小作文出来,小股热潮立马变成大股热潮,现在京城那帮有钱人都等着这批粉条呢。
所以,得赶紧回京,好把刚刚付给江知县的银子赚回来。
嘿嘿,今年红薯减产,物以稀为贵,他们手里的粉条到了京城后要涨价啦!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明天不会这么晚QAQ
第85章 你做的很好了 给很多人提供工作
三柳村和朱家村的粉条跟从前一样, 交给王掌柜,由王掌柜售卖。
今年有了土坯砖路,运输粉条不再是难题, 但王掌柜依旧雇佣了百来人组建运输队,宁可多养一些人,也要确保每日的粉条能顺顺利利到达县城。
在他这里买粉条,价格依旧是四十二文钱一斤。
今年红薯减产,但粉条的价格并没有上涨。
这粉条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 如果胡乱涨价,外地商人被坑了之后就不会再来了。
再者, 即便是如今的价格, 那粉条也绝对称不上便宜,平城的粉条都卖四十二文一斤,若是运送到外省, 那价格最低也要翻五倍, 变成二百文一斤。
就这个价格,农人绝对吃不起。
但中产阶级比如说富农、小地主、小商贩等, 这些人咬咬牙,狠狠心,那还是可以吃得起的。
黎荞并不想把粉条变成有钱人专属的奢侈品, 他想让更多的人感受嗦粉的快乐。
平城粉条不涨价, 最高兴的自然是那些外地来的商贩, 方世通是河东府的人,去年知道粉条后, 他今年夏天就来了平城。
到了平城后, 他没有住客栈, 而是租了个小院子, 用来做倒卖黎荞家点心的小生意。
黎荞家的点心只放在望月楼出售,他早早去排队,买到点心后他用硝石制些冰块,然后把点心放入冰块中冷冻,带着这些冷冻的点心,他快马加鞭赶去府城,把这些点心放到府城售卖。
黎荞家的点心在府城很有市场,一些没去平城但又想吃到他家点心的人,愿意掏钱买他这些冷冻过的点心。
用这种方式,他每次所挣的银子不算多,但一趟下来也能挣个三四两银子。
这银子足以维持他在平城的花销。
这个夏天,他在望月楼排队排出了丰富的经验,所以,当王掌柜开始发粉条的号码牌时,他的速度一点儿都不输平城本地的小商贩,他抢到了八号。
这个数字很靠前。
王掌柜的规矩是一个号码牌只允许购买一次粉条。
购买这一次后,下次想再买,那就得重新排队。
以粉条的火爆,在年前的时候,几乎没有重新排队的可能,也就是说,在过年之前,每个人只有一次购买粉条的机会。
这就造成了每轮到一个人,那这个人都会拿出最大财力去买粉条。
望月楼这边的粉条是来自三柳村和朱家村,一日大约有两万三千斤,这么多斤粉条足以堆成粉条山。
但在大商人眼中,这不算什么。
大商人在等待的时候,把人手,马车,路线全都安排好了,只等着拿货。
所以,排在前面的大商人,最多的能一口气买十日分量的粉条。
前面的人买的多,那排在后边的就得耐心等。
可时间就是金钱,因此,他手里这个排第八位的号码牌真的挺值钱。
有不少大商人找上他,想花高价买他手里的号码牌,最高的出价是二千三百两银子。
但他没卖。
这个夏天,他在倒卖点心的过程中,也把人手、马车、路线安排好了。
拿出全部的家底,他买了五万斤的粉条。
这五万斤粉条,他没有运送回河东府,而是放到了他早就租好的院子里。
这批粉条,他暂时不卖。
等过了年,红薯作坊停工了,那他再出售这批粉条。
他人手少,也没出过原河省,他别说是和外省过来的大商人竞争了,他连河西府的商人都争不过。
既如此,他不如原地不动。
平城在江知县的治理下治安很好,这么大一批粉条,他让自家人过来看守,肯定能安安稳稳的守到红薯作坊停工。
而且,在红薯作坊停工之前,王掌柜应该还会再发一次号码牌,所以他不必出去奔波,他守在平城就好了。
倒卖点心所挣的银子足以维持他在平城的开销,他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倒卖点心就成。
黎荞可真是他的财神爷啊。
……
韩宁是京城人氏,已有秀才功名在身。
他韩家是商籍,但到他这一代是第四代,因此他可以考科举。
不过,韩家近些年时运不济,每每有大动作,那必然亏本。
前年他父亲孤注一掷,将家里的银子都投到了丝绸上,想把丝绸运往周边的小国赚取银子。
结果一场台风卷过来,几船丝绸全沉入了海中,于是他家彻底完蛋,他无法继续读书,只能用各种途径赚取银子。
今年看了圣上的文章,听说河西府有粉条这种东西,他便让他父亲求爷爷告奶奶向亲朋好友借银子。
借了一圈银子,又典当了祖产,他带上八百两银票,和他两个哥哥从京城万里迢迢赶来了河西府。
他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粉条上,若这一次再赔本,那他干脆自杀得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兄弟三人到了平城之后,很快就摸清楚了平城的底儿,当江知县和王掌柜发号码牌时,他们兄弟三人都拿到了比较靠前的数字。
一个是七号,一个是十二号,一个是十五号。
将七号和十二号的号码牌卖了,一共换取了五千两银子。
有了这五千两银子,他们兄弟三人本钱大增,他给京城去信让家里人再借些银子和人手,然后来河西府一起把这批粉条押送入京。
如果他韩家今年真的靠着这批粉条打破厄运咸鱼翻身,那他一定要在家里给黎荞请一个长生牌,日日为黎荞祈福!
……
三柳村是全员做粉条,凡是有能力干这个活儿的,都进红薯作坊挣工钱。
但三柳村的村人不只是种了红薯,他们还种了不少杂粮,现在壮劳力进红薯作坊干活,只靠着家里的老人和小孩儿是收不回来这些杂粮的,于是,村人便雇佣其他村的人或者是找亲戚过来帮忙。
村人在红薯作坊干活,一日能拿三百文的工钱。
他们雇佣旁人来收杂粮,一人三十文,雇佣十个人也才三百文。
所以,虽然舍不得这笔钱,但为了能在红薯作坊挣更多的钱,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基本上都是雇人或者是找亲戚过来帮忙。
陶竹观察这一情况,观察了几天之后,这天晚上,和黎荞快乐过后,他躺在黎荞怀中,慢慢的和黎荞说起了这一现象。
“从前村人在农闲时想找份活计挣钱,真的特别艰难,可现在,村人反而成出银子雇人的主家了。”
之前他在陶家时,到了冬天,他得去镇子上找活儿做。
可镇子就那么大,附近的村子又那么多,他抢不过其他人,只能回村。
挣不来银子,他肯定要挨数落,他只能更卖力的干活,好让家人满意。
……
过去那凄惨的一幕幕,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跟上辈子一样。
他恍惚了片刻,等回过神儿,忍不住伸出手脚紧紧缠在黎荞身上。
他往黎荞怀中挤,想把他自己挤入黎荞的身子里。
若是没有这个人,那不仅他现在依旧凄凄惨惨,村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今年雨水不足,不只是红薯减产,其他杂粮也减产,但村人得交赋税,得填饱肚子,还得攒银子用来办人生大事……
况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年份,最糟糕的年份是颗粒无收,他之前经历过那种惨剧,至今不愿回想。
所以,他太喜欢这个人了。
喜欢黎荞,好喜欢好喜欢。
他身形比黎荞的小一号,黎荞的怀抱恰好能容纳下他,心口与黎荞的心口紧挨着,他将脸埋在黎荞的颈窝里狠狠蹭了几下,感受着熟悉的体温,他轻声道:“你真的很了不起,黎荞。”
黎荞被陶竹勒的心口有些疼,还被陶竹缠的动弹不得,但他只是低头轻声笑:“那亲亲我。”
这四个字出来,陶竹立马抬起脑袋,对着他的唇就亲了过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轻柔的吻。
等这一吻结束,黎荞大半身子都压在了陶竹身上,他侧趴着,一手轻轻摩挲着陶竹的背,一手捏捏陶竹的耳垂,捏捏陶竹的脸颊,反正闲不住。
陶竹舒服的眸子眯了起来,他喜欢这种碰触,身上全是这个人的气息,真好。
他轻声道:“明日我就放出去招工的消息。”
“好。”黎荞应了一声。
“先盖作坊,不需要太大,十多间屋子就够了……”
陶竹慢慢讲着他的计划。
想要做鸭货生意,首先得有场地,他家的大院子用来做点心,鸭货生意得另外建房子。
趁着现在天未下雪土地未上冻,赶紧把房子修起来,不然的话,这鸭货生意要推到年后了。
黎荞非常支持这门生意,等工人开始建房子时,他如同之前那般,每天都要和陶竹一起去看进度。
鸭货作坊建在白柚和黎大忠院子的西北边,靠近小河,因为工人多,所以进度很快,不到十日就盖好了。
盖好之后,便是招鸭货作坊的工人。
和红薯作坊的要求一样,首先是卫生,做吃食生意,尤其顾客都是富人贵人,卫生是最最重要的一项。
味道可以不出众,但卫生这块绝对不能出问题。
其次就是老实本分,勤快,细致。
卤鸭脖、鸭翅、鸭肠这些方子都需要保密,所以在作坊干活时,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还得勤快,陶竹不喜欢懒人。
也要细致,陶竹不喜欢返工。
陶竹在建作坊时就已经把招工要求讲清楚了,这要求有些多,但找他报名的人也极其多。
这可是他家第一次招外人做吃食生意。
点心生意,黎荞只用自家人,外人挤不进去。
红薯作坊,黎荞只用三柳村和朱家村的人,外村的人挤不进去。
可鸭货作坊,招工范围终于不局限在黎家人和三柳村朱家村这个小小的范围内——
其实黎荞家的长工不限制身份,但长工负责的活计是种地,这太辛苦了,哪怕工钱给的比其他地主高,那说到底也是体力活儿。
可鸭货生意不一样,鸭货生意跟点心生意差不多,足不出户,每日只需要宰杀鸭子、清洗鸭子就成了。
和种地相比,这活儿太轻松了。
周边村子的人高兴坏了。
盼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有机会了,不仅能接近黎荞,而且这是一份长期的活计,一年四季都可以做,认真说来,这比红薯作坊都稳定哇!
于是,来找陶竹报名的人,每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而且,不仅仅是周边村子的人来报名,镇子上、县城里、以及其他镇子的人也来报名了。
这些人距离三柳村太远,而陶竹并不打算提供住宿,所以这些人陶竹全都拒了。
但谁知这些人不放弃,表示他们不需要陶竹提供住宿,他们可以租三柳村村人的房子或者是附近村子的房子。
只要陶竹肯让他们进作坊干活,住宿问题他们自己解决,不需要陶竹操心。
若实在是应聘不上这份活计,那他们还想应聘长工。
黎荞家的长工不管是农忙时期还是农闲时期,工钱都比其他地主家高,而且黎荞为长工提供住宿——黎荞在田地里盖了土坯房子,离家太远的长工可以住在这些土坯房里。
反正都是一份长期的工钱也不错的活计,他们不想回家,他们想在黎荞家挣钱。
陶竹听了这些人的诉求,有些愣。
他的本意是给十里八村的乡亲提供一份工作,现在这些离得远的人过来应聘,这……
陶竹拿不定主意,便趁着中午吃饭时问黎荞。
黎荞想了想,摇头:“咱们暂时无法提供那么多工作,这部分人暂且拒了,等咱们又买了田地再说。”
今年三里镇的田地变得抢手了起来,一些有能力购买田地的人,都纷纷出手购买属于朝廷的荒地。
只靠着种红薯,用不了几年就能把买地的钱挣回来。
这么一来,他倒是没合适的田地可买了。
可现在既然这么多人想寻一份长期的稳定的工作,那他不挑了,过几日他就去县城买一些中等田。
虽然他个人的能力很有限,但能解决一部分就业就解决一部分呗。
而且他本来也是想买田地成为大地主的。
黎荞的拒绝,让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很失望,但他们挑不出错来。
鸭货作坊这份活计太抢手了,光是十里八村的村人就挤破了脑袋,他们这些外来的,进不了作坊实属正常。
唉,世道艰难。
这些人失望而归,陶竹只能强迫自己忘掉,专注鸭货作坊。
因为之前没做过这门生意,所以他前期不准备招太多人,按照平城的消费水平,一日应该能消耗掉二百只鸭子?
陶竹不太确定,他和黎荞商议了一番,先按照这个数字去做。
因此,前期只需要招四十人就可以了。
十人负责宰杀、清洗鸭子,十人负责烧火,二十人负责卤和烤。
调味暂时由陶竹、周金桂、李瓶三人负责。
李瓶过惯了清闲日子,但被村子里积极挣钱的氛围影响,再加上她喜欢美食,于是便来应聘这份活计。
很快,鸭货作坊运转了起来。
第一日因为不太熟练,只做了八十多只鸭子。
三十只做成烤鸭,剩下的大卸八块,分装卤起来。
这些做好之后,第二日,黎荞陶竹赶着牛车,和小五一起去了县城。
先给江知县送一些,顺带买三百亩中等田。
三里镇的特等田和上等田都被挑完了,如今只剩下了中等田和下等田。
中等田是二十三两一亩,三百亩便是六千九百两银子。
江知县看他买这么多中等田,便道:“其他乡镇还有不少特等田和上等田,你没必要非得买三里镇的中等田。”
“其他镇子太远了,学生不能时常过去。”黎荞解释。
“你时常下地么?”江知县有些好奇。
“会经常下地溜达一下。不过,学生此番买中等田,是想给乡亲们提供一份活计。”
黎荞把其他人想去他家做工却被拒的事简单讲了一下。
江知县听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叹道:“达则兼济天下,你读圣人书,听圣人言,这份善心实在是令人动容。”
“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给平城带来太多改变了。那些外地来的商贩,不仅让平城房屋价格日渐上涨,也给咱平城的百姓提供了不少活计。”
那些商贩在平城吃穿住行,每一样都得花钱。
这花出去的钱最后落到了平城百姓手里。
“至于农人,他们靠着粉条所挣的银钱比县城里的百姓多多了。”
黎荞已经为平城太多太多人挣到不少银钱了,这份能力,一般人真没有。
这份功德,一般人也挣不到。
可黎荞不仅不骄傲不自得,竟还想要为旁人提供更多的活计。
他除了感叹黎荞有善心之外,还想感叹黎荞太过理想化。
怎么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呢,让大部分人挣到钱、改善家境就已经超级了不起了。
幸亏黎荞生在平城遇见他这个知县,若黎荞遇见的是隔壁永兴县的知县,那绝对要天天生闷气。
想起永兴县的糟心事,他便对黎荞道:“永兴县的孙知县不是很支持红薯作坊,我前日才从那边回来,永兴县红薯作坊生产的粉条,不仅少,而且还含有杂质,外地商贩不肯要。”
之前江知县在永兴县指导修建红薯作坊时,永兴县的孙知县消极怠工,硬生生让他在永兴县多待了七八日。
如今红薯成熟,红薯作坊开始运转,他对永兴县的红薯作坊不放心,所以前几日特意又去了一趟永兴县。
结果到那边之后,真真把他气了个半死。
他明确强调过,只需要照搬平城的经验,那永兴县的农人就能挣大钱。
但孙知县对此不感兴趣,把红薯作坊交给他手下的人负责。
没有知县的监督,下面的人随意糊弄,不仅做的淀粉脏兮兮,做出来的粉条吃在口中有明显的尘土感,而且粉条上面还含有不少黑点。
这种粉条,外地来的商贩怎么可能看得上。
外地商贩不肯买,那这些粉条就砸永兴县自个儿手里了。
明明是永兴县自己的错,但孙知县却觉得是那些商贩事儿多太挑剔,真真是把江知县气的半死。
连明知府都向黎荞保证过了,凡是在河西府生产的粉条,每一斤都会有黎荞的半成分成。
可现在永兴县生产了不少卖不出去的粉条,那不仅仅是黎荞的利益受损,也是在打明知府的脸。
“我已经派人去府城向知府大人禀告此事了,小黎啊,你别生气,等知府大人的处置。”
江知县叹气。
猪队友,把饭都递到嘴巴边了都不知道张嘴吃,气死。
黎荞:“……”
好吧。
果然其他县城的知县比不上江知县。
“学生不生气,倒是您消消气,您辛苦奔波,他们既然不领情,那就交给知府大人吧。”
“只能如此。”江知县继续叹气。
他是知县,孙知县也是知县,他们平级,他管不了孙知县。
迫不及待想升官了,唉,空有一腔热情却不能施展,憋屈!
