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解决
藏王敏信件的人找到了。
不是旁人, 正是在镇上邮电局做邮递员的许雷。
平日里听多了许雷妈吹嘘许雷,不少人真被洗脑成功,觉得许雷是个谦虚孝顺的好孩子, 明明在镇上上班,也没住到宿舍去, 再晚都会回家来。
他回来除了看许雷妈还能看谁?
总不能看自家年轻力壮的大哥大嫂吧。
如今想想……
“感情是为了看人家王知青啊, 真是不要脸。”村里一个性子急的开口就怼。
“可不是嘛。”
另一个人也是满怀恶意的开口:“说起来我也是想起来了, 前些年王知青没来的时候, 他放假就去他大姐家待一天,后来王知青来了,每逢节假日, 他早早的就回来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 许雷这个沉默寡言的小伙子,成为了许雷妈心目中的好儿子。
许大嫂本来还不觉得, 这会儿越听越回过味儿来了。
婆婆偏心小叔子,好像也是从两年以前开始的。
“哎, 也不晓得为啥这么做。”
“还能为啥,还不是为了王知青呗,我以前就瞅着这许雷性子古里古怪的。”
“……”
“别吵吵了!”大队长猛地一拍桌子。
王敏丢失的信件一封不少的在这儿,这会儿哪怕许雷妈再怎么喊‘冤枉’也没人听了, 倒是许嫂子尖着嗓子喊道:“许雷虽然扣押了这些信件,但这里面真没钱啊。”
嚯, 这是不仅扣押了人家信件, 还偷窥了人家的隐私啊。
带着王敏赶过来的鹿仁佳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是抓到了?”鹿仁佳一过去就咄咄逼人的问道。
大队长满面羞愧:“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没想到, 许雷胆子这么大, 这孩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呢?
“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许雷这个问题跟村里没关系,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大队长,咱也不是要和你为难,实在是小敏这孩子受了大委屈了,而且许雷这个情况肯定是要受处分的,这个冬天把小敏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这样,你给开个回乡探亲的条子,我先把小敏带回去,等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鹿仁佳这会儿又表现的大度极了。
她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时候也不早了,想必许雷也快回来了,咱们尽快处理吧,还得赶着回镇上呢。”
大队长见她没有迁怒到村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但是他也知道,许雷这个出息孩子,多半是废了。
另一边的许雷妈眼看着事情要定性,顿时撒泼闹了起来,鹿仁佳不为所动,大队长发了狠,只说道:“你要是再闹我就把你送农场改造去。”
下河村靠近农场,里面有不少坏分子在劳动改造,一旦许雷进去了,估计得脱层皮。
许嫂子也急了:“要是咱家的成分坏了,我就让大城子跟许雷脱离关系。”
一听到‘成分’二字,许雷妈立刻跟被掐住脖子似的,不敢吭声了。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许雷回来了。
他是被骗回来的,回来时满脸焦急,一路就往家的方向去,结果刚到家门口,就被人给截住了,若大队长在这儿的话,就能知道,截住许雷的人正是旁边农场里看守农场的民兵。
原来,早在沐胡杨那边传来找到信的消息时,他就拿着沐胡杨的证件去了农场,借了几个民兵过来。
许雷被押着到了大队部。
原本还犟着不肯就范,等看到桌上那堆信的时候,腿就软了。
“麻烦各位同志了。”
沐戈壁对几个民兵同志的态度十分客气:“等会儿还要麻烦你们帮我把他送到镇上公安局去。”
无论他到底有没有犯法,他们都没有私自处理的权利。
民兵同志们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
沐胡杨也没多啰嗦,拿着信,带着人就走了,村里的干部自然是要跟着去的,一行人先是去了公社,沐胡杨拿着证件说明了情况,公社书记对这件事很重视。
许雷这种情况已经不仅仅是为一己之私了,说不定还涉及到犯罪了。
毕竟他不仅扣押信件,侵犯隐私,还涉及盗窃大额财产,以及对女知青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很大威胁。
公社书记不敢耽搁,直接启用公社拖拉机,直接一拖拉机给拉到镇上去了。
到了公安局,鹿仁佳立刻缩了头不再啃声,只抱着王敏,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毕竟再演下去就要翻车了,到了这里,主场应该是属于沐胡杨的。
结果鹿仁佳猜错了。
主场是沐戈壁的。
沐胡杨军人出身,做事一板一眼,尤其进部队的时候年纪还小,三观包括性格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沐戈壁就不同了,上辈子首领,这辈子弱鸡,他适应的都很好。
所以他和公安局负责办案的警察才说了几句话,递了两根烟,两个人的关系立刻就升华了。
甭管大队长在村里怎么说一不二,真到了镇上公安局,还是有点儿气短的,尤其是许雷确实犯了事,眼看着沐戈壁跟那警察又是握手又是拍肩的,心里顿时更慌了。
因为涉及到扣留信件,警察还去找了邮政局的领导。
邮政业最忌讳的就是扣押别人信件,这属于重大工作失误,不过,这其中也涉及到了一个点,那就是信件还没到邮政局,只是由王敏‘交到’许雷手上,没有进入工作流程内。
撇开许雷邮递员的身份不谈,只能算作私人帮忙,算不上扣押信件,毕竟邮递员可没有收信的业务。
但是,许雷的工作还是丢了。
邮政局领导十分生气,流程归流程,行为归行为,总归扣押信件这个举动触及到了领导们的逆鳞。
扣押信件的事处理完了,就剩下盗窃大额财物了。
五十块钱不是小数目。
沐戈壁没叫改口,而是先问许雷为什么扣押信件。
许雷这会儿已经被吓坏了,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原谅从两年前起他就相中了王敏,偶遇过几次,也试探过,奈何王敏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愣是一副没听出来的模样,因为王敏每个月都寄信回家,半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忘记将王敏的信寄出去,却发现王敏丝毫没有察觉,于是产生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让王敏错以为家人要放弃她,等时间长了,肯定要想办法在村里找个人嫁了,谁曾想,才昧下三封信就发生了吴癞子救人又讹人的事。
起初吴癞子是打算赖着王莉的,谁曾想,王莉是个小辣椒,心眼也坏,让吴癞子去赖王敏。
说王敏医术好,长得也好,家里人现在自身难保,肯定不会到村里来找王敏,最重要的是,她是村里卫生员,以后可以挣钱,吴癞子这才动了心。
许雷听了后一开始很生气,后来一寻思,觉得等吴癞子纠缠的厉害了,他来个英雄救美,让王敏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岂不是更好?
王敏也没想到,许雷这张面皮下面,竟然有这样一颗龌龊的心。
她当即也不改口了,咬死了说自己信封里就是有五十块钱。
要么赔钱,要么坐牢。
许雷妈哪舍得叫儿子坐牢,赶紧掏钱赎人,就算如此,许雷最后还是被送农场改造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就看他什么时候表现好了。
事情处理完了,沐戈壁拍拍警察肩膀:“以后到县城一定到我那去坐坐。”
“一定一定。”警察满口答应。
才相处一下午,两个人熟稔的宛如多年好友。
出了警察局,公社主席黑着一张脸带着他们回了公社,王敏说自己要回去收拾行李,鹿仁佳就陪她去了,而下河村的一群人则被留在公社,出了公社都能听到公社主席对着大队长狂喷。
王敏先回村里收拾东西。
鹿仁佳进去帮忙:“将铺盖什么的全都带走。”
“……探亲假结束了还是要回来的。”王敏有些迟疑。
“这村子你还能待得下去?”鹿仁佳诧异:“先带回去,回头想办法给你换个村子。”
王敏愣了一下,随即弯腰开始收拾东西,这下子,连床上的草席都收拾干净了,有鹿仁佳和沐胡杨两个人,再多的行礼都拿得动。
四个人临出村子的时候,王敏回头看了眼村子,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以后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这个给她无尽噩梦的地方,回过头,毅然决然的离去,结果出了村没多久就被喊住了:“王同志。”
一个瘦弱的男人从树丛中钻出来。
“方同志。”王敏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男人慢腾腾的走到王敏面前,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红布包,里面包着一块手表,表带有些旧了,但表盘是新的,是一枚进口的欧米茄手表:“谢谢你救了我爷爷,我也没别的东西,这手表是我爸留给我的,送给你。”
“不用了。”
王敏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经过许雷这一遭,她对男人的好意已经有点害怕了。
“这表太名贵了,况且还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男人攥了攥手指,垂着头有些丧气。
王敏往沐胡杨身边靠了靠,接着说道:“你爷爷的身体你还是要注意点的,我教你的几种草药千万别缺了,断了药就不好了。”
“那你还会回来么?”男人抬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王敏。
王敏摇摇头,回答的很是坚定:“不会了。”
男人面露失望,却还是点点头:“那,再见。”
“再见。”
王敏也郑重回复,然后跟着鹿仁佳他们一起离开,而那个男人,目送着他们离去,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那人……姓方?”沐戈壁试探地问道:“方学友是他什么人?”
“是他父亲。”
王敏诧异极了,没想到沐戈壁居然认识方学友。
“原来……他们家竟然被下放到这里来了。”沐戈壁恍然大悟,多余的话却一句都没说。
鹿仁佳猫爪子挠心似的,又不好当着王敏的面问,一直到了小鹿村,看着王敏被的鹿九奶奶拉去说话,这才问道:“方学友是谁啊?你怎么认识的?”
“你忘了?”沐戈壁挑眉。
“我应该记得么?”
“书里男主角早死的爸呀。”
“这么说,刚刚那个脏兮兮,跟麻竹杆子似的男人就是男主角方智俊?”鹿仁佳诧异地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有些发懵:“我不理解。”
郑妮妮是眼瞎了么?
那男人那么丑!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沐戈壁的颜值为什么不是男主角?!!
——————————————————————————————
明天周末了,痛苦的周末开始了。
第52章 兔子
“也不算丑吧。”
沐戈壁回忆方智俊的颜值, 忍不住出面为男主角抱不平:“只是营养不良加形象邋遢而已,光看脸的话,还是能看出几分英俊来的。”
原著中对男主的颜值也没怎么描写, 存在感也不强,与其说是爱人, 倒不如说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只要是郑妮妮想要的, 他都会努力将东西送到郑妮妮的手上, 包括后来郑晴晴的丈夫,也是方智俊的人脉。
作为一个婚宠甜文的女主角,郑妮妮只需要娇憨可爱, 让丈夫疼爱就行了。
况且……豪华别墅住着, 保姆伺候着,每个月还有几十万的零花钱……这种丈夫还追求什么颜值?
