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读书(捉虫)
文秀是被人发现了送回家的。
发现她的是郑家的邻居, 这条巷子是他们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路。
说来也是寸,平常文秀回家时巷子里总有几个同行之人,奈何今天她归心似箭, 没去食堂打菜就直接往家赶,这才落了单, 被鹿仁佳抓到机会给揍了一顿。
“国华家的, 你这是得罪谁了?”邻居大姐给文秀倒了杯热水, 语气关怀, 眼底却是压抑不住的八卦之心。
“我能得罪谁。”
文秀眼泪流了下来:“我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在家里伺候一家老小,老姐姐你是知道我的, 这么多年一条巷子住着, 我跟左右四邻可都没红过脸,我这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说着, 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然她没见到打她的人是谁,但她已经从那两个人的对话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她这顿打, 是替大嫂周云挨的。
“你可曾看见打你的人长什么样?”
文秀摇摇头。
“那这事儿可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邻居大姐倒是个暴脾气:“那不行咱去公安局报警去,太猖狂了,这光天化日的,哪能把人堵在巷子里打啊, 你快看看,身上的钱和票有没有少, 要是丢了, 这可不仅仅是打人这么简单了,那就是抢劫了。”
文秀还是摇摇头:“我钱和票都藏在里兜呢, 他们摸不着。”
“哎, 你也真是倒霉, 以后可千万不能一个人落单了。”
邻居大姐叹了口气,随即又风风火火的起身:“不行,这事儿还是得街道办事处说一声,这事儿的性质太恶劣了。”
文秀张了张铱誮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叫她怎么说呢?
大伯子在外头胡搞,结果人家家里人找上门了,还认错人把她给揍了。
这事儿说出去说不定他们全家都得受牵连,说不定还会被挂牌子游街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可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
但是呢,这件事到底是个定时炸蛋。
听那两个人的意思,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所以这事儿还是得回家问问郑国强,他们二房这么多年来一直看大房脸色过日子,本来就苦了,总不能郑国强犯了事,二房也得跟着倒霉吧。
“李大姐,我就不多呆了,先回去了。”
文秀越想心里越慌,放下茶杯就起身想要回家。
只是她身上实在是太疼了,到了门口差点没被门槛给绊倒,邻居大姐赶紧过来扶住她:“你也别逞能了,我送你回去,真是,可怜见的,这身上打的,明天还能上班么?”
文秀一听,眼泪又下来了。
是啊,她伤的这么严重,工作可怎么办?找临时工么?
邻居大姐一路将文秀护送到家,一进家门,就看见儿子郑长俊正坐在院子里,伏在长凳上写作业,家里房间紧张,郑长俊都这么大了,还跟他们夫妻俩住一个房间,自然没有所谓的书桌。
郑婷婷住的屋子是楼梯间改造的,小的只容得下一张床。
郑妮妮房间倒是不小,奈何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得避嫌。
“妈,你怎么了?”
郑长俊一抬头就看见文秀的凄惨样,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扶住文秀的胳膊:“是摔了么?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哪里是摔了,是被人打了!”
邻居大姐语气激动地说道:“就在前头巷子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少獒,我看见你妈的时候,都躺在地上起不来身,自行车还给砸坏了。”
郑长俊顿时吓坏了,将文秀扶到房间里躺下,又送了邻居大姐出门,这才打了水想给文秀擦洗一下。
结果文秀却阻拦了他:“你快去喊你爸回来,我有事跟他说。”
郑长俊愣了一下。
“快去啊。”文秀催促。
郑长俊这才转身朝着郑国华的厂子跑去。
郑国华也正好下了班,父子俩在半路上碰到了。
“不好了爸,妈下班路上被人打了。”
郑长俊见到人就扯着嗓子直接喊道,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父子俩看过来,郑长俊什么都不懂,但郑国华却能感受到那些目光里的好奇。
顿时脸一沉,抬手对着郑长俊的后背拍了一下:“赶紧回去。”
郑长俊委屈的一撇嘴,但看郑国华脸色,又不敢闹腾,只好灰溜溜的跟着人回家了。
一进家门,郑国华还没顾得上发火,就被文秀的凄惨模样给吓到了,鹿仁佳下手用的暗劲,外表看不出来痕迹,内里却很疼,可也架不住文秀会做戏,在郑长俊出家门的这段时间,硬是在地上打滚,还把头发给薅乱了,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无比。
“你这是怎么回事?”郑国华赶紧跑过去,目光惊愕的看着文秀:“你得罪谁了?”
“什么我得罪谁了,郑国华,我委屈啊。”
文秀一看见郑国华,顿时发挥出完美演技,捂住脸就开始嚎哭:“我是替人挨打了,我太冤枉了。”
“到底怎么了?”
郑国华一把攥住文秀的胳膊,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替谁挨打了?”
“还能替谁,替大嫂啊,大哥在外头打野食,睡了人家黄花大闺女,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了,把我认成了大嫂,恨大嫂管不住大哥,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
文秀越说越委屈,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她将脸埋在郑国华怀里哭:“人家还说了,叫大哥小心点儿,下次碰见了,要卸他一条胳膊。”
“国华啊,你也要小心啊,人家能认错我就能认错你,别到时候大哥大嫂没事,咱们一家倒霉给碰上了。”
文秀呜呜咽咽的哭诉:“这么多年来,因为大哥的厂长位置,我受多少委屈我都认了,可你和孩子们有什么错?他们一家子欺负咱不说,现在我们还要替他们挨打,国华,你自己说说,大哥当不上厂长真的是因为我么?他在外头乱搞男女关系,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挂牌游街的罪过,他都这样了,他凭什么当厂长啊。”
郑国华听了后也是满脸惊骇。
他一直知道自家大哥做事手段有点不大好。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大哥居然在外头打野食,还被人找上门来了,背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虽然现在形式已经比几年之前好多了,可真反了这种原则性错误,游街或许可能免掉,但开除公职,下放到农场改造肯定是有的。
“大,大哥他胆子这么大的么?”
文秀点点头:“人家都把郑国强的名字喊出来了,还能有假?人家还知道大嫂在纺织厂上班,说不定还会去纺织厂闹呢。”
要真闹起来,那可真就出大事了。
郑国华抱着文秀,额头冒着冷汗,还不晚安慰文秀:“没事,这事儿晚上我找大哥说,你先好好养伤。”
“养伤不妨事,主要是明天上不了班了。”
文秀叹了口气:“我想叫妮妮明天替我去上班,省的厂里找了临时工。”
“也好,不过妮妮年纪小,会不会不大好,不然让婷婷去?”郑国华脑子终于恢复了点理智。
“我倒是想让婷婷去呢,可她手上的伤还没好,纺织任务又重,我怕到时候伤上加伤。”文秀一副慈母心肠。
但她怎么可能叫郑婷婷替她去上班?
搞不好上着上着,她的工作就成郑婷婷的了。
她能信得过郑婷婷,可信不过郑婷婷亲妈娘家那一群人。
那群人都是喂不饱的吸血虫,成天仗着郑婷婷跟郑国华要东西,也没见多疼爱郑婷婷。
“那行,先叫妮妮去,你好好养伤吧。”
郑国华说着,抬手拍拍文秀的肩膀,刚准备起身出去,就听见郑晴晴的声音:“妈,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
房间里夫妻俩的脸色顿时一变。
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就猛地起身一起走出房门来,结果就看见周兰脸色阴沉沉的盯着他们,手指攥的紧紧的。
那边的郑晴晴好似尤不嫌乱,看见文秀的一瞬间就阴阳怪气地喊道:“二婶,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人打了吧。”
显然,在进门之前,在门外就被人科普过了。
“是啊,替你妈挨打的,你高兴了?”文秀也忍不住地刺了回去。
她可以挨打,但决不能背黑锅。
文秀捋了捋头发,转而看向周兰:“大嫂,我和国华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以后可别再拿大哥当不上厂长这件事来说我了。”
哪怕没有鹿仁佳,她现在腰杆子也硬了。
她冷笑一声,抬手扶住郑国华肩膀,至少她男人对她一心一意。
周兰什么话都没说,只冷冷的看了文秀一眼,便踩着皮鞋重重的上了楼,‘砰砰砰’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人的心里,文秀扯着嗓子:“什么玩意儿啊,早知道我就该告诉人家,该打的到底是谁,省的白挨了一顿打,还受人白眼。”
郑晴晴被文秀的反应给惊到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以来忍气吞声的二婶,怎么胆子突然这么大了?
文秀对着郑晴晴冷笑一声:“对了,跟你说一声,我大闺女结婚了,嫁了个城里人,婆家还是当官的,可没办法替你下乡了,晴晴啊,也就两天的功夫了,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吧,别到时候空手上火车。”
说完,便扭头进了房间。
郑国华看了眼脸色僵住的侄女儿,转身追回房间里,结果就看见文秀坐在床边又是哭又是笑。
“国华,将近二十年了,我终于直起腰了。”
一句话,郑国华再多的斥责也说不出口。
这一晚上,郑家几乎闹翻了天,周兰连夜收拾东西回了娘家,郑国强坐在客厅里抽了一整夜的烟,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也一夜没怎么睡得郑国华起了床,询问郑国强:“大哥,这事儿还是得早点处理才好,别到时候闹上门了……”
是啊,都知道要早点处理才好。
可问题是:“我想不起来是谁了。”
郑国强也苦恼啊。
“按理说不应该啊。”
柿子都找软的捏,他敢染指的,都是一些家里比较贫困的,又没有撑门立户的,到底是谁呢?居然敢打上门来。
郑国华:“……”
原来还不止一个么?
***
鹿小军学习磨豆浆这件事渐渐进入尾声。
随着学会了最难的点卤手艺后,创办加工点这件事,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鹿仁佳对鹿小军可谓毫不藏私,但有一点,却是一点儿都没透露,那就是点豆腐用的盐卤,这些盐卤都是经过特殊炮制的,点出来的豆腐豆浆味儿很浓不说,口感也很好。
据田雪说,以前她在石油单位里吃的豆腐,都没家里的口感好。
这也算是姚姥姥的一手绝技了。
这可是当年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时候,跟厨房的大师傅学的,那是真正的金刀传人,据说祖上在宫里当过御膳房总管,正儿八经服侍过老太后的。
那位老太后的嘴有多刁,全国人民都知道。
所以能跟着老太后身边做总管,就可知他的手艺了。
当然,姚姥姥觉得这位大师傅很可能夸大其词了,毕竟哪有大总管亲自磨豆腐,但大师傅手艺好是真的,姚姥姥哪怕只学了个皮毛,做个饭都能把眉毛香没了。
所以,只要盐卤配方不外传就行了。
“小军叔明天就要回镇上了吧。”
打完人神清气爽的鹿仁佳一边帮着推磨,一边问鹿小军。
“对。”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已经掌握推磨技巧的鹿小军现在推起磨来也是驾轻就熟:“我还得回去找做石磨的师傅,上次姚大姐给的那个老师傅已经没了。”
“那怎么办?还能找到么?”鹿仁佳关切地看着鹿小军。
鹿小军摇摇头:“不知道,我已经打电报回去让大哥帮我打听着了,大嫂也回娘家去定了拉磨的驴。”
“所以说,还是得好好研究自动榨浆机才行,毕竟这石磨和驴都不好找。”鹿仁佳忍不住叹息着摇摇头:“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配件,戈壁已经让人去找了,等东西到了,还得麻烦你看看,毕竟我俩不是很懂。”
鹿小军闻言,尴尬地点点头。
他想说,这两个人哪里是不懂,简直是太懂了。
可以说一通百通。
但叫他疑惑的是,有些深奥的线路知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知道的多,可一些最基本的常识问题,这两个人又表现的跟没上过学似的,真是太奇怪了。
“到时候直接给我拍电报就行,我也想早点儿把这机器给研究成功了。”
毕竟石磨和毛驴实在是太难买了。
据说幸亏去的早,要是晚去一步,大嫂娘家村的毛驴就要被人给定了,要是榨浆机早点研究出来,日后大批量制作出来,不仅河东县的老百姓们都能吃上豆腐,要是卖到全国,说不定全国老百姓都能吃上豆腐呢。
他可是知道的,现在豆制品可难买了。
不仅仅是因为豆制品劵少的缘故,也因为产能真的不足。
又是一阵忙碌后,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因为明天鹿小军就不来了,姚姥姥特意早起去市场上买菜,正好看见有活鸡供应,立即冲进去抢了一只,中午就用沐胡杨寄回来的菌子红烧的鸡块。
菌子的鲜美加上鸡肉的肉香。
鹿小军还没上桌呢,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吃,小军呐,你可千万别客气。”
姚姥姥拿着公筷给鹿小军夹了一块鸡腿肉。
鹿小军连忙起身双手捧碗去接:“您吃,我自己夹。”
“我喜欢吃这个。”鹿仁佳不用姚姥姥动手,自己给自己夹了个鸡胗,还不忘把鸡肝送到沐戈壁碗里。
姚姥姥最喜欢吃饭香的人,看见鹿仁佳动了筷子,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了。
鹿仁佳当然不会忘了姚姥姥,把最嫩的两个鸡翅中给了姚姥姥,姚姥姥赶忙说道:“哎哟,你们吃哦,我年纪大了牙不好,可啃不动骨头。”
“所以才是最嫩的鸡翅中嘛。”
姚姥姥立刻笑开了花:“还是你最知道疼人。”
沐戈壁正吃鸡肝呢。
一时间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总觉得姥姥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他!
吃完午饭,几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天气凉了,中午这会儿的大太阳就显得尤其的珍贵,姚姥姥给拿了饼干盒,还给冲了大叶茶,这才坐下来:“小军呐。”
“您吩咐。”鹿小军面对姚姥姥的时候,总显得格外谦虚。
他觉得姚姥姥身上的气质很特殊。
他是父母的老来子,爹妈四十多了才生了他,如今鹿九奶奶和姚姥姥的年岁差不多,可就瞧着姚姥姥比鹿九奶奶年轻很多,而且身上的衣裳也总是干干净净的,吃饭更是举止文雅,叫他忍不住的矜持起来。
“别站着,坐吧。”
姚姥姥拍拍旁边的小凳子。
鹿小军赶紧又坐下。
“我问你件事,就是你们学校……”姚姥姥斟酌着开口:“这不是佳佳以前上了初中,结果没拿初中毕业证就辍学回家了,现在我看她学习那么辛苦,就想着,能不能回去参加临时考试,拿个初中毕业证。”
鹿仁佳的初中也是在镇子上上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鹿小军和鹿仁佳也算是校友。
“如果学籍一直没有消的话,应该是可以的。”
鹿仁佳只是辍学,而不是消除学籍,操作一下,参加考试应该是可以的。
况且,她只是想拿个初中毕业证而已。
“还是得要正儿八经的毕业证才行,这样以后才能读高中。”姚姥姥对学历格外的执着。
这一瞬间,鹿小军觉得姚姥姥和鹿九奶奶肯定很有话题,因为她们俩都是那种对孩子的学业很看重的人,他一点都不怀疑,若现在还能考大学的话,他们肯定还得去考大学。
“那我回去问问以前的老师吧。”
鹿小军对学籍的事也不懂。
“那好,就拜托了。”姚姥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塞到鹿小军怀里。
鹿小军赶忙拒绝。
“拿着,就是些用豆渣做的饼干而已,家里多少豆渣你也看见了,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姚姥姥态度很强硬。
最终,鹿小军抱着包袱回了家。
鹿政看见这包豆渣饼,顿时兴奋的跳了起来。
上次从大姐家拿回来的豆渣饼干,可让他在学校里风光了好几天呢。
“你拿点儿,剩下的我带回去给鹿鸣和鹿诚他们。”鹿小军扯着嗓子在后头喊。
“知道啦。”
鹿政也扯着嗓子回。
第二天一早,鹿小军坐的早班车回了镇上。
先将豆渣饼干送了一半给三哥家的孩子,然后便马不停蹄的去了学校。
镇上的高中和初中是在一个校园里的,一共两排教室,前头一排是初中教室,后头一排是高中教室,虽然前后互通,但学生之间却是泾渭分明,轻易不踏足对方的领地。
鹿小军自然先去高中的后排找曾经的班主任。
这会儿正好是下课时间,鹿小军直接去了教师办公室,听到敲门声,老师抬起头来,看见鹿小军,先是一愣,随即站起身来:“鹿小军?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张老师。”
鹿小军这才憨笑着走进来。
“快坐,我给你倒杯水。”张老师弯腰去拿热水瓶。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老师您坐。”鹿小军赶紧的起身去拿热水瓶,给两个人都倒了水后才坐下来,然后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张老师。
张老师听后沉吟一声:“如果只是单纯考试的话,还行,想要拿毕业证就有点难了,不过只是辍学的话,还是可以恢复学籍的,只是年限多了,档案不容易找了。”
“佳佳当年是因为爷爷病重,所以回家照顾大山阿爷才辍学的,如今大山阿爷去世了,这才决定重新出来读书,她很聪明,做得一些题我都做不出来,张老师,您一定要帮帮忙。”
“而且佳佳最近在研究榨浆机,一旦研究成功了,就会被县城机械厂的周厂长拿去量产,您说,这样的人才,若是连个初中生都不是,这叫人家听了像什么话?”
张老师听到鹿小军这么说,终于重视起来了。
“当真这么聪明?”
“真的,您看,这是之前我们讨论的题目,正好写在我的笔记本上了,您看看。”
鹿小军赶忙从包里掏出本子,递给张老师看。
本子上面一连串验算经过。
除却单位总是容易写错后划掉之外,其它的都是正确的。
“她就是基础不好,这些题目都是她自学的。”
张老师看着本子上的题目发愣,题目他都看得懂,但他也知道,有些题已经超越了高中的程度,甚至上面还画了线路图,虽然凌乱,但是他知道是对的,他忍不住摘下眼镜,拿起眼镜布擦了擦。
“这样,有空你把鹿同志带来,我要考考她。”
张老师抬起头来看着鹿小军:“要是真能通过考核,到时候别说初中毕业证了,高中也能来继续读。”
鹿小军一听,立刻惊喜的看着张老师。
他激动的深深一鞠躬:“谢谢张老师,您可真是我们家的恩人。”
“不能这么说。”
张老师赶忙起身走到鹿小军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忘记学习,一定要好好读书,你知道么?就在前些日子,下河村的几个劳动改造的已经平反了,这预示着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学习。”
鹿小军脸色一变:“那张老师也要调回去了么?”