黎荞和江知县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和陶竹离去,出了县衙,他们夫夫对视一眼,只能无奈苦笑。
银子少些就少些吧,总比没有强。
夫夫两人去了望月楼,把余下的鸭货都给了望月楼。
自打粉条上市,王掌柜又把对面的茶馆租了下来,每日生意好到爆炸。
黎荞陶竹带过来这些鸭货,除了烤鸭,余下的不需要再加热,直接装盘就可以出售。
王掌柜很高兴,自从在三柳村尝过黎荞家做的鸭子之后,他一直盼着黎荞能做这门生意。
盼了这么久,这门生意终于开张了。
跟蛋黄酥一样,王掌柜瞅准目标人群,专门向那些不缺银子的商贩推销。
黎荞家的鸭货味道好,滋味足,手艺是独一份的,在旁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所以价格不便宜。
一斤鸭脖是八十八文钱。
一斤鸭肠是九十文钱。
一个鸭翅、鸭锁骨是十文钱。
一个鸭掌是十五文钱……
别看这些部位肉少,但是耐嚼,像是这样的冬日,坐在热乎乎的炕上,捏起一截鸭脖慢悠悠的啃,麻辣鲜香爆满口腔,这独一份的美味,不仅是在外地绝对没有的体验,也能抚平等待粉条的急躁呢。
王掌柜一通夸之后,便让伙计送上鸭货,让这些外地来的商人试吃品尝。
如同他夸奖的那般,这些鸭货虽然骨头多,但是滋味足,耐嚼。
的确是平城独一份的美食。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商人吃饱喝足之后,临走时让王掌柜给他打包两斤鸭脖。
在等待的间隙,他忍不住对王掌柜道:“如今粉条没买到,但在望月楼的消费却是一日比一日高,唉。黎荞是懂抢……啊不,是经商。黎荞是懂经商的。”
“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商人,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王掌柜听了这话直笑:“可不是,要不是他志不在此,那平城首富早就是他的了。”
“前途不可限量呐。”胖乎乎的商人不由感慨。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黎荞志不在此还把他拿捏的死死,让他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在平城的开支这般多,他今年一定要在粉条上赚回来。
黎荞陶竹的鸭货一经推出,很快就火爆整个平城,一日别说是八十多只鸭子了,二百只都不够卖。
陶竹便又招了二十个人,尽可能的供货。
日子一天天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冬至。
冬至这一日下雪了,在这种风雪天气中,明知府来了平城。
*
作者有话要说:
没写完也没能早一点……QAQ
给大家发红包!
第86章 挣了大一笔银子 方子差点儿泄露
雪是小雪粒, 伴随着寒风砸在人脸上,砸得生疼。
这种天气,甚少有人愿意出门。
但平城不一样, 明知府进了城,发现大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行人。
这些行人虽形色匆匆,但身上穿的挺厚实,除了行人外,街上还有少量的马车。
明知府忍不住感叹, 连这种鬼天气都有不少人出门,那平日里平城得热闹成什么样。
他带着人径直去了县衙。
明知府来的突然, 事先没有和江知县打招呼, 他到时,江知县人不在县衙,而是去了红薯作坊。
今日是冬至, 按照习俗要吃饺子。
红薯作坊工人多, 吃的是大锅饭,这些工人和服徭役时一样都是自带的粮食, 这种大锅饭,没人舍得带细粮,他们带的都是粗粮。
但今日是冬至, 黎荞给县城的红薯作坊捐了三千斤小麦面粉, 三千斤玉米面粉, 十四头猪,让红薯作坊做两掺面包子——工人太多, 厨子包不了那么多饺子, 但大包子勉勉强强是供得上的。
于是江知县就挨个巡逻庄子去了, 看这包子有没有落到实处。
明知府听完县丞的话, 制止了县丞要去找江知县的举止,他打算亲自去红薯作坊走一趟。
平城的红薯作坊其实是七个大庄子,每个庄子可容纳三千人,明知府挑了个离县城最近的,他坐着马车,在寒风中晃晃悠悠进了庄子。
江知县不在此处,他便没公开身份,只是在负责人的带领下,在庄子里四处转悠。
庄子里都是土坯房,房间很大,不管是大通铺宿舍还是大厨房亦或者是生产车间,每一处都很大,能容纳很多人。
明知府对生产车间最感兴趣,他随意进了其中一间。
这间房子很大,里面足足有一百多人,地面铺的是土坯砖,一眼看过去,又整齐又干净。
工人所使用的锅碗器具也都很干净,看得出是每日都清洗的。
至于这些工人,每个人头上都包着棉布巾,防止掉头发,嘴巴上也戴着一块布,那是口罩,防止说话时口水喷进粉条里。
做粉条需要用到热水,所以整个生产车间被白烟填满,人待在里头一点儿都不冷。
明知府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很满意。
出了生产车间,他前往晾晒粉条的区域,庄子里铺的也是土坯砖,扫的干干净净,地面上只有雪粒。
晾晒粉条的区域满是木架子,木架子上挂满了粉条,这些粉条在寒风中冻得硬邦邦的,表层挂着一层冰碴。
明知府抬手戳了戳冰碴,神色很满意。
这会儿是中午,正是饭点。因为人多,所以庄子是错峰吃饭。
明知府抬步去了大厨房。
大厨房里热气缭绕,挤满了正在吃饭的工人,少部分挤不进去的便待在厨房门口。
吃饭时间短,而且宿舍是锁着的,回不去。
所以工人们一般都是在这边厨房吃饭。
今日的午饭是小米粥,玉米面饼子,两掺面包子。
小米粥和玉米面饼子随便吃,不限量,两掺面包子一人两个,每个有成□□头那么大,里面的馅是萝卜猪肉。
猪肉不多,大部分都是萝卜,但因为放足了油水,再加上包子皮有一半都是白面,细腻暄软,所以这些工人都挺满意,不仅一口一口吃的很香,脸上还带着笑。
明知府站在厨房门口,没有进厨房。
他没有让这个庄子的负责人跟过来,免得工人们吃的不自在。
而且,他想听一听工人们的心声。
厨房门口的一群工人一手拿着包子,一手端着碗小米粥,一边吃一边闲聊。
他们不认识明知府,但看明知府的穿着,应该是个富商。
反正这里是厨房门口,不涉及到粉条方子,所以这些工人只瞧了他几眼,便转了注意力。
“黎荞可真大方,竟然给咱们捐了这么多吃的,而且一个庄子两头猪!”
虽然说这两头猪分给三千人,一人还分不到一块肉,但好歹是肉啊。
“黎荞是我见过的最大方最有善心的富人,他有钱了舍得拉扯乡亲,他这样的人就该天天发财,好人必须得有好报。现在我全家日日都为他祈福,希望他一直发财,这样不仅他好好的,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又有人这般道。
这人的话一出,立马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好家伙,还能这样?
但细细一琢磨,这法子妙哇!
老天爷都曾在三柳村显灵惩治赵二妞了,这说明老天爷一直在关注着三柳村。
若他们祈祷的多了,那老天爷肯定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黎荞这样的财主的确罕见,我今后也天天求老天爷保佑他,他配得上日日发财这种祈福。”
“等下次我爹来看我,我就把这话告诉给他,让他今后带着全家一起给黎荞祈福。”
“我不仅祈祷黎荞天天发财,我还祈祷他早点生儿子,生个儿子他的根才在这里啊。”
黎荞和陶竹已经成亲两年半了,但陶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整个平城的人都知道黎荞肯定是要一路冲到殿试站在圣上跟前的,若黎荞做官之后留在京城或者是去其他地方了,那别说是平城了,连三柳村和他都没多大关系了。
黎荞的爹娘不在了,余下的黎家人与他再亲近,那也是两家人,户籍本是分开的。
至于陶竹,陶竹和陶家人没什么感情,等于是断亲了。
这种情况下,若黎荞和陶竹两人留在外地,那夫夫俩和三柳村还能有多大联系?
可若是两人有了孩子,那就多了一层牵扯。
将来孩子回来寻根。
或者是黎家人想孩子了拖家带口的去外地看孩子。
反正不管咋说,若是有了孩子,那黎荞陶竹两人与三柳村、平城的牵连会多一些。
不只是一个人这么想的,传宗接代,这是根植于此时空所有人脑子里的本能。
可黎荞对陶竹的重视,连瞎子都能看出来。
黎荞走到哪儿就把陶竹带到哪儿,大庭广众之下还经常牵着手,一点儿都不在意旁人的视线。
而且,黎荞连田契上都写了陶竹的名字,现在黎荞家的五百亩田地,一半都是陶竹的。
嘴巴上的甜言蜜语可以装出来,但田契上加名字这事儿怎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黎荞不仅是嘴巴上看重陶竹,实际上也真的离不开陶竹。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做恶人冲到黎荞跟前说陶竹生不出儿子?
谁都不愿意!
但这个问题又是切切实实存在,是以,现在第一个人提到了儿子这一问题,其他人纷纷响应。
陶竹赶紧生儿子啊,就算是生不了儿子,生个女儿或者是小哥儿也成,到时候和本地人来个娃娃亲,那黎荞与平城的联系就更多了。
……
明知府万万没想到工人们的话题能拐到孩子上,他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他抬步离去。
以黎荞的性子而言,甭管他和陶竹有没有孩子,都会帮扶乡亲。
这些工人真的多虑了。
不过,这些人也是真心盼着黎荞和陶竹能好好的,黎荞的一番心意,不算白费。
明知府没有多停留,他坐上马车回了县衙。
在县衙吃了热饭,又睡了会儿,一直到天黑,江知县这才回来了。
江知县见到明知府后大吃一惊,赶紧请罪。
明知府自不会怪罪,江知县在这种天气里在外奔波一日,还不是为了百姓。
明知府此次过来,有一堆事情要和江知县商议,这其中牵扯到了黎荞,于是江知县连夜派人去三柳村,让黎荞明日来县城。
黎荞接到消息时他和陶竹都已经睡下了,谢了来报信的衙役大哥并将其安置好,然后夫夫两人回后院继续睡。
两人倒是不担心什么,睡的香甜,次日天不亮便带着衙役大哥出发前往县城。
一夜过去,小雪粒变成了雪花。
但土坯砖路上没有什么积雪。
因为这个时间点是望月楼运输队去三柳村的时间,所以附近的村民早早就把路上的积雪给清扫了。
不过,下雪天,路滑,牛车走的慢,他们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县城。
两人去县衙见明知府。
明知府见着黎荞,先算账册。
明知府不是从府城那边过来的,他是从永兴县来的平城。
在去永兴县之前,他还去沛水等三县转了一圈,查了这三县的账本,把该分给黎荞的银子算了出来。
沛水这三个县的知县虽不如江知县精明强干,但比永兴县的孙知县好多了,江知县把饭喂到嘴边,这三个知县知道张嘴吃。
虽然不如江知县那般拼命尽力,但两个月下来,也做了不少粉条,挣了不少银子。
明知府说着让手下人把账本拿来。
一个县一个账本,先看的是沛水县的账本。
沛水县的耕地面积和平城差不多,但因为明知府今年吩咐的晚了错过了种红薯的时节,农人种了其他的粮食,所以沛水县所种的红薯亩数远不如平城,一共只有十五万亩。
今年雨水不足,红薯减产,亩产量只有一千二百多斤。
按照一千二百斤算,十五万亩田地所产的红薯不到两万万斤。
这些红薯做成淀粉,变成粉条,大概有三千万斤。
但这只是理想中的数字。
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有不少损耗。
像是一些人出于侥幸心理,做的淀粉含有杂质,这就浪费了一些淀粉。
而且,除了损耗之外,这三县做粉条的速度也比较慢。
并不是每一个知县都跟江知县这般有统筹全局的能力,尽管江知县毫无保留的传授经验,但这三县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依旧有不少问题。
管理混乱,监督不严格,产品不合格,速度慢……反正平城这边没有出现的问题,这三县都遇见了。
好在这三县的知县态度端正,及时改正错误,所以这三县的粉条生意慢慢步入了正轨。
如今两个月下来,沛水县一共卖出了九百万斤粉条。
一斤粉条黎荞能得一文多钱,按照一文钱算,那九百万斤粉条黎荞一共能得九千两银子。
算完沛水的账,明知府又算另外两个县的账,这两县的水平和沛水县差不多,一个做了一千万斤粉条,一个做了八百五十万斤粉条,这分别是一万两银子,八千五百两银子。
这三县加一起,黎荞一共能得两万七千五百两银子。
至于永兴县。
提起永兴县,明知府先是叹了口气。
这个说来话长了。
他之所以在整个河西府建红薯作坊,为的就是攒政绩,是以,接到江知县的禀告,知道孙知县在拖他后腿,他怒不可遏,带着人就杀去了永兴县。
到了永兴县之后,先是训斥了孙知县一顿,然后便逼着孙知县按照平城的经验去整改。
这个整改过程,给他添了无数的火气。
孙知县在永兴县任职期间,一向是得过且过,他信奉的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所以他不搞欺男霸女鱼肉百姓那一套,他把很多事交给手下人去做,他自己喝喝小酒,与美妾品品美食,小日子过的美滋滋。
红薯作坊一事他也是交给手下人去做,他自己并不上心。
没有他这个知县监督,永兴县那帮人狗胆包天,把作坊、淀粉搞的一团糟。
明知府当时了解完现状,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他立马把负责红薯作坊的那帮人抓了起来。
他一个个的审问,这一审问还真审出东西来了:
永兴县的县丞和县尉,两人竟是把粉条方子给卖了。
而且不仅仅卖了一次,他们把方子卖给了好几个商人。
当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
这几个商人距离河西府挺远,他们想着等他们把粉条运送回老家,就把买的这批粉条和他们自己做的掺一起卖,用这种法子应该能挣不少银子。
这可把明知府给气个半死。
但生气没用,必须得解决问题,其中两个商人拿到货已经走了,他一边派人去追,一边把余下的几个商人扣押起来。
又把永兴县的县丞和县尉关入大牢,他带人全面接管了永兴县。
至于孙知县,这是七品父母官,而且孙知县没有违反律法,只是违抗了他的命令,所以他无权将孙知县给打入大牢,他只能狠狠训斥,然后在今年的官吏考核中给孙知县打一个大大的不合格。
在他的强压之下,永兴县的红薯作坊慢慢走上了正轨。
那两个带着粉条离去的商人因为粉条太多,走的慢,很快就被他的人给追上了。
所以,粉条方子暂时保住了。
说到此处,明知府轻咳一声,让人把黎荞该得的所有银票都带过来。
此前他放出大话,说凡是在河西府生产的每一斤粉条,那都有黎荞的半成分成。
他也向黎荞保证,一定会保住粉条的方子。
结果,他低估了孙知县捅窟窿的能力,也高估了孙知县的责任心。
身为一县父母官,连这种事都能不上心,他真的是跪了。
此前他觉得孙知县人不错,虽然不能和江知县比,但好歹不去祸害百姓。
身为一个父母官,土皇帝,能不霍霍百姓,这已经很好很有底线了。
可这一次,他发现他大错特错。
身为一个父母官,若是不作为,那其实就是在霍霍百姓!