“算了, 至少不辣眼睛。”沐戈壁仿佛也发觉自己的解释有点牵强,干干地回了一句。
鹿仁佳看看沐戈壁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再想想方智俊:“大概……还是口味重吧。”
说完后还忍不住埋怨:“好歹都能当男主角了, 保持好高大威猛的身材,如花似玉的脸不是他们应该做的么?搞的邋里邋遢的,叫人看了多倒胃口。”
偏偏沐戈壁还一本正经的应和:“估摸着寻思着小说都是文字就不修边幅了吧,但凡是本画册都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从旁边路过的沐胡杨:“……”
就……听不太懂。
果然, 弟弟和弟媳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么?也难怪他们鬼画符也能顺利交流了。
鹿九奶奶长得和蔼,又得知这是个差点受害的可怜姑娘, 还极有可能是沐胡杨的‘心上人’, 对王敏的照顾就相当真心实意了。
王敏的父母都是大夫,人吃五谷杂粮就容易生病, 所以哪怕从京城到了县城, 依旧很忙。
小的时候是爷爷的保姆照顾着, 后来到了县城,又都到了能自理的年纪,所以她还真没享受过类似于鹿九奶奶这样狂热直白的关爱,所以手足无措极了。
鹿仁佳看着王敏脸蛋红红,满身拘谨的坐在鹿九奶奶身边,立刻无视对方求救的眼神,回头拍拍沐戈壁的胳膊:“走,咱们去村里散散步。”
她怕再待下去,鹿九奶奶那无处安放的关爱,会降临到她身上来。
“行。”
媳妇开了口,哪有不点头的道理。
虽然他不是男主角,但女主角该有的待遇,他媳妇儿也必须拥有。
夫妻俩手拉手的出了门,将沐胡杨这个孤家寡人给扔到了脑后,沐胡杨倒是有心跟着一起去呢,结果鹿大民带着老书记来了,明显是来招待他的,他更不好走了。
两个人目的明确的往后山去。
小鹿村的后山不算高,但范围却很大,所以这座山不仅是小鹿村的后山,还是大鹿村,下河村,孙家屯这些村子的后山,早些年闹饥荒,村民们上山去找食,闹过不少次械斗,没办法,公社只好把这山分了几份,小鹿村的后山地势平缓些,早年野猪很爱来这边,后来鹿大民当了大队长,就在靠村口这边种了不少薄荷,野猪讨厌薄荷,所以再没发生过进村的事,到了夏天,那些薄荷还能做成薄荷茶,家家户户备点儿,喝了清凉爽口。
“小时候鹿大山会晒很多干薄荷,后来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原主就不让他上山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鹿仁佳少有的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原主虽然已经消散,但原主的记忆却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哪怕那迷雾依旧在,可鹿仁佳触碰时,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头疼欲裂了。
那一份记忆,一定是原主极其珍贵的记忆。
珍贵到不愿意同她分享。
“九奶奶那里肯定有,咱们回去的时候带点儿。”
沐戈壁的脑洞瞬间打开:“回去再试试做薄荷味的饼干,说不定会很好吃。”清清凉凉的,应该很适合夏天吧。
“那咱们回去的时候带点儿回去。”
夫妻俩一拍即合,都没通知鹿九奶奶,就打算薅她羊毛,两个人一路往山上去,路过薄荷丛,再往里路就难走了,鹿仁佳一进山,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鹿大山是老猎头,鹿仁佳跟着他打小往山里跑。
可以说,对这座后山都比对村里熟,她拉着沐戈壁的手,熟练的去找陷阱,多数是原主以前做的,后来鹿大山死了,她结婚去了城里,这些陷阱也就荒废了。
“嘿,你看,有一窝兔子。”鹿仁佳将枯枝一掀开,露出里面一窝巴掌大小的小兔子。
沐戈壁凑过去:“这是把陷阱当窝了?”
“可不是嘛。”鹿仁佳弯腰,一手抻着旁边的树段,一手伸进去就将几只兔子给捞出来了。
因为没带东西,两个人一人捧着几只小兔子回了家。
要么说兔子的繁殖能力强呢,这一窝兔子,不多不少,正好八个,看大小,还都是断了奶的,也就是说好好养不怕养不活。
这窝小兔子一带回去就受到了鹿家孩子们的热烈欢迎。
鹿政这么个矜持的小少年都去拿了青菜来喂兔子。
鹿仁佳还在那说呢:“兔子繁殖能力强,好好养,说不定能办个兔子的养殖场,等到了出栏的时候,送到县城供销社去卖。”
“这真的能行?”鹿大民顿时烟锅子也不抽了,围着兔子就开始打转转。
他们以前在山上也不是没见过兔子,但是会打猎的鹿大山死了,会掏窝子的鹿仁佳还嫁到了城里,偶尔捉一只,也给大家伙儿煮一锅共·产汤分了喝了,还真没想过养兔子的事。
“我也是运气好,碰到这一窝,有公有母的,不养可惜了,再说这一窝还这么小,就算都烧了喝汤,一人也分不到一口。”
“那成。”
鹿大民搓搓手,心底是忍不住的激动:“当真那么好卖么?”
“我婆婆是供销社的干部,公对公就能收,你最好在村里成立个合作社,到公社和镇上挂个名,也算是给村里增收了。”鹿仁佳现在也是成长了,说起这些操作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鹿大民顿时心更火热了,看向鹿仁佳的眼神顿时宛如看见了一尊金娃娃。
谁能想到就跑山上去转了一圈就发现商机了呢?
养兔子啊……
“不过兔子虽然繁殖能力强,本身还是有些娇弱的,干爸要是真想养的话,最好找一点这方面的资料看看,科学养殖比较好。”
“说的对。”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群人回头,就看见一个推着自行车穿着人民装的男人站在院子里,一个穿着红格子棉袄的女人正从后座上下来,鹿大民赶紧给介绍:“这是你二叔二婶,之前一直在镇上,你二叔在粮站工作,二婶是镇上小学的老师。”
鹿大辉离家早,当年高中毕业直接就进了粮站,后来结婚更是住在镇上不怎么回来,所以就算是原主和他们碰了面,恐怕也只觉得有点面熟,至于是谁就想不起来了。
“早听你干爸说起你了,只是镇上离县城远,一直没机会见面。”鹿大辉笑着对鹿仁佳点点头,又跟沐戈壁握了握手,至于沐胡杨,早在鹿仁佳他们上山的时候见过了。
鹿大民乐于见一家子和睦相处,见鹿大辉跟鹿仁佳见了面,赶紧拉着他去商量养兔子的事。
倒是二婶冯凤兰一脸热情的拉着鹿仁佳:“你叫佳佳对么?咱们终于见面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许翠芬张罗吃了晚饭,便催着他们去鹿小军院子里休息去了,等他们走了,鹿家一家子的心都是火热的。
鹿大民感慨啊:“如今小军也算是进了供销社了,我这呢,也能养兔子,大辉两口子都是吃公家饭的,咱们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是啊。”
许翠芬也感叹:“到底是咱们占了便宜,不仅给小军张罗了一个院子,还得了这么能干的干女儿,我寻思着,咱们给孩子们预备的那床棉花明天给佳佳带回去算了,他们哥三年纪还小,明年我把自留地种点棉花,再弹一床也来得及。”
“这个你拿主张。”鹿大民大手一挥,显然不耐烦管这些家庭琐碎‘小事’。
第二天一大早,鹿九奶奶和许翠芬就收拾了一堆东西给鹿仁佳带走,鹿仁佳不肯,两个人还虎了脸了,撕扯了半天最后以鹿仁佳失败告终。
沐胡杨帮忙背了一大包东西,鹿仁佳扛着半麻袋的红薯干离开了村子。
一直到上了车,她都有点不敢置信。
“我居然输了!”
对手还是两个‘柔弱’的中老年妇女。
王敏见了忍不住捂嘴笑:“反正我就没见过我妈赢过。”她说的是人情上。
鹿仁佳却理解成了力气上。
顿时,鹿仁佳看向王敏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怜悯,怪不得王莉敢欺负她呢,感情是知道对方一家子都很弱啊。
也幸好王敏不知道鹿仁佳的想法,不然肯定得懵。
不过,鹿仁佳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对了,王莉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她撺掇吴癞子来纠缠你,这件事打从根上就是歪的,难不成你就这样轻轻放过了?”
王敏闻言,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其实昨天我也想了一夜。”昨天晚上王敏是和鹿仁佳睡得,开了半晚上的卧谈会,互通有无后,现在跟鹿仁佳已经算得上熟悉了,所以说话也很敞开心扉:“王莉的行为确实很恶心,我也很厌恶,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正因为没有处理办法,所以才显得格外纠结。
“这件事必须要严肃对待,这次她坑了你,那下次,她很可能去坑别的知青。”沐胡杨听到她们聊天也一脸严肃的加入了进来。
倒是沐戈壁伸出手指戳了戳鹿仁佳的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我想起来郑妮妮怎么嫁给方智俊的了。”
“不会就是被王莉给坑的吧。”鹿仁佳大惊。
沐戈壁沉重的点头。
“得处理,必须得严肃处理。”鹿仁佳一脸严肃。
看王敏六神无主的,沐胡杨帮忙出主意:“这件事还是得通过组织,她的行为是恶劣的,哪怕不劳动改造,也得批评教育,还有吴癞子也一样,这件事我去办,你别担心了。”
王敏看着此时格外可靠的沐胡杨,原本慌乱的心也安定了。
一行人坐上车回了县城。
到家的时候姚姥姥早就把床铺准备好了:“我就知道你们要带人回来,这背井离乡的,肯定日子过的不如意,好姑娘,别怕,就在姥姥家过年,等年后跟着胡杨一块儿去部队上住些日子,那边清静的很。”
王敏满是感激的点点头:“谢谢姥姥。”
姚姥姥安慰完了王敏,立刻转头看向鹿仁佳跟沐戈壁:“你们刚刚说的养兔子怎么回事?”
鹿仁佳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姚姥姥听得口水都要下来的,吸溜了一声,拉着鹿仁佳神采飞扬地说道:“我会熏兔子,还会做麻辣兔头,哎哟……真是,好吃的太多了,佳佳,我可和你说好了,要是村里兔子多,咱们可得留几只下来,到时候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好!”
一听说有好吃的,鹿仁佳眼睛也亮了。
明明兔子还没长大呢,连吃法都想好了,沐戈壁暗暗为那窝兔子默哀一秒。
“咦?”沐胡杨突然推了一把沐戈壁:“戈壁你看,那是不是妈和周叔?”
鹿仁佳的小雷达敏锐地响起。
五个人,五双眼,包括刚来的王敏,目光灼灼的看着街道尽头两个推着自行车的身影。
周厂长换了身绿色军大衣,头上还是那熟悉的红星帽,田雪则捂的严实多了,肚子还突出去一块,那是鹿仁佳做的手炉,目前供销社办公室人手一个,鹿仁佳别的要求没有,只要求换煤球的时候不要凑到跟前去,毕竟她保护措施做的再好,也架不住石棉无孔不入啊。
两个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说说笑笑的,看着就觉得气氛很温馨。
鹿仁佳:“……”
婆婆这是夕阳红了?
沐戈壁心有灵犀的扭过头来与鹿仁佳对视一眼,他也是支持田雪再找一个的,毕竟儿女会长大,姥姥会变老,未来改革开放,他们总要出去打拼的,不可能一直陪伴在她身旁。
不过,想法很好,但目前来看,还是不可能夕阳红的。
不然那两个人相识几十年了,到现在才擦出爱情的火花,是不是有点太慢了。
果不其然,田雪带着周厂长进了门。
脸上泛着兴奋的薄红,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佳佳,榨浆机成功啦,电机厂那边也谈好了,明年开了春就要投入量产了。”
“真的?”
鹿仁佳兴奋地睁大眼睛:“那咱们的千张豆干是不是可以提前准备模具了?”
作者有话说:
事业开花~
——————————————————————
今天本来想试一试做KFC土豆泥,结果大失败,我果然厨艺是个渣。
第53章 千张
说干就干。
鹿仁佳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 第二天一早就出门找家具厂定制模具去了。
姚姥姥口述,鹿仁佳绘制,连尺寸都标志好了。
河东县的家具厂不大, 也做不来什么大型的家具,只做一些桌椅板凳维持厂子的运作, 里面也就四五十个工人, 鹿仁佳过去的时候, 他们正在做一批新的八仙桌。
鹿仁佳拿着图纸上门定制, 起初都还有些不愿意,但一听说是豆腐坊要用,立刻就愿意了, 技术主任把图纸交给旁边的老师傅, 自己则是陪在鹿仁佳身边。
两个人一起参观了整个家具厂。
“鹿同志看咱们这怎么样?”
不明所以的鹿同志点了点头:“挺好的。”
“我听说鹿同志因为厂里的工人们年纪大了推不动磨,便联合机械厂发明了榨浆机, 鹿同志也看看咱们家具厂,其实咱们家具厂与豆腐坊也是息息相关的嘛。”
鹿仁佳:……
感情从刚刚起就这么热情, 是有目的的啊。
不过……她实在想不出来,家具厂和她们豆腐坊哪里有关联。
“要不鹿同志也帮咱们家具厂出出主意,你也知道,咱们河东县出名的是纺织业, 其它的厂子也就机械厂还可以,但要和其它地方的机械厂比起来, 又不那么出彩, 这次机械厂周厂长拿出了榨浆机,前几天在年终大会上, 可是出了不小的风头。”
河东县本来就不大。
发明榨浆机的人到底是谁, 只需要一打听就知道了。
毕竟第一台榨浆机现在还留在豆腐坊里呢。
鹿仁佳能应这句话么?