“我暂时还不动弹,但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作者有话说:
隔壁/路人甲:总有人催着我上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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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捅嗓子眼的一天。
第32章 下乡(捉虫)
鹿小军不敢耽搁, 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是早班车进了县城。
“现在就去?”鹿仁佳意外的看着鹿小军:“我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啊。”
“没事, 只要带上你平时用的笔记本就行。”
鹿小军极力地向鹿仁佳安利张老师:“别看他现在只在镇上教书,但都说他以前是在省城大学里当老师的, 后来……”鹿小军轻咳一声, 摸了摸鼻子, 有些含糊的说道:“这不是闹的厉害, 这才托了关系到镇上来教书了,我也是幸运,才能跟着这样一位老师上了几年高中。”
“这么说, 这位老师很厉害咯?”
鹿仁佳果然被鹿小军的话给吸引住了。
“对, 他特别的厉害。”
“那他懂机械么?”鹿仁佳又追问。
“这……”
鹿小军哪里知道张老师懂不懂机械,他只知道:“张老师是语文和政治老师。”
又不教数学不教物理的。
“不过我把之前你们在我本子上写的数学题给他看了, 他这才松口愿意考核你的。”所以应该是懂的吧。
鹿仁佳听了后稍稍有些失望。
但随即又振奋起来。
张老师不懂没关系啊,既然他以前是大学里的老师, 那他肯定有懂机械的老师朋友。
她立即跑出大厨房,隔着院子喊沐戈壁:“戈壁——”
沐戈壁停了手里的针,从绣房里跑过来:“怎么了?”
“你赶紧的,回去把咱们这段时间遇到的难题归类一下, 可算是碰上一个能解决的冤大头了。”
沐戈壁眼睛也是一亮:“行,我现在就去弄。”
鹿小军:“……”
我还在这儿呢, 你就喊张老师冤大头?
沐戈壁立刻抛下工作跑回去整理难题去了, 而鹿小军则挽起袖子继续帮忙,工人们见到鹿小军又是一阵调侃, 场面一度很是热闹。
到了大概十点, 最后一板豆腐终于全都出了笼。
两个人合力将大厨房清洗干净后, 鹿仁佳便回房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而沐戈壁则是早就将难题归类到一个笔记本上,其它的类似于草稿之类的,也整理整齐,用报纸包好,塞进军绿色的书包里。
“咱们跟姥姥说一声。”
鹿仁佳戴上红军帽,一边照镜子一边指挥沐戈壁。
“早说过了,姥姥还做了豆渣饼,叫我们送给张老师。”沐戈壁从包里翻出铝饭盒,里面的豆渣饼泛着油光,一看就是放了不少油。
“那行,咱们出发。”
沐戈壁又将铝饭盒塞了回去,将另一个包背在身上。
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重的把他的肩膀都给勒出了很深的印子。
“我来背吧。”鹿仁佳面色复杂的看着那个小包。
“不用,我背得动。”沐戈壁逞能。
“不是,我只是感觉看着你背这么重的包,充满了罪恶感。”宛如在欺负一个命不久矣的残疾人。
沐戈壁:“……行吧。”
他认命的将包拿下来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闷的碰撞声,然后不由自主的抬手揉了揉肩膀,显然这重量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压力的。
鹿仁佳一人背着两个包出了门。
沐戈壁紧跟在后面,结果刚出门就被鹿小军给盯住了。
沐戈壁:“……”
行了,他知道自己过分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个娇弱的男人而已!
“这里面装的都是你们的笔记么?”鹿小军被两个大包震惊到了。
“也不是。”
鹿仁佳弯腰,从里面掏出几个零件:“带过去给张老师看看,说不定他有法子修。”
鹿小军一看,这不正是之前他束手无策的电容元件么?
表情瞬间复杂,这夫妻俩……当真是真心想要毕业证么?当真不是逮着一直羊薅羊毛么?
“好好考啊。”
姚姥姥知道鹿仁佳要去考试后,高兴坏了,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雀跃。
一行人上了去许林镇的小巴车。
这一次他们轻装简行,干脆挑了最后一排的联排,三个人坐在一起,沐戈壁坐在窗户口,鹿小军靠着沐戈壁,而下盘极稳的鹿仁佳则坐在最中间,眼前就是过道,那架势,跟老太后上朝似的。
中午这一班车不算忙。
坐在他们前头一排的是一对母女。
当妈的正扯着嗓子跟人吹嘘道:“……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下子可算是站稳脚跟了,你们是没看见,自从嫁过去也就半年没怀上,那婆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一下子生了个带把的,那婆婆又眉开眼笑的,要我说,这城里人的心也坏得很。”
说着,把身边丫头往自己身边扯了扯:“我就不嫌弃丫头,我这二丫头我也叫她好好读书,以后也考去当工人嫁到城里去。”
“哟,不是说城里人心坏么?”另一个大娘呛声。
“婆婆好不好,又不跟她过一辈子咯,主要得女婿争气。”
鹿小军越听越不自在,屁股在椅子上动个不停。
“你身上生跳蚤了?”鹿仁佳瞥了他一眼。
“不是。”
鹿小军顿时不动了,而是扭头看向沐戈壁:“你们家不会也这样吧。”
“什么?”沐戈壁茫然的回头看他。
“就不生儿子不罢休。”鹿小军抬手佯装鼻子痒,一边搓鼻子一边小声说道:“是你身体不好所以佳佳没怀上,可别到时候不讲理怪佳佳啊。”
毕竟也结婚好几个月了。
沐戈壁无语:“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么?孩子再重要也没佳佳重要,就算她不生,我也不会怪她。”
“再说了,还有我哥呢,等他以后结婚了,让他多生两个。”
沐戈壁说话的声音不小,这话一出,顿时听见的人都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看来,鹿小军满脸惊愕的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还,还是有一个自己的好,你长得这么好,不生一个可惜了。”
“好了,都别说了。”鹿仁佳歪过身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再说咱们得出名了。”
两个人这才发现自己好似成了车厢里的焦点。
车子到了站,三个人灰溜溜的下了车,尤其鹿小军,刚刚在车上尴尬的脚趾抠地,他抬头看看那一对夫妻,已经头靠头的看着笔记本研究等会儿要问什么样的问题了。
一点都没把刚刚的尴尬放在心里。
鹿仁佳抬起头对着鹿小军招了招手:“咱们快去吧,这会儿正好放学,咱们可以慢慢问。”
她打算趁着午休时间,将所有的问题全部问完,省的到了上课时间,一会儿还得去给学生上课,这太打断她的思路了。
鹿小军满脸麻木的带着这对夫妻进了学校。
张老师依旧坐在办公室里,就着开水吃菜团子。
“张老师。”门口传来敲门声。
张老师抬起头,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鹿小军:“你怎么又来了?”
鹿小军轻咳一声,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站着的两个人:“张老师,我昨天说的鹿仁佳同志我已经带来了。”
“你速度倒是快。”
张老师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他赶紧将最后一口菜团子塞进嘴里:“进来吧。”
“打扰您了,张老师。”
鹿仁佳一进门就挂上淳朴的人设,对着张老师憨厚的笑笑。
“这位是?”张老师对着鹿仁佳点了点头,就看见跟在鹿仁佳身后走进来的,长得格外出色的沐戈壁,不由有些愣住,觉得有些眼熟。
“是我丈夫,沐戈壁。”
鹿仁佳一副拘谨模样地解释道:“我辍学后,一直是我丈夫教我学习。”
“你们结婚多久了?”回想鹿小军介绍的资料,这位鹿同志好像年纪不大的样子,再回忆笔记本上的知识,又好似不是一天两天能学会的。
“快三个月了。”沐戈壁轻咳了两声:“我身体不大好,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认真学过,主要还是佳佳聪明,一点就通,我实在不忍埋没了她的天赋。”
言下之意,他作为丈夫绝不会阻止妻子求学,相反,他很支持。
“我婆婆也是大学生。”
鹿仁佳抬头对着张老师笑了笑,语气比刚刚自信多了:“她也很支持我读书,她还说,如果现在还能上大学的话,一定支持我上大学哩。”
张老师愣住。
他实在没想到,这位鹿同志的家人竟然如此的开明。
自从取消大学后,愿意送孩子读书的家长就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女孩子,到了高中几乎都没有了,就算有,每个班也顶多一两个人。
很多女孩子,是因为家里的弟弟要上学了,家长不放心,才让她跟着弟弟上一个年级,才有机会读书。
“小军给我看过你的笔记,说实话,其实问题不少。”
张老师将桌上的东西搬开,从抽屉里抽出昨天鹿小军给他看的笔记本,翻开来后,上面已经用红笔批注了不少,其中几个大大的圈,画的就是鹿仁佳写错的单位。
“这些单位问题的错误都很基础。”
张老师指着其中的一个符号问道:“这个代表了什么?”
他昨天就发现了,这位鹿同志的错误,并不只是单纯的单位错误,而是在她的脑海中各种单位都有属于自己的符号,这些符号只要弄懂了它们的意思,再代入到公式内后,就能知道她的所有题目算的到底是什么。
昨天夜里,他一边猜测一边照葫芦画瓢。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些符号比国际通用的单位符号更加的简洁。
就在昨天,他已经拿出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将这些符号记录下来,若是真能开发出一套完整的,属于国内自己的符号体系的话,日后算一些机密文件的时候就能用上了。
到时候就算特务看见了这些文件,也不懂这些文件到底算的是什么。
光要破解那套单位,恐怕就很艰难了。
“长度。”鹿仁佳见对方有兴趣,干脆从包里翻出一张白纸来,将关于长度的所有符号都写了出来,然后将纸交给沐戈壁,再由沐戈壁与记忆中的通用单位对等,然后翻译出来。
张老师越看越觉得有谱,干脆起身走到沐戈壁身边慢慢看。
“你们怎么想到,用这样的符号?”张老师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夫妻俩。
他看的出来,这两个人似乎都更习惯用这样的符号。
“因为我没上过高中,他身体又不好,后来结婚了,他身体也恢复了些,就想着重新开始读书。”
鹿仁佳斟酌着回答,毕竟这个年代,太过特殊容易被当成特务:“我俩就想着……将学习变得有趣一点。”
“所以这些符号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
因为是上辈子的符号,她敢打包票子这个世界没有,所有鹿仁佳点头点的一点都不心虚,表现的坦诚无比:“我也知道这种符号没什么用,最近已经努力在改了。”
说着,她也低头,拿着笔在纸上写上‘毫米、厘米’几个长度单位,是标标准准的汉字。
张老师又问有没有其它的单位符号,鹿仁佳这一次没出头,而是摇摇头说:“没有。”
至于为什么会专门看长度。
鹿仁佳又掏出电子配件,指着上面露在外面的电线:“老师你看,这里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就这样,关于毕业证的事一句没提,鹿仁佳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移到了榨浆机上面,沐戈壁也跟在旁边积极讨论,反倒是鹿小军被排挤在外,直接没了存在感。
一直到上课铃响了。
三个人才意犹未尽的从知识的海洋里抽身而出。
再看向沐戈壁和鹿仁佳两个人时,张老师已经满眼欢喜了:“这几个问题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就留在我这里,我再想想,你们俩啊,真是要把基础知识好好补一补了,这学习就仿佛建房子,得打好地基才能建高墙,否则就是那空中楼阁,很容易倒塌,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谢谢张老师。”同样满意的夫妻二人一起露出纯良的笑。
“我们也想补基础知识呢,只是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将榨浆机给造出来,豆腐坊那边工资低,工人们也都四十多了,再这么下去,老了腰肯定要坏的。”鹿仁佳叹了口气,脸上挂上忧虑:“咱也不想做那坏人,甭管多少工资,至少够一家子开销,如今家家户户都困难,如果贸然没了这点儿工资,家里可就难过咯。”
张老师理解的点头。
“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该学习的还是得学习。”
不愧是做老师的,对学习的顺序相当的执着。
“对了,张老师,那个毕业证……”最后还是鹿小军说出了来意。
“哦,对,毕业证。”
张老师回过神来,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本陈旧的册子来:“我昨天已经找到了你的学籍,已经重新恢复了,下个月七号是期末考,你直接过来考就行,也是你运气好,不然的话就要等到明年夏天了。”
因为从明年开始,就要开始实行秋季入学了。
毕业考只能在夏季举行。
“这是准考证。”
张老师将提前准备好的准考证递给鹿仁佳:“你考完试,只要成绩合格,学校会发毕业证,至于高中,你要是愿意上,可以回镇上来上,要是觉得有些远了,拿着毕业证去县城也能上,前提是成绩能达标。”
鹿仁佳连忙点头,十分郑重的双手接过准考证。
只见上面写着‘37’号。
因为学校一共就三十六个毕业学生,她是补位的,就排在最后一个。
“谢谢张老师。”
鹿仁佳鞠躬道谢,起身后和张老师告辞。
等他们从办公室退出去后,张老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格外严肃,在他们的欢呼声中,张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将刚刚他们写的那些单位塞了进去,并请求上面重点监视一下这对夫妻。
无论是不是特务,总归小心无大错。
从学校出来,夫妻俩告别了鹿小军,便坐了最近的一班车回了县城,这一次他们找了一个双人座。
“这次回去得好好学习了。”沐戈壁松了口气:“幸亏我已经拿到高中毕业证了。”
“嗯,老校长生怕你复读,所以才给你毕业证,你还觉得挺光荣?”
提起这个,鹿仁佳就嫉妒的眼睛发红。
凭啥都是穿越,人家就能是个高中生?
“原主确实觉得有点丢人,但我却觉得无所谓,反正毕业证是真的。”在这一方面,沐戈壁确实心大的人,丢人这种情绪压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车子摇摇晃晃,一路晃进了县城。
下了车,沐戈壁照例扶墙,不过这次他忍住了,没干呕。
缓了半天,终于缓了过来。
鹿仁佳赶紧打开水壶,现在没有保温壶,所以水有点凉,赶紧去找开水站,接了点热水给沐戈壁喝水,然后就碰上了一阵骚动。
门口走进来一群扛着被子,拎着水壶,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年轻男女。
“哎哟,又是一群知青哟。”
“是啊,也不知道这一批是去哪儿的,我家那老三,之前去的徽省,正好碰上了荒年,跟着住家的老乡去县城挨家挨户的唱花鼓戏,就为了能讨口吃的,叫我听了眼睛都快哭瞎了。”
“可不是嘛,我家那个倒是还好,去的地方是沙土地,全种红薯,能吃饱,就是没啥水,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了一次澡,上次回来探亲,脏的换了三回水。”
知青?
鹿仁佳将水壶递给沐戈壁,自己却满眼好奇的朝着那群人看去。
只见那群知青一个个垮着一张脸,仿佛别人欠了他们几百块钱似的,显然,十分的心不甘情不愿,尤其其中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刺头的,被子往背后一甩,脸盆顶在头顶,脚还不耐烦的抖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打群架呢。
突然,人群中冒出一张有点眼熟的面孔。
“欸,戈壁你看,那是不是郑晴晴?”鹿仁佳扯了扯沐戈壁的袖子。
沐戈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人群中脸色黑如锅底的郑晴晴,只见她穿着一身绿军装,头戴红军帽,背上背着被褥,一手拎着行李包,里面装的应该是换洗的衣物,一手拎着网兜,里面放着脸盆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
她这会儿抿紧了唇,下巴扬着,对身后送行的男女视而不见。
而那对男女,应该是她的父母。
郑国强看着生气的郑晴晴,有点无奈:“你这次去了一定要听你哥的话,我想办法叫你早点儿回来。”
“你就是说话不算话。”
郑晴晴背着身,不看郑国强:“我都说了,郑婷婷她反正半死不活的,让我拿了考文工团的名额就是了,你非不同意,你就是要我下乡去。”
“晴晴。”
郑国强有点头疼:“最近情况特殊,你别闹,而且婷婷的文工团名额,是她舅舅给的,咱们不能拿,你没见妮妮都没开口么?”
“她那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才不开口。”郑晴晴跺跺脚:“烦死了,文秀不是说了要给我找人顶替的么?”
“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想到这几天文秀在家里说话阴阳怪气的样,再加上那口口声声大闺女已经结婚,还嫁到了县城当官太太,都叫他心里警惕的厉害。
甭管那丫头有没有结婚,只自己把柄被文秀抓到了,他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至于以后……暂且先走着瞧吧。
周兰闻言冷哼一声,她看着郑晴晴,语气也是硬邦邦的:“晴晴你别急,先去找你哥,至于你的事,反正有你爸呢,他既然能给别的小骚狐狸安排工作,想必给你安排一个也是很简单的事。”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郑国强眉头一皱,却不敢发火,只能小声咬牙切齿道。
“呵,你能做我就能说。”周兰冷笑一声呛了回去。
郑晴晴这会儿不敢说话了。
这些日子,只要提到郑国强的私生活,周兰就是这幅阴阳怪气的表现,家里的氛围越来越差,二叔在家依旧不吭声,反倒是以前看起来最懦弱的二婶最近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也不知道二婶前头那个闺女到底嫁给了谁,居然给了她这么大的底气。
难不成真的嫁给了哪个当官的?
气死了!
这文秀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呢?十几年没见过面的女儿还能给她撑腰。
接送知青的汽车很快就到了,郑晴晴混在人群中上了车,她运气好,得了个窗户的位置,他们的目的地是省城,因为只有省城才能坐火车。
周兰到底舍不得女儿,看着女儿的背影,就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郑国强想要安慰周兰,但想到这些日子妻子对自己的抗拒,只好站在旁边不吱声,目光却也看着车子。
而郑晴晴此时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父母身上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墙角处的一对男女。
那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氛围,都是叫她最厌恶,最恨的画面。
沐戈壁和他的乡下妻子。
她恨那个女人。
要不是那个女人嫁给了沐戈壁,她就能和心爱之人结婚,此时此刻,也不用下乡去受罪了。
“她到底还是下乡了?”鹿仁佳蹙眉。
这和书里的剧情不一样了。
“我明天去查查,她去了哪里。”
要不是边疆的话,他可是会生气的!
作者有话说:
隔壁:必须去边疆!