“小黎啊,这一遭是本官对不住你,但好在把方子追回来了。这几个商人买方子的银子,以及本官对他们罚银,全都交与你,此事就暂且揭过吧。”
“永兴县只做了一百万斤粉条,你该得一千两银子。那几个商人每人花了五千到一万两买方子,加一起一共有三万三千两。罚银翻三倍,那就是九万九千两。”
“这加一起,你该得十三万三千两银子。”
“再加上沛水三县的两万七千五百两,最后你一共可得十六万零五百两银子。”
“你们夫夫数一数,一文钱都不少。”
明知府说着指向了正在搬运钱箱子的几名捕快,让黎荞和陶竹数银票。
黎荞:“……”
好家伙。
这么曲折呢。
上一次江知县和他提及永兴县时他也有过方子会被泄露的担忧,但是,粉条一事早就不在他的掌控中了,他担忧也无用,于是他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这方子还真泄露出去了。
好在明知府明察秋毫,雷厉风行,这方子保住了。
“数就不必数了,学生信您。您此番奔波着实辛苦,学生感激不尽,必将永记在心。”
不仅保住方子,还给他捞回来十三万两银子。
明知府不愧是知府,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
明知府听得黎荞此话,心中松了口气。
他是为了给他自己攒政绩,所以要在整个河西府搞红薯大疯狂,若此时把方子给泄露了,黎荞现在不记恨他,那将来呢?
黎荞可是必定要起飞的啊。
他可不想得罪黎荞。
唉,他此番出了大丑,差点儿把圣上刚刚称赞过的平城富裕给搞砸,希望圣上和黎荞都记着他的力挽狂澜,忘掉他错估孙知县的掉以轻心。
在这之前,他真不知道孙知县竟然这般“淡泊名利”,这么好的攒政绩机会都不抓住。
真是坑死他了。
“小黎你放心,那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已经死了,本官杀鸡儆猴,应该无人敢偷卖方子了。至于孙知县,他此次捅了娄子,八成要降职。”
“您做事学生自然放心。”
黎荞真心实意的道。
“那行,你们夫夫先去数银票,数完之后本官要考一考你的学问,看这半年你是否有长进。”
明知府笑着道。
“……是。”
黎荞应下。
然后他和陶竹去旁边的房间数银票。
他本不想数,但明知府非得让他数,而且回家之后陶竹记账时肯定要数一遍,为了给陶竹减轻工作量,他便认真数了起来。
银票都是一百两的,十六万五百两,便是一千六百零五张,他和陶竹很快就数完了。
数完了之后,明知府当真考校他的功课,提问范围一开始是四书五经,很快就扩展到了三史三传。
这半年来,除了夏日打井之外,他甚少做旁的事,一心扑到读书上。
他肯下苦功夫,他自己的记忆力又好,所以这半年的读书成果很喜人。
明知府越考越满意,到最后已经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黎荞肯用功,脑子还聪明,又会做人,还懂得感恩,这么多条件加一起,黎荞若不飞,那天理难容啊。
得趁着黎荞此时还没飞,好好和黎荞打一打关系!
难得见黎荞一次,明知府留黎荞和陶竹用午饭。
黎荞和陶竹在来时特意带了一些鸭货和点心,上一次在府城时,因为人生地不熟,所以他们夫夫去拜见明知府时只带了些茶叶。
如今明知府来了平城,他们自然要多准备一些礼品。
明知府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永兴县的事儿,对于火爆平城的鸭货,他只是听说,但还没来得及品尝。
此时将这些鸭货吃到口中,除了夸赞,他更多的是想感叹。
就黎荞这整活儿的能力,别说是在平城了,就是把他放到西北大漠里,他也能翻出不一样的浪花。
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天冷,鸭货做好之后可以多放几日,明知府建议黎荞扩大生产。
这鸭货如此好吃,应该多做嘛。
这么一来,不仅黎荞能多挣银子,那乡亲们也能多挣点银子。
黎荞听了这话,连连点头,他和陶竹已经在招人了。
前几日,一个叫方世通的人找上了他,说想把他的鸭货贩卖到府城,希望绕过望月楼直接从他这里拿货。
方世通还把自己倒卖点心的经验拿了出来,好获得他的认可。
从前,遇见这样的人,黎荞通通拒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和王掌柜签了协议,还因为他家每日做的点心是有限的,放在望月楼完全能卖完,不需要找旁的销售渠道。
但现在,他真的是被家里堆成山的鸡蛋鸭蛋给搞怕了。
鸭货生意能从根源上解决鸡蛋鸭蛋多的问题,而且也能为乡亲们提供就业岗位,所以,他开始认真思考方世通的提议。
目前陶竹的鸭货作坊一日最多能做四百只鸭子,这四百只鸭子入了望月楼,就好似烤肠刚上市那般,很快就被抢完了。
如此抢手,陶竹便想着继续招人。
但继续招人的话,又怕做不长久。
现在是因为红薯作坊在运转,所以平城的外地人比较多,等红薯作坊停工,那很多外地人都会离开,到那时,鸭货作坊出的货不能被平城消化完,那陶竹肯定要裁人。
他和陶竹并不想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所以,他们此前并没有再招人。
可如今有方世通这么一个有着丰富倒卖经验的人,可以为鸭货作坊开出府城这个稳定的市场,那他和陶竹就不用犹豫了。
其实,开辟府城市场这个活计很多商贩都能做,但方世通不仅在他需要的时候凑上来,而且还很真诚,既然这般,他就把此生意交给了方世通。
黎荞和陶竹两人从县衙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夫夫两人不打算留宿县城,他们赶着牛车回村。到村子时,黎大山等人早就把晚饭做好,就等着他们夫夫回来开饭。
先是生火烤去一身的寒气,然后他们进厨房吃晚饭,吃过晚饭,陶竹迫不及待的回了后院。
今日竟带回来了十六万两银子!
而且,这只是两个月的盈利,其余四县的红薯作坊还能再运行两个月,到时候还会有几万两银子入账。
平城的农人今年依旧种了三十万亩红薯,这些红薯大约能给他和黎荞带来六万两的盈利。
所以,如果加上这六万两,那么即便是交了商税,今年他和黎荞只靠着粉条也能挣二十万两银子。
天呐!
之前黎荞说今年靠着粉条能挣二十万两银子,他以为是做梦,而且,当时黎荞口中的二十万两是没交过赋税的二十万两,若是交了赋税,那就只剩下十四万两了。
后来红薯减产,他和黎荞觉得能挣到十万两银子就很好了。
可万万没想到只在今日他们俩就带回来了十六万两银子!
好多钱哇!
他见识少,从拿到这些钱的那一刻起,他心脏就砰砰跳的厉害,此时在烛光下,瞧着这几个钱箱子,他心脏跳的更厉害了。
黎荞站在陶竹身侧,看他水眸亮的厉害,脸颊也因为兴奋变成了粉色,不由伸出手将他纳入怀中。
“这么多银子,咱们该怎么花?给你买衣服首饰?”
“……暂时不花,放着。”
陶竹扭头看向黎荞:“这一次知府大人保住了粉条方子,但下一次呢?粉条方子随时都有可能泄露,所以这银子咱们还是攒起来,将来花到刀刃上。”
他没有花钱的爱好,他此时看到这么多银票只是单纯的高兴。
好多钱呀~
“好,听竹哥儿的!”
黎荞抱紧了怀中人,陶竹说不花,那就不花。
“那今晚就这样开着箱子睡?”
陶竹瞧着这几箱子银票,舍不得收起来。
黎荞闻言立马笑了起来:“好。”
他忍不住在陶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爱银票的竹哥儿也好可爱。
第87章 本章流水账 过年,修路
夫夫两人当真开着钱箱子睡了一晚, 翌日醒来,陶竹第一件事便是拱出被窝去瞧桌子上放着的钱箱子。
此时天还是黑的,但外面下了雪, 雪光透过窗户纸让室内的黑暗稀薄了些,所以能瞧见几个钱箱子的轮廓。
这几个敞开的钱箱子待在原处,维持着昨晚他和黎荞入睡时的样子。
反复瞅了几眼,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慢慢的把脑袋缩回到了被窝里。
开心~
黎荞被他这一套动作逗笑:“他们没有长腿, 跑不了的。”
陶竹大半个身子都趴在黎荞怀里,脸也埋在黎荞的颈窝里, 听见这话, 他闭着眸子哼哼了一声:“我想看。”
这三个字带着一丝沙哑,但又很软。
听得黎荞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那今天继续展示,什么时候看腻了, 咱们什么时候收起来。”黎荞说着伸手抱住了他, 大手在他背上轻轻摩挲,从脖子到腰间, 似乎按摩一般,舒服极了。
他生出了想赖床的心思。
思绪依旧停留在那些银票上,他慢悠悠的道:“今年给工人的年礼, 多加一只鸡。”
虽然他不爱花钱, 但他并不抠门。
马上要腊月了, 他这两日在给鸭货作坊的工人准备年礼,原本他只打算发红包、点心, 眼下突然多了一笔意外之财, 那每个人多加一只鸡。
“竹哥儿大气!”
黎荞立马夸赞, 很是捧场。
陶竹听着他略有些夸张的语气, 翘了翘嘴角,又道:“嗯……等祭灶那天,咱们再给县城的红薯作坊捐一次粮食和猪。这次多捐几头猪,争取让每个工人都能吃上一口肉。”
“听你的。”黎荞对此没意见。
这都是小钱。
陶竹嗯了一声,闭着眸子,大脑放空,舒服的想睡,但是,想到旁边的银子,他大脑又兴奋的不想睡。
想七想八,脑子里一会儿一个想法,片刻之后,他道:“马上要过年了,朱家村的腊肉好受欢迎啊。”
当初朱村长找上黎荞,说朱家村不仅想养鸡鸭猪,还想做腊肉生意,黎荞答应了下来,将腊肉的做法教给了朱村长。
有了腊肉方子,还养了猪,于是朱家村真的做起了腊肉生意。
冬日要做粉条,所以朱家村是在春天做腊肉,他们做的是烟熏腊肉,味道好,不干硬,放在望月楼出售,不仅平城本地的人会买,一些外来的商贩也会买。
眼下过年,不少人想买些当做年货,但朱家村的人忙着做粉条,没空做腊肉,这市场就白白丢了。
朱家村的腊肉生意是要给黎荞分成的,但因为朱家村人少,做的腊肉有限,所以分给黎荞的银子其实没多少。
以陶竹此时的家底,他惦记的自然不是这点银子,他想的是让乡亲们挣钱。
他的鸭货作坊,此次准备再招五十人,争取每日能做一千只鸭子。
但说到底,他的鸭货作坊只是一个百人小作坊,规模小,提供的岗位有限。
但若是腊肉的法子流传开……
虽然乡亲们挣不了大钱,但挣个小钱是可以的。
一头猪一百多斤,去掉骨头内脏里脊等,能用来做腊肉的只剩下几十斤。
一斤腊肉纯利润有二十文钱,一头猪若只卖腊肉,那大概能挣一两银子。
此时没有大型的养猪场,平城的猪是有数的,因此,在货源不够的情况下,腊肉真的挣不来大钱,只能挣点小钱。
“要不,咱们把腊肉的做法教给咱们村的人,愿意做的就做,至于给咱们的分成,咱们不要了。”
他又道。
“好。”黎荞没意见,朱家村卖腊肉所得的那些钱,对于此时的他而言的确是小钱。
他后年就要去京城,若无意外,这一去就没什么机会回三柳村了。
在进京之前给乡亲们再寻个财路,也算是全了这一场缘分,他穿越到这里,并且这几年日子过的还不错,他希望三柳村包括整个平城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小日子红红火火。
陶竹看黎荞二话没说直接同意,忍不住在黎荞的心口蹭了蹭,要说大气,这人才是真大气。
他的命真好,竟然嫁给这么好的人。
“早上想吃什么?”他问:“我去给你做。”
“让春桃和三姐做就成,咱们赖床。”
被窝里暖呼呼的,趴在他怀里的陶竹也软呼呼的,黎荞想要赖床。
陶竹闻言笑了一下:“好。”
要以这个人的意愿为先,黎荞想赖床,他当然要陪着。
于是,夫夫俩抱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一直到黎大山来后院喊他们吃早饭,他们这才起床。
今日依旧下着雪,小雪花飘飘洒洒落的很快,黎荞吃过早饭,径直去书房读书。
陶竹则是开始面试,他还没招够人手。
书房里放着炭盆,平城这边没有煤,黎荞烧的是本地产的木炭。
这种取暖方式对黎荞而言马马虎虎够用,他是异能者,本就比普通人抗冻,身上穿的厚实,身旁再放俩炭盆,他坐在书房中当真一点儿都不冷。
先把昨日明知府考校他的内容复习一边,然后他便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继续背诵《史记》,他快把《史记》给背完了,他要在年前彻底背完。
快中午时,陶竹来了,问他午饭想吃什么。
想了想,黎荞道:“去郑家买些肉和丸子,再把腐竹、豆腐、木耳、白菜这些备上,咱们吃火锅。”
“好。”陶竹也正有此意。
这种天气的确适合围着炉子吃火锅。
郑家今日不仅有猪肉,还有羊肉,黎大山买了十斤猪肉,十斤羊肉,又买了十斤丸子,这才用背篓背着回了黎荞家。
到家之后,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腌的腌。
两刻钟后,一家子围在两个炉子前开饭。
郑浅浅肚子已经显怀,他现在依旧在黎荞家干活,工作量也没有减少。
自打他怀孕,除了胃口变大,旁的并无明显变化,该吃吃该喝喝,孕吐这俩字和他没什么关系,是以,尽管旁人都劝他歇着,但他闲不住,依旧每日来这边和黎大山一起做点心。
黎大山站在炉子旁,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漏勺从锅里捞东西。
羊肉卷,小酥肉,豆腐干,再来几片沾满了红油的白菜叶。
碗里装满之后,他走到灶台旁,开始往碗里加小料。
郑浅浅爱吃芝麻酱,他便往碗里放了三大勺芝麻酱,另外又放了些醋。
“浅浅,给。”他把碗递给坐在黎春桃身边的郑浅浅。
郑浅浅将碗接了过去,但小脸还是对着黎春桃,正嘻嘻笑着:“小姑,你头上戴的这支簪子挺别致嘛。”
黎春桃的头上插着一支木簪子,簪头上缀着三朵红色绢布做成的梅花,梅花很精致,远远瞧着跟真的一般。
黎春桃之前因为常年干农活肤色有些黑,但这两年在黎荞家干活,皮肤捂回来不少,所以此时戴着这红色梅花簪还挺好看。
黎春桃听了郑浅浅此话,大大方方的点头:“章田生前些日子送的,说梅花和下雪天很配,今天雪下的大,我便戴上了。”
“这是他亲手做的,虽不值钱,但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黎荞正站在另外一个炉子旁往陶盆里捞猪肉丸子,听得此话,他抬眼看向了黎春桃。
刚才他瞧见黎春桃头上的簪子了,但他没想到是章田生送的。
“春桃啊,男人没有钱,能给你的只有这小小心意了,不然他拿什么留住你?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感动。”
虽然章田生是他挑选的。
但是,要警惕一切男人。
“我知道。”黎春桃闻言立马笑了:“我不感动,我是觉得好看,所以才戴上的。”
不就是做木簪子嘛,她拿着木棍也能削出来。
倒是那三朵小梅花挺精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感动就好,但你都接了他的簪子了,你这是?”黎荞一边问一边去灶台旁给自己加小料。
“觉得还行,我不讨厌他,他坦坦荡荡,不虚伪。”
很多书生的自尊心很强,对自身的窘境想方设法遮着掩着,唯恐别人知道。
但章田生不这样,穷就是穷,忙着挣钱就是忙着挣钱,他每次来见她都会把他前几日的日常说的很清楚。
送簪子时也明确说了没钱送不起银簪,但因为他自己会针线,所以就买了点绢布做了梅花簪。
当然,章田生并没有哭穷的意思,只是单纯陈述他每日在干嘛,他能给的是什么。
这种感觉对于黎春桃而言挺奇妙的。
说不上心动,但算是有趣,给她日复一日有些单调的日子增添不少新鲜感。
黎荞听完黎春桃这话,不由挑了下眉梢,不错,看来发展的还算顺利。
“先不要给他花钱,慢慢接触,不急。”他叮嘱道。
但他话音刚落,陶竹便开了口:“我觉得只要春桃愿意,那就花呗,又不是花不起,春桃开心最重要。”
陶竹不太认同黎荞的话。
而且,明明是他们先选中了章田生,现在章田生挺真诚,那黎春桃也该真诚嘛。
“也是,反正春桃玩得起。”黎荞说着笑了起来:“春桃,听你竹哥的,你自己凭感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嗯!”