那肯定是不能, 所以谦虚的说道:“其实那也是意外,后来榨浆机的成功,还是得靠机械厂的老师傅们,我也不过占了个提出想法的便宜罢了。”
技术主任心里有些不满意,不过仔细一想,觉得也是。
眼前这个姑娘瞧着年纪就不大,哪里可能比得上机械厂的那些老技术员,想必正如这姑娘说的,她只是提出了想法,然后那些技术员们就想办法给做出来了。
要说功劳,那肯定是大的。
毕竟要不是她想要个榨浆机,那些技术员也想不到发明榨浆机。
这么一想,技术主任对鹿仁佳顿时没了热情,只吩咐老师傅尽快把模具给打出来,他自己则是跟鹿仁佳说了一声就回了办公室去了。
老师傅动作倒是麻利,再加上最近正好批量制作八仙桌,刨木板的机器整日不休,很快几块板材就刨好了,等刨好了又拿着手钻的往木料上面钻孔,这是出水孔。
鹿仁佳看着手钻又是一阵眼热。
做千张和做豆腐程序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点卤后,千张多了一个捣碎的程序,的仔细的将所有凝结在一起的豆浆打散打碎,手动的话,肯定费时费力,但有个手钻就不同了,她只需要搓一个长柄搅拌器就行。
盘算着这段时间的盈利,鹿仁佳觉得,手钻之类的还是得拥有才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有了好工具,才能做更多的千张来。
早上出门,中午就在家具厂的食堂吃了一顿,正好,这天厨房里烧的就是白菜豆腐,厨房里的厨子一看鹿仁佳,顿时眼睛都亮了:“这不是小鹿同志嘛,你怎么来咱们家具厂了?”
“来定做点模具。”鹿仁佳端着大师傅亲手给打的,慢慢一大碗的白菜豆腐,笑着回答道。
“欸,先别急着走。”
大师傅耳朵多尖,脑筋多活啊,定做模具,豆腐坊还能定什么模具呢?那肯定是厂里有什么新动作了,他们家具厂厂子小,又离豆腐坊远,有时候去了都订不到货,这要是有了新模具,产量提高了,他也好套套关系,以后订豆腐也方便点。
鹿仁佳停住脚,回头疑惑的看着大师傅。
“这还有个菜呢。”
说着,大师傅掀开旁边小炉子上的陶锅盖子,从里面舀了三块方肉盖在鹿仁佳的白菜豆腐上,舀完了还接着问:“要点儿肉汤沾饼子吃么?”
红烧方肉那霸道的香味已经不停的往鹿仁佳鼻子里钻来。
肉汤沾饼?
那肯定是要的!
然后鹿仁佳就端着小锅饭跟着大师傅去了隔壁的干部包间。
鹿仁佳捧着饭碗往干部包间走的时候往周围看了看,见到大家伙儿碗里都有一块方肉后这才放了心,她还真有点怕这是糖衣炮弹,既然大家都有,她也就放心了。
大师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红烧肉很香,肥而不腻,三块下了肚鹿仁佳也没满足,好在还有肉汤,饼子沾肉汤,陪着大白菜豆腐一起吃,一顿午饭吃的舒服极了。
而大师傅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晚上回家的时候将自己师父留下来的菜谱翻了又翻,与记忆中千张的做法比对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把手艺给忘了,便带着喜悦入了睡。
这好厨子爱好食材。
千张虽然不名贵,但这不是河东县一直没有嘛。
鹿仁佳也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新模具回了家,模具有了,榨浆机也有了,就差用来分割千张的长条豆包布了,这一点还得沐戈壁出马。
于是次日,沐戈壁就去了绣花厂,去仓库里翻出一大卷白色的单层纱布。
这种纱布比较粗糙,经纬也很稀疏,尤其适合用来做豆腐,沐戈壁也不知道为什么绣花厂会有豆包布,但看它塞在仓库最里面,就知道这种布料乏人问津了。
到仓管那边登记后,沐戈壁又扛着布去裁剪处进行了裁剪,忙活了大半天,带着几捆裁剪好了的豆包布回了家。
而家里,姚姥姥已经开始给鹿仁佳传授做千张的诀窍了。
千张关键在于点卤。
“做千张和做豆腐不同,浆子得点的硬一点,压出来的千张才好吃,要是太嫩了,容易沾到豆包布上,千张也就不能成型了。”
鹿仁佳满脸严肃地将诀窍记录了下来。
崭新的豆包布先上锅煮,再晾晒,鹿仁佳和沐胡杨一起拧,两个人手劲儿大,豆包布挂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半干了,白天在太阳下暴晒,夜里挂在豆腐房里晾一夜,第二天就能投入使用了。
不过鹿仁佳也没盲目的用。
第二天先把提前预定好的豆腐做好,然后又拎出一桶泡好的豆子。
先榨浆,再煮沸,再过滤。
等到点卤的时候,她拉着姚姥姥来把关,沉下气来仔细点卤。
千张卤子用的多,所以凝结出来的豆花也老一些,然后再用搅棒将豆花打成絮状,鹿仁佳一边挥舞着搅棒一边感叹:“这要是有电钻多好啊。”
用手搅拌也挺累的。
“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着躲懒。”姚姥姥在旁边抱着手炉嗔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在海市的时候呢,那时候大厨房里一个个的都精的很,剥个豆子都能磨蹭半天,生怕被主家发现闲着没事儿干,丢了差事。”
“早些年苏扬一带讲究个食不厌精,大白菜都得做出花儿来,这风吹了几百年,海市自然也没逃得过。”
姚姥姥说起古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她小时候的主家家资丰厚,后来也顺利出国,属于没受什么罪,所以姚姥姥对当年事并没有那么抗拒。
“等今儿千张出来了,我给你做个千张包肉,保准儿鲜的你把舌头吞下去。”
一听说有好吃的,鹿仁佳立刻更卖力了。
做千张还是很有技术性的,鹿仁佳力气大,手也稳,姚姥姥示范了两遍铺浆,她就接了过来,一遍又一遍,从一开始姚姥姥时不时的:“再倒一点……下次少点儿……用刮子往这边刮刮……”
到了后来,姚姥姥已经能很放心的回小厨房了。
浆子用完了,鹿仁佳小心翼翼的用重石压住上面的木板,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样?”出了门,王敏就关心地问道。
“没问题,晚上等着吃千张包肉吧。”
王敏松了口气:“我刚刚这心提起来,到这会儿才算是放下了,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千张呢,只吃过豆腐。”她爸爸去的那个小县城还不如河东县呢,甚至连豆腐坊都没有,只能到了年底到乡下大集上找卖豆腐的老乡买两块。
“嘿嘿,其实我也没吃过。”鹿仁佳捂着嘴凑到王敏耳边耳语道:“说出来你别笑话我,其实结婚前我连豆腐都没吃过。”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
王敏拉着鹿仁佳往大厨房走去:“外头冷死了,还是大厨房里舒服。”
“今天下午动了火,浴室里肯定舒服,等会儿吃了晚饭,咱们一起洗澡,互相搓背怎么样?”鹿仁佳提议道:“咱们家洗澡可舒服了。”
“是啊。”
王敏来的第一天就洗了个痛快澡,也感受到那种舒爽。
不过,她也没忘记她的来意:“对了,我都忘记跟你说了,昨天你去家具厂的时候,我去邮局寄信,回头的时候遇见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到处找人问路呢。”
“嗯?”
年轻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还是就那么凑巧,我听着那姑娘形容的,就很像你。”
“她怎么说的?”
“就说什么豆腐坊啊,还有个子高,长得好看,村里嫁到县城之类的……”这消息这么明确,王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鹿仁佳身上。
鹿仁佳蹙眉:“那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么?”
“怎么不记得,就个子不大高,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的,她跟我打听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我的脸。”
嗯?
鹿仁佳本来都已经猜测到是谁,结果这一形容,她又觉得不太像了。
郑妮妮应该是那种看起来乖巧,实际上却有点小心机,惯会说好话的形象,怎么还扯上一个畏畏缩缩呢?
不过……
“谢谢你啊,应该是我亲妈那边的亲人。”
鹿仁佳真心道谢。
王敏赶紧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就是看着一个小姑娘到处问路有点可怜又有点可疑,所以我也没有透露你的消息,既然是你妈妈那边的亲人,那你还是想办法找找吧。”
“不找。”鹿仁佳看着有些诧异的王敏:“我躲还来不及呢,干嘛送上门去。”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为了吃,我会继续努力!!!!
————————————————————————————
终于周一拉哈哈哈哈
第54章 过年
鹿仁佳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王敏。
她不觉得丢人。
要丢人也是那对渣爹渣妈丢人, 她这个唯一的受害者有什么可丢人的。
所以当看见王敏的眼神从诧异转变成心疼,她反倒伸手拍拍王敏的肩膀,安慰她:“换个思路想, 我现在结了婚,身后没七大姑八大姨拖累不也挺爽的, 我还给自己找了个贼能干的干爹, 前几天你也见过的, 九奶奶一家嘛, 不比我那个干啥啥不行的亲爹强?”
王敏心疼到一半,顿时被噎住了。
思路却不由自主的跟着鹿仁佳的话走,确实, 如果当初鹿国平养大了鹿仁佳, 鹿仁佳肯定小小年纪就帮着继母带孩子,然后吃的最少, 干的最多,整个人就跟家里的小保姆似的, 说不定还会被鹿国平那个偏心的爹嫁到山里换彩礼。
王敏越想越觉得鹿仁佳说的对。
那种爹还不如没有呢!
见王敏转变了思路,鹿仁佳这才松了口气。
原主的遭遇确实很悲惨,但她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别人多余的情绪只会给她增添负担。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鹿仁佳去看千张。
这会儿已经压了十分钟了, 鹿仁佳过去脱模, 又将下面的千张翻到上面来继续压,她这一次做的是薄千张, 所以只需要再压二十分钟就行了。
二十分钟的时间难等, 鹿仁佳干脆抓了一把瓜子和两本书, 跟王敏俩围着火塘嗑瓜子看书。
“这些题有点难。”王敏看着鹿仁佳的资料书,忍不住感叹:“我也是好几年不读书了,连初中的知识都不会了。”
“得读书啊。”
鹿仁佳嗑着瓜子随口应道:“人生很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高考可以考大学了,到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岂不是很后悔?”
“真的会有那一天么?”王敏闻言怔忪,她对大学也是憧憬的,尤其还有个天才大哥,年纪轻轻就上了大学。
“谁知道呢?”
鹿仁佳瞥了她一眼:“我反正是要看书的,哪怕不考大学,好歹得算明白帐,不然以后被人骗了就不好了,你不是喜欢当医生么?正好过些日子你就跟着大哥去部队了,到时候让你大哥多教你两手,说不定回来就直接就进公社卫生室了。”
“不可能的,公社卫生室都是关系户。”
王敏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不过,对于鹿仁佳的提议她还是很心动的,反正是要去探亲,若是能跟着大哥学一点技术,以后应该能更好的为老百姓们看病了。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父母总说她是二把刀,给人看病是在害人,可真到了村里,她却发现,她这样的已经算很不错了,不少老百姓生了病全靠硬抗,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去医院的。
鹿仁佳听后忍不住‘切’了一声,真是哪里都逃脱不了人情世故。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
鹿仁佳将压在上面的板子挪开,泄了力后,那一坨千张也没蓬起来,一层一层的仔细揭开,露出里面已经被压的很板正的千张,由于豆包布的纹理粗糙,千张表面摸着还有点麻手。
鹿仁佳小心翼翼的捏着布,将千张从上面揭下来放在旁边的案板上:“这……算成功了吧。”
“我去喊姥姥。”
王敏说着,扭头就跑。
不一会儿,一脸兴奋的姚姥姥一路小跑进了大厨房,等看到案板上的千张,激动地一拍手:“对对对,这就是千张啦,马上揭开后再做一款厚的,明天还能切干丝,正好胡杨带了一条腊味回来,到时候切了姥姥给你煮大煮干丝。”
千张豆包还没吃到呢,姚姥姥又开始画大饼,说要煮干丝。
鹿仁佳咽了咽口水,重重点头:“我马上就来做。”
为了吃,辛苦点又算得了什么!