路人甲:我才不是特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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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用核酸,但老师发通知,说经过某海底捞的要报备,看看时间,还好,我在前一天去吃的,吓死人了。
第33章 胡杨
沐戈壁缓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夫妻俩也没急着回家, 还是先去了商城,因为沐戈壁想给鹿仁佳买一块手表。
“这是必需品。”
沐戈壁生怕鹿仁佳又不想要,赶紧先开口堵住鹿仁佳的嘴。
鹿仁佳翻了个白眼:“放心, 这次我不阻止你,相反, 你不给我买, 我自己也要来买。”说着蹙了蹙眉:“没有个手表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上辈子的基地最高楼上面有一座巨型钟, 每次到了准点就会报时。
现在家里也有座钟, 准点也会报时。
可出了门就不同了,那种不知道时间的心慌感如影随形,所以买手表是必须的, 而且工作方面也需要:“以后就不用去堂屋里看时间了。”
“也对, 那你说我要不要也买一块?”原主对这些小玩意儿没兴趣,再加上在家工作, 从来没想过给自己买手表。
但沐戈壁不同啊,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
“买!”
鹿仁佳大手一挥, 在物质方面,她的态度跟沐戈壁一样。
沐戈壁欢呼一声,拉着鹿仁佳就往商场的方向跑去,结果才走了没多久, 就感觉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两个的身子不约而同僵住, 尤其那些目光中地警惕与鄙夷。
哦, 他们忘了。
鹿仁佳将手从沐戈壁手里挣脱开来,轻咳一声:“注意一点, 要是被人误会当街耍流mang, 到时候就丢人了。”
沐戈壁尴尬的轻咳一声, 将手背到身后去。
“这个世界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太封闭了。”
男女走的靠近一点,都会被怀疑,还有纯洁的友谊么?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鹿仁佳满脸正直:“上辈子看见太多容易长针眼的画面,这世界简直太好了,让我纯洁的心灵得到了安宁。”
沐戈壁:“……”
之前一张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鹿仁佳不理沐戈壁的小心思,进了商场门就踮起脚往人群涌过去的方向看去,不过一看到挂在墙上的衣服就没了兴趣,说起来,整个商场生意最好的就是服装柜台了,每次只要一上新,就有很多人过来抢货。
在服装柜台可看不出谁穷谁富的,掏起钱来都大方的很。
“想买衣服?”沐戈壁见她看向成衣柜台,疑惑地问道。
鹿仁佳摇摇头:“不想,结婚的时候阿爷把积蓄都拿出来置办嫁妆了,里面有不少新衣服。”
鹿大山许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把手里这些年积攒的存款全部都置办了嫁妆,当初出嫁的时候,那嫁妆也是轰动过十里八村的。
“那行,那就以后再买。”
沐戈壁看着那些衣服,黑灰蓝三色,灰扑扑的,虽然是质朴的本色,但年轻小姑娘穿这些颜色,也着实有点不好看:“要不我让沐胡杨从部队给你寄一套绿军装回来?我见厂区的那些小丫头们可喜欢穿绿军装了。”
但凡谁穿了一件,那一天都是厂里的明星。
“不用。”鹿仁佳再次拒绝,并且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穿别人的旧衣服。”
沐戈壁闻言愣了一下。
最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鹿仁佳的头顶。
末世的时候,一切植物不生长,用来制作衣服的面料也几乎停产,那时候不仅吃的艰难,穿的也很艰难,能捡到一件干净的,不破损的衣服已经很艰难了,更别说新衣服了。
“别摸我头。”鹿仁佳撇过头去,瞪了沐戈壁一眼。
这人可真不吃教训,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
沐戈壁悻悻地收回手,比起鹿仁佳对这个社会的适应,他反倒成了不适的那个,明明在其它方面,他比鹿仁佳了解的更加深刻来着。
既然不买衣服,两个人就直接去了手表柜台。
手表有好几种牌子,便宜的七八十,贵的则有二三百的,鹿仁佳没挑贵的,也没挑便宜的,而是挑了个中等梅花牌的,大概一百二十多元。
沐戈壁直接付了款,就叫鹿仁佳将手表戴了起来。
两个人出了商城,沐戈壁看着票感叹:“这钱真不经花啊。”
“可不是嘛。”鹿仁佳也是心疼。
谁能想到,鹿大山的院子不过卖了二百,结果一块手表就一百多,抵得上大半个农家小院:“我一直以为二三十就能买一块手表了。”
“还是得赚钱。”沐戈壁算算自己和鹿仁佳的工资。
刺绣厂顾问加打样师,两份工资加起来四十五块钱一个月,鹿仁佳十八块钱一个月,加起来也算是高薪了,结果夫妻俩不吃不喝,三个月工资才能买一块手表。
鹿仁佳也想到了这一点,重重的点头:“咱们回去继续研究榨浆机。”
一旦研制成功,周厂长肯定会给他们奖励。
两个人斗志昂扬的回了家。
许是人一旦有了奔头,脑筋就会格外的活跃,原本困扰了他们很久的一个问题,居然就这么迎刃而解了,尤其当鹿仁佳拿着矬子,全靠手搓的搓出一个零件,居然直接没什么误差,投放上去就能使用,之前她手搓,总是容易力气过大,导致废弃不能使用。
所以今天这个一步到位,真的叫两个人喜悦万分。
“看来今天佳佳考的不错啊。”姚姥姥见他们俩一脸笑意,以为是因为鹿仁佳的成绩而高兴。
鹿仁佳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姥姥,今天不是考试,而是张老师对我进行考核,只有考核过关了,他才会帮忙恢复学籍,正式考试得等到下个月七号。”
说着,鹿仁佳起身从包里翻出准考证递给姚姥姥。
姚姥姥拿着准考证,还特意将自己的老花镜给翻出来了,看着上面的‘37’号,姚姥姥激动的眼圈都红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将准考证递回给鹿仁佳。
“佳佳,姥姥不是逼着你去学习,而是一个女儿家,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在任何境遇下,都能活得好过得好,而强大的根本就是知识,知识的力量是伟大的。”
姚姥姥拉着鹿仁佳的手,脸上满是郑重:“我虽然是丫鬟出身,可无论是当年服侍的小姐,还是戈壁他姥爷,都是有知识,有能力的人,所以我才支持你妈读书,叫她去考大学,所以,哪怕她后来落难,也能将戈壁他们拉扯大,若没有那些知识,她就没办法和供销社那些人精做生意,如今,更没办法去供销社当主任了。”
姚姥姥是知道自己孙子身体情况的。
虽然现在已经看起来好了很多,可当初那情况,她是真的怕鹿仁佳嫁进门来就成了寡妇。
三代寡的名声,可不是一个小姑娘能承受的了的。
所以她真心希望鹿仁佳能够强大起来,哪怕未来有个万一,她也能坚强的活下去。
“我知道姥姥的苦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鹿仁佳反手握住姚姥姥的手,目光灼灼:“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戈壁的身体也会好好的,我觉得那些大娘们说得对,哪怕破四旧,但老祖宗的话也不是没道理的,说不定我就是戈壁命里的贵人,遇难成祥。”
姚姥姥听得那叫一个高兴,不停的点头:“好好。”
“如今你学籍也恢复了,初中毕业后,就能去考高中。”姚姥姥越想越美好,最后干脆激动的吃不下:“不行,还是得庆贺一下,明天姥姥给你做个大菜。”
沐戈壁:“……”
感情就没他什么事儿呗。
第二天,姚姥姥给鹿仁佳做了一大碗红烧肉,沐戈壁这个小孙子也分了两块,结果刚尝到滋味,就被姚姥姥以大病初愈不能吃太油腻为由给夺了碗。
沐戈壁急红了眼睛,鹿仁佳捂着嘴偷笑。
最后还是偷偷在饭下面埋了几块,偷渡给沐戈壁解了馋,才算是过去了。
忙完了榨浆机,沐戈壁又开始全力绣花,当然他也没忘记郑晴晴的事,小胡在客运站上班,认识知青办的人,便托小胡去打听。
结果得知郑晴晴去的不是边疆,而是滇省生产建设兵团。
“实话说,滇省那边……也挺艰苦的。”
沐戈壁举着地理书给鹿仁佳科普滇省:“那边主要是气候与家里不同,温度较高,适合菌类虫类生长,郑晴晴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过去,怕是要受些苦了。”
“那也比被狼吃了来的好吧。”
原主在书里的结局叫鹿仁佳耿耿于怀。
“总之,现在人已经下乡了。”沐戈壁倒是觉得去滇省挺好的:“沐胡杨就在滇省军区,有多艰苦我是知道的,总之,在这样的环境下,到哪里都是一个适应的过程,就郑晴晴那个脾气,恐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与力气大,脾气软的原主比起来,郑晴晴的脾气就太坏了。
在家里有父母宠着,到外面可没人纵容。
只是……
“滇省。”
鹿仁佳不爽:“你们家是绕不开郑家了是么?”
一想到沐胡杨以后会遇见郑妮妮,变成那种一心拿自己前途保护心爱女人的爱情的痴情种,鹿仁佳就有点恶寒,也不知道沐胡杨是本性就是个恋爱脑,还是剧情力量太过强大,将一个正常男人变成了一个智障。
“等以后你们见到就知道了。”提起沐胡杨,沐戈壁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他该怎么说呢?
沐胡杨其实就是个男妈妈,而且他操心的对象还是他。
太羞耻了,简直难以启齿。
沐戈壁越是藏着掖着,鹿仁佳就越是好奇,奈何这次沐戈壁是真的咬紧了牙关不说,哪怕鹿仁佳威胁要揍他,他也只是‘嘤嘤嘤’假哭两声,还是不说。
倒是鹿仁佳被恶心的够呛。
心说堂堂的基地首领怎么就是个无赖呢?
与此同时,这对小夫妻口中谈论的沐胡杨正在被部队领导约谈。
沐胡杨被桌面上放着的那本资料给吓得不轻,头皮都开始冒冷汗了,但他还是挺直了腰板:“报告首长,前段时间我弟弟确实来部队了,但他只是想要寻找肝腹水的特效药,您也知道,肝腹水是绝症,是没有特效药的,所以最终只买了一些止疼药回去。”
“至于弟媳的身份,这不是秘密,鹿氏一族世居河东县,后来树大分枝,分大鹿村与小鹿村两个支脉,再后来数次流民迁徙,混居到了这两个村落,唯独姓鹿的,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如今他们的大队部就是当年的鹿家祠堂。”所以在这样一个排外的宗族之地安插特务,那是脑子坏掉了。
“策反就更不可能了……”
沐胡杨的表情一瞬间怪异:“她连字都不大会写。”
“胡说八道,她是初中生,怎么可能不会写字。”政委拍桌子。
“真的,政委你也知道的,当年镇上初中虽然教授知识,但是课本和铅笔都是要自己去找的,她阿爷一个人养大了她,能供她读完小学就很不容易了。”
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买本子给她练字。
从始至终,鹿大山对鹿仁佳的要求就是‘识得几个字,省的日后被人骗’而已。
所以这话没毛病。
政委面露沉思。
说实话,只因为一套单位符号就怀疑鹿仁佳是特务确实有点武断,正如沐胡杨所说,特务想要渗透进宗族势力很艰难。
尤其是鹿仁佳这种从出生就一直在鹿家人眼前长大的孩子。
“咱们只是怀疑,小心无大错。”
政委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如果她不是特务,那是最好不过,如果她是特务,那么你的责任就很重大了。”
沐胡杨背脊挺直,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
“请首长批准我回乡探亲。”
“如果鹿同志不是特务,那么我就保护那一整套单位符号,若鹿同志是特务,我会亲手将她逮捕。”
政委盯着沐胡杨的脸。
“你认真的?”他猛地凑近沐胡杨,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沐胡杨点点头:“是。”
“我绝不容许国家机密有任何的闪失。”
他是认真的。
政委又背着手来回转了两圈,又是回头问:“当真没别的目的?”
“首长,我都两年没回家探亲了,我弟弟结婚我也只是送了礼,正好趁机让我回去看看我妈和我姥姥呗。”沐胡杨挺拔的姿态瞬间破功,嬉皮笑脸的弯腰拎起热水瓶给政委倒水:“眼看着入了冬,再过段时间就要过年了,我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回家陪家人过个年,还能解决个人问题,省的麻烦各位领导了。”
说着,捧着茶杯略带委屈地说道:“首长您看,我弟弟都结婚了,这不显得我落后了嘛。”
“看来你小子是想媳妇儿了啊。”
政委一听,直接气笑了:“你直说不就行了,何必扯那么大的虎皮。”
“不是扯虎皮。”
沐胡杨的神情一瞬间严肃:“我是认真的,爱国爱人民是根本,一切背叛国家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哪怕是我的亲人也一样。”
“你要知道,这件事很严重。”
沐胡杨重重点头。
“行吧,你回去打个报告我来批。”政委点燃一根烟,烦躁的抽了一口,挥挥手,叫沐胡杨出去。
走出办公室,沐胡杨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
回忆起弟弟提起弟媳时的神情,他的心情就格外的沉重,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戈壁那么神采飞扬的模样,就连大夫都说,他的身体情况在渐渐转好,可能和心情有关系。
希望不是特务吧。
不然的话,戈壁可就太可怜了。
得知沐胡杨要回家探亲,手下的那些兵们一个个都露出羡慕的神情,但他们也知道,营长已经好几年都没回家了,反倒每年都帮他们轮流写报告,好叫他们回去陪家人过个年。
“营长,你这次回去不会是家里给定了媳妇儿了吧。”
“就是,上次虎蛋回去他娘就给他娶了一房媳妇儿,说是长得可好看了。”
“营长要是娶了嫂子,嫂子能来随军的吧。”
“咱们终于要有嫂子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三营那些家伙总笑话咱们营是光棍营来着。”
沐胡杨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由咧开嘴笑:“所以你们得给我听话点儿,别给我捣乱,要是我在家接到电话说你们在部队闹事,你们的嫂子可就飞了。”
“咱保证不闹事。”
一个个的没个正形的样子,叫沐胡杨刚刚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远在河东县的沐戈壁可一点都不知道,男妈妈沐胡杨马上就要回家了,躲过了鹿仁佳的盘问,他去请帮忙的小胡吃饭,正好小胡刚发了工资,里面还有一张鱼票,沐戈壁出粮票,两个人肩并肩的去国营饭店去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来回商量了快半年了,小胡的婚事终于定下了,前几天就下了定,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塞香炉下面压了三天,家里没病没灾的,就准备看日子结婚了。
“最快也得腊月里了。”小胡夹了口鱼。
比起之前提起结婚的兴奋,现在的他显得格外的迷茫,他咬了口馒头,囫囵着问婚姻里的前辈:“沐哥,结婚真的那么好么?”
“挺好呀。”沐戈壁一脸真诚:“你也见过佳佳的嘛,她多好啊。”
“确实,她确实不错。”
小胡想到自家妈回去后挂在嘴边上夸的‘戈壁媳妇’,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未来媳妇要是也能跟鹿同志似的叫我妈喜欢就好了。”
“这婆媳之间好像难处的很哦,我还没见过处的好的婆媳。”
回想当初,他妈好像跟他奶奶关系也不好。
沐戈壁:“谁说的,我妈和我媳妇关系就特别好。”
小胡:“……”
他只是单纯的想诉苦,并不是来听炫耀的好么?
可沐戈壁却不懂,反倒是一脸与有荣焉的继续叙说着家里三个女人的关系有多好,说到最后,甚至还假模假样的摇摇头,啧啧嘴:“现在家里最可怜的就是我了,想当初我妈和我姥姥,谁不是最疼我啊。”
小胡一脸麻木的又咬了一口馒头。
“等你哥娶了老婆,到时候你妈要是更喜欢你大嫂,看你怎么办?”小胡听得忍不住提醒,毕竟秀的越狠,后面打脸也越狠。
沐戈壁一脸讶异:“我大嫂肯定要跟我哥随军的呀,难不成要他们夫妻分居么?我和我哥早就商量好了,妈和姥姥以后跟着我过日子的。”
他恨!
小胡又咬了一口馒头。
想到因为他要结婚而搬出去的大嫂和二嫂,她们现在看他都斜着眼睛,眼底的厌恶都不加掩饰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隔壁来了一桌女工。
她们穿着统一的纺织厂白围裙,头上还戴着防尘用的白帽子,一落座,就将整个大方桌给围满了,几个年轻的女孩一坐下来,其中一个就拿着钱和票去点菜。
点完了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围着另一个女工说话了。
那个女工脸颊红扑扑的,看着好似还没成年的模样,声音也是软软糯糯,带着几分娇憨:“今天我请大家吃饭,正好多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妈的病已经快要好了,我很快也要回去上学了。”
“妮妮,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等你毕业以后,应该也是要下乡的吧。”
郑妮妮点点头:“等我拿到毕业证,我就去报名下乡建设农村了,也许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一天,但我还是十分珍惜这段时光。”
说着,她端起手里的茶缸:“就让我以茶代酒,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哎,这么好的孩子,居然就要下乡了。”
女工中年纪最大的忍不住感叹:“还不如叫你妈把工作让给你算了,这样你妈能在家歇一歇,你也能留在城里。”
“不了,我妈还年轻,再说我弟弟只比我小几岁而已,如果我不下乡的话,下次就轮到我弟弟下乡了。”郑妮妮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露出委屈的神色,只是那些委屈不过一闪而过罢了。
“郑妮妮,我觉得你就应该努力争取才对,你弟弟到底是个男孩,你这样的性子,到了乡下肯定要吃亏的,还不如叫你弟弟去下乡,你好好努力,等日后有机会,再将你弟弟接回城。”另一个女工为郑妮妮打抱不平。
郑妮妮摇摇头,眼圈都红了。
“谢谢你为我说话,只是……”
“不说了,菜好了,我去端菜。”郑妮妮擦了擦眼角,急忙起身去出菜口。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文秀本来就是乡下的,好容易嫁到县城来,嫁的还是个二婚头,听说前头那个死了,还留了个丫头,这拼了七八年才生了现在这个儿子,她哪里舍得把儿子送下乡哦。”
“是这一说,前头那个丫头还行,可那个丫头的外家可不是个东西,据说生妮妮的时候就被气得伤了身子,养了七八年才怀的那个儿子。”
“这么说肯定舍不得叫那孩子下乡。”
“前头养的那个年纪也不小了,估计现在都结婚了。”
“所以说,苦的只有妮妮一个人。”
坐在隔壁桌听了个全程的沐戈壁:“……”
原文女主居然是这性格?