黎春桃重重点头。
“小姑,我觉得小叔和竹叔的话都有理,你看着听吧。”
郑浅浅一边往嘴巴里送羊肉一边道。
黎春桃看他塞得鼓鼓的小脸,笑着点了点头:“好。”
一群人正吃着,白柚竟是来了。
白柚是来买点心和鸭货的。
他虽然裹的严严实实,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陶竹忍不住问他,结果他还真是刚起床。
这种大雪天,当然是和黎大忠一起赖床啊。
他有下人伺候,原本是打算连午饭都在炕上吃的,结果黎大忠的俩孩子又来了,吵着要吃黎荞家的点心和鸭货,还非得让他来买,于是他就来了。
陶竹听完这话,心情复杂,但也只能去给他装点心和鸭货。
装好后,他拎着篮子要走。
陶竹看他走的摇摇晃晃,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似的,便扯住了他的袖子:“你留下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俩娃等着吃呢。”白柚晃了晃手中的篮子,笑着摇头。
“……大忠哥怎么不来?”瞧着他满是倦意的脸,陶竹皱眉。
“他得安抚俩娃呀。”
白柚笑眯眯的,并不生气。
他身为后阿爹,面对着俩娃娃,他首先得拿出他的态度,他先做到仁义至尽,若俩孩子一直不接受他,那随便吧。
他对黎大忠还没有到爱屋及乌的份上。
说实话,他此时还真不生气,生气的应该是黎大忠。
在这种天气里,他和黎大忠在炕上待着,可不是单纯的赖床,俩孩子来拍门时,黎大忠抱着他已经亲出了火气。
所以,现在黎大忠憋着火呢。
刚和黎大忠成亲时,黎大忠顾忌着他是娇弱的官家小哥儿,所以每天一次就完事了。
后来入冬时,也不知道黎大忠是怎么回事,竟然开始偷瞄他了,晚上时也不顾忌他娇弱了,于是他这才知道之前黎大忠竟是一直在忍着。
体会到当夫郎的快乐后,他自不会让黎大忠忍着,经过这段时日的磨合,现在他与黎大忠在此方面可和谐了,每天都超开心。
刚才黎大忠的开心被打断,心里肯定憋着火。
所以他才不急,现在急的是黎大忠。
白柚是真的没有火气,陶竹看他笑得开开心心的,无语之后只能让他回家。
唉,后阿爹不好做。
想到此,他不由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神色有些纠结。
在黎荞科举未通关之前,他一点儿都不想怀孕。
可现在的情况是他怀不上……
有一点点烦恼。
不过,这点烦恼真的只有一点点,等再坐到黎荞身边继续吃火锅时,他已经把这点烦恼抛到脑后了。
他忙着呢,没空烦恼。
花了三日的功夫,他又招了五十人,这五十个人一进入作坊,鸭货作坊的出货量陡增,每日可做一千只鸭子。
一半交给望月楼,一半交给方世通。
他家的鸭货早就在府城打出名气了,因此方世通把这些鸭货带到府城之后,分分钟就能卖完,售空速度比望月楼都快。
这么一来,陶竹忍不住又想招人了,府城的市场很大嘛。
但他还没来得及招人,村人倒是先找他了。
鸭货作坊每日要消耗那么多鸭子,可鸭子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再这么消耗下去,大家伙儿养的公鸭子要供不上作坊了。
至于母鸭子,大家伙儿暂时舍不得卖,鸭蛋也是一笔收入呢。
货源不够,这的确是个问题。
陶竹只能歇了扩招的心思,但他搞鸭货作坊,其中一个缘由就是想从根源上解决鸭蛋多的问题,眼下乡亲舍不得卖母鸭子……
算了,明年可以让十里八村的乡亲多养公鸭,少养鸡。
腊八之后,时间一天天往前走,年味也一天天浓了起来。
腊月二十,黎荞给县城的红薯作坊捐了五千斤面粉,二十八头猪,让工人们在祭灶当天尝个荤腥。
黎荞这一行动,得到了无数人的称赞和感谢。
祭灶这日,陶竹给鸭货作坊的工人也发了年礼,每个人二两银子,六斤点心,一只鸡。
这份年礼绝对算厚。
鸭货作坊工人的工钱是一日五十文,眼下陶竹直接发了二两银子,这等于是多给了一个多月的工钱。
再加上点心和鸡,陶竹跟黎荞一样也是活菩萨转世吧?
外人可能不清楚,但鸭货作坊的人都知道,这鸭货作坊是陶竹一手办起来的,黎荞只是给了建议和支持,其他的并没有参与。
所以,现在陶竹发这么厚的年礼,他们更多的是感谢陶竹。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为陶竹祈福,陶竹赶紧生个儿子吧,虽然说黎荞现在对陶竹当眼珠子般疼,可是,有了儿子之后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依靠嘛。
当然,他们并没有说黎荞将来会变心的意思,但生儿育女是所有夫郎都要做的事,陶竹与黎荞成亲这么久却没生孩子,他们急啊。
陶竹并不知道鸭货作坊的工人在替他着急,祭灶之后,他便跟村里人一样开始准备年货。
该蒸的蒸,该炸的炸,该煮的煮,跟去年一样,外村人杀了猪之后,都过来送年礼。
知道黎荞爱啃肉少骨头多的部位,因此众人送的都是猪蹄、排骨、猪头等。
这么多肉,只靠着自家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他家开始天天炖猪蹄排骨等,黎家、郑家、庄家、赵满仓家谁想吃了,尽管来吃。
黎菽觉得如今的日子跟做梦一般,院子里天天都飘着肉味,而且关系亲近的人随便吃,日日都热热闹闹的,日子好成这样,她每日都晕乎乎的。
做梦都不如此时高兴啊。
黎菽是这样的感受,三柳村众人也是这样的感受,因为大年三十的下午,当红薯作坊停工之后,庄丰收把众人叫到村口宣布了一件事:
黎荞要教大家伙儿做腊肉,免费教,卖腊肉所得的银子不用分给他。
又多了一门挣钱的生意!
这的确是跟做梦一样。
红薯作坊停工之后,村里人也能挣小钱钱了,黎荞的确是活菩萨转世!
这样的地主,别说是现实里了,就是戏曲话本里也没见过。
黎荞一定要狠狠飞狠狠发财哇!
但是,该怎么谢黎荞呢?之前他们已经给黎荞送过年礼了,此时若是再送,那黎荞肯定不收。
可黎荞又给大家伙儿一条财路,除了黎黍那种极品,谁好意思白拿?
必须得再送些什么。
大年三十的下午,按照平城这边的习俗,家家户户都会包饺子,每家都会包很多,不仅今晚要吃,大年初一的早上也要吃。
嗯……就送饺子吧,不贵重,也能表达他们的心意。
村人不约而同的要送饺子,这下子黎荞家的饺子也泛滥了。
黎荞:“……”
他拒绝。
但在村人的热情跟前,他的拒绝无效。
村人将包好的饺子放到蒸篦上,每家至少送一蒸篦,进了他家之后,无视他的拒绝,自说自话要把饺子放下。
一个个白白胖胖鼓鼓的饺子,都是村人亲手包的,总不能真的把这些蒸篦放到地上。
没办法,黎荞便把家里的架子、凳子、桌子都搬到院子里,好让村人放饺子。
天冷,放院子里可以冻起来,存放的时间会久一些。
“黎荞啊,我家包的是荠菜猪肉馅的,这荠菜是秋哥儿在山上寻的,最最鲜嫩了,你和竹哥儿今晚可以尝尝。”
张绣花端着一蒸篦饺子,笑盈盈的对黎荞道。
“黎荞,我家的是笋干猪肉馅,里面的笋是在县城买的,几十文钱一斤呢,但贵有贵的道理,包成饺子可好吃了。”
“搁从前哪里舍得买这种比猪肉还贵的菜,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因为你,你和竹哥儿今晚一定要尝一尝这个馅。”
王良手里也端着一个蒸篦,上面是他家的笋干猪肉馅饺子。
这个馅儿是跟望月楼学的,和村子里其他人家的饺子比起来,他家绝对是独一份的新鲜。
黎荞一定要吃他家的!
“黎荞,我家的是香菇猪肉馅的……”
“我家的是羊肉馅的!”
“我家的是荠菜鸡蛋的,里面一多半都是鸡蛋!”
“……啧,我家就是普通的白菜猪肉,但瘦肉放的多,吃着绝对不油腻,黎荞你和竹哥儿可以试一试。”
……
村人的饺子馅五花八门,一半是常规的白菜猪肉萝卜猪肉等,剩下的一半是从前村子里没出现过的花样。
但不管是哪一家,饺子里包的都是肉馅。
黎荞瞧着满院子的饺子,为饺子泛滥发愁的同时也很欣慰,大家的日子是真的变好了。
真好。
他为这个世外桃源添砖加瓦了。
这么多饺子,黎荞家肯定吃不完,于是黎荞又喊上了黎家、郑家、庄家、赵满仓家过来吃饺子。
不仅今晚要吃,明天也要来吃。
去年的大年初一,黎荞家煮的是肉,有猪蹄,有香肠,有排骨,各种肉炖了好几锅,一帮人在他家热热闹闹的干饭,让他有一种他和陶竹又办婚宴的感觉。
今年,依旧是一帮人来干饭。
但饭的种类由肉变成了饺子。
为防止众人吃腻,这些饺子他不仅煮着吃,还蒸着吃,煎着吃,炸着吃。
饺子宴受到了众人的欢迎,除了庄家和郑家,余下众人从前都是过的苦日子,这种肉馅的白面饺子,搁从前想吃还吃不上呢。
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腻!
在众人的努力下,花了三日时间,这才把乡亲们送来的饺子吃完。
大年初四,阴沉了多日的天气放晴。
天气一放晴,气温明显上升,冬天要过去了。
红薯作坊又开始运行。
今年红薯减产,再有半个月红薯作坊就会彻底停工。
村人虽然不舍,但也没其他法子。
大年初十,黎荞和陶竹两人坐上牛车去了县城,又到了他们从红薯作坊领钱的日子。
到了县衙,江知县将银子结算给他们,然后说起了修路的事儿。
明知府决定把府城-平城的官道修成土坯砖路,这条路太长,所花费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明知府原本不打算修这条路,但平城的粉条生意需要这么一条路,于是明知府和江知县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要修。
修路需要银子,但不管是县衙还是府衙,都拿不出银子。
想修这条路,得让众人捐银子。
平城那些靠着粉条挣了银子的人,还有府城经常往平城而来的人,成了他们的重点募捐对象。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江知县募捐到了四万多两银子。
这是一笔不小的银子,不仅仅是富人掏了钱,一些家境普通的百姓也掏了钱。
修这条路对平城极为有利,以后会吸引更多的外地商贩过来,所以哪怕是普通百姓也愿意掏银子。
当然,掏的不多,一文,几文,十几文,即便是加一起也没多少。
能凑够四万多两银子,主要是靠富人。
像是王掌柜,直接捐了五千两。
赵掌柜也很积极,捐了三千两。
江知县身为父母官,也捐了一千两银子。
还有县城里那些大大小小开店铺的,以及大大小小的地主,这些人有些是自愿,有些是被迫,但甭管自愿还是被迫,在江知县找其谈心且捐了一千两的事实跟前,他们都无比支持修路。
所以,富人们凑了四万两银子出来。
明知府那边还没有消息,但府城富人多,明知府募捐到的银子肯定比江知县募捐到的多。
黎荞是知道修路一事的,他和陶竹年前虽然没有去县城,但这么大的事儿,有无数人将消息传给他。
他当时想要捐银子,但江知县不让,江知县说他已经把平城到三柳村的路给修了,平城到府城的这条官道,暂且不用他出力。
等真的修起来,若是缺银子,那他再象征性的捐一些。
江知县不想让黎荞花太多银子,圣上的御笔匾额明确点出来了:必有余庆。
黎荞必须得富!