鹿仁佳瞬间干劲十足。
先是做薄千张,再做厚百叶,她不知道大煮干丝是什么,但这名字听着都香,而姚姥姥拿出鲜肉,又杀了一只鸡煨汤,反正是拿出看家本领做晚饭。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进堂屋大门,就被浓郁的香气包裹住了。
“可惜是厚百叶,要是能做出大白干就好了,那滋味儿才正宗。”姚姥姥为大煮干丝的原材料感叹,接着又给鹿仁佳说大白干的做法,一听说要扬城下河地区的黄豆,鹿仁佳就知道没戏了。
天知道豆腐坊的黄豆是来自哪里,反正颗粒饱满,浆子出的也多,每个月粮站准时送来,她们不需要担心货源。
千张包肉,入口鲜美,软烂适口,大煮干丝是用鸡汤烫的,吃在嘴里满足极了。
这一天晚上,是最沉默的晚上。
所有人都在认真干饭,吃的肚大腰圆,最后一个个的靠在椅背上,没人起身捡碗去洗,没办法,实在是吃的太撑了。
第二天鹿仁佳将薄千张和厚百叶上架,那些来拿货的一看就心动了,不过也担心
厂里厨师的技术,所有拿的都很谨慎,对此,各大食堂大师傅集体表示,真是太看轻他们了!
他们能考到厂里来做食堂大师傅,不是家学渊源,就是师从名师,正儿八经考上来的厨子,别以为他们只会烧白菜豆腐,他们什么食材都能烧,只可惜物资贫瘠,很多东西都只听说过,没见过,但千张又不是多名贵的东西,他们自己想做也能做,不过费点事罢了。
所以不要质疑他们的技术,放心大胆的买!
有了大师傅的准话,当天下午就有不少人过来订货。
不过食堂也就只能吃个两三天,腊月底工厂放假,工人们都要回家过年了。
豆腐坊的豆腐一直卖到腊月二十九的早上,等工人们走后,全家总动员的擦洗大厨房,供销社也放了假,田雪早早的回来帮忙。
倒是姚姥姥坐在小凳子上洗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招呼沐胡杨:“你去问问你周叔,愿不愿意和咱们一块儿过年,你这难得回来一趟,大家伙儿一起过个团圆年也挺好,再说这些年,也不晓得他一个人在家过年清冷不清冷。”
早些年,周厂长年轻,田雪新寡,两家避讳着,纵然有心也不敢开口,后来,好容易孩子们大了,周厂长却自觉的同这边远了,田雪又管着豆腐坊,大家伙儿渐渐没了交集,也想不到这些事。
唯独今年,沐胡杨回家,鹿仁佳进门,还多了个一起过年的王敏,又和多年不怎么联系的周厂长重新熟络,姚姥姥自然也动了心思。
沐胡杨立刻去推自行车:“我去喊人去。”
说完,就扛着自行车出门去了。
倒是田雪有些无奈:“要是人家有去处,岂不尴尬?”
“这有什么尴尬的,又不是做亲,有去处跟胡杨说一声就是了。”姚姥姥觉得这闺女现在越来越拿腔拿调的,顿时不高兴的蹙眉:“我给你说啊,别把办公室那一套带回家,不然别怪我嘴臭骂人,这新年新气的……”
田雪:“……”
她说啥了呀。
“我不说行了吧。”田雪‘哼’了一声,拿着水管去冲榨浆机的刀片去了,这可是个大宝贝,别给锈了。
另一边鹿仁佳则是用肩膀推了推沐戈壁:“哎,你说咱姥姥是不是在打什么小九九啊。”
“什么小九九?”沐戈壁闻言立即看向姚姥姥。
“就是想给咱妈找个老伴啊。”鹿仁佳歪着脑袋,小声暗搓搓地猜测道:“这大年三十请人来……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了吧。”
请人吃饭算是暗示么?
沐戈壁抬手揉揉鹿仁佳的头,眼神带着怜悯:“傻丫头,脑洞别开太大。”
“起开。”
鹿仁佳怒了,一把甩开沐戈壁的手:“咱们打个赌。”
“什么赌?”沐戈壁来了兴趣。
“就赌周厂长来了,身上穿的什么衣服。”
“那还用猜,不就是绿军装?”
鹿仁佳冷笑:“我赌不是,而是一身新衣裳。”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王敏也弱弱的举手:“我也觉得是一件新衣裳。”都过年了,好歹穿件新的吧。
沐戈壁:“……”莫名有点慌,不过:“行吧,我和你赌。”
“就赌谁输了,明年就给对方洗一整年的臭袜子。”
“成交!”沐戈壁立即和鹿仁佳碰了个拳,这是上辈子对赌的手法,表示双发都认真了。
王敏目瞪口呆:“这么认真的么?”
“呵呵。”夫妻俩看着对方冷笑一声,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天都擦黑了,沐胡杨才回来了,身后跟着推着自行车的周厂长,鹿仁佳和沐戈壁立即热情的迎了出去,然后就看见那身崭新的蓝色人民装。
沐戈壁:“……”
鹿仁佳得意的挑眉。
小样,还跟她斗。
周厂长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都是出来迎自己的,赶紧的走过来推搡他们:“快进屋,你们穿的太单了,别冻着了。”
然后夫妻俩就被推进了家门。
进了门后两个人才发现今天的周厂长格外的精神,头发油亮油亮的,凑近了还能闻到桂花头油的味道,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的,一看就知道没下过水,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神采奕奕。
显然,这人也误会了。
姚姥姥还拉着人招呼呢,顺带着给王敏介绍了一下。
王敏早在下午小夫妻俩对赌的时候知道其中的深意,看向周厂长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打量,只见对方一身正气,又听说是一个厂长,亡妻死了十几年了,也没再娶。
经过姚姥姥介绍,周厂长也知道王敏的大哥正在部队里面当军医,立刻拉着沐胡杨的手小声交代:“这样的好姑娘你可得抓紧点儿,要是满意就早点儿定下来,早点打报告结婚,别到时候被别人看上了,再伤心就晚了。”
沐胡杨没想到周厂长居然这么误会了,立刻就想要解释。
然而周厂长却不是不听。
人家姑娘都到门上来过年了,还矫情什么呀!
晚饭的时候周厂长坐在田雪的旁边,面前放着酒盅,桌上摆着的是周厂长带来的茅台酒,外头传来鞭炮声,千家万户此起彼伏,欢欢喜喜的年味儿扑面而来。
田雪老觉得今晚上老周有点奇怪。
怎么老是往她身上看呢?
见人扭过头去跟沐胡杨说话,她下意识的抬手摸摸耳根,总觉得这屋里是不是有点太热了,怎么脸上还上火呢?
一顿年夜饭,吃的宾主尽欢,就连王敏都忍不住跟着笑,原本因为思念家人而有些低沉的心情都跟着飞扬了起来。
周厂长直接满怀唏嘘地感叹:“好些年没过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这有什么,以后每年到咱家来过年就是了。”姚姥姥乐呵呵的拉着周厂长的手轻轻一拍。
而这一拍,却仿佛拍进了周厂长的心里。
看着院子里正在嬉闹的几个孩子,周厂长的心绪忍不住跟着翻涌。
眼前的热闹他喜爱么?
喜爱。
他期盼拥有么?当然。
所以……周厂长看向田雪,或许他可以稍微放肆一点。
过了年三十,就是大年初一。
由于田姥爷不是本地人,没什么亲戚,大年初一也就左右四邻,一条街上的街坊来回走动,当然,家里还是很热闹的,姚姥姥用沐戈壁带回来的薄荷熬了不少薄荷糖,都做成了糖块,整条街上的小朋友,但凡吃过的,都迷上了这一口,三五次的过来拜年讨糖吃。
姚姥姥也不觉得小孩贪,每次都乐呵呵的给了糖,最后反倒是小孩家长自己不好意思,给送了点家里的花生豆子过来。
初一过去,就是初二。
小夫妻俩回娘家,一大早鹿仁佳就带着沐戈壁回了小鹿村,那边许翠芬也早早的在家里安排好了,如今她也是有闺女的人了,当然先仅着闺女,至于娘家,就叫鹿大民去拜年了。
因为鹿仁佳他们俩去了,鹿政他们几个孩子就乐意跟着去姥姥家,而是赖在家里等鹿仁佳。
鹿仁佳果然不负众望,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
尤其豆渣饼和薄荷糖。
鹿政直接用自己的大白兔跟鹿九奶奶换来了,几个半大小子分了分,然后带着滑炮出去显摆去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玩了一整天。
鹿仁佳还去看了先前捉的那窝小兔子,如今就养在大队部,里面窗户密封的好好的,温度比外头要高上不少,小兔子们凑到一起取暖,这会儿吃饱喝足正睡着。
鹿大民养的好,一只兔子都没死。
“明年开了春就能带崽了,多生个几胎,到时候兔肉可得托付给你了。”鹿小军帮着自家回‘娘家’的大哥说话。
“没问题。”鹿仁佳满口答应。
但凡这些兔子少生几只,他们家都能给包圆了,所以不愁销路。
一直到了下午,鹿大民和鹿大辉他们都回来了,几个人坐下又喝了一桌茶,鹿仁佳和沐戈壁就起身告辞了,许翠芬又给收拾了不少东西,这一次鹿仁佳跑的快,许翠芬没能追上。
直到上了车,鹿仁佳还心有余悸:“这以后回村恐怕都得斗智斗勇才能回来了。”
沐戈壁只顾着抿嘴笑。
这样的人情社会,烟火气息,叫他久违的放松了自己。
作者有话说:
周叔勇敢追,咱们永相随!!!!
————————————————————
简直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过去了,跟周末全靠熬时间的感觉完全不同啊。
第55章 离开
年后只休息两天, 初三豆腐坊就开始了工作,其它厂子也陆陆续续上了班,不过由于刚开年, 也没严格规定,有些亲戚多的只需要和厂里说一声, 就能继续去走亲戚, 当然月底发的工资也会比其它人少些。
一直到正月初十, 那时候孩子也开学了, 工厂才能真正的稳定下来。
所以,就算豆腐坊开始上班了,也没那么忙碌。
平时要磨一百五六十斤豆子, 初十之前顶多需要一百斤就够了。
“胡杨, 你没事带王敏上街上去买点儿要用的东西去,老待在家里做什么?”
明明才过年三天, 姚姥姥看向沐胡杨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嫌弃。
沐胡杨:“……她不是都带了?”
好几个包袱呢,家当都随身带着了。
“那也得去看看啊, 她去见她哥,难不成空手去啊。”
都是成年人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姚姥姥对沐胡杨更嫌弃了。
沐胡杨想说人家亲兄妹,哪来那么多的客套, 但看着自家姥姥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干脆不开口的:“我带她去商场就是了, 好歹还没过初五呢, 姥姥给个好脸色呗。”
姚姥姥‘哼’了一声。
“也不晓得是谁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大喊‘乖孙’的。”沐胡杨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远香近臭,刚回来几天啊, 就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打死你个没过初五叹怨气的。”
姚姥姥抄起笤帚就开始追沐胡杨。
沐胡杨忙不迭地跑起来:“姥姥, 没过初五不能打孩子啊!”
绣房里,正烤着火帮忙沐戈壁劈线的鹿仁佳朝着沐戈壁‘唉’了一声,见沐戈壁抬头了才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哥变熊了?”
这过了年不该大一岁么?
“他本来就熊。”沐戈壁朝门外瞥了一眼,应了一声就继续低头绣花。
年前浪的太欢的结果就是进度太慢,早上去厂里,就被刘主任揪着唠叨了半个小时,刘主任也是可怜,一边唠叨还得一边给倒水,生怕自己话说重了把人给气晕过去。
甭管怎么说,新年新气的,把人气晕了也太过了。
“他性子像我爸,从小就欢脱,要不是……身体不好,还不知道得熊成什么样呢,精力格外旺盛。”所以当初到了年纪田雪就赶紧找关系给送到部队去了,不然就得去参加红小兵了。
“现在挺好,天天在部队里消耗精力,平时也稳重多了。”
就是相处时间长了容易发现真面目。
想到这里,沐戈壁忧愁地停下手,也跟着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娶到老婆了。”这么熊的男人,想必娶老婆应该很难吧。
沐胡杨不知道自己弟弟的担忧,他骑着自行车带着王敏就出了门,结果刚到汽车站台,就看见一辆公交车打开了门,从里面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红格子棉袄,背着绿军包的身影格外显眼。
王敏定睛一看,抬手就狂拍沐胡杨的后背:“快停车。”
沐胡杨猛地捏紧刹车,自行车‘吱嘎’一声停住,王敏身子不自觉的朝着沐胡杨的后背撞过去,沐胡杨只觉得仿佛一团棉花朝自己撞过来似的,轻飘飘的,一点儿都不疼。
不过王敏这会儿可没那么多想法,她几乎是用掐的捏着沐胡杨的袖子:“你快看,那个女的是不是年前拦着咱们问路那女的?”