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说:
隔壁:盛世小白莲?极品大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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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测出来的两个阳,把一个区都快走遍了,还送孩子去上学,连续两天在饭店吃饭,还去逛了商场,妈呀,太难受了……
第34章 复制
郑妮妮不想下乡。
不, 该说郑家的姑娘都不想下乡。
郑晴晴为了不下乡,甚至松口愿意相亲结婚,奈何她自己控制不了情绪, 搞砸了婚事,郑婷婷倒是有亲生舅舅帮忙, 找了个文工团的考核机会, 至于能不能考上, 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郑妮妮起初还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必须要下乡的话,她还有舅家这一条退路。
可自从前两天她听文秀说, 说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姐姐居然嫁进了城里, 夫家的家境居然还很好后,她就不满足了。
凭什么一个乡下丫头能嫁到县城来, 而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就非得下乡去土里刨食呢?
所以她必须要留在城里。
而想要留在城里的方法有两个。
一个是嫁人, 但她才十七岁,还是领不了结婚证的年纪,再加上个子矮,长了一张娃娃脸, 清秀有余,艳丽不足, 郑晴晴那样的明艳, 林红兵都能说不要就不要,更何况她呢?
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么就只剩下工作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现在各大工厂的工人基本已经足够, 能进去的多数是家里的长辈退休, 将工作留给家里的晚辈, 爸爸郑国华是家里的顶梁柱,郑婷婷一天到晚阴沉沉的,考核机会也是她亲舅舅给的,她也不能伸手,那么,她唯一仅剩的机会,就是文秀纺织厂的工作了。
可问题是,文秀会愿意现在退下么?
当然是不愿意的。
文秀纵然疼爱女儿,可和郑长俊这个儿子还是不能相比的。
所以她必须要想办法才行。
想到这里,郑妮妮的笑容愈发纯然,她端着菜回到了桌上,有鱼有肉,还有一篓子白面馒头,显然,这次是放了血的,只见她招呼大家:“快吃吧,下午还要上班呢。”
“妮妮,这也太丰盛了。”最年长的女工有点心疼今天的花销。
“没事,这些都是我自己攒的钱和票,毕竟我就快要下乡了,也是机会难得,而且买都买了,大家可不要再推辞了。”
大家伙儿看着郑妮妮笑意盈盈的脸,心里愈发的不好受。
这么好的闺女,不留在身边,非逼着下乡,这文秀到底是怎么想的?
儿子虽然重要,但年纪不还小么?
完全可以先把工作传给郑妮妮,等年纪到了再给郑妮妮找个婆家,到时候让郑妮妮把工作还给儿子,那样不就两个孩子都不用下乡了么?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好。
大家伙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帮忙出谋划策。
郑妮妮脸上的笑容则是越来越牵强,最后干脆垂着头,脆弱又苍白的笑着:“不了,我还是下乡吧。”
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
她这幅做派,反倒惹得那些女工们各个义愤填膺了起来。
沐戈壁和小胡吃完了饭,率先离开了国营饭店。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漫步在街道边。
小胡感叹道:“刚刚那姑娘可真可怜,瞧着年纪也不大,都要下乡了,那些人的提议多好啊。”
“你真没看出来?”沐戈壁一脸诧异的看着小胡。
“看出来什么?”小胡疑惑的看向他。
沐戈壁:“……”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这么纯良的生物。
“那丫头口口声声说要下乡,结果你没听见那群女工都在为她打抱不平么?”而且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文秀为了儿子,而放弃她这个女儿的意思。
“可她确实很可怜啊。”
沐戈壁眼神更怪异了。
最终抬手拍拍小胡的肩膀:“你结婚以后,要记得离别的女人远一点。”
“这是过来之人的忠告么?”小胡神情一瞬间认真。
不,只是单纯的怕你被骗而已。
但面上却很严肃的点点头:“要是不想家宅不宁的话,你还是注意点分寸吧。”别以后闹出桃色新闻来。
毕竟‘怜惜’这种情绪,是最容易变质的。
上辈子见多了带毒的小白花。
沐戈壁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鹿仁佳这种霸王花。
至于自己那个疑似恋爱脑的亲哥,要是他还敢跟郑妮妮那个小白花搅和到一起,他就……他就叫鹿仁佳这个霸王花把他腿给打断了!
另一边,郑妮妮吃完午饭继续上班。
到了下班时间,她先去供销社里买了一包饼干才回了家。
郑晴晴下乡了。
郑家的气氛冷的几乎要成冰。
周兰自从送走了郑晴晴,就再没回过家,甚至连小女儿都一并带回了娘家,郑家两兄弟白天要上班,郑长俊要上学,郑妮妮又顶了文秀的班,所以家里只剩下郑婷婷和文秀两个人。
只要家里的人一走,文秀就往凳子上一坐,手里端着瓜子盆,指挥着郑婷婷:“去把院子扫一下。”
“去,给妮妮床上的被子拆洗了。”
“长俊的衣服坏了,你去给补一下。”
“给我倒杯水。”
郑婷婷被支使的团团转,从早上忙到下午,一直到郑家兄弟回来,文秀才会起身。
她光支使郑婷婷还不够,她还不停的唠叨。
“你瞧瞧你这样,也好意思去考文工团,你是会唱歌啊,还是会跳舞啊,可别丢人了,还是赶紧下乡去吧。”
“你以为你舅舅给你找考核名额是真心的?但凡他为你着想,就该把你亲妈的服装厂工作还给你,你去踩踩缝纫机还行。”
“我说你,一天到晚屁都不放一个,当初叫你把名额给晴晴,你非死犟着不给,现在晴晴下乡了,你就等着吧,看你大伯娘容不容得下你。”
“个子那么矮,屁股那么大,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
郑妮妮进家门的时候,正好听见文秀在埋汰郑婷婷的身材。
尤其听到那声‘个子那么矮’,郑妮妮不悦的蹙了蹙眉,开口打断:“妈,你小声点儿,隔壁听见又要嚼舌头了。”
当年她小的时候,郑国华就有一次因为文秀打郑婷婷发了火,当时也是邻居听见郑婷婷的哭声告了状。
“你又买了什么?”
文秀没反驳,而是看着郑妮妮手里提的纸包问道:“这才一个月工资,你也不要大手大脚的。”
“给长俊买的饼干。”
郑妮妮将纸包递给文秀:“昨天晚上缠了我半宿,就要吃这饼干,还说从同学那儿吃了一种豆渣饼干,特别好吃,我去供销社问了,说是没有的卖,也不知道那家从哪里买的。”
“估计是旁的地方寄过来的。”
郑长俊读的小学是机械厂附属小学,里面的学生父母多数都是机械厂的工人。
机械厂是河东县的支柱厂子,里面不仅工资高,工人的家庭成分也都很不错,当初可废了不少劲求郑国强,才把郑长俊送进去读书的。
“等找到你大姐了,问她有没有办法买到。”
提起那个没见过面的大姐。
郑妮妮眼睛转了转,走到文秀身后,轻轻的为她捏肩膀:“妈,你说找到大姐后,她能帮我找工作么?”
要知道,文秀可是抛弃了她二十年啊。
她扪心自问,要是她妈抛弃了她二十年,她肯定恨之入骨。
“肯定能。”文秀却很自信,也很笃定:“我可是她亲妈!”
她抬手拍拍郑妮妮的手背:“你放心,她就算恨我,我也能把她哄回来。”
这一点郑妮妮还是相信的。
这些年,她爸和她大伯就被哄得团团转,当年他爸多疼郑婷婷啊,现在呢?还不是嫌弃郑婷婷一天到晚阴沉沉的。
郑妮妮放心了,抬头招呼郑婷婷:“姐,我买了饼干,你过来吃啊。”
拿着扫帚的郑婷婷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不用。”
“吃什么吃,她那么胖,还吃,再吃怎么嫁的出去,你也别烂好心,人家有舅舅呢。”说着,文秀起身将纸包送回房间的柜子里,还用锁给锁上。
郑妮妮对着郑婷婷不好意思的笑笑:“下次我再给姐你买。”
郑婷婷充耳不闻,继续低头扫地。
这样的场面她经历过太多次,总归她怎么做都逃脱不了一顿骂。
***
沐戈壁回了家。
鹿仁佳正蹲在榨浆机旁边,怀里抱着本子和笔聚精会神的研究着什么,时不时的起身放下纸笔,扒拉着机器看一眼,再回头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沐戈壁看见这样的场面,也不急着过去了。
他干脆站着,远远的看着。
上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小仓管是有本事的,那是他第一次为了过冬资源去找杨傲天,他可以和杨傲天针锋相对,可基地的普通人却不能因为他的个人恩怨而受苦,所以他还是低下头,去找杨傲天。
杨傲天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傲气十足。
看似彬彬有礼的外交辞令,却亲自带着他参观了整个基地,话里话外的倨傲,让他忍得十分辛苦。
也就是在参观的时候,他遇到了小仓管。
吃到了小仓管亲自烤的小饼干。
看着小仓管介绍起那个烤炉时亮晶晶的眼睛,他就知道,这又是一个被杨傲天的表象给欺骗了的可怜人,尤其当他看见小仓管桌面上那些奇怪的零件和设计图时。
他知道自己发现了杨傲天的秘密。
他想将小仓管偷出来。
奈何杨傲天篱笆墙扎的紧,他在外头行动了好几次,小仓管连察觉都没察觉到,没想到啊,终究小仓管还是被他偷出来了。
“傻站着做什么?”鹿仁佳一回头就看见沐戈壁站在门口笑的像个傻子。
“没什么,只是不忍心打扰你。”
沐戈壁赶紧进去,接过鹿仁佳手里的本子,熟练的将里面写错的单位给改过来,然后用笔在上面划了几道线:“这里你看看,我感觉有点问题。”
鹿仁佳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拿起笔开始验算,算了一会儿又去拆机器。
沐戈壁没说话,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他的手还要绣花,所以一般这种动手的活儿他不能干,不然手容易糙,鹿仁佳是真心喜欢这些机械,从上辈子开始。
天气越来越冷。
鹿仁佳却仿佛成了一个小火炉,大棉袄穿在身上,忙活一个早上就能出一脑门子的汗,最后干脆不穿了,只穿个薄棉袄就开工,反倒是沐戈壁,冷的几乎不能动针。
不过幸好他手里的这套献礼图已经绣完了,不然估计得开夜工。
鹿仁佳去医院后勤找了几个用过的小盐水瓶,回来后灌了热水给沐戈壁揣兜里暖身子,奈何瓶子小冷的快,哪怕沐戈壁换的勤,最后脚后跟还是生了冻疮。
“海市那边出现了一种新型的手炉,咱们办公室已经有人用上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田雪提了一嘴,她在供销社上班,有什么新鲜东西,总是她们先用上:“我已经托人帮我带了,里面塞一个煤球,就能暖一整天。”
“什么样的?”鹿仁佳来了兴趣。
“奇怪的很,那煤球塞进去,棉花也不会烧起来。”田雪也觉得那手炉很神奇。
“那明天我去接妈下班,顺便看一眼。”
鹿仁佳立即说道。
“行。”田雪点头。
第二天到了傍晚,鹿仁佳就去供销社办公室接人去了,她一到门口,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就起哄了:“田姐,你儿媳妇来接你下班了。”
“好福气啊,田大姐,这么多年了,儿媳妇来接下班的,你还是头一个呢。”
鹿仁佳每次过来都要听一耳朵这样的调侃,早就习惯了。
“张主任,王主任,刘主任。”她憨笑着跟几个主任打招呼。
田雪早就习惯儿媳妇出门必会装憨厚的模样,立即抬头朝着门口的张主任喊道:“老张,把你的手炉给我儿媳妇看一眼,她昨天晚上就好奇了。”
“你也真是,看看看。”
张主任把手炉递给田雪。
田雪转手把手炉递给鹿仁佳,青色的罩布拆掉后,露出里面红色的铁皮壳子,扒开卡扣,壳子就一分为二,里面两边都铺着厚厚的‘棉花’,中间有一个燃烧了一半的煤球。
看来重点就在这‘棉花’上面了。
鹿仁佳捏着‘棉花’搓了搓。
不是‘棉花’,而是另一种东西,如果她没摸错的话,应该是石棉才对。
这东西在上辈子被证实是致癌物,但现在却还是很重要的物资,算是保温材料的一种,甚至还用于纺布。
还有这煤球……应该里面加了助燃剂。
鹿仁佳‘剖析’完了暖手炉后,又将手炉恢复原样递回给田雪,田雪又塞回给张主任:“行了,完璧归张。”
“哎哟,老田你这张嘴,一天到晚不刺人是不快活啊。”张主任接回手炉,脸上笑意盈盈,显然也是在跟田雪开玩笑呢,不过她还是用好奇的视线打量着鹿仁佳。
办公室的人都知道,田雪的小儿媳别看是个乡下人,却是个聪明姑娘,有一手复制的好手艺。
之前办公室里但凡出个新鲜物件,只要她来办公室里打了眼,要不了三天,田雪就能捧一个粗糙版的回来,难看是难看了点,但用处是一样的。
不花钱的东西,好不好看是次要,重点是实用。
所以张主任也好奇呢,这次田雪的小儿媳得要几天才能把这暖手炉给复制出来。
要是真能复制,保不齐办公室的这群人,得人手一个,大不了给点儿幸苦费,总比求爷爷拜奶奶的请人从海市往县里带来的方便。
几个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鹿仁佳就带着田雪回家了,她是走路过来的,回去的时候自然骑田雪的自行车,她大长腿一跨,一脚撑着地上:“妈,上车。”
“来了。”田雪将小皮包往肩膀上一挂,扶着鹿仁佳的腰就坐上了后座。
“坐稳了,咱们走。”
鹿仁佳足下发力,用力一蹬,车子‘唰’的一下溜了出去,脚蹬子蹬了几圈,两个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老田好福气哦。”目送她们离去的其他人忍不住感叹。
“可不是嘛,娶个儿媳妇跟养了个姑娘似的。”
“这儿媳妇不差,老田虽然是个寡妇,儿子身体也不好,但这儿媳妇能干,又死心塌地的,比什么都强,再说了,这样的儿媳妇,比起个男人也不差什么了。”
是啊……
说不得现在好多男人还不如这个儿媳呢。
只要想到家里的那个,下了班就回家当大爷,气就不打一处来。
田雪确实挺骄傲,原本因为鹿仁佳能接手豆腐坊而高兴,最近反倒有些不满足了,她甚至觉得可惜,可惜现在没有大学,否则的话,自己这儿媳妥妥的又是一个大学生。
当然,基础还是不行,要是真恢复大学了,因为丢了基础分而考不上,那才叫郁闷呢。
复制手炉差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石棉。
如今石棉虽然不是保密材料,但确实在市场上没见过,张主任的手炉上刻的标志是‘京市煤炭研究所制’,也就是说,这种手炉,是煤炭产业的副产品。
鹿仁佳确实可以复刻出外壳,但里面最重要的石棉和煤球却没有材料。
“去找周厂长帮忙去。”
沐戈壁看了一眼,便忙不迭地说道:“这天真是太冷了,我手都肿了。”
他脚上有冻疮,又疼又痒,手上保护的还好,但是手背还是肿了。
“行,那咱们明天去机械厂一趟。”
最近因为榨浆机的研究有了进展,周厂长对他们的要求又满足的很痛快,所以假公济私一次应该问题不大。
夫妻俩决定薅周厂长羊毛。
这一夜睡得极好。
第二天鹿仁佳送完了豆腐,刚打算回房间换身衣服就出门,结果就听见门口传来姚姥姥的尖叫声。
鹿仁佳脸色骤然一变,随手抄了根棍子就冲了出去。
“姥姥——”
沐戈壁紧随其后的跟了出去。
等夫妻俩一路跑到大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姚姥姥这会儿正抱着一个穿军装的挺拔身影大哭,一边哭还一边用手捶打着的男人的背脊。
鹿仁佳:“……”一时间有点尴尬。
她手里还攥着棍子,身上的薄棉袄扣子都没扣好。
“哥?”沐戈壁诧异的看着那身影。
哥?沐胡杨?
鹿仁佳赶紧扔掉手里的棍子。
沐胡杨这会儿正应付着激动无比的姚姥姥,听到沐戈壁的声音也只来得及回头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就又回头去安慰姚姥姥了。
姚姥姥确实太高兴了。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
自沐胡杨上次回来探亲,已经整整四年没见过面了。
她太想这个孙子了,想到甚至想去部队探亲的程度,可她也知道,自己过去就是添乱,而且自己年纪大了,一路奔波,就算到了军区,也只是孙子的累赘。
所以哪怕心底再怎么想念,却也只压抑在心底,直到见面的这一刻,那些被压制的思念,倾泻而出。
“你怎么才回来呀,四年啊,整整四年,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家了。”
“姥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沐胡杨捧着姚姥姥的脸,不停的用拇指给她擦着眼泪,小声哄着:“姥姥别哭了,再哭晚上得头疼了,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受伤也没饿瘦了,好好的回来了。”
说起这个,姚姥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自己掏出手帕擦眼泪,另一只手拉着沐胡杨,让他转圈。
沐胡杨也体贴的来回转了好几圈。
确实高高壮壮,身姿挺拔,一点儿伤都没受的样子。
但姚姥姥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军人家属,会相信这样的表象么?
那肯定是不会的。
所以她立刻扭头对鹿仁佳问道:“大灶还有热水吧。”
“多着呢。”鹿仁佳赶紧回答。
“等会儿先洗澡,洗完后身上给我看看,有没有伤痕。”姚姥姥‘哼’了一声。
沐胡杨先是愣住,随即挂上笑脸,从姚姥姥面前绕到背后,讨好的笑道:“姥姥,这当兵的哪有不受伤的,平常训练说不定都能留疤呢,再说我现在活蹦乱跳的,一看就很健康。”
姚姥姥一听这话,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顿时眼圈又红了。
沐胡杨又是一阵哄。
鹿仁佳看着那边手足无措的沐胡杨,歪过身子跟沐戈壁说悄悄话:“他真是你哥?”
“如假包换?”沐戈壁确定。
“那到底是你抱错了,还是他抱错了?”
沐戈壁瞬间满脑袋黑线。
“我俩异卵双胞胎。”
再说了:“我虽然比较帅,但沐胡杨长得也不差吧。”
“……沐胡杨那种才叫帅。”
鹿仁佳斜着眼睛上下打量沐戈壁一番:“你现在这种叫做精致美。”
精致美?