若是在他任职期间黎荞花出去无数银子,那还算什么必有余庆。
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细节给圣上留下坏印象。
对于江知县的脑回路,黎荞有些哭笑不得,但既然江知县不让他捐钱修路,那他专心挖河吧。
红薯作坊停工之后,村人的空闲变多,可以挖沟渠,也可以继续打井。
经历过去年红薯减产的惨状,十里八村的人对此会非常积极的。
“你尽管放手去做,不过,也不要占用你太多精力,今年的院试定在四月底,读书才是你的第一要务。”
江知县这般叮嘱道。
“学生知道,大人放心。”
黎荞应下。
没有比他读书更重要的事儿了。
回到村子,黎荞找了庄丰收,他接下来要读书,挖沟渠、打井的事只能由庄丰收组织。
红薯作坊停工之后,不仅仅是三柳村的人,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忙碌起来了。
黎荞把腊肉的做法教给了三柳村的人,于是十里八村又掀起了养猪热潮。
陶竹的鸭货作坊红红火火,十里八村养鸭子的人家也特别多。
要不是黎荞再三强调不能多养免得生病传染让所有人的辛苦都完蛋,那很多人都想专门搞一个养鸭场了。
在这种忙碌中,挖沟渠一事也开工了。
一场小雨落下,为褐色的大地披上绿色,春天真的来了,气温上升,草木染绿,一切看上去都是明媚的,生机勃勃的。
距离黎荞的院试只剩下两个月时间了。
第88章 外地人嚼舌根,黎荞发火 解决孩子的事儿
这天中午, 陶竹从鸭货作坊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太好。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黎荞一眼就看出来了, 吃了午饭,两个人照常回后院午睡。
天气暖了,最近日日都是晴天,陶竹便每日都把被褥拿出来晒,两套被褥轮换着来, 这样日日都能躺晒过的被褥。
但午睡的话,不能跟晚上时脱了衣服睡的肆意, 这样很容易把整个下午给睡过去。
黎荞和陶竹通常只是脱了鞋子侧躺在床上, 今日也是一样。
黎荞侧趴着,大半身子都压在陶竹身上,鼻尖是被褥上阳光的味道, 也有陶竹身上的皂角味道。
他犹如抱毛绒玩具那般, 先是狠狠抱了陶竹几下,然后捏捏陶竹的耳朵, 扯扯胳膊,这些动作不含什么欲望,只是单纯的想要与陶竹亲近。
揉搓了好一会儿, 他这才心满意足的将人给抱在了怀里。
凑到陶竹已经变得红通通的耳朵旁, 他问道:“今天谁惹我们竹哥儿了?告诉我, 我去给你出气。”
陶竹:“……”
他原本是背对着黎荞,身子完全缩在了黎荞怀中, 听到黎荞此话, 他慢吞吞的翻了个身, 与黎荞面对面躺着。
他水眸里带着一层水意, 脸颊也红红的,这是被黎荞揉搓出来的。
他眼角眉梢还带着未彻底消散的笑意。
他喜欢黎荞揉搓他。
望着黎荞脸上的担忧,他抿了下唇,然后才道:“果然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流言而已。”
今天他照常在鸭货作坊干活,鸭货作坊紧挨着小河,负责宰杀鸭子的人都是在小河边处理鸭子的。
他日常负责给鸭货调味,很少去小河边。
但今日他突然想吃鱼了,就想去小河边瞧一瞧,他不想耽搁黎荞读书,他想试着自己捉。
然后他就在小河边听到了工人的话。
“我远远听到菊嫂说‘竹哥儿生不出孩子’,我先是一愣,随后就很生气,走过去让菊嫂说清楚。”
“菊嫂她们几个吓一跳,但不敢瞒着我,就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了。”
“菊嫂她男人昨日去县城,在小摊上吃面时听到有人在议论我生不出儿子。”
“那两个人是外地的,说我生不出儿子,说我长的像是男人,还说你就算是现在没腻了我,那将来肯定也会腻了我。”
“菊嫂她男人听不下去,和他们吵了起来。”
“那两个外地人只揪住我现在没生孩子这一点儿去怼菊嫂她男人,还说他们之所以议论起这个事,是因为咱们平城本地人都在说这事儿。于是菊嫂她男人没吵赢。”
“菊嫂很生气,但也担心,今天就忍不住想和其他工人议论议论,结果被我听见了。”
说道此处,陶竹又抿了下唇。
对于孩子一事,他其实不烦恼的,也就是看到白柚被黎大忠俩娃折腾时才会叹口气。
黎荞给了他太多太多太多的安全感,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忧。
可谁知道,原来大家伙儿都在关注他的肚子……
大家伙儿不敢在他和黎荞跟前议论,所以他和黎荞一直都不知道。
要不是今日偶然听到菊嫂的话,那他要一直蒙在鼓里了。
两个外地人的话,对他的心情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菊嫂她男人为了维护他却吵输了,这让他很不爽。
还有,原来现在平城都在关注他肚子么……
突然有点窒息。
“原来是这样。”
黎荞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拉着陶竹的手,让陶竹起身:“咱们去找菊嫂,看能不能寻到那两个外地人,你又没吃他们家的饭,你生不生孩子管他们屁事?”
“敢诅咒咱们,咱们去把他们揪出来!”
“……啊?”陶竹愣了,水眸睁大,傻傻的看着他。
“你不是因为菊嫂她男人没吵赢不爽么?咱们再去吵一次。”
“……”
陶竹还是有些傻眼。
还能这样?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县城。”
黎荞说着弯腰,抱着陶竹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若咱们去的晚了,那两个外地人说不定就走了。”
“你不读书啦?”
“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快走。”
陶竹:“……”
他心脏跳的有些快。
他觉得黎荞有些小题大做,但是,看黎荞已经在为他穿鞋子了,他又忍不住想笑。
开心!
就疯一次吧,只这一次。
夫夫两人先是去鸭货作坊找了菊嫂,菊嫂是大河村的,一听说黎荞和陶竹要找她男人询问昨日的纷争,就赶紧带着黎荞陶竹回家。
到了大河村,问清楚昨日起争执的地点和那两个外地人的相貌,黎荞和陶竹两人赶着牛车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先是找到那个面摊。
那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夫,见黎荞和陶竹来了,吓了一跳,不等黎荞和陶竹问便赶紧解释,他们夫夫昨日也帮着菊嫂她男人吵了,但那两个外地人抓着陶竹目前的确没生孩子这一点儿怼天怼地,他们寻不出合适的话反驳,最后就没吵赢。
至于那两个外地人,他们夫夫昨日跟踪了一下,想着万一这破事传到黎荞耳中,那他们也能有个交代。
可谁知道黎荞和陶竹竟是亲自来了。
那两个外地人住在城北的顺福客栈,昨晚他们夫夫跟过去的时候,这俩人没走,但不知道此时走了没。
于是,黎荞和陶竹坐上牛车前往顺福客栈。
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跟了上去。
到了顺福客栈,客栈掌柜一看到黎荞和陶竹,如同面摊夫夫般立马解释,那两个外地人今天想走的,但他拦了下来,此时那两个外地人就在二楼房间里。
昨日这两个外地人在面摊上的那一番争吵,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不只是面摊摊主跟了过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跟了过来。
于是客栈掌柜知道这两个外地人当众讲了些什么话。
若是一般的坏话,那他或许会冲到黎荞跟前邀功。
但陶竹生不出孩子这话,他哪里敢跑到黎荞跟前传话,虽然黎荞表面表现的不在意,但万一心里很在意呢?
那他岂不是往黎荞心窝子上捅刀。
但是,他又怕这一番争执传到黎荞耳中黎荞听了会生气,于是他就没有放那两个外地人走。
不管咋说,他先拦一下,若几日后黎荞没反应,那他再放人走也不迟。
“那两人是冲着粉条来的,我就说有渠道弄到粉条,让他们等一等,他们这才没走。”
客栈掌柜一边引着黎荞和陶竹往楼上走一边解释。
黎荞闻言笑了:“谢谢掌柜,这番心意我记下了。”
客栈掌柜也笑了,赶紧道:“你为平城做了这么多事,那两个外地人跑到咱们平城想靠着你的粉条挣钱却又对你们夫夫指指点点,实在是可恨。”
“是这个理儿,要仗着我吃饭,还诅咒我和竹哥儿迟早散,今天这事儿没完。”
黎荞哼一声,脸色冷了下来。
陶竹跟在他身旁,见他俊脸罩着寒霜,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人为他出气的样子好迷人……
来到二楼,客栈掌柜去拍那两个外地人的门。
黎荞瞥见拐角处有一个用来放花盆的实木花架,他走过去将花盆搬到地上,然后将那个一米高的花架拎到了手里。
陶竹:“……”
他以为黎荞是来吵架的,结果是来打人的?
他抿紧了唇,免得嘴角上翘。
他想起了上次黎荞废掉宋石头的事儿。
他怎么会怕黎荞,他当时只觉得黎荞很有血性是个男人,现在黎荞要为他出气,他更是爱死了好么。
另外一边,客栈掌柜已经把那两个外地人的门推开了,此时是傍晚,这两个外地人正坐在桌前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饮酒。
客栈掌柜没了之前的和颜悦色,沉着脸对他们道:“别喝了,黎荞来了。”
“……”
两个外地人,愣住了。
这掌柜的不是说能给他们弄来粉条让他们安心等么,怎么把黎荞等来了?!
“就是你们俩昨天在大街上诅咒我和竹哥儿会散?还一个劲儿的说竹哥儿生不出儿子?”
黎荞拎着花架进了房间,随意扫一眼确认了相貌,然后冷着脸问。
这两个外地人瞧着有四十多岁,长的都挺富态,因为正在喝酒,脸都有些红。
此时,看黎荞手里竟然拎着家伙,其中留着胡子那个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就是黎、黎黎荞?你想干、干什么?!”
“你们俩昨天有没有当众说我会休了竹哥儿?有没有说竹哥儿生不出儿子?”
黎荞继续问,但明显失了耐心,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手中的花架也举了起来。
这下子,两个外地人更害怕了。
这、这……
没留胡子的那个,哭丧着脸解释:“我们哥俩也是听平城的人说了,所以才提了一嘴。”
“我们没恶意啊!”
当然,这话是假的。
他们年后才来了平城,来的晚了,他们没买到粉条,所以这一趟是白跑了。
白跑一趟,他们心里就有些窝气,对黎荞也生出了怨恨,所以偶然听平城本地人在谈论陶竹生不出儿子之后,他们也跟着议论起来了。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啊,听说陶竹长的像男人,黎荞怎么会一直喜欢男人,大家都是男的,他们可太懂男人的想法了。
现在黎荞惦记着陶竹对他的恩情所以待陶竹一心一意,可等以后黎荞真的飞了,那肯定会另娶美人的。
但这话此时他们俩可不敢再说,正想要再解释解释,可谁知道黎荞拎着花架朝着他们俩走去,同时口中问:“竹哥儿吃你们家大米了轮得着你们对他逼逼赖赖?”
不等这两人回答,黎荞拎起花架朝着两人砸去。
花架一米来高,能将两人都罩进去。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这两人疼的立马要逃开,但黎荞可不给他们机会。
他拎起花架又朝着两人砸去。
“竹哥儿吃你们家大米了你们叽叽歪歪?”
这一次,他用上了三成力道。
这两人没想到黎荞下这么重的手,痛呼一声,身子直接歪到了地上,他们疼的浑身哆嗦,但还没来得及谴责黎荞,黎荞又开口了。
“竹哥儿也没吃你们家大米啊,你们管那么宽干什么?我们生不生孩子,碍着你们屁事啊?”
这话说完,黎荞手中的花架朝着两人的脑袋砸去。
这一次,他用了两成力道。
但他力气比普通人大的多,再加上脑袋这个部位比较脆弱,所以花架一砸下去,两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然后就晕过去了。
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但黎荞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他把手里的花架扔了,扭头看向了客栈掌柜。
客栈掌柜嘴巴大张,已经看傻了。
黎荞这也太干脆了吧,三下就把人给砸晕过去了?
“掌柜的放心,他们没死,但在你客栈见了血,这不吉利,这是二百两银子,你压压惊。”
黎荞从怀里掏出银票,他来县城就是奔着打人来的,所以身上带着银票。
“不不不,没事没事儿,一点儿血,没事!”
客栈掌柜回过神儿来,赶紧摆手。
开玩笑,黎荞来他客栈走的这一遭足够为他吸引客人了,他不好意思收银子。
“拿着吧,要不是掌柜的你拦着他们,那我就不能为竹哥儿出气,我得谢谢你。”
黎荞把两张银票往客栈掌柜怀里塞。
口里还道:“掌柜的,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可以去三柳村的鸭货作坊拿货,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夫夫必须得谢你。”
“……啊?”
客栈掌柜傻眼了,去鸭货作坊拿货?
还有这种好事啊?
鸭货作坊的货在平城只供应望月楼,特别好卖,想吃的话得提前排队去抢,不然就买不到。
哪怕现在平城的外地人少了,也依旧每天都不够卖。
现在就因为他费心思拦住了这两个外地人,他家客栈竟然也能出售鸭货了?
艾玛,天降惊喜!
“拿着吧。”黎荞看客栈掌柜高兴的说不出来话,便直接把银票塞他怀里。
然后,黎荞看向了门口的众人。
这些人都是为了看热闹才跟过来的,但他们被黎荞的操作给惊住了。
上来直接就砸?
还三下就把人给砸的见血?
这心里的火气得多大啊……
众人不由想到之前他废掉宋石头的事儿,当时那一幕只有三柳村的人见着了,说实话,因为没亲眼见到,所以很多人根本不信,黎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怎么可能会下这么狠的手呢。
可此时,他们亲眼见到了……
黎荞真的会下这么重的手。
黎荞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他扬声道:“乡亲们,我此前不知道大家伙儿竟然对我和竹哥儿有没有生孩子一事这般关注,我相信大家伙儿关注此事是因为关心我们夫夫,所以我先谢过大家了。”
“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得讲明白,那就是这辈子只有竹哥儿踹了我的份,没有我休掉竹哥儿的可能。”
“竹哥儿在我黎荞这里,是千好万好样样都好,从来都是我担心他踹了我。”
“可能你们觉得此话有些夸张,但这是事实,是我黎荞需要他,是我黎荞离不开他。”
“所以,我与竹哥儿有没有孩子,根本不影响我们的日子,我每日看竹哥儿还看不够,哪有空看孩子?一想到有孩子后竹哥儿不能跟现在一样时刻与我在一起,那我就觉得这辈子还是不要孩子好了。”
“所以,我希望以后大家伙儿不要再关注孩子的事儿了,这对我和竹哥儿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大家伙儿投注过多的视线。”
“但如果个别人在今日之后还是异常关注这个问题,那我刚才的三句话送给他。”
黎荞说着指了指身后晕倒在地的两个人:“想靠着我的粉条挣钱还对我和竹哥儿指指点点,活该。”
说罢,他不再理会那两人,而是朝着陶竹走了过去,口里问:“解气了么?”