沐戈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沐胡杨忍不住地蹙眉。
因为年前他拙劣的跟踪技巧引起了鹿仁佳的注意,以至于鹿仁佳速战速决,打完文秀后就立即撤退,自然没机会认出眼前的女孩,但凡他在现场再等五分钟,就能知道这女孩是谁了。
正是文秀的继女郑婷婷。
沐胡杨的跟踪技巧虽然拙劣,但也仅限于跟踪鹿仁佳这件事上,换一个跟踪对象,对方也很能发现他的存在,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王敏,堪称最佳隐蔽器。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跟在了郑婷婷身后。
和鹿仁佳那种装作没发现不同,郑婷婷是真没发现。
甚至王敏还觉得这女孩有点奇怪,她歪了歪脑袋,小声问沐胡杨:“你不觉得她看起来不大好么?”
“不好么?”
直男沐胡杨表示自己看不出来。
王敏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这女孩有点奇怪,等看到她第三次路过姚家大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该不会是来踩点的吧。”
沐胡杨立刻抬脚朝着郑婷婷走去。
王敏赶紧的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捉贼拿脏,你现在去做什么。”
沐胡杨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只是想到有人打豆腐坊的主意,一时冲动罢了,不过……姚家这么多年来,只几个孤儿寡母在家里,不可能没人打主意,可沐胡杨从来没听说过家里遭贼的事,以前是他没注意过,现在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的就有些多了。
到底是家里没被光顾过,还是……姥姥和妈报喜不报忧呢?
郑婷婷在门口总共来回走了七趟,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等她走到公交站台,沐胡杨将自行车给了王敏:“你先回家,我跟上去看看去。”
“你小心啊。”王敏也知道拦不住,只能带着几分慌乱的喊道。
“好。”
沐胡杨应了一声便飞快的跟了上去。
而王敏则是推着自行车,心不在焉的回了家,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鹿仁佳穿着一身薄外套,正麻利的压井水泡黄豆,这井水冬暖夏凉,这会儿手伸进去还是温的。
见王敏一个人回来,鹿仁佳不由诧异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大哥呢?”
“佳佳,咱们刚刚出门的时候碰到一个人……”王敏将自行车打住,回头拉着鹿仁佳就说道:“怎么办,都找到这里来了,而起瞧着不像亲戚,倒像来踩点的。”
鹿仁佳:“……”
“你是说,大哥跟上去了?”
就那破跟踪技巧?
这是真不怕被发现啊。
“对啊,万一真是踩点的,等咱们走了,你们几个哪里应付的过来?”王敏一脸理所当然,甚至严肃地表示,这些都是沐胡杨应该去做的,毕竟他走后,家里就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尤其是你,每天起来那么早,要是不小心给撞上了怎么办?”
那倒霉的肯定是那个小偷!
当然,这话不能说。
鹿仁佳连忙点头:“你说的对,这件事咱们得重视起来。”
王敏见她上了心,这才松了口气:“这事儿还是得跟姥姥和田伯母说一声,尤其是姥姥,她年纪大了,不能受惊吓。”
“姥姥向来睡得早,起的时候我已经起了,应该问题不大。”
王敏想想也是,而且姥姥的房间就在沐胡杨的房间旁边,而沐胡杨的房间常年紧锁,一看就知道没人住,就算贼来了也容易忽略。
不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又去找姚姥姥说了一声。
姚姥姥反倒拉着她走到围墙边,指着墙头给她看:“上头全是酒瓶碎片,当年他姥爷挑的最尖锐的,后来修补的时候,差点把人家工人的手给扎了呢。”
所以除非那贼自带棉被做屏蔽,否则是爬不进来的。
王敏:“……”
早知道在知青院的围墙上也给弄上。
不过再一想,她跟知青院的其它知青关系也不好,就算有这些玻璃碴,恐怕还是会有人放吴癞子进来,一想到探亲假结束还要回去当知青,她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就算换了村子,但只要她还是村里的卫生员,她和其它知青之间的关系就好不了。
说到底,她和其它知青之间属于资源分配不均,可要她不当卫生员回去种地,她又不愿意,她刚到下河村的时候,是亲手抢救过一个胎位不正的产妇的,那孩子是臀位,她冒着风险给她转胎,这才把孩子生了下来,否则的话,那个产妇肯定要难产的。
所以……
就算她自己愿意种地,等真的看见病人了,还是会忍不住出手救人。
王敏的情绪不由有些低落,惹得姚姥姥都有些担心,赶紧的去找鹿仁佳。
鹿仁佳问清楚原因后:“这有什么难得,滇省那边不是也有建设兵团么?而且条件比咱们这还辛苦,只要你愿意去,你哥肯定愿意帮忙,再说了,你现在去部队的时候好好学习,说不定首长一看重,把你留在部队了也说不定。”
滇省那边本来就条件不大好,医疗各方面也不大跟的上来,只要王敏愿意的话,想必王洋很愿意帮忙。
“还可以这样么?”王敏诧异极了。
“当然,只要你哥那能保证打到接收报告就行。”
鹿仁佳对这一点记忆特别深刻,原文中方智俊的表哥就是身体虚弱却被分配到了边疆,方智俊想了不少办法,才说服隔壁公社接收了他表哥。
“那下河村不愿意放人怎么办?”王敏还是有些担忧。
“你在下河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他们敢不放人。”
胁迫女知青这种事,但凡捅破了,整个领导班子都要吃挂落,下河村的大队长可不是蠢人,会分得清轻重的。
王敏安心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鹿仁佳一说,她就莫名的安心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沐胡杨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大好。
“怎么回事?”鹿仁佳将他们俩喊到沐戈壁的绣房来说话,毕竟她也怕姚姥姥知道了会担心。
“那……确实是你的亲戚没错。”
沐胡杨说起郑家的时候,整个人都很纠结。
按理说,这刚过了年,但凡有点讲究的人家也不会在这时候闹腾吧,结果郑家偏不。
年前郑国华去周家接老婆周兰,结果正好撞上周兰的相亲现场。
周兰相亲的男人,个子不好,人也憨厚,长得也敦实,前头老婆没了,家里留了个十三岁的姑娘,想找个年纪轻点儿的回去生儿子。
周兰回娘家住了小半年,娘家嫂子不乐意,便张罗着把她嫁出去。
她自己不知情,结果回来就和媒人碰了头,也是巧,媒人刚介绍了男方家庭,还没来得及保媒拉纤,郑国华就闯进来了,顿时将周兰拉到背后护着,把周家一家老小骂的血口喷头。
周兰一方面恶心郑国华的私德不修,一方面又感动于郑国华对她的维护。
所以自然跟着郑国华回了家,她这一回家,文秀的地位自然受到了威胁,于是,这个年郑家过的很不安生,郑婷婷这么个小角色自然无人关注。
从文秀的话中抽丝剥茧,郑婷婷居然真的找到了鹿仁佳的地址。
“不是,她找我干什么呀?”鹿仁佳有点无语。
虽然文秀抛弃原主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攀附郑国强,但若没有郑婷婷,郑国强也未必看得上文秀,原主不恨郑婷婷,但要鹿仁佳和郑婷婷相认,来个‘姐妹情深’也太强人所难了。
“他们家闹的厉害,我没进去。”沐胡杨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鹿仁佳:“……”
感情这位亲还想进去凑热闹?
“还是算了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是小偷就成。”鹿仁佳赶紧阻止了他的骚操作,生怕沐胡杨跑多了又对郑妮妮一见钟情,开启他悲惨工具人男配的一生。
沐胡杨也觉得这事儿他插手太多不好。
毕竟是弟媳妇的娘家事……
关于郑婷婷的事,鹿仁佳没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正忙着给沐胡杨卤干子呢。
没错,鹿仁佳把薄千张厚百叶给做出来的同时,还跟着姚姥姥的指挥做出了用来当零食吃的五香干子,还有用来炒菜的大白干,最近鹿仁佳还在研究云丝的做法。
家里正好有烤箱,用来做脱水处理,云丝烤干了适合长时间储藏,营养价值很高,尤其适合老人和贫血的人吃,鹿仁佳打算烤一些,无论沐胡杨带去部队是自己吃,还是送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那些卤干子,那些就是一些短保质期的东西了。
“再给他们做几个肉酱罐头,留着哪怕蘸馒头吃也好。”
“豆腐乳也做点儿,这东西下饭的很。”
“对了,炸点儿馓子,脆馓子面馓子都要炸点儿,一个当零嘴儿,一个留着用开水泡了当早饭。”
“哎呀,这要不是时间不够,我得压点儿红薯粉给他,用茼蒿汆个汤,调了粉往锅里一甩,不晓得滋味多好呢。”
“……”
姚姥姥嘴上嫌弃,其实心里可舍不得了。
鹿仁佳跟着后面忙了两天,给收拾了三四个大包,里面只两套崭新的换洗衣服,剩下的全是吃的,尤其是那个装满了肉酱罐头和腐乳罐头的包,重的连沐胡杨都有点怀疑人生。
鹿仁佳见他那么没用,干脆接过来往肩上一扛:“走吧,还得赶火车呢。”
这次她和沐戈壁得把他们送到省城,一路送上火车才行。
“你不嫌重么?”沐胡杨有些目瞪口呆。
“我以前从山上扛过野猪下山,这点儿重量,算不了什么。”鹿仁佳努力弱化自己巨大的力气,于是有些敷衍的应道,却十分巧妙的点出这力气是从小就有的。
沐胡杨倒抽一口气,鹿仁佳现在年纪也不大,要说以前……那岂不是十几岁就能扛野猪了?
“你不当兵真是可惜了。”
这体格,就该去部队里深造才行。
“怎么?你们部队收女兵?不是文艺兵,是正儿八经上战场的那种?”鹿仁佳挑眉问道。
沐胡杨顿时不说话了。
虽说现在还有不少女兵,但多数是文艺兵,真正现役的战争部队已经没有了,所以鹿仁佳就算去了,恐怕也找不到队伍,不过到是个侦察兵的好材料啊。
可惜了。
“行了走吧,别等会儿错过了车。”
鹿仁佳出门,就打算将包捆在后座上,却不想不远处突然传来‘嘟嘟’两声,抬头望去,一辆小吉普停在那儿,周厂长正从副驾驶下来。
“走,我用车送你们去火车站。”
周厂长第一次公器私用,语气都有点尴尬。
“那正好,这包重死了。”鹿仁佳仿佛没看见他的尴尬,直接拎着包就去开后备箱了,司机赶紧来帮忙,结果差点没被包给拽闪了腰。
怪不得这位鹿同志说包重呢。
几个包虽然重,但后备箱还是放得下的,这一次沐胡杨坐了副驾驶,鹿仁佳坐在沐戈壁和王敏的中间,三个人都不胖,可比上次三个大男人挤后座舒服多了。
只可惜周厂长这个送人的人,这会儿是挤不上车了,只好留在姚家,这会儿正满面笑容的跟田雪说话呢。
“心机可真重啊。”鹿仁佳感叹。
她就不信周厂长不知道他们是四个人。
“可不是嘛,一旦涉及到这方面,这傻子都能变精明了,可不呆呢。”沐戈壁被鹿仁佳压着,整个人都贴在玻璃上,嘴却还在跟着后头吐槽。
夫妻俩声音小,沐胡杨只听到后面嘀嘀咕咕的,也没听清他们在吐槽什么,不然高低得训两句。
一行人先去了县客运站。
买票,登车。
前后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等坐上了客运汽车,四个人十分干脆的霸占了最后一排,沐戈壁靠着窗,开了条缝儿任由风吹在他脸上,他自己则是闭目养神,能不睁开眼就不睁开眼。
“你说你,晕车还要跟来做什么?”鹿仁佳絮叨着给他剥橘子:“还得我伺候你。”
“我说不来能行吗?”