沐戈壁:“……”
“你这什么表情?”鹿仁佳眉心微蹙。
“没什么。”
他只是想念他上辈子的八块腹肌了。
作者有话说:
胡杨:真,真的差距那么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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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教我小儿子写作业,气的我心跳失常,肝区隐痛,我感觉再这么下去,我肯定死的早。
第35章 回家
姚姥姥激动的哭喊声不仅引来了鹿仁佳和沐戈壁, 还把左右邻居都给引出来了。
“哟,老姚,你大孙子回来了?”其中一个微胖的街坊调笑道。
“是啊, 回来啦。”
姚姥姥瞬间擦干眼泪,露出灿烂的笑容, 对着街坊兴高采烈地喊道:“几年没回来了, 可把我担心坏了。”
“肯定的咯, 别说几年了, 我家老三下乡才几天啊,我这夜里,都成宿成宿的睡不着了。”街坊对姚姥姥的激动表示感同身受。
姚姥姥乐呵呵地点头:“刚回家, 我得赶紧做点儿好的给他补补, 下午再一块儿说话。”
“欸,你赶紧忙去吧。”
街坊一边说话, 一边上下打量着沐胡杨。
要么说姚家两个寡妇带个病弱的儿子也没人敢欺负呢?
瞧,人家的底气回来了。
沐胡杨也面带笑容, 十分爽朗的跟街坊点头打招呼:“大娘,等会儿来家里喝茶。”
“欸欸。”街坊一脸受宠若惊。
姚家小孙子沐戈壁以前身体弱不怎么出门,后来结了婚能出门了,跟她们也没什么话说, 基本都是他媳妇儿鹿仁佳出来应酬,所以她们还是头一回被姚家的孙子这么热情的招呼呢。
姚姥姥又和街坊说了几句什么, 便回头进了家门。
一家人关起门来, 各个都松了口气。
“怪我,声音太大了。”姚姥姥低调惯了, 上一次惹得全胡同都出来看热闹, 还是鹿仁佳碰瓷的那一次呢。
“没事儿, 姥姥见到大哥,会激动也是很正常的嘛。”
鹿仁佳上前去拦住姚姥姥肩膀,小声的安慰道。
姚姥姥吸了吸鼻子,捏着手帕擦眼泪,一边还不忘拉住鹿仁佳给沐胡杨介绍道:“胡杨,这是戈壁媳妇儿,鹿仁佳,你喊她佳佳就行。”
“佳佳啊,这是戈壁的亲大哥沐胡杨。”
姚姥姥还不忘加了一句:“别瞅着他俩长得不大一样,但真是一肚子生的,我亲手接的生,他打生下来就长得丑。”
沐胡杨:“……”
姥姥,他听得见的。
“姥姥真是谦虚,大哥哪里丑了。”
鹿仁佳笑着摇头,又扭过头来对沐胡杨道:“姥姥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想听我夸大哥长得好呢。”
沐胡杨憨笑一声,视线却很锐利。
听到‘大哥’二字,他就知道这人就是自己的弟媳妇鹿仁佳了,想到首长们对她的怀疑,忍不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实话,看起来不太像个农村姑娘。
身高腿长,身材纤细,长得也很不错,穿着更是利利索索的,十分干练,要说唯一一点与农村姑娘的特质相符合的话,那就是皮肤不大白,但也不黑。
“大哥。”沐戈壁见沐胡杨的视线黏在鹿仁佳身上,忍不住开口喊道。
沐胡杨回头,就看见沐戈壁双手环胸,一脸不满的瞪着自己,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就想到可能是刚刚自己的举动引起误会了,不由干咳一声:“戈壁。”
“好几个月没见了大哥。”沐戈壁走过去,抬手拍拍沐胡杨的后背:“你背上的伤好了么?”
沐胡杨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空白:“……”
旁边姚姥姥已经大惊失色:“什么,你背上受伤了?”
“没有没有,上次是因为训练的时候,跟几个新兵蛋子摔跤来着,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才擦破了点皮。”沐胡杨赶紧的回头安抚姚姥姥。
姚姥姥可不听,眼见为实。
立刻满脸严肃的指着浴室的方向:“你快去洗澡去。”
沐胡杨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有点发麻。
旁边的沐戈壁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偷笑,谁曾想,下一秒就被殃及池鱼了,姚姥姥又吩咐沐戈壁:“你陪你哥一起进去,给他好好搓搓‘背’。”
这个‘背’字格外的重音。
显然是要沐戈壁看看沐胡杨背上的伤口情况。
“该,让你在姥姥跟前陷害我。”沐胡杨抬手一把勒住沐戈壁的脖子:“走,跟我一起洗澡去。”
说着,就拎起地上的小拎包,夹着沐戈壁脖子就往浴室的方向去了。
沐戈壁只得扯着嗓子喊鹿仁佳:“佳佳,给我拿换洗的衣服。”
洗完澡还穿脏衣服,他虽然不是洁癖,但也受不了啊。
“欸,马上给你送过去。”鹿仁佳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就扭头就打算回房给沐戈壁拿换洗的衣裳。
旁边的姚姥姥是真高兴,这会儿已经哼起了小调,脚步也轻快许多。
“佳佳啊,等会儿你帮姥姥到那边的梁顶上拿一下东西,得给胡杨铺床了。”
“欸,我给戈壁送了衣服就来。”
鹿仁佳立刻将那点子不对劲抛诸脑后,赶紧的跑回了房间。
另一边,沐胡杨带着沐戈壁进了于是。
姚家的浴室很大,背靠着大厨房,连着灶台。
只要灶台的火不歇,浴室里就一直是暖和的,平常门窗开着,里面温度只是稍高,等门窗一关,不到十分钟,就能闷出一身汗来,鹿仁佳第一次来洗澡,回去就调侃这浴室像前世的桑拿房。
沐胡杨一进门就打开灯,然后把门窗都关上了。
捂了不到两分钟,就开始脱外套,一边脱还不忘警告沐戈壁:“你给我捂着,我不说可以脱你就不可以脱。”
沐戈壁刚准备解扣子的手微微一颤:“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
沐胡杨蹙眉:“不许胡闹。”
上次去医院虽然检查了说是恢复了一些,但后来小王军医还特意来找他了,说沐戈壁可能在胎里没养好,再加上出身的时候憋了气,只是体弱已经很好了,有的孩子出身的时候憋气憋狠,直接给憋成了傻子呢。
他听了后就想到沐戈壁那惨绝人寰的成绩。
感情是被憋坏了脑子。
从那以后,沐胡杨对这个双胞胎弟弟的怜惜就更盛了。
“别自以为身体好了就能随意糟蹋,想想你媳妇儿,你不好好保养身体,难不成想要她伺候你一辈子?”
沐戈壁:“……”
只是洗澡提前脱了件衣服,至于上升到这种高度么?
沐胡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至于。
沐戈壁捂得头顶都快冒烟了,沐胡杨才点头允许他脱衣服洗澡。
和沐胡杨那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相比,沐戈壁觉得自己脱了衣服就像一只拔了毛的白斩鸡,尤其在热度上来后,沐胡杨把他扒光了,两相对比,就显得他更可怜了。
“哥,我身体好了,也能跟你一起锻炼么?”沐戈壁看着沐胡杨的腹肌眼睛都在发光。
“你忘了?”
沐胡杨照着他脑袋敲了一下:“当初我喊你练你还不愿意来着。”
“哎,没办法啊,谁叫佳佳说你帅呢。”沐戈壁苦巴巴的咂咂嘴。
沐胡杨:“……”
沐戈壁心肺功能差,稍微动一下就喘的肺都要出来的架势,以前沐胡杨从部队回来,就曾想过带沐戈壁运动锻炼心肺,可才在院子跑了一圈,就哭着喊着说这辈子再跑他就是‘王八蛋’。
结果呢?
这才过了几年?就又想要运动了?
难不成爱情的能量真的这么大?居然能叫一个懒汉动起来?
弟弟能找到他的幸福,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很高兴,可问题是,只要一想到首长们的怀疑,他又满心的沉重,如果弟媳真是特务,他弟弟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再看他用情至深的样子。
他真怕到时候事发后他脑子转不过弯来。
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军人的责任感也高于一切。
所以,他不仅要查,还要查的彻彻底底,到时候还弟媳清白,也还弟弟一个纯洁无瑕的爱情。
这般想着的沐胡杨,看向正在认真拿着搓澡巾搓胳膊的沐戈壁,眼神更加的‘慈爱’了。
“戈壁,我给你搓搓背。”
沐戈壁的手一颤:“不用了吧。”
“没事儿,我在部队经常给战友们搓背,技术可好了。”沐胡杨略微强势的抢走搓澡巾。
“哎哟——”
片刻后,浴室里又传来一声参加。
正仰着头的姚姥姥下意识的看向窗外:“怎么听着像戈壁的声音?”
“没事,估计大哥正给沐戈壁搓背呢。”做跨坐在横梁上的鹿仁佳语气平淡的回答,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几乎她每次给沐戈壁搓背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声惨叫。
没办法,谁叫沐戈壁细皮嫩肉的呢?
从大梁上拿下一直堆在上面的被褥,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扶着梯子,下到一半的时候一跃而下。
“走,姥姥,咱们给大哥把床铺上。”鹿仁佳将被褥往背后一扛。
姚姥姥掏出钥匙去开房门。
沐胡杨的房间在姚姥姥的隔壁,那个房间常年锁着门,鹿仁佳一直以为是姚姥姥的私人小仓库,因为姚姥姥的房间实在是不算大,和隔壁的房间仿佛是一间房间隔出来的。
可等姚姥姥打开门锁后,鹿仁佳才发现,这房间很大。
不,该说这房间和她们现在的房间一样大,甚至最里面也有一个小库房。
“当初他们姥爷建房的时候,就说给他们兄弟俩建一模一样的,省的以后闹矛盾,你大他小的。”姚姥姥感叹的看着房间:“不过也好些日子没打扫了,瞧着桌子,都落灰了。”
“姥姥你别动,我来打扫。”
鹿仁佳看看这么大的房间,还有里面明显有些旧的家具,立即去拿了扫帚和抹布,打了盆水就开始清理。
她本来就手脚麻利的很,再加上姚姥姥怎么可能真站着干看。
两个人合力将房间焕然一新,又给铺了床,鹿仁佳还将沐胡杨的行礼从堂屋里拎到了房间里,放在了小库房里面。
打扫完了后,鹿仁佳叉着腰左右打量:“这再换张床,都能给大哥做新房了。”
“可不是嘛,说起来,他跟戈壁前后也就差了几分钟,如今你们都结婚小半年了,他这个当哥的还没对象。”
经过鹿仁佳这么一提醒,姚姥姥也想起自己的大孙子还是个‘大龄,未婚’的男青年。
霎时间,原本高兴的情绪都变得忧愁了起来。
等到兄弟俩洗完澡,房间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床都铺好了。
沐胡杨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房间,这才有种回到家的踏实感,眼皮子渐重,最终沉沉的睡去,几天几夜的火车,也确实是累了。
作者有话说:
我儿子支气管炎又犯了。
他从小支气管就不太好,老容易发炎了,最近我们这还疫情严重,结果他支气管炎又发了,我都快愁死了,只能放学了带他去医院,每天都是各种手续,今天医生说他再这么反复下去,发育带不掉,就要成为慢性病了,我愁的脑袋疼。
真是无语啊,现在的孩子真的好脆弱啊,我记得我小时候咳嗽的都翻白眼了,也没有变成慢性病。
记得那时候半夜高烧,吃半颗土霉素就退了,现在又是退烧药,又是消炎药,又是啥啥的,不知道是感冒变异了,还是药没效了,还是孩子体质变差了。
我真的要头疼死了QAQ
第36章 疑惑
姚家的早晨向来是嘈杂的。
沐胡杨又是个觉浅的, 稍微有点儿动静就能醒。
院门一开,沐胡杨就睁开了眼睛,等到堂屋里传来说话声, 他也躺不住了,干脆起身穿衣, 看着床头柜上折叠摆放整齐的常服, 沐胡杨的眼神一瞬间温柔。
昨天晚上, 田雪下班回来了。
比起姚姥姥的情绪外放, 田雪的欢喜就克制很多,可纵然如此,她的眼圈还是红了。
一整个晚饭期间, 田雪的视线都没从沐胡杨的身上挪开过。
那是一种不自觉的关注, 叫沐胡杨心底酸软一片。
临睡前,田雪捧着一堆衣服来他房间, 原来,他在部队的那些日子里, 只要给沐戈壁做新衣裳,必定也会给他做一身,所以,哪怕他不在家, 沐戈壁也只比他多一身新郎官的衣裳罢了。
当然,田雪也承诺了, 等他结婚的时候, 也只给他做,不给沐戈壁买。
摸了摸新衣服, 沐胡杨没舍得穿。
换上旧衣服, 打开房门。
“大哥?”正在堂屋的鹿仁佳看见突然出现的沐胡杨, 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沐胡杨也没想到,一起床就能看见任务目标。
“习惯早起了。”
他扭头看看窗外还漆黑的天色:“你怎么也这么早?”
“我上班啊。”
鹿仁佳扬了扬手里的工作日志:“那大哥你歇着,我先去忙了。”说完就朝着大厨房的方向去了。
沐胡杨这才想起来,这个弟媳如今管着家里的豆腐坊呢。
他也是回来后才知道,他妈现在已经不管豆腐坊了,而是去了供销社办公室上班,比起家里的豆腐坊,显然供销社的工作更轻松一些。
鹿仁佳一走,堂屋里就空了。
一时之间沐胡杨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干站了一会儿,沐胡杨决定先去晨跑,毕竟每天在部队里跑习惯了,回来也不能松懈。
“欸佳佳,我听说你大伯子昨天回来了?”大厨房里的工人大娘一见鹿仁佳就问道。
鹿仁佳笑呵呵地点头:“回来了,这不好几年没回家探亲了嘛。”
“确实,好几年都没见到胡杨那孩子了。”
胡婶子一边推磨一边搭话:“前些年那孩子回来,看着还有点孩子气呢,估计现在已经长成大人样了,我家小胡昨天听说胡杨回来了,高兴坏了,要不是今天要上班,肯定天一亮就要过来找胡杨玩的。”
“这次大哥探亲假比较长,等小胡休息了过来玩就是了。”
鹿仁佳又跟工人说笑了几句,便翻开日志本,工人们一看她翻开了本子,一个个的也不再说话,停下了手里的活,准备听鹿仁佳开会。
开晨会是田雪那时候就有的习惯。
不过鹿仁佳的风格和田雪不同,田雪更怀柔些,她与这些工人们共事多年,说话语气自然且温和,但鹿仁佳不同,她是晚辈,且是空降军,一旦示弱,这些老油子必定仗着年纪大倚老卖老,这并非品性问题,而是人之本性,所以鹿仁佳的气势更强盛些,她们反倒不敢造次。
再说了,还有加工店的大萝卜在前面吊着,也没人会有意见就是了。
沐胡杨在院里安静的跑圈,但注意力却一直没离开过大厨房,距离遥远,他听不清里面说什么,但看见鹿仁佳一脸严肃认真的说话,也不由慢下脚步,朝着大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
鹿仁佳在报今天的订购数量,结果就看见背着手站在窗户口的沐胡杨。
鹿仁佳:“……”
沐戈壁这个大哥属猫的么?走路都没有声音。
会议简短,各自心里有了数后,就去搬泡好的黄豆桶,准备开始工作。
鹿仁佳本子一放,挽起袖子就开始帮忙。
“佳佳,这个桶帮忙拎一下。”
“佳佳,这磨盘不知道怎么的,走的不顺畅,你看看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佳佳快来,这一桶浆子出多了,快过来搭把手。”
“……”
鹿仁佳就仿佛一个勤劳的小蜜蜂,在大厨房里到处忙碌着,而最让沐胡杨感到惊讶的则是鹿仁佳的力气……若说昨天对弟媳妇的印象是‘沉稳’,那么今天对她的印象就变成了‘超大力气的沉稳’。
沐胡杨:“……”
说实话,那大缸他肯定是能抱得动的,但绝对不会这么轻松。
沐胡杨看着鹿仁佳抱着个将近至今一米的大水缸,神色轻松的从厨房这边走到另一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默默的退下后,扭头就朝着自家的弟弟的新房跑去。
弟媳妇已经上班去了,他也就不用小心翼翼了。
抬手敲了敲门,等里面有了动静,他直接推门而入:“戈壁。”
沐戈壁已经坐起身了。
他神色清明,一手在捋着头发,一手捏着本书,显然,之前他也没睡,而是在看书:“大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习惯了。”
沐胡杨给了个标准答案:“在部队的时候,也是天不亮就起了。”
不过在部队有起床号,在家就全靠自制力了。
“难得回家一趟,多睡会儿呗。”沐戈壁掀开被子打算下床。
沐胡杨赶紧伸手压住被脚:“我自己去端凳子,外头冷的很,你别下床了。”
沐戈壁也不矫情,既然沐胡杨这么说了,那他又干脆回了床上,不管他以前多么强悍,现在的他确实身体不如人。
沐胡杨端来了凳子,直接在床边坐下。
“我刚刚在院子里跑步,看见弟妹在大厨房里上班,那力气可够大的,嚯,好大一个水缸,轻飘飘的就给抱起来了。”
沐戈壁原本都低头继续看书了,一听沐胡杨开口说的居然是鹿仁佳,顿时来了精神:“那可不,我当初就看上她这身力气了。”
他把书往旁边一扔,卷着被子就往床边挪了挪:“你是不知道,我头一回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好一脚踹飞她那个渣爹,我当时就被吸引住了,要不是当时情况不适合,我肯定当场上前去和她自我介绍去。”
“也是有缘分啊,谁能想到,后来咱们俩还就成夫妻了呢?”
“尤其她对我还那么好。”
“嘿嘿。”
沐胡杨挑了挑眉:“踹飞渣爹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见面就碰上家暴现场?
沐戈壁睨了沐胡杨一眼:“就是踹飞啊,一蹬腿,人就飞了。”说起鹿国平,沐戈壁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冷:“佳佳以前在娘家日子过的不好,她很小的时候,亲爸和亲妈就把她抛弃了,她是跟着她阿爷长大的。”
沐胡杨还真不知道。
首长给的资料里,只提到了鹿仁佳的父母因为一些原因分开,如今各自有了新的家庭。
沐戈壁看着沐胡杨那张过于正直的脸。
只要一想到未来这张脸会因为郑妮妮而毁容,还会一辈子不婚不育,将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都送给郑妮妮的孩子们,最后孤独的死去,沐戈壁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挽救这个失足少年。
所以他决定跟沐胡杨来一个促膝而谈。
尤其要把小白莲的真面目告诉他,以防万一以后碰上了,再为郑妮妮要死要活的呢?