陶竹眼眶已经红了起来,水眸里被晶莹的水滴给占满了。
可看着黎荞来到近前,他却是笑了起来:“解气了,他们活该。我现在的确没生孩子,他们可以反复强调这个事实,但是不能诅咒咱们俩会分开。”
说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扩大:“我才不踹了你,你在我这里也是千好万好样样都好。”
他朝着黎荞伸出了手。
“嗯,咱们天生一对,天作之合。”黎荞也笑了起来,抓住他的手,与他五指相扣,然后牵着他往外走:“咱们回家,天快黑了,咱们路上得走快些。”
“好。”陶竹点了点头,跟上黎荞的脚步,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爽了。
这下子是真的爽了。
而且,黎荞当众把话讲的这么明白,今后就算是有人关注他的肚子,那他也不窒息了。
想关注就关注呗,反正影响不了他和黎荞的小日子。
众人愣愣的看着他们夫夫下楼,出门,确认他们夫夫真的走了,这才你瞅瞅我,我瞧瞧你,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
黎荞当众贬低他自己,抬举陶竹,就真的这么爱么?
黎荞现在是整个平城、啊不,黎荞在大盛都算得上有名,现在黎荞当众说出这种话,是真不给他自己留后路啊。
他这是笃定今后不会变心么?
他今年才二十一岁,他怎么就敢说出一辈子这三个字?
他这是蠢,还是真的就认定了陶竹?
可黎荞怎么都称不上是蠢,自从他改邪归正,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聪明劲儿,他一点儿都不蠢。
可他此时说陶竹千好万好样样都好……
陶竹长的像男人,还生不出孩子,这两样若是放到旁的小哥儿身上,那等于是被判了死罪。
但在黎荞这里,这连个屁都算不上。
唉。
在场的男人,心中想法不一。
有佩服黎荞的,敢当众讲这样的话,够爷们!
但嘲笑的黎荞的也有,陶竹就是长的像男人啊,天下那么多美人,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哥儿,比陶竹好看的遍地都是,黎荞现在为了陶竹放弃整片森林,太傻了。
还有个别人想看黎荞的笑话。
在平城,不是每个人都对黎荞怀有善意。
再加上黎荞发了这种一辈子的誓言,出于一些劣根性,个别人想看他被打脸。
这些人在心里恨恨的想,等将来他起飞之后见识了外面的美人,看他反悔不反悔!
但在场的女人和夫郎,此时羡慕陶竹羡慕的快哭了。
他们到底输在哪里?
陶竹也太能蛊人了,竟然让黎荞鬼迷心窍当众表明情意。
不过,看黎荞和陶竹这般恩爱,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祝福,黎荞是好人,陶竹也是好人,这么一对活菩萨,就该过甜蜜日子。
黎荞和陶竹回村之后,日子照过。
对于他们夫夫而言,这是小事,解气之后就完事了。
至于会不会有人为那两个外地人报官,两人并不担心,在平城,现在没人敢明着得罪黎荞,更何况此次是那两个外地人嘴贱在先。
不过,他们夫夫今日的行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了平城。
这是大事,妥妥的大事。
之前人们的确关心陶竹的肚子,不然也不会让那两个外地人知道此事。
很多人是出于善意所以才关注的,也有人是出于恶意。
但此次之后,甭管是出于善意还是出于恶意,人们表面上都消停了。
黎荞那三句话,看似是在怼那两个外地人,但何尝不是说给众人听呢。
陶竹又没有吃他们家大米,他们对陶竹的肚子指指点点,这的确是管的宽了。
郑浅浅快生了,他从村人嘴巴里听到这话之后,忍不住原地蹦了几下,一个劲的喊小叔绝世好男人,可把黎大山给吓坏了。
白柚知道了此事,又是为陶竹高兴,又是想要叹气。
他和黎大忠夜夜努力,但他肚子没动静……
黎大忠并没有催他生孩子,可是,他想生。
有些不能和黎大忠讲的话,裕宴。他可以和孩子讲。
况且,他当初找黎大忠,也是看中了身份的差距,当时他身份高一些,他想着黎大忠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他。
可如今,随着黎荞的真正起飞,黎大忠也会成为香饽饽……
他身边出现太多让他心凉的例子了,他父亲是这样,他亡夫是这样,徐家人也打算抛弃画哥儿。
身为小哥儿,若是在贫民人家,那或许可以得到夫君全部的爱。
可像他和画哥儿这样有一点点身份但身份又不高的小哥儿,在这种世道太被动了。
陶竹这样的,是极极极极极少数,看一看,欣赏一下就行了,脑子里可不能有类似的幻想。
他得为他自己打算。
只有孩子才不会背叛他,唉……今后他和黎大忠得更努力。
黎粮和王桂花犹豫了几日,还是来找了黎荞。
他们夫妇是晚上来的,当时黎荞和陶竹吃了饭,正准备回后院。
他们夫妇来了,黎荞陶竹便留在前院,坐院子里陪他们说话。
黎粮搓着手,一脸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桂花见状,直接对黎荞道:“是这样的,其实,大家伙儿关心竹哥儿的肚子,还有一个原因是怕你们夫夫跑了,怕今后够不着你们了。”
“?”
黎荞睁大眸子。
陶竹也微微皱眉,怕他们夫夫跑了?
“你的考试若是顺顺利利,那很快就要去京城……”王桂花叹了口气,开始详细解释。
这十里八村与她关系亲近的,不敢找黎荞陶竹说这事,便找上了她。
说实话,第一次听这种言论,她只觉得好笑。
但是,听的多了,她知道乡亲们是真的担忧,不是在开玩笑。
既然乡亲们真情实感在担忧,那她肯定也要认真回应,但她的话不如黎荞的话管用。
所以,犹豫了几天,她还是和黎粮来了。
黎荞听完这一连串的解释,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我和竹哥儿去了外地,但三柳村有我的家,有我的亲人,还有我的田地,这是我的根啊。”
“我怎么可能忘了自己的根。”
“可不是,这纯粹是乡亲们多想了。”
王桂花叹气。
就黎荞平日里的表现,哪里用担忧这个。
况且,黎荞给乡亲们的够多了,就算黎荞将来不再给众人什么,那谁也挑不出一丝的错。
“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你听听也就过了,别放在心上,你接下来好好读书,圣上要抬举你,那你可得沉甸甸的,肚子里要装满货,要经得住他的抬举。”
她叮嘱道。
黎荞被王桂花这话逗笑:“好,我听大嫂的。”
至于乡亲们的担忧,算了,日久见人心。
他目前得以读书为主。
如王桂花所讲的,他得经得住圣上的抬举,他得能压秤,他不能是个水货。
现在他已经快把《汉书》背完了,《汉书》一背完,那三史三传他就全部背完了。
院试虽然也考三史三传,但不会考的太偏僻太深入,毕竟这只是秀才的考试。
所以,以他目前的基本功而言,足够应对此次的院试。
但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得巩固一下,上一次他的案首投机取巧,不能真的服众。
此次,他一定要堂堂正正。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文案上说的了,但又不能完全对上……不是故意的,写着写着就这样了QAQ
第89章 院试 题目又接地狱了
黎荞、陶竹、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坐着牛车, 和徐家的马车一起前往府城时,平城——府城的官道已经修了一半。
平城这边江知县募捐到了四万多两银子,府城那边, 明知府募捐到了十二万两银子。
府城的有钱人比平城多的多,明知府先是找这两年靠着粉条挣了不少银子的大商人谈心,然后又召集一些普通富商,大谈特谈修这条路的益处。
而且,他自己也捐了三千两银子。
在这种情况下, 大小商户踊跃捐银,很快就凑了十二万两银子。
有了银子, 这条路立马就动工了, 先从平城这边开始修。
江知县发了招工通知,沿途村落的村人,以及平城其他地方的人, 纷纷前去当修路工人, 虽然工钱不高,但总比没有强。
人多力量大, 当黎荞陶竹出发去府城时,这条路已经修了一半了。
平坦的土坯砖路有五米宽,铺了两层砖, 足足有一尺来厚, 牛车走在上面又平坦又快。
上一次去府城时, 官道上的坑洼非常多,牛车的车轮又是木轮子不防震, 因此坐在牛车上又颠簸速度又慢。
可这一次, 坐在牛车上都可以拿着书籍翻看了。
黎荞家的牛车比上一次去府城时有了升级, 耕牛拉的不再是板车, 而是马车的那种车厢。
这种车厢不惧怕风吹雨淋,比板车更适合长途旅行。
一般都是由陶竹赶车,黎荞待在车厢里看书。
黎荞这不是临时抱佛脚,他是抓住一切时间巩固基本知识。
去年府试过后,徐瑛在府城待了两个月,然后就去了平城读书。
此次他回府城考试,沈画一如既往的跟来了。
不过,沈画不跟上次似的时时刻刻都粘着徐瑛,因为这一次白柚也在。
白柚自打和亡夫家断了关系,就再也没有去过府城,此次来府城,一方面是为了躲黎大忠俩娃的折腾,另外一方面就是陪陪沈画。
沈画在徐瑛跟前时瞧不出什么异样,但在他跟前时,总是无精打采郁郁寡欢,连着难受了快一年,沈画脸蛋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沈画这模样,白柚心疼又无奈。
他是吃过亡夫家的亏,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加上当时被家里人逼迫,他想离开白家,于是就匆匆定下了黎大忠。
当时他这一决定,其实带着赌的成分。
现在看来,他似乎赌赢了。
但他可不敢让沈画赌。
沈画喜欢徐瑛这种英俊的书生,但书生多渣男,别说暂时寻不到比徐瑛更出色的书生,就算是寻到了,那沈画就敢托付终身么?
唉。
土坯砖路很利于赶路,半日能走从前一日的路程。
但土坯砖路只修了一半,所以,黎荞一行人很快又走上了颠簸的土路。
这种路无法看书,黎荞便出了车厢,与陶竹靠在一起赶牛车。
官道两边大多是田地,这个时节农人忙着给小麦浇水,也有不少人在种大豆、玉米等杂粮。
不过,种玉米大豆等杂粮的是极少数。
眼下,河西府农人种的最多的是红薯。
陶竹瞧着田地里那些刚种上去的红薯秧苗,脸上不由自主涌出了骄傲。
这是他男人带来的改变。
黎二山今年十六岁,黎夏今年十五岁,两人都是第一次离开平城。
明明官道两边的农田和劳作场景与三柳村的一样,但两人依旧很兴奋,坐在车辕上张望个不停。
两日后,一行人到达府城。
黎荞早就拜托徐家人把上次住的院子租了下来,因此,入城之后,他们直接去了上次的院子。
白柚没有在府城买房子,他和黎大忠住客栈,不过,这一次要在府城待不少天,他打算买个小院子。
沈画、孟月则是和上次一样住在徐家。
在小院子安置下来之后,和上次一样,黎荞每日苦读,陶竹带着黎二山、黎夏做饭洗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黄有名父子,一个随时随地等着给他解惑,一个负责照料牛车。
院试是三年两次,不跟县试、府试一样是一年一次,因此,参加院试的人数远超府试。
现在黎荞是名人,他住的又是去年所住的院子,是以,从他住进去的第二日起,日日都有不少人登门拜访。
不得已,他只能又挂出概不接客的小木牌。
小木牌挂出来之后,他清净了不少,现在他哪有空去社交,他只想读书。
院试分为正试和复试,正试考一天,复试考两天,过了正试才能参加复试。
在黎荞看来,这纯粹是为了省事。
之前考县试和府试时,每天考前主考官都会验证考生的身份,县试还好,人数不多,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但府试人多,等验证结束,太阳都升的老高了。
院试的考试人数比府试还多,现在用正试筛选下大一批人,那复试时就能省下不少时间了。
黎荞想为这种方式点赞,这下子效率可以提高不少。
几日之后,他和孟月、徐瑛前去府衙报名。
报名流程和府试的一样,考生出具县衙开的公据当做身份证准考证。
此次负责报名的官员还是去年那位。
他看着黎荞的眼神带着期待。
不知道此次黎荞能写出怎样的锦绣文章。
报名之后,黎荞继续埋头苦读。
这日,白柚带着黎大忠来玩,白柚已经买了个小院子,但不在考棚附近。
考棚周边的房价太高,他没必要非得买这周边的房子。
来了府城,没有黎大忠的两个娃折腾他,他脸上的笑容比从前更多,整个人都透着被滋润后的鲜活。
“昨日大忠瞧见周明盛了。”
白柚和陶竹、黎二山、黎夏坐在前院的水井旁,帮着陶竹他们仨剥花生,他一边剥一边说起了昨日的见闻。
黎大忠也坐在一边剥花生,闻言点头道:“昨天我和柚哥儿去陶瓷铺子买碗碟,瞧见周明盛和他媳妇、老丈人了,他们是去那个铺子里进货。”
周明盛娶的是陶瓷铺子掌柜的女儿,眼下周明盛来府城考试,他媳妇和老丈人就跟过来进货。
“我瞧见他之后故意往他跟前凑,还对着他挥了挥拳头,他一张小白脸立马黑成木炭了。”
当年黎谷带着黎家男人去周家讨说法时,黎大忠也去了,但当时周明盛不在家。
去了两次周明盛都不在家,因此黎大忠只打了周明盛爹娘,没打周明盛。
后来黎谷想去县城找周明盛,但黎春桃不让,一方面是觉得丢人,一方面不想得罪陶瓷铺子的掌柜,人家是城里人,她是乡下人,她对城里人有天然的畏惧。
于是周明盛就没有挨揍。
但黎大忠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此次偶然碰到周明盛,他忍不住挥起拳头恐吓。
“他此次也要参加院试?”陶竹皱眉。
“肯定要参加,他一心当秀才呢。”白柚嗤笑了一声。
他和黎大忠成亲之后,也把黎春桃当亲堂妹看,给黎春桃介绍章田生之后,他就顺便打探了一下周明盛在县城的情况。
“你们不知道,现在他媳妇盯他盯的可紧了,非常怕他去找春桃。我听他两边的邻居说,他们家每隔几日就要大吵一次,他媳妇说他后悔了有了二心,他死不承认。”
陶竹:“……”
恶心,竟然还想去找春桃,无耻!