没见姥姥那眼睛都快瞪到天灵盖去了。
行吧……
鹿仁佳也没想到姚姥姥居然这么坚持,非要晕车的沐戈壁跟她一起去送人,难不成觉得遇到事儿,沐戈壁还能保护她不成?
“不管你力气多大,姥姥都不会放心的。”沐戈壁捏着她的手搓搓她的手背:“这大概就是长辈的心吧。”
鹿仁佳点点头。
这个世界的亲情占比很重,和原来世界不同,所以她有些适应不良也属正常。
从县城到省城得走三个半小时,然后还得从客运站转到火车站去,几个人喊了一辆乌龟三轮车,速度不快,胜在可以运行礼,鹿仁佳带着王敏坐一辆,那边两兄弟坐另一辆,一前一后,起步价两毛,一公里四角钱,十分的贵,但为了赶路,也是没法子的事。
坐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到了火车站,沐胡杨给了钱,几个人拎着行礼进了火车站,沐胡杨去买火车票,他有军官证,又舍得花钱,如今普通车厢人比较多,但是干部车厢向来都不满员的,所以很容易就买到了两张干部车厢的卧铺票。
这一次等得时间就长了,一直等到了下午,两个人才上了火车。
什么离别之情那是完全没有的。
因为他们俩还得赶紧去客运站坐最后一班车回家。
“其实咱们是可以在省城待一夜的。”他们都有工作证,开招待所很简单。
“不了,还是回去吧,我认床!”
鹿仁佳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她不喜欢招待所,也不喜欢省城,明明第一次来,这里的路比县城宽,房子比县城高,甚至连人,看起来都比县城的鲜亮,可她就是不喜欢这里。
她站在这里,没有归属感。
县城虽然小,但那里有妈有姥姥,她得看见她们,才能安下心来。
“行,那咱们回去吧。”沐戈壁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鹿仁佳,仿佛意识到了她的不安,赶紧拉住她:“还有半个小时最后一班发车,还来得及,咱们出去买张三轮车票,直接去吧。”
“嗯。”
三轮车虽然贵,但是为了回家,她舍得。
夫妻俩坐上三轮车,一路紧赶慢赶的赶到客运站,又忙不迭地去买回家的票,来时一个售票员,去时还是同一个,回去的车不忙,寥寥坐了七八个人,售票员就干脆坐在他们旁边那一排和他们聊天。
当听说鹿仁佳是豆腐坊的时候,忍不住激动地说道:“你们厂子那千张真是太难买了,天天早上去看,要么人还没来,要么就是卖光了,千张切成丝,回家跳个青菜,又爽口又好吃,营养还又高呢。”
“咱们厂每天出的也不少啊。”鹿仁佳懵。
“那哪儿够啊,你晓得县里多少人啊,你们豆腐坊就是做的太少了,吃个豆腐都费事,不过我听说最近机械厂出了个榨浆机,专门用来磨浆子的,以后这千张就多做些啊,别怕没有人买。”
售票员说着,又继续说道:“这千张什么都好,就是摆不住,天冷还好,过些时候天热了,估摸着容易馊呢,要是能多摆两天就好了,也好多买几张,放家里备用。”
多摆两天?
鹿仁佳顿时一愣,这题她会啊。
把千张切丝做成云丝就行了啊,那东西开水锅里煮个几分钟,就又恢复成千张丝了。
“这我得回去琢磨琢磨。”鹿仁佳应道。
“那你可赶紧点儿,我家孩子就好这一口呢。”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我的豆腐王国是要有新成员了么?!
————————————————————
眼看着到了11月份了,一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就觉得时间过得真的太特么快了啊,我还沉浸在去年过年的气氛里没出来呢。
第56章 申请
云丝的口感确实好。
姚姥姥本来以为他们回不来呢, 所以没做他们的晚饭,谁曾想那么晚了才到家,赶紧的披衣服做饭, 鹿仁佳赶紧拦住了。
她如今厨艺也不差,糊弄个晚饭还是行的。
家里还剩了些干云丝, 先用开水煮了几分钟, 捞出来沥干水分, 做了凉拌菜的料, 又切了点汆熟的白菜丝,拌起来就能吃。
正好家里还有年前烙的薄煎饼,将云丝往里面一卷, 就是一顿晚饭了, 再配上热豆浆,简直太舒服了。
“也不晓得这云丝能不能多做些。”鹿仁佳一边啃着卷饼一边跟沐戈壁商量:“这要是连烤炉也用上的话, 这柴火肯定是不够的,小鹿村那边芦柴长得也没那么快啊。”
“那就再找几个村买, 小鹿村周边不少村子都长芦柴呢。”沐戈壁端起豆浆碗,先将嘴里的饼给顺下去才说话。
“那也行,到时候让干爸去负责。”
就鹿大民那个性子,想必很乐意帮忙, 毕竟这可以让他在其它大队都能出一次风头。
“家里不是还剩不少么,明天先问问那些拿货的愿不愿意买, 不过我觉得应该挺好卖的, 买点儿放家里只要不受潮就不会坏,咱们还可以做点儿外包装, 说不定大哥那边吃的好, 还会打电话回来叫咱们寄呢。”沐戈壁甚至都已经开始憧憬家里的豆腐生意做大做强了。
而且吧……
“书里也写了, 眼前这个状况持续不了几年了,等到时候重新开始高考,国家允许个体户,像咱们家这个豆腐坊,完全可以再收回来当私营嘛,现在把名声打出去,以后销路就不用愁了。”
他们夫妻俩可从来没想过抛弃豆腐坊。
相反,在看过原著后,夫妻俩对豆制品产业很有信心,觉得大有可为。
“就是云丝比较贵,虽然我觉得好卖,但万事都有万一……”鹿仁佳可没沐戈壁那么乐观,现在的厂子都是公家的,一旦他们开始售卖云丝,有单位下了订单,豆腐坊的压力可就重了。
“这个情况你也不用担心的,毕竟食品行业向来都是有订单就做,没订单就不做,原材料黄豆只要不受潮,也属于耐储藏,哪怕有积压,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说到最后,沐戈壁还是忍不住的遗憾:“其实咱们真应该在省城待一晚上,明天早上还能看看人家那边摊子上都卖些什么豆制品,说不定咱们这边没有的卖,咱们记下来,回来也能尽快上新。”
“你不早说!”
鹿仁佳闻言顿时眼睛瞪大:“早说了咱们就不回来了。”
沐戈壁:“……”
他明明说了不回来的呀。
“你只说了可以在招待所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来。”可没说去人家那边考察去。
沐戈壁只觉得冤枉极了,他以为鹿仁佳也想到了的,谁知道人家什么都没想,不过再一想,他又能理解鹿仁佳了,上辈子鹿仁佳就是个仓管,只需要管好那一亩三分地就行,再加上杨傲天刻意将她和别人分隔,把她养的一根筋也属于正常,反倒是他,太过于想当然了。
另一边鹿仁佳却上了心:“你说的对,咱们不能太固步自封,还是得多出去考察才行。”
虽然姚姥姥以前学了不少方子,但各地有各地的特色,有很多东西连姚姥姥都不知道的,就需要他们自己去钻研了。
吃完晚饭,两个人没急着睡觉,一个人去绣房查看了一下绣线,如果不够明早还得去绣花厂领,一个则是去大厨房查看一下豆子的浸泡情况,如果数量不够的话,她还得再增添一些。
等忙完已经到了深夜。
坐了一天的车两个人都很累了,上了床几乎都没说话,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了班,鹿仁佳将云丝掏出来。
那些拿货的看着这个又硬又脆的豆腐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用,直到鹿仁佳开口解释了,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用的,那给我来个五斤,先试试看。”
“行啊,我再给你搭二两,你自己回去泡了吃吃看,总得吃了才知道好不好吃。”鹿仁佳一边给装袋,一边捏了一小把塞进他的口袋里。
那收货员自然很高兴,不过呢,高兴之余意见还是要提的:“这个这么脆,一碰就碎啊。”
“不然不耐储存啊。”鹿仁佳哭笑不得:“不过这也确实是个问题,等有空我去那一批广告包装纸回来,一个一斤的包好了给你们拿走。”
“那感情好。”
收货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一包一斤有点多了,最好一包半斤。”
“行了行了,要求真多。”
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另一个收货员一巴掌拍在他身上,然后转过头来对鹿仁佳笑道:“同志也给我来二斤。”
“行。”鹿仁佳低头麻利的又称了二斤,还顺势又捏了个二两塞进他口袋:“回去试吃试吃,好吃的话告诉我,回头可得帮豆腐坊多推销推销。”
“那肯定的,那五香干子不知道卖的多好呢,等开了春韭菜上来了,弄点儿嫩韭菜一跳,鲜的咯,舌头都得鲜掉了。”
“你小子嘴可真甜。”
鹿仁佳被他逗的忍不住笑,说起来,这群收货员就没有不会说话的,一个个舌绽莲花,不过,也因为职业特殊性,他们对顾客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剩下的云丝全部被供销社这一批收货员给包圆了,鹿仁佳给每个人都送了点,所以哪怕云丝的价格贵,他们也订货订的喜笑颜开的。
“你们谁要可得提前几天来下订单啊,这东西做起来可费时费力了。”
“行,咱们知道了。”
收货员们离开的时候,正好与单位拿货的人碰了个正着,都是熟悉的人,见面先寒暄,等那些单位上的人过来点名要云丝的时候,鹿仁佳只好很抱歉的表示:“刚刚都给他们拿空了,因为是新货,也不晓得行情怎么样,我们哪敢多做哦,而且做起来可费事,要想拿货都得提前五六天订货呢。”
“这么久啊。”单位食堂员工满脸可惜。
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想要。
“也贵啊,比千张五香干贵多了,你们回头问问你们大师傅,他要是真想要,你们就提前来打招呼。”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清楚的,别到时候做出来了,这些单位上的又后悔,那就真有苦说不出了,现在又不兴即时给钱,全都是记账后月底去跟单位财务对账,对完了才能拿钱。
所以鹿仁佳绝不允许货砸手里卖不出去的事发生。
“那行,咱们回去问问食堂大师傅会不会做。”
鹿仁佳:“……”
行吧,但愿这样问了以后大师傅不会给小鞋给这位同志穿吧。
这种质疑简直是对厨师的侮辱!
只要是食材,厨师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会做。
这天早晨,供销社旁边的豆腐摊子上又上了一个新货,但这个新货跟以前的却不想通,干巴巴的,还脆的很,稍微用点儿力气就容易断掉。
起初没人看得上眼,直到最后,豆腐卖光了,千张也没了,后面的人没东西买了,这才将目光看向这一堆金灿灿的云丝上面。
“这是什么?这么干怎么吃啊。”站在前头拎着菜篮子的大娘问道。
“怎么吃,就这么吃呗,拿回去放在水锅里煮个几分钟,捞出来调个卤子往上头一浇就好吃了,其它的也能做,得看你自己想吃什么了,不过这个可是新货,营养价值高呢,比鸡蛋还高,家里要是有老人,有娃娃,都能买点儿回去吃,养人的很。”因为是新货,所以哪怕售货员的脾气不好,也比平时多说了几句话。
他这话一出,那大娘立刻开口:“多少钱一斤啊。”
“一块钱一斤,你买个几两就行了,我一共就拿了二斤,而且这东西煮了会胀呢。”
“这么贵啊,那给我来二两。”
老大娘听了有些肉疼,但是想到家里刚生了孩子的儿媳妇,又咬咬牙,还是买了。
售货员一边称重一边说道:“贵有贵的道理哎,这东西营养高,放在家里不受潮都不会坏,家里来个人啊什么的,做个菜上桌,又好看又体面,还不用着急忙慌的到街上看有什么菜卖。”
这倒是真的。
不过:“这么贵的东西给客人吃,真亏心呢。”
这话说的叫人不晓得怎么回答了。
有的人就喜欢给客人用好东西,边心疼边显摆,但有的人就喜欢藏起来留给家里的儿孙吃,对客人们就敷衍了事,各人各做法,反正只要买他的东西,管他给谁吃呢。
“我也来二两。”跟在后头的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赶紧扯着嗓子喊。
“我也是。”
“……”
紧接着,云丝一售而空。
售货员看着这么热销,寻思着再去定个几斤,又一想到自己口袋里就有二两,顿时幸福感飙升,还是先回去吃个午饭再去订货吧,反正要提前五天订货呢。
鹿仁佳有点担心,今天送出去不少,真要拿出来卖也能赚不少钱呢,就不知道那些售货员们会不会过来继续订货了。
这些忐忑一直到下午才算是消失了。
因为那些人来订货了。
“……明天要这些豆腐,另外云丝这次先拿个五斤。”
另一个说:“我那边也拿个五斤。”
“我多要点儿,十斤。”
“哎哟喂,看来行情不丑啊,胆子不小。”一口气拿十斤呢。
“我那靠纺织厂呢,女工多,买的就多。”
“也是。”一般家里掌握厨房大权的都是家里的主妇,那么多买点也是应该的,而且他们中午都实验的了,这云丝确实方便的很,也特别的爽口好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东西耐得住放,只要不受潮都不会坏,所以哪怕一口气多买点儿,也不用害怕坏了,什么时候想吃就能吃。
“对了,五香干子我也多要十斤。”
哎呀……
真不愧是掌握着纺织厂周边销路的售货员呢,口气就是大!