沐戈壁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沐胡杨越听脸色越冷凝。
他是护短的,哪怕现在鹿仁佳身上还存在重大怀疑,但只要那怀疑一日没有落实,鹿仁佳就是他的弟媳,看着沐戈壁那一脸心疼的样子,他对文秀和鹿国平两个人也平添几分厌恶。
尤其在得知文秀最近还打算算计鹿仁佳的时候,沐胡杨神情就更冷漠了。
“既然没有缘分做家人,以后就当陌生人吧”
沐戈壁叹了口气:“我们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我上次和小胡去国营饭店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后来生的那个女儿了,她年纪不小,估计要下乡。”他侧过脑袋看向沐胡杨:“你在部队当兵的事不是的秘密,如今知道了,怕是要生出事端来。”
“别担心。”
沐胡杨安慰弟弟:“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我只是个普通军人,实在没那么大的本事,而且我所在的军区是滇省,如果她真想去,我可以安排她去滇省生产建设兵团。”
沐戈壁:“……”
哇哦,这一招真狠!
不过呢:“她堂哥堂姐去的就是滇省兵团。”
“没事,兵团又不是只有一个旅,地方大的很,肯定分不到一块去。”沐胡杨在这一点上还是能打包票的。
有这一点兜底沐戈壁瞬间就放心了。
“其实团聚也没关系,一家人嘛,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小女生虽然心思有点重,本质还是个孩子嘛。”这会儿沐戈壁又变大方了。
沐胡杨满脸狐疑的瞥了沐戈壁一眼。
奇了怪了,他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豆腐坊出货后,工人们下了班,鹿仁佳一如往常那般的冲洗大厨房,沐胡杨看见了,立刻挽起袖子帮忙,然后又亲眼目睹了自家弟媳那大到离谱的力气。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
“我不知道啊,打小力气就大,不过……”
鹿仁佳装作回忆的样子,将和沐戈壁套好的理由往外丢:“不过我小时候,我阿爷经常上山采草药给我泡澡来着,也不晓得跟那个有没有关系。”
“我阿爷说,我亲爸也用那个草药泡过澡来着。”
“对了,我亲爸以前是打铁的,力气也不小。”鹿仁佳又轻轻松松地掀开磨盘拿着水管朝里面冲洗:“不过我阿爷跟老太太结婚的时候,我亲爸都十三了,年纪大了,我阿爷说他不太听话。”
鹿大山确实采过草药给鹿国平泡过澡,不过那是泡皮炎的,跟力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既然泡了,就能拿来做借口。
草药?
这有点涉及到了沐胡杨的知识盲区了。
难不成泡了草药还能增大力气?
沐胡杨将这点子疑问放在心底,打算等回了部队找王洋问一问,王洋家世代行医,之前学的都是中医,一直到王洋父亲那一代才开始接触西医,王洋的祖父到现在还耳聪目明,日常还行医看诊呢,所以问王洋准没错。
鹿仁佳多余的话没说,继续低头打扫。
有了沐胡杨,打扫速度快很多,尤其有什么要搬的重物,之前全得靠鹿仁佳,如今全被沐胡杨接手了。
等忙完后,姚姥姥的爱心汤刚好出锅,又赶紧招呼两个孙子和鹿仁佳:“快来喝碗暖胃汤,喝完了过会儿吃中饭,正正好。”
三个人排排坐端着碗喝汤。
“下午有什么安排?”沐戈壁问沐胡杨:“你这次回来,还要去看以战友家属么?”
“不去了。”
沐胡杨摇摇头:“那几个战友家属这几年陆陆续续都已经再嫁了,家里的孩子也有其它的战友去探望过,日子虽然不好过,但当妈的都挺护着孩子,跟后来的家人相处的也不错,我就不去了,再去反倒容易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再说,后来的家庭看见了也尴尬。”
“只要日子好过就行了。”
沐戈壁安慰沐胡杨:“活人总得过下去,人得往前看。”
“这话就对了。”鹿仁佳也在旁边点头。
夫妻俩谈论起死亡这个话题时,神情都有些平淡,他们上辈子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这个世界的人们,对死亡的敬畏反倒叫他们两个人有些不习惯。
所以劝起人来也是干巴巴的。
“对了,姥姥昨天晚上给我说了,让我去绣花厂找妇联主任帮帮忙,看能不能给你相个对象。”
沐戈壁想起昨天晚上姚姥姥念叨的话,表情就有点怪异。
要刚结婚半年不到的亲弟弟给亲哥哥张罗相亲对象,也多亏姥姥想得出来。
“豆腐坊里的大娘们也说要给大哥介绍对象呢。”
鹿仁佳吐掉鸡骨头,连忙探头报告:“我没拒绝也没应承,主要还是想听听大哥怎么想的,要是大哥想要相看,我明天就正式请大娘介绍了。”
明明只过了一夜,他怎么就突然成了婚姻困难户了呢?
“要是大哥自己在部队里有了心仪的对象,那咱们就不多事了。”
听到这里,沐胡杨眼睛顿时一亮:“对对。”他轻咳一声:“其实我在部队里看中了一个姑娘,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追嘛,暂时就不麻烦弟妹了。”
他目前对结婚是真没兴趣。
“行吧。”沐戈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哥你得想清楚了,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别到最后姥姥杀到滇省去,你又来找我们求救。”
沐胡杨:“……”
果然弟弟长大了就是不太好骗了。
果不其然,吃中饭的时候姚姥姥又老生常谈,这一会儿鹿仁佳和沐戈壁一起开口帮忙挡回去了,姚姥姥得知沐胡杨在部队里有了心上人,也稍稍放下心来,然后转过口风,就是要沐胡杨加油了。
吃完中饭,鹿仁佳和沐戈壁决定去一趟机械厂。
鹿仁佳整理好了最近需要的配件,换了身衣裳就准备出发。
沐胡杨得知他们的要去机械厂,立即表示他也要去。
“你这一身绿军装太显眼了。”沐戈壁是真有点理解不了,为什么回来了还要穿这一身,‘低调’两个字是不会写么?
沐胡杨立刻表示:“我回去换一身衣裳。”
说完就回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换了一身常服出来。
田雪对儿子的身材还是有把握的,这一身穿在身上,不大不小,再配上那一身气势,看起来格外的板正。
沐胡杨要跟着一起去,就不能骑自行车了,干脆坐了公交车。
结果刚下车,就看见文秀拉着一个男人,神情激动的说着什么。
鹿仁佳立即脚步一转,拉着沐戈壁和沐胡杨就躲到了墙角后头,探头探脑的扒着墙角竖起耳朵偷听。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得继续去医院,估摸着得一个礼拜,哎,今天去医院的路上还碰上个车祸,两个老头乐干起来了,那场面,满地碎玻璃,仿佛两个人都开了一百八十迈相互对冲似的。
第37章 孝心(捉虫)
“大哥, 你今天必须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妮妮的事你到底想怎么安排?”文秀拉着郑国强的袖子,声音有些尖锐:“总不能我这顿打就白挨了吧, 大哥,我可是替大嫂挨的打。”
郑国强不停的挣扎着:“你给我把手撒开, 这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你当我愿意跟你拉拉扯扯?要不是你在家里答应的好好的, 出了门就不认事, 我能来找你?”
文秀到底不敢过分, 而是松开了手。
她知道,郑国强不敢跑。
“我说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要是钢铁厂的工作真那么好得,我能安排长江长河他们下乡?”
郑国强确实不敢跑, 但也不想被文秀要挟。
他也没想到, 这个他向来看不起的弟媳居然胆子这么大,拿了他的把柄就想威胁他给郑妮妮找工作, 他有些不耐烦:“再说,你说你那顿是替周兰挨的, 谁能证明?说不定是你自己得罪了人,挨了打回来硬栽赃到我们夫妻身上,文秀,说话得小心点儿, 你可别忘了,国华能有今天靠的是谁?”
说着, 他咬牙切齿, 刻意压低了声音:“你也别想着威胁我,我下去了, 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文秀本来也没想把事情闹大。
她只想过来吓一吓郑国强。
自从叫郑妮妮去顶班, 她回家养伤后, 她就一直想办法寻找佳佳那丫头,可这么多年没见,她们娘俩哪怕面对面路过,恐怕都不认识对方,至于文明,也只打听出来她嫁到了县城,男人家条件很好,但真要说嫁到了哪一家哪一户,她也说不清。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是小鹿村的鹿九奶奶一家。
当年文秀一女二嫁的事闹的本来就很大,后来小鹿村也没再和文秀娘家村结过亲,文明就算愿意去问,人家也不愿意说。
文秀当初设想挺好。
找到大女儿,然后用‘母爱’感化她,最终让她想办法把郑妮妮留在城里。
可问题是,找不到大女儿,一切都是白瞎,最近这几天,她甚至都开始怀疑文明是不是在骗她了。
毕竟没便宜可占,可看见便宜却占不着。
那感却是完全不同的。
如今,眼看着毕业考越来越近,顶多到明年开了春,郑妮妮就非得去报名下乡去了。
与郑妮妮想的一样。
文秀也觉得,凭什么佳佳一个乡下丫头能嫁到城里来,郑妮妮一个城里姑娘,却非要下乡去呢?
“大哥也别吓我,我本来就是乡下人,大不了以后再回乡下种地就是了,你们一家本来就看不上我,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家务都是我干,长江长河他们哪一个不是我带大的,旧社会的地主也没你们这么剥削人的,这么些年了,她周兰对我呼来喝去的,我也没说什么,我到底为什么挨的打,大哥你自己个儿心里清楚。”
文秀虽然被吓到了,但依旧不肯示弱。
她知道,自己一旦弯了腰,下次想再直起来就难了。
就得抓住这次机会才行。
再说本来就是替周兰挨的打!
“我也没别的要求,只想叫妮妮留在城里。”
“大哥你都能给那几个找份工,总不能家里的孩子却不管不顾吧。”
文秀找不到鹿仁佳,却也没闲着,倒是把郑国强的事给打听的一清二楚,她也真是开了眼了,这大伯子的私生活可真是精彩的很。
与郑国强相比,郑国华真是一株纯洁的小白菜。
郑国强一听这话,顿时更头疼了。
前有周兰一口一个‘小骚狐狸’,如今文秀居然也拿这事儿威胁自己。
“行,我安排还不行?但我丑话说到前头,钢铁厂的活儿重的很,妮妮要是吃不消自己不想干了,可别怪我不出力。”郑国强冷笑一声。
摆明了要把郑妮妮往一线上面推。
这下子反倒把文秀给吓到了。
郑国强看她白了脸,顿时明白了什么,干脆话锋一转:“我看不如弟妹你把工作转给妮妮算了,至于长俊,他的工作我包了行不行?”
长俊……
对,她还有长俊。
但是长俊还小啊,郑国强给的承诺她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等到长俊长大了再接工作,黄花菜都凉了。
“你回去跟国华好好商量吧。”
郑国强见她动摇了,立即扔下一句开溜。
而文秀则微蹙着眉心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家的方向去了。
她确实得跟郑国华好好商量一下,好容易郑国强松了口,他们得趁热打铁,哪怕把郑妮妮送一线上去,只要有了工作,后面调动岗位的事也是能商量的嘛。
等他们俩走了,鹿仁佳他们一行三人才从墙角后头走出来。
“那个男人……”沐胡杨扭头看向小夫妻俩。
“我不认识。”鹿仁佳摇头:“那个女人是我亲妈。”
沐戈壁双手环胸,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那男人是郑国强。”说着扭头看向鹿仁佳,小声解释道:“还记得咱们上次打文秀的时候胡诌的那个郑国强么?就是他。”
“哦!是他啊。”鹿仁佳秒想起,是文秀现任大伯哥。
她回想起上次揍文秀时和沐戈壁临时加的那两句,不由脸色有些怪异起来:“不会上次咱们给说中了吧,郑国强难不成真跟……那啥说的一样有问题吧。”
那啥是‘小说’的意思。
三个人中就只有沐胡杨听不懂。
沐戈壁又赶紧给沐胡杨解释,沐胡杨听完后冷哼一声:“这样的蛀虫就不该留在工作岗位上,就该开除公职,送到农场改造去。”
沐戈壁轻咳一声:“这不是只是听说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
“行了,咱们先去机械厂吧。”
鹿仁佳不想在沐胡杨跟前谈论太多关于文秀的事,毕竟她也是要面子的。
临走之前,沐胡杨又看了眼郑国强离去的方向,眉眼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一路到了机械厂,周厂长刚好在开会,林红兵接待的他们:“昨儿个厂长还念叨你们呢,说这么久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哪里难住了,还想说要不要叫厂里几个有经验的老师傅上门去瞧瞧呢。”
“瞧啥,最近进展挺顺利的,这不是快毕业考了嘛,佳佳最近正复习呢。”
林红兵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鹿仁佳:“你还是高中生?”
“不是,初中毕业考。”
鹿仁佳淡然地笑笑:“之前因为一些事辍学了,前段时间刚恢复学籍。”
林红兵:“……”
他是看过鹿仁佳的笔记本的。
说实话,上面的内容有点过于深奥了,他是高中毕业生,毕业后就考进了机械厂,后来一路高升当了厂长秘书,人人都夸他有前途,可看了鹿仁佳和沐戈壁的笔记本后,他就有点怀疑人生,他怀疑自己不是个合格的高中生。
然后现在居然告诉他,鹿仁佳连高中生都不是,只是个没毕业的初中生。
林红兵麻了。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天才?
“那你好好考,说不定还能继续上高中。”林红兵直起腰来,一边将热水瓶放回墙角一边说道。
“是有这个打算。”
沐戈壁侧过脑袋对着鹿仁佳笑了笑:“只要她愿意读,咱家都会一直供下去的。”
林红兵忍不住感叹:“那可真是太好了。”
鹿仁佳再次露出憨厚的笑容。
沐胡杨已经对‘憨厚’的笑容有点过敏了,他发现自家弟弟跟弟媳特别爱用这样的笑容应付人,就连隔壁张老太扯着嗓子喊一声,他们俩都能露出‘憨厚’且‘尴尬’的笑容,然后不出意外的就会有人跳出来帮他们骂张老太。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周厂长来了。
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你们那个榨浆机研究的怎么样了?上次的配件能用么?不能用可得赶紧说,我还能赶紧跟人换了,可别不好意思,最后反倒是浪费了。”
“可以用。”
鹿仁佳立即点头,然后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周厂长:“还得再麻烦周厂长帮帮忙,这一批配件买齐了,榨浆机应该就能使用了,至于使用效果,咱们还得再看。”
周厂长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不多,也就三四个配件。
“行,这些东西我叫人去张罗去。”
他答应的很是爽快,谈完了正事,他的目光又落到沐胡杨的身上,他抬手拍拍沐胡杨的肩膀:“好小子,几年不见,身板子结实了不少,人也壮了,看起来像个男人了。”
“周叔。”
沐胡杨对着周厂长笑了笑,然后猛然站直身体,对着周厂长就行了个军礼。
周厂长也笑容一肃,立正,回了沐胡杨一个军礼。
敬完礼,两个人相视一笑。
周厂长脸上满是前辈看见满意后辈的笑容,拉着沐胡杨就坐在了沙发上,关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正好今晚上就别走了,在周叔这里吃顿饭。”
说着,他又看向沐戈壁:“再把你姥姥和你妈接过来,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周叔,您看您这也忙……”沐胡杨赶紧起身拒绝。
却不想周厂长却是个说一不二的:“听我的。”
沐戈壁则是在旁边揶揄起了沐胡杨:“还是大哥你有面子,我们都来机械厂多少次了,也没能吃上周叔一口饭,你一回来周叔就喊吃饭。”
“你个臭小子,这是在怨我呐。”
周厂长被气笑了,拍拍沐胡杨的背:“嘿,我还真就给胡杨面子,谁叫他现在是个兵?”
周厂长是转业回来当的厂长,当年在部队里的级别就不低,后来他母亲和妻子一起病重,无人照顾,才不得已转业,他跟沐烽是好友,后来沐胡杨能去当兵,他也是出了力的。
说起这个沐戈壁尴尬摸鼻子。
行吧,这一点他确实比不上沐胡杨。
周厂长强烈要求要请一家人吃饭,沐胡杨自然拗不过,只好点头,于是下了班周厂长就带着他们往自己家去了。
周厂长没住职工大院。
他是厂长,要是分房子,肯定能分一个独门独院,但自从母亲和妻子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一个人住一个院子着实有点奢侈,但要是住筒子楼,又容易惹大家伙儿不自在,没有人愿意下了班发现领导就住隔壁的。
所以周厂长当年调职过来的时候,就在机械厂不远处买了个小院。
下了班,出了厂。
周厂长先将他们带回了家。
院子不大,前后两进,里面东西不多,所以看起来很空旷,打扫的很干净,仅有的东西也从大到小整齐排列在厨房旁边的小棚子里,那边还有个专门的停车位,里面停着白天周厂长骑着去上班的自行车。
“先洗手吧。”
周厂长进了门就赶紧拿脸盆给他们打水洗手,又赶紧的往外搬凳子:“家里就我一个人,所以桌子小,千万别介意。”
“嗐,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来帮忙搬桌子。”沐戈壁自告奋勇地往屋里走。
沐胡杨赶紧跟了上去,一路走一路追:“戈壁你别动,我来搬就行了。”
鹿仁佳则拿着抹布帮忙擦桌子和板凳。
“老周,你要的菜买来了。”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这突然要这么多菜,怎么,家里要请人呐,要不要我来帮忙?”
“张干事。”
周厂长手里还端着盆应了一声,赶紧招呼鹿仁佳:“去帮忙提一下菜。”
鹿仁佳赶紧放下抹布去开门。
周厂长接着扬声应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鹿仁佳打开门,对着外头的年轻女人笑道:“同志,菜给我就成,谢谢。”
张干事看见鹿仁佳,不由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霎时间就淡了些:“喏,这些菜就是老周要的。”说着,将手里的篮子递给鹿仁佳,又歪过身子透过门往院子里看了看,结果就看见周厂长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碗筷,脸上一派纯然的喜悦。
“菜拿到了么?”周厂长放下碗往门口走来。
鹿仁佳回头:“拿到了,菜也太多了。”
“多什么,尽情吃。”周厂长笑着应道,然后又看向张干事:“多谢你了张干事,钱和票明天送你门上去。”
“不碍事不碍事。”
张干事连忙推着自行车往巷子里面走。
“这些菜也太多了,吃不完该浪费了。”
鹿仁佳看着篮子里又是鱼又是肉的,连忙客气的说道。
周厂长乐呵呵的:“不多不多。”
随着门关上了,声音也消失了,张干事自然也就没听到后半句:“两个大小伙子正能吃的年纪,我还觉得买少了呢。”
张干事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好一会儿。
才快步走的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见自家妈朝自己挤眼睛:“小周那边来的什么客人?”