他呵了一声:“现在的春桃,他高攀不起。”
“可不是嘛。”白柚笑着点头:“就他家这个情况,他肯定无心读书,此次的院试,他绝对过不了。”
“但春桃可是马上要成秀才娘子了。”
黎春桃与章田生发展的挺顺利,章田生人不错,很真诚,章家人也都挺好,黎春桃对他已经由最开始的不讨厌变成了最近的一点点心动。
若无意外,两人夏日时就会定亲。
陶竹想起此事,也笑了起来:“春桃成亲时咱们好好操办,气死他。”
“这是自然。”白柚笑着点头。
白柚和黎大忠吃了午饭才走,临走之前,白柚叮嘱陶竹,让他提醒黎荞多多关注青年才俊,虽然书生大多不靠谱,但谁让沈画就喜欢书生呢,他只能拜托黎荞了。
陶竹一直记着此事,他早提醒过黎荞了,而且,别人来拜访黎荞,他都会瞧一瞧。
他也想让沈画多一个选择。
现在徐瑛还没考上秀才徐家人就已经看不上沈画了,就算徐瑛对沈画不离不弃,那婚后沈画也要受徐家人的冷脸。
陶竹自己没有恶婆婆,但他知道白柚的前婆婆有多可怕,在乡下也看过不少恶婆婆磋磨儿媳妇/儿夫郎的事,甭管是姑娘还是小哥儿,只要不被夫家接受,那婚后日子真的会很难。
晚上睡觉前,陶竹把周明盛也参加此次院试的事告诉给了黎荞。
黎荞听罢,态度和陶竹的差不多,不过,他还惦记着高志远:“高志远没来么?院试可是三年两次。”
“……来不来的,管咱们什么事儿?”陶竹原本在他身上趴着,脸是埋在他颈窝里的,闻言不由抬起脑袋看他:“就他这种人,不值得你给他眼神。”
黎荞闻言挑了下眉,抬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拍:“他对你目的不纯,我当然得防着他。”
“他无非就是想让我给他做牛做马,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
陶竹也琢磨过这事儿。
他可不认为高志远也觉得他长得好看,高志远去他家提亲,目的只有一个:
给高家找仆人。
这点儿恶意,到了今日他已经不想计较了。
“你说的对,他心态肯定崩了,就算是来了,那也考不上。”黎荞点头。
他的竹哥儿比较单纯,他现在就顺着竹哥儿的话说吧。
至于高志远本人,此人对陶竹的目的不仅仅如此。
可惜他平日里碰不上高志远,不然的话,他绝对要审问一番。
黎荞暂且把高志远抛到脑后,把全部心思放到了读书上。
很快就到了考试这日。
这是黎荞第三次参加考试,所有的流程陶竹早熟悉了,这天半夜陶竹就起床做早饭,顺便给黎荞蒸馒头。
吃了早饭前去考棚时,天还没有亮,他们到时考棚前已经围聚着不少人,除了考生本人,还有陶竹这样的陪考。
黎荞粗粗扫了几眼,心中有了估量,此次参加院试的,怕是得有千人。
待会儿验证身份,那得浪费多少时间。
叹气。
身为名人,黎荞是众人的焦点,他之前不社交,现在众人好不容易见着他,便走过来与他打招呼。
黎荞不想背上一个还未起飞就目中无人的名声,因此,只要其他人和他打招呼,他都笑着回应。
等衙役过来维持秩序时,他脸都快笑僵了。
衙役让考生排队进考棚。
检查的流程和从前一样,不仅馒头被掰成好几瓣,头发也得散开让衙役检查,免得携带小抄。
黎荞和孟月徐瑛排在队伍中间,他们三人进了考棚,等了半个时辰,外面的检查流程才结束。
很快,主考官来了。
院试的主考官除了知府大人外,还有学政大人。
众多考生先是给两位大人见礼,然后便是查验身份。
查验身份由明知府和学政大人同时进行,但因为考生太多,所以等这一流程结束,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黎荞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衙役举着考题过来,他松了口气,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笔。
他和陶竹几个人不到五点就来到了考棚,此时估摸着有十点钟了,一连等了五个多小时,一些体力差的考生这会儿怕是已经饿了或者是困了。
科举考试可真不容易啊。
今日是正试,一如既往考的比较全面。
墨义,帖经,诗词,策论全都考。
墨义和帖经考的都是基本功,不过,和县试府试相比,院试所涉及到的内容明显多了。
三史三传全都有所涉猎,而且个别小题还比较偏僻。
但这难不倒黎荞,拼基本功的话,他不怵任何考试。
他提起笔,唰唰唰写的飞快。
很快轮到诗词,他又开始生不如死。
此次黎荞的考号是五百号,位于中间,但比较巧的是,他此次的座位不靠近大厅的门口,而是靠近大厅里边。
而他所在的大厅,恰好是明知府坐镇的那个。
是以,明知府坐在上首虽然看不清楚他卷子上写的是什么,但能看到他的神色。
之前的墨义和帖经,他下笔如飞,胸有成竹,看的明知府很是满意。
可现在的诗词,明知府瞧着他的表情,震惊了。
明知府此时是真的惊讶,就黎荞那诗词,写的时候竟然还要眉头紧锁、苦大仇深、咬牙切齿,一副用尽全身力气的模样么……
他知道黎荞的诗词不行,但他没想到,这种只能勉强及格的水平,竟是黎荞憋了许久才憋出来的。
这……
明知府无比庆幸,幸好圣上不重诗词!
诗词过后便是策论。
这一场的策论和县试府试一样,从四书五经中抽取题目,不涉及到圣上的小作文。
因此,不只是黎荞,其他考生也答的很快。
不过,因为考试开始的太晚,等黎荞写完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他赶紧交卷。
这一场的正试成绩在三日后贴出,录取人数是前一百名。
此次参加院试的考生有上千人,但一场正试就刷下去了九成,这着实残酷。
黎荞此次依旧是第一个交卷的,出了考场之后,陶竹和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都在等着。
黎荞没有直接回家,他等孟月、徐瑛出了考场之后,与他们两人一起回他暂住的小院。
他要和孟月、徐瑛对答案。
孟月、徐瑛也都是刻苦之人,今日的考试难不住他们两人,对了答案之后,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三日,黎荞依旧不社交,不出门。
他肯定是能进复试的,在这种关头可不能懈怠。
三日后,正试的成绩贴出,黎荞、孟月、徐瑛三人的名字都出现在这份名单上。
黎荞将这份百人名单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一脸满意的离开,很好,这上面既没有周明盛,也没有高志远。
复试就在明日,所以黎荞和孟月、徐瑛没有多留,他们三人各回各家,继续苦读。
复试考两天,第一天考墨义、帖经、诗词。
第二天考策论。
正试一下子刷下去九百多人,所以此次搜身检查、验证身份的速度很快。
不过,因为是复试,所以考题比之前的正试难了些。
正试所涉及到的偏僻内容只占两成,但复试的偏僻内容差不多有五成,如果基本功不扎实,那肯定完蛋。
黎荞无比庆幸他是异能者,他认真读书的时间满打满才两年半,这么短的时间,要背那么多书,若不是因为他是异能者,那他就算是再刻苦三倍,也不一定能把四书五经三史三传给背完。
穿越伊始,他绝对想不到他异能最大的用处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助他科举……
明知府坐在上首,看黎荞又重复上一次的流程,他也跟着重复上次的心情。
此次的院试卷子比之前的院试卷子要难,偏僻内容多了不少。
可这没有难倒黎荞,很好。
至于诗词,看黎荞像是瞪杀父仇人一般紧盯着试卷,他暗暗叹了口气。
年轻人嘛,改邪归正没几年,能把基本功练扎实就很不容易了。
诗词书法这两项,差些就差些吧,反正圣上最看重的是策论文章。
不过,今日的卷子难度提升了不少,那明日的策论,会不会也比往年要难一些呢。
他虽然是主考官,但院试的题目是密封的,在未开考前,他也不知道具体的题目是什么。
复试第一日很快过去。
第二日,重头戏来了。
上一次,黎荞的文章有投机取巧之嫌,是以,这次进考棚前,其他考生脑子里想的不是今日的题目,而是黎荞。
反正黎荞肯定拿案首。
就是不知道黎荞此次的文章咋样。
看黎荞不爽的,这会儿在心里冷笑,黎荞能取巧一次,肯定不能取巧两次。
这次黎荞若是不拿出真才实学,那他就是水货!
孟月和黎荞站在一起,没往徐家的人堆里凑,他愁眉苦脸,肩膀耷拉着。
“昨天的题目那么难,希望今日的策论简单一些。”
他家里穷,这些年他靠着抄书抄全了四书五经三史三传以及一些相关的注释书,只抄这些就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因此,他读的只有这些最最最基本的书籍。
他的知识储备、阅读范围远不及黎荞和徐瑛,昨日的卷子,他虽然全答出来了,但答的心惊胆战,唯恐有他不知道的超纲题。
虽然超纲这种可能性极其小,但现在的圣上出题总是接地狱,万一真的有超纲题呢。
幸好昨日没有超纲题,但他的心没有落回肚子里,今日的策论题是重中之重,万一今日的策论题超纲了呢。
唉。
黎荞将孟月的神色看在眼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录取名额有四十个,就算咱们文章写的差,但只要超过其他人就成了。”
院试规定必须得录取四十个人。
所以不用怕,只要赢过同场的其他考生就行了。
孟月苦笑:“但愿吧。”
唉,愁。
陶竹见此,抿了下唇,但还是忍不住对黎荞开了口:“你别紧张。”
他昨晚和今早已经对黎荞说了很多遍不要紧张了,但是,此时不仅孟月苦着脸,其他考生也都垮着脸,这让他也紧张了起来。
黎荞本就是万众瞩目,此次的题目又这么难……
“我不紧张,倒是你,你不要紧张。”
黎荞握住了陶竹的手,笑着摇晃了几下:“紧张也没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尽力就好。”
陶竹:“……”
他无语,但是,看着黎荞的笑,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是啊,都到这个时候了,紧张也无用。
希望圣上这次不要折腾众多考生。
很快,衙役过来了。
考生排队进考场,流程很快走完,一百个考生落座。
衙役举着木板进了大厅。
黎荞眼神好,远远就看到了题目,确认题目是什么之后,他微微皱起了眉。
圣上去年为漕运写了篇小作文,漕,简单来说,就是用水路运送粮食。
各地每年所收的粮税,一部分留给县城当地,一部分入府城的粮仓,还有一部分要运送到京城。
但大盛交通不便,特别是偏远地区,想要把粮食运送到京城,得水路和陆路轮换着来,一走能走上半年,所以这是一个很麻烦的差事。
而且路上经常还会有损耗,比如说遇见下雨天,那么多粮食不好存放,有些就会发霉。
为此,圣上专门写了篇文章。
文章很短,只有二百来字,他觉得陆路不好走,运送粮税还是走水路比较便利。
但是,海运风险太大,一个浪花打过来,那就是船毁人亡一粒粮食都见不着。
因此,此次的策论题目便是如果朝廷要修贯通南北的运河,那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黎荞眯了眯眸子,视线在木板上停留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提起毛笔开始抄写题目。
此次的题目,又是接地狱啊。
别说是其他考生了,就是他,此时也有点头皮发麻。
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知道批卷人到底偏向哪边。
院试的批卷人不仅有知府大人,还有学政大人。
黎荞对这位学政大人不了解,但是,只看明知府的话,明知府和江知县一样,思路是跟着圣上的思路走的。
圣上喜欢什么,这两位大人就会喜欢什么。
可圣上写这篇小作文的真实心思是什么?
圣上是想修运河还是不想修啊?
黎荞皱眉,他不知道朝中的局势,他只知道圣上的这篇小作文。
所以他该怎么写?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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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又是案首 黎荞的文章
黎荞对朝中的局势并不了解。
准确来说, 他是一无所知。
江知县和明知府考校他功课时并未提过这些,在今日之前,这两位大人肯定想不到圣上会出这样的题。
不过, 圣上此次出了这么一道题,应该是想修运河的吧?
若是他不想修,何必写了一篇小作文又出这么一道题。
他不想修的话,大臣还能逼着他修么?
但是,此次的题目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圣上让天下书生一起探讨此问题,这应该是圣上想修但大臣反对, 亦或者是圣上自己也不是十分坚定。
修运河不是小事, 即便是圣上也不敢轻易下决断。
……
所以,圣上的心思是想修,但又不是很坚定?
黎荞一手支着脑袋, 眸子垂着, 视线盯着试卷上的题目,脑袋有些放空。
圣上真是看得起这天下童生, 这么大的事儿,不放到乡试、会试、殿试上,而是放到这小小的院试上。
有趣。
但他该怎么写今日的文章?
在他这里, 对于今日的题目, 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利大于弊。
他相信绝大部分考生都是这个答案。
所以, 他的文章该怎么脱颖而出?
整个河西府的读书人都等着他的文章,他自己也苦读一年想要洗掉投机取巧的标签, 可谁知道圣上此次接的是十八层地狱。
唉!
明知府坐在上首, 将下边一百名考生的神色瞧在眼中, 他眼底涌出了担忧。
今天早上他和学政一起拆了此次的题目, 看完之后,他愣了好一会儿。
他虽然是小小的知府,但他消息还算灵通,自打过了年,圣上已经在早朝上提过好几次修运河的事儿了。
但圣上并没有表明他自己的态度,只是让朝中大臣各抒己见。
朝中大臣分为两派,各有各的道理。
眼下圣上出了这么一道题目,圣上应该是想修运河的吧……
肯定是想修的,不然的话,不会出这样的题目。
嗯,那他批卷子时必须要偏向写利大于弊的文章。
只是,此次的文章不好写,哪怕是他,此时拿着这样的题目,也要好一番斟酌才能动笔。
更何况是这些根本没见过世面没进入过官场的童生呢。
这些童生当中,不少是农家子,阅读的书籍有限,眼界狭窄,把这么大的议题拿过来让这些考生答,这纯粹是……咳,纯粹是圣上广纳良言、求贤若渴,连童生之言都愿意给眼神呢。
身为小小童生却能参与到这等国事当中,这些考生得谢谢圣上破例给他们机会。
他虽是知府,但因为不是京官无法上朝,所以他想针对此事发表政见却根本没有途径呢。
只是,圣上这恩赐来的有些猛,本届考生直接被砸懵了。
这一百位考生包括黎荞全都皱着眉,题目公布两刻钟了,竟是无一人动笔,全都在思索。
对于其他考生,他不是很在意,只有同情……啊不,是羡慕,羡慕其他考生有发表见解的机会。
但黎荞他就很关心了。
他很想把案首这一荣誉往黎荞怀里塞,但不知道黎荞能不能压其他考生一头……
黎荞思索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提起笔在草纸上列下文章的大框架。
这大框架列的有些艰难,他涂改了好几次,等需要往框架里填细节时,这张草纸已经写不下了。
取了一张新草纸,填了细节,他这才开始写草稿。
尽管已经有大纲和细纲,但他依旧写的磕磕绊绊,粗略望去,整张纸都是墨团,几乎每行都有涂改的痕迹。
草稿写了一半,中午了。
动脑子饿的快,他放下毛笔,开始啃干馒头。
他没有要热水,食不知味的啃完了干馒头,他提起笔继续写。
等把草稿写完,他长呼了一口气,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斜了。
他赶紧往卷子上誊抄。
等他抄完,天色已经擦黑了。
因为考生少,所以早上的流程走的快,衙役公布题目的时候估摸着才七点多。
眼下天色擦黑,这差不多有九个小时了。
用视线的余光打量一下其他考生,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无一人交卷。
黎荞松了口气。
看来他是第一个写完的。
他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疏漏,没有错别字,但他没有起身去交卷。
今日的题目本就难,眼下其他考生也都没写完,他若是这个时候交卷,应该会搞崩一些人的心态吧。
算了,他还是安静坐着,等其他人交卷了他再交吧。
院试是不提供蜡烛的,这会儿是农历四月,天黑的不算早,但一直到大厅里昏暗得坐直身子看不到桌子上的字了,这才有人交卷。
黎荞见状,便跟着起身交卷。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出了考棚,不只是陶竹面带焦急之色,其他考生的亲朋也都很焦急。
这啥情况,题目就那么难么?
陶竹就站在考棚门口,看黎荞随着人流出来,赶紧对着黎荞招了招手。
黎荞一眼就瞧见了陶竹,黎荞也挥了下手,正想要朝着陶竹走去,但这时其他考生忍不住叫住他。
“黎贤弟,留步。”
“黎贤弟啊,你先别走,能否告知你文章的内容?”