另一边回去问了大师傅会不会用云丝做菜的食堂工人们也灰溜溜的来了,显然都被自家的大师傅训了一顿,先是诉苦一番,然后就是每个人定了五斤。
贵又如何!
为了证明自己会用云丝做菜,哪怕再贵也得买。
大师傅的尊严不容挑衅。
云丝的销路打开了,鹿仁佳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制作了,因为云丝要做到干燥,而干燥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程序,按理说应该有专门的干燥机的,但谁让现在没这条件呢,所以鹿仁佳只能先用烤炉了,可就算用烤炉,控温也是一件比较难的事。
最终,还得姚姥姥退休返聘再就业,当起了豆腐坊的技术顾问。
云丝以前姚姥姥只听说过,没实操过,上次给沐胡杨的那一批算是第一次的实验制作,万幸很成功,所以这一次他们制作的时候,就得心应手许多了。
由于烤炉做的不大,做的速度很慢,虽然五天能出货,但是以后订货量大的话,肯定不行,所以鹿仁佳盘算着,是不是想办法重新修建个大一点的烘干炉。
“暂时先用着吧,等云丝量大了,直接打报告给供销社批款子。”
田雪回来后听到鹿仁佳的打算,却没有同意鹿仁佳用豆腐坊的资金建设烘干炉的打算,而是想走公家的账将这个烘干炉造起来。
但鹿仁佳却觉得不行。
田雪不知道以后可以公转私,她却是知道的,最好不要与供销社的账目牵扯过多,不然以后拆分会更加艰难,干脆由豆腐坊自给自足,以后只需要补上这部分的账就行。
对于这一点,沐戈壁也是支持的。
田雪想不通儿子媳妇为什么这样选择,但她也明白,如今的豆腐坊已经交到鹿仁佳手里,她干涉太多的反倒不好,但是,为豆腐坊申请资金的事,她还是放在了心里,
既然不能靠建设申请资金,那就想办法申请个劳模吧。
磨豆腐多苦啊,三更睡五更起的。
说白了,田雪就是心疼自家儿媳妇了,这半年来鹿仁佳多努力她看在眼里,又是读书又是研究机械,又是管理豆腐坊的,对了,说起读书,她想起个事了:“高中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给你报了名,不需要到校上课,每次期中和期末去考试就行了,不过今年改成秋季入学,你得多上半个高一。”
“谢谢妈。”
鹿仁佳立即高兴的道谢,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多上半个高一对她来说不仅不是坏事,还是一件好事,毕竟她靠自学肯定不如跟着老师学的,多上半学期,考试也能更从容些。
“谢什么,只要你们愿意学,多久我都供。”
她不敢说供他们上大学,毕竟工农兵大学她也没办法拿到名额,但只要他们愿意学,她肯定支持。
在这个时代来说,这样的婆婆可谓相当难得了。
熟知时代背景的鹿仁佳忍不住伸手抱住田雪,反倒把田雪搞了个大红脸。
既然要用到豆腐坊的资金做烘干房,鹿仁佳就要开始理一理帐了,还得写一份报告交上去,至于供销社,只要不从社里拿资金,那边拒绝的可能性不大,况且,她这也是工作需要,又不是胡乱使用资金。
不过,写报告这事儿又把鹿仁佳给难住了。
她还真不大会写报告。
上辈子是没这需要,这辈子是没经验。
晚上抓着钢笔,铺开信纸,抓耳挠腮的开始写报告,至于沐戈壁,这次是真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也没写过报告,他向来是看报告的那个人。
“咱们写报告,总得把前因后果都给写清楚吧,不能不明不白的,为什么要建设烘干房,建设烘干房需要用的材料,以及建设烘干房后可能达到的收益,全都写上去,当然,还得谈谈咱们的难处,比如说全是年纪大的工人,为了这些工人还有河东县的百姓们,你挖空心思研发了榨浆机,提高了豆浆的产量,这才有了品种和产量的双重爆发,而云丝正是豆腐坊的一项重要项目,譬如说后期还可以和包装厂合作,咱们可以销往别的省份……你看这样行么?”鹿仁佳说完后,很是忐忑的看着沐戈壁。
她对这个是真的很不自信。
因为没干过,所以心理没有底。
“这不是说的挺好么?”沐戈壁满脸诧异的看着鹿仁佳:“好啊你,居然还藏拙。”
听到沐戈壁这么说,鹿仁佳松了一口气。
看来问题不大。
沐戈壁的反应给了鹿仁佳不少信心,不过她还是决定写完后给田雪看一下,毕竟田雪才是老报告人,她桌上的书鹿仁佳都有点看不懂。
不过也因为烈士家属的身份,再加上孤儿寡母,这些年也没人来查姚家,不然的话,光姚雪桌面上的外文书,就够他们家喝一壶的。
当然,田雪也确实小心,就算革委会的人来查,那堆外文书也查不出任何违禁内容。
熬了个大夜,鹿仁佳写了一份报告,第二天一早挂着两个黑眼圈交给了田雪:“妈,你看看。”
“嗯?写好了?”田雪也是满脸诧异,似乎没想到效率这么高。
“早写完早安心,我这心里有事儿,一夜都睡不着。”鹿仁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性子倒是像你。”
姚姥姥在旁边笑着搭话,田雪倒是满意地点头:“年轻人就该有这样的拼劲儿才行,有这劲头还愁什么事情干不成呢?”
田雪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报告。
说实话,报告写的不怎么样,但是内容却是有干货的,所以田雪干脆逐字逐句给她分析了起来,这句话该怎么写,才能更容易申请到项目,每一个点拨都叫鹿仁佳受益匪浅,明明只是修改一份报告,却叫鹿仁佳有种上了一堂课的感觉。
上完课,鹿仁佳急冲冲的回了房间,将田雪说的每一点都进行修改。
不得不说,大佬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田雪修改过的报告,不说别的,光那些说辞就充满了伟光正的气质。
“既然修改好了,今天就跟我一起去办公室那边报告去吧。”看完修改完的报告,田雪直截了当的说道。
有些东西甭管以后用不用,就得立刻去办。
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时间长了,云丝在市面上流通的多了,供销社那边可能就会以产能能够跟上而拒绝修建烘干房了。
供销社的时社长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清瘦男人,戴着黑框眼镜,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人民装,不得不说相当简朴了,看见人了一脸笑,尤其看见鹿仁佳的时候,还有几分热情:“这就是你那发明了榨浆机的儿媳妇吧,我记得咱们单位人手一个的手炉也是她做的?”
“她爸就是打铁的,这手艺到她这儿也没失传,这才做了几个,谁叫办公室里太冷了,这孩子也是孝顺,差点没把张主任的手炉给拆了,这才复刻了几个手炉,不过这都是自用啊,咱也没多的材料做出来卖了。”田雪笑意盈盈的就把时社长想说的话给挡了回去。
开玩笑,盗版自用就行了,拿出去卖钱,首都矿场那边知道了,问起责任来,到时候谁来扛都没用,她们一家子肯定都得倒霉。
蜉蝣撼树的事可不能做。
况且,她们家鹿仁佳还得负责豆腐坊呢,谁有空干手工活啊。
时社长也不生气,而是一脸笑容:“你说你,我这还没开口呢,你就把人拦回头了,下面的话还叫人怎么说啊,算了算了,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啊?”
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桌子后头。
田雪这才将鹿仁佳手里的报告往时社长手里一塞:“你看看就是了。”
时社长愣了一下:“倒挺正式的,行,我来看看。”
不得不说,老一辈在工作上都是很认真的。
看完了报告,时社长又单独提问了鹿仁佳不少问题,尤其豆腐坊最近开发的那些新产品,最后绕回到云丝上面,如果说其它的只能本县城售卖的话,那么云丝做好了,就可以做到外销,若是能外销,搞不好豆腐坊真的能做大做强。
不过呢,鹿仁佳对此表示:“目前来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时社长连忙问道。
“因为产能跟不上。”
无论是榨浆机的功率,还是后期工人的培训,都是不够的。
做豆腐也是需要技巧的,不是随便一个人过来卖死力气就能干的,聪明人多,力气大的人也不少,但是在灵活技巧的同时,还得有一身大力气,这就很少有了。
时社长一时间也被难住了,如今豆腐坊的工人们都是多年的老工人,无论是技巧还是力气方面,都是其他人不能比的,要说唯一的新员工。
“我参加了高中的自学自考,而且我力气特别大。”
鹿仁佳环顾办公室,然后直接把实木茶几给抱起来了,那茶几用料特别实诚,所以特别重,平常时社长想扫个地,还得喊人进来帮着抬才行。
所以说,鹿仁佳这一手直接把时社长给震慑住了,赶紧把申请给批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被打。
单纯是因为这份申请写的那叫一个漂亮。
作者有话说:
时社长:我真的没被威胁【疯狂眨眼】
路人甲:再漂亮的报告都比不上拳头硬!
——————————————————————————————
话说,今天原神更新来着,草神出来了,我儿子中午放学就赶紧回来抽……可惜没抽到,心疼他
第57章 挑拨
申请批复的很顺利。
毕竟里面没有申请拨款, 不用动到社里的钱,还能搞建设,时社长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呢, 烘干房这种东西毕竟是个新鲜事物,时社长反倒更担心烘干房能不能顺利建成, 别到时候钱花了, 建出来的烘干房却没用。
“放心吧, 咱没这把握也不敢开这口啊。”田雪说的一脸自信。
可等从办公室出来后, 她就有点不自信了:“老时说的对,佳佳啊,这个烘干房你会建么?”
“大概有个印象。”鹿仁佳诚实的点点头。
田雪叹了一口气:“建一个烘干房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你可得上点儿心啊, 别到时候真跟老时说的似的,建好了不能用。”
“我会先画设计图的。”
而且……她还想回许林镇一趟, 去探望一下张老师。
上次榨浆机张老师就给过一些意见,当时只觉得张老师有想法, 后来仔细一想,就觉得张老师不一般了,要知道,就连县城高中的老师, 都不一定有张老师懂得多。
田雪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倒是有心帮忙呢,但机械方面她还能提点儿意见, 涉及到建筑上面, 她可就真的一窍不通了,不过, 她不懂, 却是有人懂得, 只不知道她的那些老同学,如今是否顺利。
婆媳俩的申请虽然下来了,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大的烦恼。
好在一个无比自信,一个对儿媳无比自信,倒是没有多少忐忑的情绪。
既然申请已经批了下来,鹿仁佳也不方便在办公室这边呆太久,于是告别了田雪,便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她也没走大路,而是抄近路从巷子里回家。
一边骑车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谁曾想,就这么一个思想开小车的功夫,面前就窜出来一个人,要不是她下意识的捏紧了刹车,肯定就得撞上去了。
“你走路不长眼啊,吓死人了知不知道!”鹿仁佳本来就是个小辣椒,被这么一吓,当即朝着那人喊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那人连忙不停朝她颔首道歉。
鹿仁佳看看旁边的巷子,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再看看眼前缩着脑袋的女孩,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眼,只见那姑娘手指紧攥着包,紧张的关节都有些微微发白,不由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姑娘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过这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竟然会关心自己。
“没,没事。”
“没事就好。”鹿仁佳回头又望了一眼巷子里,意有所指地道:“正好同志,我刚到这里来找人,不认识周围的路,这里面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同志能不能帮个忙,把我带到大路上?”