“别提了,是个年轻的女人。”
张干事叹了口气:“我看呐,老周怕是好事将近了,那笑的,真叫人没眼看。”
“啥?”老太太顿时有点着急了:“他咋能有对象呢?他有对象了你怎么办?”
“妈,你胡说什么呢?”张干事蹙眉:“我跟老周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可别乱点鸳鸯谱啊,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一拍大腿:“你糊涂啊。”
自家闺女看着小周那眼神,能是没心思的么?
不过……
“算了算了。”
老太太捂着胸口直哼哼,既然没开窍就算了吧,他们家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家,可别点透了反而容易出事。
张干事‘哼’了一声,拎着菜就进了厨房,至于心里那点儿不舒服,她只当是刚刚被亲妈给急的。
真是的,也不看看她和老周的年纪相差多大。
没谱的事情还真敢想。
另一边的周厂长可不知道自己飞走了一朵桃花,这会儿正拿着锅铲子忙的热火朝天,鹿仁佳刚刚帮着拎了菜,就自告奋勇的骑着自行车回去接姚姥姥去了,家里现在只剩下沐家兄弟和周厂长三个人。
沐戈壁手里拿着个嫩玉米,翘着手指,用指甲将玉米粒一粒一粒的抠下来,而沐胡杨则蹲在地上,拿着扇子对着碳炉的入风口狂扇扇子。
鹿仁佳先回家接了姚姥姥,又去了供销社办公室。
一进门就被几个主任给围住了。
“佳佳啊,你那个手炉什么时候能做好啊?”
“就是,要是能做,可别忘了咱们啊,今年这天儿冷的邪门,这才几时啊,都要穿大棉裤了。”
“外壳是做出来了,主要现在没有里面的棉花和煤球。”
鹿仁佳心照不宣地笑笑:“那材料比较特殊,我还在找,要是找到了,一定叫我妈告诉你们。”
“那行,你可别忘了啊。”
“今年的天冷的也太早了,这才刚进腊月啊,真是,咱们办公室的门窗真是四处漏风,跟主席都说多少次了,也没点头同意换,抠死算了。”
主任们絮絮叨叨的一哄而散。
田雪拿着小包出了门,看见站在旁边的姚姥姥:“妈你怎么也来了?”
“佳佳说小周喊了吃晚饭,我这不就躲懒一天么?”
姚姥姥一脸乐呵呵的。
“那成啊,老周难得放次血,走走,咱们吃大户去。”田雪往车上一跨。
鹿仁佳也赶紧上了车,姚姥姥也上了车,三个人一路往周厂长家而去,一路上,鹿仁佳听着田雪说和周厂长的渊源,这才知道,周厂长没有儿女,妻子早逝,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已经好些年了。
“小周这孩子重情义,他那时候在部队,老婆是家里给娶的,谁曾想进了门才知道心脏上有问题,是个药罐子,他也没嫌弃,倒是他娘为这事差点哭瞎了眼睛,小周也怕婆媳俩在家闹矛盾,就把那孩子带部队随军去了,津贴全给她买了药,也不敢叫她生孩子,这样好好养着,还是没留住命。”
姚姥姥提到周厂长也是心疼。
当初沐烽刚死,田雪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周围都在看笑话,唯独周厂长伸出了援手,而那时候的周厂长的妻子和妈还都病了,正是家里乱糟糟的时候,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私下里上门来看望过几次,每次还将以前当兵的旧军服翻出来穿上才来。
因为周厂长说,只有穿着这一身衣裳,才不会有人说闲话。
“到了。”
田雪刚开口,门就开了。
周厂长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饭刚好出锅,快来趁热吃。”说着,他又朝着姚姥姥迎过去:“姚大娘,好些日子没见了,您老身体可还好?”
“好,好着呢。”
姚姥姥任由周厂长扶着胳膊:“我现在吃得香睡得着,怕是得活一百二呢。”
“一百二哪够,至少一百四。”
“哈哈哈哈。”姚姥姥被逗得眉开眼笑的。
进屋的时候兄弟俩正摆碗拿筷子的拿筷子,搬桌子拿板凳的拿板凳,再加上院子中间放桌上那几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鹿仁佳诧异的瞪大眼睛。
没想到这周厂长居然也是男妈妈类型了。
这世界怎么了?
怎么碰到的男人全都一个人设!
“这些年我一个人住,厨艺不精,还请海涵。”周厂长张罗着坐下后,就举着筷子说道。
“很好了。”
沐胡杨在旁边帮着说话:“好歹您还会做饭呢,我家就只有我姥姥会。”
“我媳妇儿也会。”沐戈壁蹙眉,没提到鹿仁佳他不高兴了。
“咳。”沐胡杨立刻认错,对着鹿仁佳说了声:“抱歉。”
鹿仁佳摇摇头:“我也才刚学,别听沐戈壁胡说,我做饭很一般。”
“谁说的,你的小饼干特别好吃。”
沐戈壁不容许任何人辱没了鹿仁佳的小饼干配方,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行了行了别说了。”
鹿仁佳拽着他的袖子,咬牙切齿。
这样据理力争她并不高兴,甚至觉得有点丢脸。
倒是周厂长爽朗地‘哈哈’一笑:“做饭嘛,谁做都一样,要是小鹿同志不想做,就叫戈壁做,这孩子细心的很,也聪明,肯定学的快。”
“再说了,谁规定一定要女人做饭的,你们俩大男人,也可以学一学嘛,以后用来疼媳妇儿不也挺好?”
沐胡杨:“……”
算了,这话题他就不该提起。
想想曾经被老班长罚到炊事班养猪的那段日子……呸呸呸,不能想!
“我倒是想呢,奈何姥姥不让啊。”沐戈壁则是一脸委屈。
姚姥姥冷哼:“我那是不让你糟蹋我的厨房。”
显然,原身就是个厨房杀手。
周厂长吃了口菜,扭头看向鹿仁佳:“我听戈壁说,你想要石棉和煤块?”
“对,我想给我妈做个手炉,我已经看过手炉的构造,现在只需要找到石棉和煤块就能复刻出来了。”鹿仁佳赶紧放下筷子说道:“那手炉难买的很,妈办公室只有一个主任家里有亲戚在海城,才抢到了一个。”
“这两种东西,咱们厂里没有。”
周厂长沉吟一声:“不过,我认识隔壁县城矿上的人,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可以一块儿去那矿上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鹿仁佳闻言,顿时眼睛一亮。
她赶紧点头:“好,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正好我明天去隔壁县开会,到时候顺道去一趟也行。”
周厂长见鹿仁佳满脸激动的样子,不由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孝心有加,为了个手炉连矿上都敢去了。”
鹿仁佳又挂上腼腆的笑,满脸诚恳。
“我只想叫妈这个冬天好过些罢了。”
作者有话说:
胡杨:我养过猪着呢了?我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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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公司里有个密接,我老公次密接。
今年第二次了,哎,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幸好这几天他住公司宿舍没回家,不然孩子都跟着要隔离,哎……
第38章 沐家
这一晚, 周厂长是真的高兴。
沐胡杨回来了,这个他亲眼看着长大,又被他亲手送进部队的孩子回来了。
看着他哪怕穿着常服也掩饰不掉的一身气势, 他是那样的挺拔,就仿佛一株不屈的青松, 矗立在那里。
他这辈子因为妻子身体的缘故, 没能有儿女。
而沐胡杨, 和他幻想中的儿子一模一样。
他觉得, 如果当初他有儿子的话,长大了一定和沐胡杨一样,入伍参军, 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 完成他这个当爹的没有完成的梦想。
“胡杨,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在部队, 轻易别听人说什么转业,能留在部队, 尽量留在部队,别跟我似的,离了部队后,想再回去已经不能了。”
吃完了晚饭, 一行人准备告辞的时候,周厂长拉着沐胡杨语重心长地说道。
沐胡杨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周厂长会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但看着周厂长那双澄澈中带着疲惫的眼睛。
他蓦然明白了, 无论这些年周厂长的工作做的有多出色,对于当年转业的事, 周厂长心底都是后悔的。
“我知道了, 我是军人, 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沐胡杨面色骤然一肃,重重点头:“放心吧,周叔,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离开部队的。”
周厂长定定地看着沐胡杨,随即笑开:“好小子。”
沐胡杨见周厂长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行了,天黑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了,也让老周好好休息,忙了一个下午了,就为了招待咱们。”田雪扶着自行车,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望’。
周厂长赶紧说道:“嗐,这算什么累,要是胡杨愿意,在我这住一晚都成。”
“你瞧瞧周叔对沐胡杨那殷勤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儿子呢。”沐戈壁歪过身子跟鹿仁佳咬耳朵,咧着嘴阴阳怪气。
鹿仁佳:“……”
“你缺父爱么?”有些无语的上下打量。
沐戈壁蹙眉:“谁缺父爱了?”
“不缺父爱你没事儿瞎嫉妒啥?”鹿仁佳一眼就看穿了沐戈壁恶声恶气之下的羡慕,她抬手,抓住沐戈壁的手:“没事儿,你有老婆他没有,再说那也不是亲爹,你赢了。”
沐戈壁:“?”
嫉妒?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嫉妒了?他只是感叹而已,感叹这个世界的人们,在感情方面是多么的澄澈,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与欺骗,所以,周厂长这样毫无所求的喜爱,才叫他有些不适应。
“对对对,我赢了。”
沐戈壁反手握住鹿仁佳的手,再看向周厂长,那点儿不适应瞬间就没了。
果然还是得有个老乡在旁边!
告别了周厂长,一家人骑了两辆自行车,没错,其中一辆还是从周厂长那边借过来的,鹿仁佳载着沐戈壁,田雪载着姚姥姥,只剩下一个沐胡杨,他没车,他是一路跑回去的。
临出门的时候,周厂长曾强烈希望沐胡杨留下住一宿。
沐胡杨则以留下还要打扫房间铺床为由拒绝了。
临走前鹿仁佳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就看见周厂长眺望他们离去时,眼底的不舍,忍不住叹了口气:“繁华过后的清冷总是格外的孤单呢。”
“你最近看语文书?”沐戈壁听到后一惊,瞬间警惕:“你怎么没告诉我?”
鹿仁佳:“……我快期末考了。”
总不能全看理科吧!
哦,对,鹿仁佳快要毕业考了,沐戈壁顿时闭嘴。
鹿仁佳脚下蹬的飞快,田雪速度也不慢,唯独沐胡杨,跟着后面慢慢跑回家,一到家,鹿仁佳就赶紧的泡黄豆,其他人都来帮忙,除了沐戈壁手不能干重活,只拿着水管子往桶里放水外,就连姚姥姥都拿着簸箕挑豆子。
有些黄豆长得就瘪,又很硬,哪怕泡一夜也泡不开,第二天上了碾子就容易卡住碾子。
“这小周啊,日子过的真是……冷冷清清的。”姚姥姥一边挑豆子,一边感叹:“年纪也不小了,哪怕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啊,也好过一个人。”
田雪蹲在地上,拿着大筛子筛豆子:“他是厂长,要是真想找一个,早就找了,这么多年没找着,只能说明人家不想找,其实说实话,一个人过日子也挺好。”
“你当然觉得挺好,你两个儿子在身边,还有我这个老娘跟着你伺候你,你只要拼事业就行了,日子能不好过么?”姚姥姥不由翻了个白眼,对田雪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就是觉得田雪站着说话不腰疼。
田雪有些无奈:“我可没这么说啊,要是老沐在,我日子指不定更好过呢。”
“别介,甭管他在不在,你的日子就这样了,反正只能靠我这个老娘。”姚姥姥抖了一下簸箕:“除了我啊,你谁也指望不上。”
“妈,你又说这些干什么。”田雪顿时急了,目光下意识的朝两个儿子的方向瞥了一眼。
沐戈壁一脸神游天外的捏着水管,仿佛没听见,沐胡杨却是没了笑容,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田雪不由心下叹气。
当初沐烽出了事,她去求助沐家,结果却被冷漠对待。
她强撑着精神卖掉了房子和工作,狼狈无比的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那一段艰苦无比的岁月,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冰凉刺骨的疼。
她妈对沐家有怨恨,她清楚的很。
但她却不想将这份怨恨强加到两个孩子身上。
可如今看来……
当年的事,其实早已在两个孩子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两个儿子,老大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思重,也重情谊,打小就被她念叨着要照顾戈壁,然后就变成了护犊子的老母鸡,这些年,不碰上戈壁的事一切好说,一旦碰上了,那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老二呢,之前身体不好,养的娇了些,脾气也不大好,后来结了婚,不仅身体好了,脾气也变得宽和了许多,只是如今看着却有些憨,这儿媳妇也不大精明,叫她很是不放心。
这两个孩子,在面对沐家这件事上,她更担忧的反而是大儿子沐胡杨。
沐家人都在部队里。
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碰上了,她也不知道,沐胡杨在碰上那家人的时候,会不会冲动行事。
双生子仿佛诅咒一般笼罩在沐家的头顶上。
只是,当母亲的却有了不同的选择,沐烽的母亲选择了怨恨,而她选择了宽容。
所以,她们的结局一定是不一样的。
手里推着筛子,她的目光却忍不住的看向了鹿仁佳的小腹,只一眼,她就觉得后脑勺都在发麻,她真的很怕,怕儿媳妇的肚子里,又是一对双胞胎。
一家人赶急赶忙的泡完了豆子。
鹿仁佳洗漱完了就去睡觉,毕竟第二天得早起上班,沐戈壁则是去了沐胡杨的房间里,打算问一问关于沐家的消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姚姥姥对沐家的不满了。
沐戈壁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的记忆里对沐家却没太多印象。
“你忘了?”沐胡杨有些诧异。
“我当初一直高烧,病的都快死了,哪里还记得。”沐戈壁双手环胸,脸色也有些冷沉,原主当年是被田雪一路从西北背回来的,下了火车就直接送去了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能回家。
那确实。
沐胡杨想到当年沐戈壁小小的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烧的满脸通红,半睡半醒的样子,心底对沐家的厌恶就更添了几分。
他吸了口气,开始给沐戈壁科普沐家的事。
简短的话语,却道出了沐烽的一生。
一个偏心至极的母亲,和一个忙碌不理家事的父亲。
沐烽的母亲邹氏入门次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男丁,本是大喜事,奈何这两个孩子,一个健壮的像小牛犊子,一个却虚弱的随时可能咽气,而那时候沐烽的父亲已经出门去打仗去了,生死不知,于是,邹氏的婆婆便做主,将身体康健的沐烽抱到身边抚养,而邹氏,则抚养那个身体虚弱的孩子。
这一养就是十多年。
邹氏偏心自己养育长大的儿子,仇视二儿子,觉得是二儿子夺走了大儿子的营养,才导致大儿子身体不好。
等到他们的父亲沐文昌回来时,邹氏便不停的同他说沐烽的顽劣,以至于不明所以的沐文昌对沐烽愈发严厉,正是叛逆期的沐烽和父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等他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家的时候,才知道从小疼爱他的奶奶已经去世,而父亲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只剩冷漠。
“从那以后,爸就再没有回过沐家了。”
沐胡杨叹了口气:“后来爸死了,你又病了,妈实在没法子,带着你去上门求救,邹氏却将我们关在门外,不认我们,还说我们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妈这才辞了矿上的工作,带着咱们回来了。”
其实,田雪当年这一步也是走对了。
一个孤身女人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在矿上,肯定是要被欺负的。
“所以,以后遇上沐家人,咱们就当陌生人吧,她都说咱们是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了,自然也就和沐家没有关系了。”
沐胡杨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那位沐军长。
当然,见到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就是了。
“因为你的事,姥姥这些年一直对沐家有意见,经常会发一些牢骚,你好好跟弟妹过日子,等以后你们有了孩子,姥姥有了别的事情忙,就不会再挂念这些了。”
“咳——”
沐戈壁干咳一声。
说归说,干嘛要扯到他身上来啊。
生孩子什么的,也太恐怖了吧,死亡率那么高,他真舍不得鹿仁佳生孩子。
“我身体不好,能不能有孩子还不知道呢,孩子什么的,还是大哥你加油吧,你早点结婚生孩子,最好多生几个,万一未来要是我和佳佳没有的话,还得指望着大侄子养老呢。”
沐胡杨:“……”
作者有话说:
我快愁死了,我老公那儿封区了,他们公司一个密接,他算是次密接了。
QAQ要命了简直。
今天去医院就感觉氛围又严肃了好多
第39章 石棉
沐胡杨还没结婚就要背负生子压力。
以至于很少做梦的他做了一整夜的恶梦, 梦里他娶了个特别能生的老婆,三年两胎,还胎胎都是双胞胎, 他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 一条腿上挂着一个, 产房里的老婆还在生孩子, 紧接着, 就看见王洋抱着个孩子从产房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沐营长恭喜你,你老婆给你生了个五胞胎。”
沐胡杨顿时就被吓醒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日, 可他却满头大汗, 整个人都给吓懵了。
太可怕了!
那么多孩子,魔音穿耳……沐胡杨觉得自己对孩子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再睡也睡不着了, 干脆起床去锻炼,结果房门一开, 就看见沐戈壁殷勤的仿佛一只小蜜蜂似的,围着弟媳妇转来转去,而弟媳妇则是满脸不耐:“不能带你去,你给我好好在家里。”
“你就带我去吧, 我能帮你拿包。”沐戈壁很是依依不舍。
那可是矿厂啊,上辈子他的基地资源贫瘠, 勘测了多少年才得了个小型铁矿, 天知道他对杨傲天的那些大矿有多羡慕,虽然现在那矿也不是他的, 但他看看也好啊。
鹿仁佳也是无奈:“到了那儿我们也下不了矿, 你去做什么呢?而且我听周厂长说, 路不太好走,咱们坐车过去肯定颠簸的很,你又晕车……”
沐戈壁顿时脸一苦。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两次下车就想吐的经历告诉他,他就是会晕车。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鹿仁佳顿时满脸无语的看着沐戈壁,那眼神仿佛在问‘这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沐戈壁却是耍无赖:“反正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矿上。”他拉着鹿仁佳袖子:“除非你带我一起去。”
“我陪她去吧。”
一直没吱声的沐胡杨突然开口道:“戈壁就别去了,矿上粉尘大,容易咳嗽。”
“行啊,那就让大哥陪我去吧,反正你不放心我嘛,大哥是当兵的,你总该放、心、了、吧。”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显然,沐戈壁之前的无理取闹已经让鹿仁佳有些不爽了。
真是,自己不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么?