……
其他考生对于此次的考题,是麻了又麻,麻无可麻,说它简单吧,看上去的确挺简单,要么选利大于弊,要么选弊大于利,然后论证自己的观点就行了。
可若真这样写,那就太四平八稳了,毫无新意和特色,这如何胜过其他考生?
河西府的考生,很多人都接受了黎荞那一套理论:比别的考生多走半步。
可就今日这题目,他们怎么比其他考生多走半步?
绞尽脑汁挤出来一篇文章,此时不少人当真有些虚脱,因此看到黎荞与他们一起出考棚,便忍不住叫住了黎荞,想听听黎荞的答案。
“诸位,今日的文章我亦是十分头疼,并无万全把握,所以还是等放榜吧。”
黎荞也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啊???”
“黎贤弟,你也无十全把握?”
“怎么会!我看你早早就写完了的!”
其他考生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惊讶,也有些不信。
“早早写完并不能代表什么,若我真的信心十足,又怎会不提前交卷呢。”
黎荞继续苦笑。
其他考生:“……”
是哦。
之前黎荞都是提前交卷的,此次他写完却迟迟不交,这说明他心里也没底吧。
黎荞没底,那此次的案首……
“诸位,我先告辞了,明日我要出门为亲朋采购礼品,接下来几日恕不待客。”
黎荞没空去搭理其他人如何想,他示意挡在他跟前的考生让开,他朝着陶竹走去。
陶竹和白柚黎大忠、沈画站在一起,黎荞和他们打了招呼,拉着陶竹就走。
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赶紧跟上。
等回到家,关上门,黎荞终于舒了口气,这漫长的一日总算是过去了。
他只说了一句尽力,陶竹和其他人便不再询问与考试相关的事儿,很快吃了晚饭,他和陶竹回后院睡觉。
这一觉睡的酣畅淋漓,等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
慢悠悠的吃了不算早的早饭,黎荞六个人逛街去。
说今日要采购礼品,那就真的是在大采购。
自打来了府城,陶竹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就没有出门逛过街,这五人全都在为黎荞服务。
眼下考完了,黎荞想带着他们出门放松放松。
会客社交什么的,往后稍稍,还是他的亲朋比较重要。
来府城之前,郑浅浅生了个大胖小子,因此此次跟来的是黎二山和黎夏。
这孩子一出生,黎荞就成爷爷辈的人了。
这胖娃娃得喊黎荞叔祖父。
所以,黎荞此次买的第一个物件便是长命锁。
陶竹觉得郑浅浅生娃辛苦,便又给郑浅浅买了首饰,这次买的是一对金镯子。
除了郑浅浅和胖娃娃,黎春桃若无意外今年会成亲,所以这新婚礼物必须得备上。
陶竹给黎春桃买了一套银头面,三百两。
黎二山和黎夏陪着来府城着实辛苦,黎二山十六岁了,给他说亲的人很多。
黎夏十五岁,登门的媒婆也络绎不绝。
黎荞和陶竹给他们各买了合适的礼物。
余下众人也都有礼物,难得来一次府城,而且今年收入不错,因此黎荞和陶竹都十分大方。
但黎荞身为名人是躲不开社交的,接下来几日,他接待一波又一波的人。
但关于此次的文章,和上次的府试一样,甭管旁人如何问,他一个字都未答。
他只告诉给了陶竹。
这次的题目实在是太难,他又死活不肯说,于是一些考生心里升起了期望,猜测他此次的文章可能平平无奇,觉得他可能保不住此次的案首。
终于到了放榜这日。
黎荞和陶竹几人慢悠悠的吃了早饭,然后步行前往考棚。
他们到时,考棚外围着许多人。
虽然说参加复试的考生只有一百人,但是,正试被刷下来的一些考生没有离开府城,这些人想看看此次黎荞能不能拿案首,想瞧一瞧黎荞的文章。
因此,今日的考棚外依旧人山人海,非常热闹。
黎荞到了考棚外,又被众人围了起来,虽然知道黎荞依旧不会透露什么,但就算黎荞此次不是案首,那肯定也能考中秀才。
和黎荞拉一拉关系总是没错的。
黎荞笑盈盈的,身为人群中的焦点,脸上并无骄矜之色,始终温和有礼。
很快,有衙役过来了。
和县试府试放榜的流程一样,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把气氛搞起来之后,衙役们这才往墙壁上刷浆糊准备张贴黄榜。
黎荞不如上次淡定,他和孟月、徐瑛朝着人堆里挤去。
他这一挤,一些考生眼睛亮了。
上一次的府试他可是超级淡定,放榜时站在角落里没动。
但这次他动了,所以,他这次的文章真的不咋地咯?
此次的案首,真的有可能不属于他哦?
艾玛,就爱看一些打脸!
此前所有人都笃定他是本届的案首,所有人都觉得小三元这个称号会落入他怀中,可谁知道圣上神来之笔,竟是出了这么难的考题!
谁说圣上抬举他的?
真抬举他的话,又怎会出这样的考题!
待会儿可要好好瞧一瞧他的脸色,在万众瞩目中落选案首,一般人还真没这经历,嘻嘻。
就在这些人快要掩饰不住心里的幸灾乐祸之时,人堆里,站在最前面的考生看到了托盘上的试卷,他们口中顿时爆发出了惊呼声。
“咦?黎荞是案首啊!”
“这是黎荞的卷子吧?这么些年来,也就他的文章被当众贴出来过。”
“肯定是他的试卷,此次的案首就是他!”
……
正在心里偷着嘎嘎乐的考生,愣了。
啥?
黎荞还是案首?!
他们睁大眼睛去看黄榜,负责贴左侧黄榜的衙役,正好把黄榜的左上角拍到墙上去。
随着他手的离开,排在第一列的黎荞两字,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真是黎荞!”
“果然是他!”
……
黎荞:“……”
他长长呼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此次的文章戳中了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的心坎。
放松之后,他抬眼去看其他人的名字。
案首单独一列。
接下来是第一等考生的名字,位于这一等的考生是廪生,入县学读书有诸多好处。
很快,他寻到了徐瑛两字,就在第一等的首位。
孟月则是在第一等的第五位。
徐瑛和孟月不仅都中了秀才,而且还是廪生。
黎荞忍不住笑了,扭头去恭喜身旁的两人。
但就在这时,站在最前面的考生又爆出了巨大的惊呼。
“快看,黎荞的文章贴出来了!”
伴随着这一声惊呼,不少人朝着他卷子所在的位置涌去,想要看一看他文章到底是如何写的。
孟月和徐瑛也好奇极了,两个人只是粗粗品味了一下考中秀才的喜悦,然后便随着人群往卷子那边挤。
黎荞:“……”
他摸了摸鼻子,往人群外挤去。
此次的文章,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儿,他之前总结出来的那一套理论不适合此次的题目。
此次的题目看似小,但其实很大,可以写的方面有很多。
他想在一百位考生中脱颖而出,他必须寻一个旁人想不到的角度。
所以,他开篇便表明他的态度,他认为修运河是利大于弊。
但是,弊端也不可忽视。
他选择的答案是利大于弊,但他整篇文章,百分之九十的篇幅都在写修运河的弊端。
修运河最大的弊端是劳民伤财。
圣上虽然想修,但下不了决心,为什么?
因为圣上怕劳民伤财,激起民愤。
所以,针对这一弊端,他提出了一些措施。
修运河并非是一朝一夕之事,此事急不来,因此,可以先攒银子,攒一笔银子修一段,攒一笔银子修一段。
至于朝廷如何攒银子,修建运河所花费的银子是天文数字,这不是靠着一门吃食生意能解决的。
当然,粉条或许可以,但粉条的利润一部分落农人手里,一部分落商人手里,还有一部分落他手里。
落的太散,就算他愿意把自己的那份捐出来,那也根本不足以支撑运河的修建。
但他一时间想不出第二个能和粉条一样暴利的生意,所以,他想了另外一个法子。
运河修建之后,漕运会十分发达,沿途会兴起很多码头甚至是城镇。
这是一个极其大的机遇。
所以,他觉得可以先规划好这些码头或者是城镇,然后让人竞标。
哪位商人出的银子多,那么运河修好之后,就可以选中一个码头买地盖房或者是干其他事儿。
这一部分黎荞写的很粗略,毕竟他此时只是一个二十一岁从未离开过河西府的农家子。
若是用这种方子筹措到了银子,那或许就不会劳民伤财了。
不劳民伤财,那么修建运河最大的弊病就没有了。
但是,运河修好之后,也会出现一些弊端。
运河要贯通南北,运河修好之后,肯定不能只运送粮食,这会造成资源的浪费。
而且,一些人肯定会在运粮船上搞走私,夹带私货。
这很危险,若是船只重量超标,那搞不好会沉船。
所以,他觉得朝廷可以出台一些律令,让商人正大光明的走运河运送货物,而朝廷收取相应的商税。
这么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一旦允许商人运输货物,那必然会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将会有无数人靠漕运而活。
涉及到了钱财和生存,那相关的弊病就多了。
上层的大官贪赃枉法,中层的设立关卡巧取盘剥,下层的船工为了自身的利益肯定会组织起来对抗官员,一旦拉帮结派,那问题就大了。
而且,一些被盘剥的太狠的百姓则是有可能揭竿而起。
总之,若是不好好管理,那苦的就是底层百姓。
底层百姓走投无路,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杀出一条活路。
除此之外,修运河还有一系列的麻烦事,比如说河道因为种种原因出现了淤塞,这得靠人工清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总之,他这篇文章,主要讲了修建大运河的弊病,修建前的弊病和修建后的弊病全都提到了,概括的很全面。
在文章的最后,他又写了修建大运河的好处,虽然弊病多,但好处也多,因此,他觉得修建大运河是利大于弊。
黎荞此前不肯把文章内容透露给其他人,是他觉得他这篇文章可能写偏了。
他主张的是利大于弊,结果他满篇都在写弊端,他担心这篇文章挠不到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的痒处,因此拿不到案首。
既然拿不到案首,那这篇文章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了。
但没想到,明知府和学政大人还是点了他为案首。
不知道这两位大人是真的喜欢他这文章,还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上……
陶竹早就听到了众人的惊呼,确认黎荞的确是此次的案首,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黎荞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赶紧朝着黎荞走去。
来到黎荞跟前,见黎荞神色平静,脸上并无欢喜之色,他便道:“我觉得你写的很好,你这个案首实至名归。”
黎荞闻言笑了:“你这是夫郎眼里出案首。”
“不,哪怕我不是你夫郎,我也觉得你写的好。你是为了大盛,为了百姓好。”陶竹轻轻摇头。
这人的文章侧重讲弊病,为的不就是万一这运河真的修了,那这篇文章等于是给圣上提了醒了。
虽然人微言轻,但这人还是这么写了。
这人是盼着运河的利远远大于弊,是盼着百姓不受苦。
只凭这份心,他就觉得这篇文章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黎荞:“……”
他愣了一瞬,然后不由抓住了陶竹的手:“竹哥儿懂我。”
陶竹笑了一笑:“所以不要心虚,你配得上这个案首。”
“嗯。”黎荞点了头。
他自己问心无愧。
坐在考场上时,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他最终选择这么写。
他想这么写。
至于其他考生如何看他,脑子长在别人脑袋里,嘴巴长在别人脑袋上,他管不着。
只要不跟那两个外地人一样当街诅咒他和陶竹会散,那他就不会搭理。
这时,黎二山黎夏,黄有名父子,白柚黎大忠,沈画都来到了黎荞跟前,他们纷纷向黎荞道喜。
又是案首!
连中三元,这项荣誉真落黎荞身上了。
徐家人冲向人堆,欢喜不已,徐瑛也考中秀才了!
但徐瑛此时顾不上自家人,他和孟月站在黎荞的卷子跟前,连着看了三遍,又细细品了一会儿,这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徐瑛被自家人拦着,于是孟月便独自走向了黎荞。
孟月脸上全是钦佩:“黎兄,不管是攒钱的方式,还是为了朝廷和百姓的一番心意,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绝了,你这篇文章又可以当范文了。”
“不敢当不敢当。”黎荞很谦虚:“也是取巧了。”
“这有什么巧可取?就你写的那些,在没看到你的文章前,我都不知道运河竟然能有那么多弊病。”
孟月想到的弊病是劳民伤财,是不好维护,他着重写了这两项。
他对运河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书籍,但是,他家里人服徭役的时候经常会挖河。
于是他就从自身出发分析运河的弊病,他最担忧的是朝廷没银子然后去压榨百姓,他怕朝廷提高赋税,他怕自家受到波及。
但修建运河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所以他主张的是利大于弊。
此次能位列一等成为廪生,孟月觉得不是他写的太好,而是其他人写的太差。
他没有泛泛而谈,他是从他个人的命运出发,整篇文章全是真挚的感情,没有技巧。
黎荞的文章也全是真挚的感情,没有技巧。
但黎荞的感情不是面向黎荞的小家,黎荞的感情是面向整个大盛的底层百姓。
黎荞现在富裕了,但黎荞的视线没有脱离底层的百姓,只凭着这一点,他对黎荞是心服口服。
他想对着明知府和学政大人喊一句大人英明!
“我也是顺着思路畅想了一下,粉条在永兴县引起了不少事儿,小小粉条就闹出这么多事儿,更何况是运河呢。”
黎荞搬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大盛没有大运河,所以,他文章中提到的大运河修建好之后所产生的各种弊端,在旁人看来都是他的想象。
他一个农家子,为什么能想象出来?而且描述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已经发生了似的?
针对这个问题,答案很简单,他有粉条。
明知府处置了永兴县的县丞和县尉之后,在河西府五县都贴出了告示,好杀鸡儆猴。
年后,圣上对孙知县的处置也下来了,孙知县被贬为永兴县县学的学正,学正是九品官,是教谕的助手,说是管着县学里的一帮秀才,但其实等于是大学里的辅导员,干杂活的。
孙知县由一个七品知县一下子成为九品芝麻官,这落差实在是大快人心。
明知府在五县广而告之,好让五县的百姓和大小官员都知道渎职的代价。
所以,黎荞虽是农家子,但也见识到了一些阴暗面。
他写出这样一篇文章,不算突兀。
这时,徐瑛走了过来,他看法和孟月一样,对黎荞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其他看完文章的考生,也有不少人走了过来,一边向黎荞道喜一边表达他们的敬佩。
都不是傻子,黎荞文章里的忧民之心满的都要溢出来了,凭着这份心意,明知府和学政大人将他点为案首,那谁都挑不出错。
更何况,他还写了诸多大运河修建后的弊病,这是很多考生没有想到的,凭着这份眼界,黎荞也能拿下此次的案首。
刚才在心里嘎嘎偷乐的个别人,此时要么沉默,要么对黎荞投去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原本想着黎荞此次可能要丢脸,结果他文章又要成为范文!
那此前干嘛装出一副忐忑的模样?
呸!
白莲!
但骂完之后,他们心里很快又被妒忌填满,连中三元,虽然是小三元,但这也预示着黎荞这个必定要起飞的人,真的开始起飞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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