这么身娇体软,充当什么大瓣儿蒜呢。
沐戈壁:“……”他是为了鹿仁佳么?
就鹿仁佳那身手,谁能欺负的了她?
但他能说么?
不能,所以只能委屈巴巴:“好吧,哥,你可要注意佳佳的安全呐,可别叫人冲撞了她。”不然对方怕是会被揍死。
别看现在鹿仁佳仿佛从良不再物力解决问题了,但真要犯到她头上来,她可不会忍气吞声。
要知道力量系都是暴脾气,真上头了,他这小弱鸡可拦不住。
“好……”沐胡杨看着沐戈壁那黏糊糊的眼神,忍不住的搓了搓手臂。
还真怪不习惯的。
因为要跟着周厂长去矿场的缘故,鹿仁佳早起在豆腐坊待到八点钟,就请了假,和沐胡杨出了门,一起往机械厂去了,机械厂那边,周厂长也带着林红兵站在门口等待着,旁边停着厂里唯一的一辆公务车。
等他们到了,林红兵赶紧替他们开车门:“咱们现在出发,大概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鹿仁佳点点头,顺着林红兵开着的门,上了副驾驶。
而他们三位男同志,则一起坐在了后座。
车子是部队退役的军用吉普,外壳用料很扎实,车门很厚,所以内部空间就比较小,再加上三个都是手长腿长的大男人,门一关,立刻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鹿仁佳扒拉着椅背朝后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道:“要不周厂长你坐副驾驶来?我瘦,坐后面该宽敞些。”
“不用。”
周厂长摆摆手:“我坐在后面习惯了,在前面晕车。”
鹿仁佳:“……”
这些男人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的都晕车呢?
行吧,鹿仁佳转回身去。
而坐在后座的周厂长则是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等背靠到椅背上,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沐胡杨努力缩小自己的身子,他知道,周叔这是不想叫弟妹坐在他们俩身边,毕竟这男男女女的,挤在一起也确实不像话。
车子在路上摇摇晃晃,鹿仁佳坐在副驾驶,整个人不动如山,后座的沐胡杨早就习惯,甚至还能闭目养神,周厂长是老兵,年轻时候遭的罪可比这难受多了,这会儿调整了呼吸,也学着沐胡杨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唯独林红兵,整张脸都白了。
等到了矿场的时候,林红兵下了车就抱着树干呕。
沐胡杨:“看来也不是戈壁一个人身子弱。”
鹿仁佳瞥了他一眼。
心说这人可真记仇,不就是以晕车为由拒绝了沐戈壁的请求嘛。
那边周厂长已经和矿场的刘主任双手紧握了。
两人面带笑容的寒暄。
林红兵连忙抹了一把嘴,就白着一张脸过去当一个尽责的的秘书,鹿仁佳和沐胡杨这会儿一左一右的站在周厂长的身后,不约而同的降低了存在感,仿佛两个尽责的保镖。
“……这两个是家里的晚辈。”
周厂长抬手指了指沐胡杨和鹿仁佳两个:“他们对矿场感兴趣,就一起带过来参观参观。”
矿场的刘主任心里不由一个咯噔。
这怕不是来要找工作的吧。
“这小子一直在部队里,正好回来探亲,这个呢,今天也是特意跟领导请了假的。”周厂长看见刘主任嘴角那僵硬的笑容,瞬间明白他想到了什么,赶紧解释了一下:“都是有正儿八经工作的人。”
刘主任干笑一声:“我这也是没办法,这几年闹腾的厉害,家家户户又都有几个孩子,你说多出来的工作岗位给谁呢?总不能不照顾厂区的孩子,非要从外头寻人吧。”
周厂长理解的点头:“我们那里也将近两年没招工了。”
如今厂里的学徒工,都是厂区的孩子。
“大家伙儿都难。”刘主任感叹一声,然后赶紧带着周厂长往里走:“这次咱们是想请你们看看咱们的钻机,有两台启动不了了,因为是进口的,如果要请专家来的话,恐怕要不少钱,而且咱们还不一定能请到,东山那边的矿区之前坏了两台机器,请了外国的专家,都快半年了,也没来人,说是要排队,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矿区小,资金……”
刘主任絮絮叨叨的声音在鹿仁佳的耳边一晃而过。
鹿仁佳的目光已经被偌大的仓库给吸引走了。
那些里面存储的都是开采下来的矿物,大门紧闭,她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个厂区到底采的什么矿,而旁边的沐胡杨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刚好挡住她看向仓库的视线。
鹿仁佳若有所思的看了沐胡杨一眼,只见沐胡杨的视线落在前头的周厂长与刘主任身上,仿佛当真只是凑巧。
周厂长一听说是国外的机器,顿时来了兴趣。
若是平常,他们机械厂的人想来看一眼,还得看人家的脸色,谁曾想一朝坏了,还得找他们机械厂的人来修,周厂长本就是当兵的出身,哪怕年过五十,爬上爬下也是毫不费力,再加上这些年苦心研究机械知识,对机械方面还是懂得。
他先爬上钻机,跑到电机那块儿查看。
钻机启动不了,多数是电路出了问题,因为不通电,若电路没出问题,那就得一点儿一点儿的排查了,周厂长看了半晌,突然想起鹿仁佳最近一段时间也在研究小型电机,干脆对着鹿仁佳招招手:“小鹿,你上来看看。”
“欸。”
鹿仁佳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姿态轻盈的就上了钻机。
爬到周厂长身边蹲下。
周厂长没有问她问题,而是自己开始动手检查,偶尔检查到一半,还记得将电路的作用指给鹿仁佳看,鹿仁佳立即意识到周厂长是在教导自己,立刻认真听了起来,那架势恨不得立即掏出笔记本记录,周厂长看了就很满意。
他很喜欢好学的晚辈。
沐胡杨看着上面两个人,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心底暗暗着急,心说这周叔到底是离开组织时间太久了,怎么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了呢?
他心下着急,面上却不敢暴露,只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上面,顺带着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鹿仁佳。
鹿仁佳察觉到目光,不由眉心微蹙。
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周厂长将电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错处,当然,也有可能哪里坏了,他却看不出来,实在是这个机器太过于复杂了,他下了钻机,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跟鹿仁佳感叹道:“这老外当真是聪明,咋就能造出这么好的机器呢?”
“咱以后也能研究出来的。”鹿仁佳神情笃定的看着周厂长。
周厂长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的点头:“你说的对,咱们肯定也能研究出来的,咱们国家人才也不少啊。”
鹿仁佳笑笑,又抬起头看向那巨大的钻机。
“行了,这东西我粗略看了一些,倒是没找到问题,明天我叫我们厂里的技术员过来。”周厂长跟刘主任客气道:“倒是还有些事情想请老哥哥帮忙。”
刘主任愣了一下。
连老哥哥都喊上了,这是有私事?
周厂长将刘主任拉到旁边去,小声说了石棉和煤球的事。
刘主任一听这话,诧异的看向周厂长,又歪了歪身子,看了眼鹿仁佳,反手一把拉住周厂长:“你是说,这位小鹿同志会做京城那边的手炉?”
“这也……不难吧。”周厂长懵了一下。
鹿仁佳给他解释过手炉的原理,说实话,真的不难,只需要找到材料,进行简单的拼装。
“这不是……是不难,可咱们厂这不是没想过嘛。”
都知道眼红了,可谁也没想过要去复制啊。
而且:“石棉倒是有,就是数量不多。”
要是真的也想做这门生意的话,石棉也是个大难题。
刘主任刚刚激动起来的心情,瞬间就灭了。
“你等会儿,我给你去拿石棉和煤球去,不过不能太多啊,咱们这也只有点边角料,毕竟不是石棉矿。”
“行,快去吧,家里孩子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医院真的好忙,好多病倒的小孩子,天气温度变化太快了,孩子都适应不了了
第40章 幻想
空手而去, 满载而归。
本来就不宽敞的吉普车,后座上三个大男人再次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一路摇摇晃晃的往回开, 远远的,还能看见车顶上绑着两个好大的蛇皮袋, 里面装满了煤球, 在两个蛇皮袋中间, 则放着一个铁皮盒子, 里面装的就是石棉。
拿到那个铁皮盒子的时候,鹿仁佳头皮都有些发麻。
因为石棉在末世前早已被列为违禁品。
倒不是说这石棉有毒,而是因为其纤维成分格外细微, 容易被吸进肺里, 扎入肺泡中,形成炎症反应, 长此以往,便回癌变, 所以是甲级致癌物。
哪怕后来到了末世,石棉也没有被允许重新开采。
所以,看着抱着铁箱子过来的工人毫无防护的时候,鹿仁佳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只能僵硬的将铁皮箱子接过来,摈住呼吸亲手将箱子捆扎在了车顶, 为此还被周厂长说了, 毕竟铁皮箱子摩擦车顶,容易损坏漆面, 周厂长有点心疼车子。
对此鹿仁佳也只能说声抱歉。
毕竟好容易又有了生命, 还是如此平和的年代, 她可不想再死第二次。
一路到了机械厂,周厂长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铁箱子拿下来,当看见铁箱子下面垫着一块破衣裳,黑黢黢的,也不知道鹿仁佳从哪里捡的,但也因此,车顶上的漆面一点儿都没受损,周厂长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这可是厂里的重要财产,要是为了私事而有了损坏,他就算愿意花钱修好,这心里多少还是会愧疚的。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周叔您忙。”
确认了车子没出意外后,沐胡杨扛着煤球,跟周厂长告辞。
周厂长点点头:“快回去吧,这东西挺重的。”
一麻袋最起码将近一百斤了。
鹿仁佳怀里抱着石棉铁皮箱,站在距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回去的时候,她也可以与沐胡杨保持距离,这叫沐胡杨感觉有点奇怪。
都是一家人,昨天还一起说话呢,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生分了?
难不成……
沐胡杨悚然一惊,难不成鹿仁佳发现自己在监视她了?
不,不可能,他虽然不是侦察兵,也没在那个生死存亡的时候当过卧底,但他还是能保证,自己从回来到现在,并没有做出什么监视之举,所以发现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那么……
既然没发现他在监视她,那为什么突然表现的那么疏远呢?
一边扛着煤球往家走,一边思考一路走来发生的事情,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个铁皮箱子上面。
他抿了抿嘴,思索片刻后停住脚,等待了几秒,待鹿仁佳走到他身边了,突然开口问道:“这箱子重么?要不我来捧吧。”
说着,便伸手想去拎那个箱子。
“不用。”鹿仁佳猛地往旁边小跑两步,避开了沐胡杨的手。
沐胡杨愣了一下。
鹿仁佳倒也坦诚:“你那两个麻袋已经够重了,再说我也不觉得重,咱们早点儿回家吧,戈壁怕是等急了。”
不对劲……
沐胡杨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个铁皮箱上面,难不成这里面装着什么秘辛?
可这不就是石棉么?
他可是亲眼看见那两个工人将石棉塞进这个铁皮箱的,而且今天去矿场也是周叔主动邀请的,所以就算她昨天晚上得到消息后就开始行动,也不可能这么快。
而且,他确实没发现她有异动。
所以那个铁皮箱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鹿仁佳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好心被人曲解,甚至让沐胡杨的视线被铁皮箱转移,她回了家第一时间就挖了个坑,用油布将铁皮箱给包好,然后埋进了土里。
沐胡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辛苦拿回来的么?
“这是必要程序,石棉是不能直接用的。”
说完,就去找了块木板,钉了一个木牌插在地上,用炭笔在木牌上写上‘石棉,勿动’,然后拍拍手就离开了这个角落,转去小厨房找姚姥姥:“姥姥戈壁呢?”
不用绣房,她就知道沐戈壁铁定不在家,不然的话,听见她的声音就跑出来了。
“厂里来人了,说叫他去开会去。”
姚姥姥正拿着小篓子坐在厨房门口挑黄豆,打算发豆芽炒合菜,自从沐胡杨回来后,姚姥姥就想着法的换着做菜,就希望在孙子回部队前,能多吃些家里的饭菜。
“开会?”鹿仁佳蹙眉:“这都到年底了,献礼都已经送到京城了,突然开什么会?”
姚姥姥摇摇头:“不晓得哩,不过瞧着挺着急,咱们在家等着吧,等戈壁回来了,咱们就晓得咯。”
鹿仁佳有点无语:“不会到了年底了,还给揽个大活吧。”
那这厂子也真是够不人道的。
可不是嘛。
沐戈壁也觉得这厂子是在故意折腾人。
自从上次献礼刺绣送上去后,他歇了大约十天左右,本以为年前没活了,就算有活,也顶多给厂里画点儿绣样,谁曾想,都进了腊月了,厂里还临时把他喊回来加班,还给他揽了个大活。
那就是用刺绣复刻一版紫荆城博物馆里的巨幅古画。
所以他不仅要在家埋头苦绣,还要跑一趟京城,去一趟紫荆城博物馆。
据说是因为某位领导看到了各地送上去的刺绣献礼,这才动了复刻古籍的心,刺绣版的古画既不会与真迹混淆,还能宣扬技艺,提高绣品的身价。
至于为什么这样的大活会落在他的身上,当然是因为他那一副刺绣献礼。
原本就得了姚姥姥真传的沐戈壁,再加上专业对口,在这样的Buff加持下,绣出来的针脚愈发的细密,技艺也更加的高超,可不就在一种献礼中脱颖而出,直接引人注目了么,说到底,他虽然没有异能了,但灵魂自带的强大精神力,还是给他的事业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虽然这帮助他根本不想要就是了。
他、一、点、都、不、热、爱、这、份、工、作!
要不是‘身体虚弱’,又‘没有大学可以考’,再加上‘工资高’,他宁可回家继承豆腐坊。
得了新工作的沐戈壁心情极端郁闷,往厂外走的脚步都格外的杀气腾腾,惹得门卫老张频频侧目,等他走出厂房门,还不忘跟身边的另一个门卫说道:“这小沐顾问真是身体越来越好了,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沐顾问对他对象满意的不得了。”另一个门卫带着几分揶揄的笑。
“不是听说是个乡下姑娘?”
说着,忍不住的‘啧’了一声:“厂里不知道多少姑娘后悔呢,要是早知道他身子能好,恐怕早就自己上了,小沐顾问长得多白净多好看呐。”
“虽然是乡下姑娘,但那精神气儿可不差。”
“你见过?”
“那可不,前些日子跟厨房那边去了一趟豆腐坊,那姑娘现在是豆腐坊的负责人呢。”
“嚯,那可真是不差了。”
日子过得不差的小沐顾问这会儿心情极度糟糕。
本来就因为年前接工作而心情郁闷,结果出门还遇见不速之客,他微微垂下眼睑,目光下移,落在那张矫揉造作的老脸上面。
他现在就很奇怪,这文秀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你就是佳佳的丈夫小沐同志吧。”文秀手指捏着布包,神情憔悴,整个人看起来瑟缩又胆小,看着沐戈壁的眼神里带着忐忑不安,身子甚至还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
仿佛紧张到了极点。
“你是谁?”沐戈壁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警惕的看着文秀。
陌生的表情很完美。
“我,我是佳佳的亲生母亲。”文秀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更加紧张了,低着头一副不敢看沐戈壁脸色的样子。
“佳佳的母亲?”
沐戈壁重复了一句,突然嗤笑一声:“你骗人也不知道打听打听,佳佳哪里来的妈?”
“不,我真的是佳佳的亲妈,你相信我。”文秀顿时急了。
这是真心的。
她抬头看着沐戈壁:“我当年因为一些事,没能看着佳佳长大,但我真的是佳佳的亲妈,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鹿国平,他是知道我的。”
“鹿国平?”沐戈壁蹙眉。
听到这个名字,他似乎稍微信任了点。
“对,鹿国平。”提起这个前夫,文秀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仿佛也更加的害怕了。
要不是知道这对夫妻都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还真可能被这演技给欺骗了。
文秀还在继续诉说,说道动情之处,还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想着佳佳,以前她在村里,我不敢去,如今她嫁到了县城里,我想着,日后再没有人能拦着咱们母女相见了,我已经找了她好几个月了。”
这句话,既说出了自己的无奈,也表达了自己对鹿仁佳的重视。
毕竟,他们也才结婚几个月而已。
文秀说了半天,都没听见女婿安慰自己,不由心下忐忑,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却见眼前这年轻人的脸上神情淡淡,情绪并未因为她的哭诉而起伏。
相反,他的眼底甚至还划过一丝不耐。
什么意思?
难不成那个死丫头在夫家过的也不好?
也是,一个乡下女人,嫁到城里来已经是福气了,更何况这个女婿还这么出色,家庭还这么好,要是再过的好,那可就太不公平了。
毕竟她也是一个从乡下嫁到城里来的女人。
她过了多少年憋屈的日子啊。
那丫头又凭什么过的好呢?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你也知道佳佳这些年日子过的苦,对你们……多少有些误会,要不你今天先回去,让我回去跟佳佳好好说说。”
文秀也没指望第一次就能说服鹿仁佳。
只是她也没想到,她连面都见不到。
“就不能让我去见见佳佳么?”她卑微的哀求着这个女婿。
沐戈壁笑容不到眼底:“抱歉,佳佳今天陪同她们厂长去了隔壁县城出差去了,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所以就算我有心,也没办法让你们见面的。”
陪厂长出差?
这不是只有秘书才能干的活么?
难不成,那丫头现在是厂长秘书?
文秀心底猛地一个激灵,顿时激动的连呼吸都变粗了,若那丫头真是厂长秘书,那安排一个职位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她得好好想想,她的妮妮是进工会好,还是进厂委比较好。
还是直接进妇联,以后有机会被调到政府单位工作。
作者有话说:
隔壁:你想的可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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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更新的有点少,我儿子这几天天天放学了要去医院打吊瓶,等复诊了大夫说没事了,我就会努力码字哒~
我们这大喇叭开始全天播报了,宛如回到了三年前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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