“可以。”
似乎意识到自己回答的太快,姑娘局促的对着鹿仁佳笑了一下。
“那行,咱们走。”鹿仁佳推着自行车走到姑娘旁边,两个人肩并肩的往大路上走。
等离开了那个巷子口,鹿仁佳敏锐地察觉到女孩松了口气。
显然,她刚刚的猜测并没有错,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这丫头才急匆匆的在巷子里冲出来,不过……这丫头运气还不错,幸亏遇到她了。
“你就住在这片区么?”
两个人走在路上,总不能一句话不说,鹿仁佳主动开口寒暄。
“不是,我也是过来找人的。”安全后的女孩比之前也健谈许多,语气也带上几分小雀跃。
“那你找到了么?”
“找到了,不过我一直没去找她,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去找她。”
见女孩神情有些落寞,鹿仁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脆一句话都没说,而是一副倾听的模样,只是这故事……却越听越耳熟。
尤其听到女孩说:“……现在我妈叫我来找她,可我不知道找到了该说什么,虽然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说到底,我还是抢了姐姐的妈。”
“你叫什么名字?”鹿仁佳表情有些怪异地问道。
不会这么巧吧。
“我姓郑,叫郑婷婷。”
女孩说起自己的名字时,又恢复成之前那样有些畏缩的模样,反倒是之前说起那个‘姐姐’时,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姿态,都很有活力的样子。
郑婷婷……
这也太巧了点。
鹿仁佳再次上下打量着郑婷婷,只觉得……郑婷婷和她想象中的形象差距不小,说起来虽然揍了文秀两次,但是她还真没见过郑家姐妹。
“既然都好多年不联系了,为什么现在又来找了呢?”鹿仁佳没有叫破郑婷婷的身份,而是宛如一个知心大姐似的问道。
郑婷婷羞愧地低下头,她能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继母得知那个被抛弃的女儿如今嫁到了县城,家里条件很好,所以为了现在的儿女,就想要重修旧好么?
“就……很多年没见了,我妈也很想她。”
“哎,又何必呢?”
鹿仁佳叹了口气:“都二十多年没见了,你那个大姐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妈都不知道呢,而且算算年纪,现在也该嫁人了,这要是相认了,跟婆家又咋交代呢?难不成还得认两头亲家,出两头人情?要我说啊,要是真想这个姑娘,就千万别认,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
郑婷婷倒是愣了一下:“真有当女儿不想妈的么?”
她就很想她亲妈。
虽然她从未见过她,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她,总想着,若是她妈还在的话,她也会像妮妮一样,过着舒坦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不停的做家务,还要被爸爸和继母嫌弃。
“这……看情况吧,要是日子过的不好,说不定还想着妈还在的话,会不会过上好日子,要是本身日子过的就不错,估计不会想。”
原来竟然是这样么?
郑婷婷闻言,心中不由沮丧。
原来她想妈,竟然是因为她的日子过的不好么?那么,从村子里嫁到县城的那位大姐,应该不会想继母的吧,毕竟继母事多心还不好。
意识到这一点,郑婷婷原本低沉的心情竟然莫名好了一点。
好似……
只要大姐不认继母她会很高兴似的。
“那我也总该跟大姐道歉的,当初若不是我,说不定……”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想。”
鹿仁佳停住脚,扭过头对着郑婷婷眯着眼笑,像个小狐狸似的:“这心野的人,哪怕没有你,她也会找别的借口离开那个家,离开她的丈夫和女儿,至于你,不过是她的借口而已,也是她给自己抛夫弃女的行径扯的遮羞布,你不仅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感到愧疚,相反,你继母应该感激你,要不是因为你,她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城。”
郑婷婷瞬间被这番言论给震惊到了。
“你也别傻,在家她欺你,你就告诉你爸去,要是你爸也不管,你就出去哭。”
“什……什么?”
鹿仁佳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来,姐教你,对付你继母那种好面子的女人,你就得把她脸皮撕破了,叫她不敢对你不好。”
只要能给文秀添堵,鹿仁佳可不介意对这位从未谋面过的‘妹妹’好点儿。
譬如……教授一点反抗精神?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郑婷婷就遭遇了一番精神上的洗礼,等离开巷子的时候,她已经被灌输了一脑袋的反抗精神,什么革委会,什么旧社会地主婆做派,什么小白菜,地里黄,生来就死了娘……总之,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实验一番了。
再看眼前的大姐,她忍不住眼底露出崇拜的神色来。
“还不知道大姐你的名字……”
“我……”
鹿仁佳迟疑了一下,立刻现场给编了个名字:“我姓沐,你叫我沐大姐就行。”
“多谢你沐大姐。”郑婷婷真心实意极了。
“嗐,这有什么,我这人就是热心肠,见不得人受欺负,不是我说,你那个继母可真不是个东西,但是到底给你爸生了个男丁,估摸着真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你好就好在有几个有用的舅舅,实在不行叫你舅舅跟你爸谈谈,要是你爸对你不上心,你就回你舅家去住,反正你这么大年纪了,要不了两年就能结婚,到时候拿一笔彩礼,我估计你舅妈也不会不同意。”
鹿仁佳又开始出馊主意。
想也知道郑国强怎么可能允许郑婷婷去她舅家去,好容易养到能出阁的年纪了。
可郑婷婷不知道啊,她还真有点心动。
原本她只想着早点下乡,可现在……她又觉得,或许文工团的考试她好好考,留在城里,也不是一件坏事。
心里有了打算,郑婷婷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一路说说笑笑的出了巷子,到了大马路上。
“以后独自一个人少往巷子里钻,虽说现在抓的严,但人真想要做坏事,怎么都能干成。”鹿仁佳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赶紧回去吧,我也得回去了。”
“谢谢你,沐大姐。”
郑婷婷无比真心地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见的话,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这就不用了,只要你过的好就好咯。”鹿仁佳又拍拍她肩膀:“行了,我先走了,太阳都快下山了。”
然后就跨上自行车潇洒地离开。
郑婷婷一路目送鹿仁佳离开,这才转身往对面的公交站台走去。
沐大姐说得对,她在家里的处境,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倒不如好好生活,至少……得过的比郑妮妮强。
鹿仁佳一路回了家,进了家门就拉着沐戈壁将今天偶遇郑婷婷的事告诉了沐戈壁,尤其说到最后出馊主意的那一段,那真是神采飞扬,整个人得意的不行。
“你不是不喜欢郑婷婷么?”沐戈壁将手里的绣花针扎到旁边的针线包上面,有些好笑的抬起头来望着鹿仁佳,眼底满是揶揄。
鹿仁佳挑了挑眉:“谁说我不喜欢了,我现在可喜欢了。”
只要能叫文秀不舒坦的人,她都喜欢。
“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沐戈壁一眼看破她的小心思。
“是啊,我就是喜欢看热闹,要不是咱家离的远,我能天天端个碗蹲墙头去看热闹去。”
“要是离的近,你就是热闹了。”
沐戈壁站起身,从鹿仁佳手里拿过申请报告,上面盖着供销社的公章:“申请通过了?”
“那是,又不要他们的钱,还能搞建设,不通过才怪呢。”鹿仁佳对于搬时社长桌子的事一句未提,总之,她坚信时社长就从需求出发,而同意了这份申请。
沐戈壁见她那副骄傲的小模样就忍不住的笑。
“那你打算建个多大的?”
“还不知道呢,院子里现在空地也没多少了,也就西北角那边还有块地方,不过……那边靠近张老太那边,烘干房有烟的,我怕她家又说三道四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
张老太现在对豆腐坊就很有意见了,要是再弄个烘干房,人家估计全家都得跳起来,尤其两家的关系本来就很一般。
“说起来,前几天张大爷刚和我说过话,话里话外,似乎也有打听豆腐坊加工点的事。”
“打听有什么用,他那几个儿子也不在咱们河东县周边村子当知青啊。”鹿仁佳说着说着愣住了,随即不敢置信的看着沐戈壁:“难不成,他想打听清楚了,叫他儿子去找县豆腐坊出主意?”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豆腐供应商。
“哇哦,这可真够空手套白狼的。”
脸皮也够厚,什么要求都敢提。
她想的险恶些,说不定还打算将这个法子说成自己的,到时候就算还是知青,说不定那边豆腐坊愿意接收的话,就实现回城目的了,就算没有回城,人家也在领导那边挂了名字,以后有什么类似于工农兵大学的机会,他们就很有机会了。
“所以我说这些事儿我不管,让他找你问了。”沐戈壁羞赧地低头一笑,纯良极了。
鹿仁佳挑眉:“做得好,只要她敢来吧。”
她还挺希望张老太来的,这样烘干房就可以建了。
“不说了,我先去泡豆子,赶紧先做一批云丝出来,别五天之后交不出货。”说着,鹿仁佳赶紧往仓库的方向去了。
沐戈壁正好也累了,打算出门放松一下眼睛,于是就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仓库。
仓库里,鹿仁佳打算用两个桶挑了一担黄豆出来。
谁曾想,一进屋就看见两个大黑耗子从眼前一闪而过,鹿仁佳眼睛一瞪,顺手抄起旁边的木盆就砸了过去,可怜两个大黑耗子,第一次露面,就被暴力砸的一命呜呼。
尤其鹿仁佳还用尽了全力。
木盆直接碎了,大黑耗子也被砸的头都碎了。
沐戈壁:“……”
“呕——”他背过身去,直接一声干呕。
鹿仁佳走过去:“至于么?上辈子更恶心更血腥的都看见过了,就两个耗子,你至于么?”
“不……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才不是他觉得恶心,他以前可是前线的战斗人员,怎么可能会对这点儿东西觉得恶心,只是单纯这具身体,他受不住啊。
“不行,家里生耗子了,咱们得想办法除了才行,不然这些黄豆要是染了病毒,容易感染到人类身上。”鹿仁佳对老鼠蚊子之类的生物深恶痛绝,上辈子人类吃过这些小东西很多亏,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你冷静点儿,现在没丧尸病毒了。”
沐戈壁虚弱的捂着肚子,目光连看都不敢看那堆碎肉。
“那也不行,食品安全重于一切,我先去洗豆子,完了咱们把仓库里面整一遍,我非得把老鼠窝给掏干净了不可。”鹿仁佳咬牙切齿,转身就挑着担子往大厨房去了。
沐戈壁则是白着一张脸去找姚姥姥,打算买点儿耗子药啥的。
“耗子药?”
“仓库里闹耗子了?”姚姥姥立刻站起来:“你等着,我去抱只大狸花回来,耗子药不能乱用,尤其咱家还是做吃的东西,要是万一弄错了,那是要出人命的,正好结尾老周头家的大狸花下了崽,我把大狸花借过来捉耗子,顺便再抱两只小崽子回来,咱们家里也养两只。”
说着,不等沐戈壁说话就解了围裙急匆匆的跑了。
等鹿仁佳泡好了豆子,兴致高昂的准备搬空仓库的时候,就看见姚姥姥身边站着个精瘦老太太,那老太太手里拎着个编织袋,里面的大胖猫正在挣扎着喵喵叫。
“喏,这是我家那个孙媳妇,着实是个细心人,所以你就放心把你家大妮儿二小子交给她,她保准儿给你养的肥肥的。”姚姥姥使劲安利鹿仁佳。
那老太太挑剔的看了一眼,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成吧,回头我就把大妮儿和二小子送来。”
鹿仁佳:“……”
她默默靠近沐戈壁:“姥姥这是看咱们一直不生娃,终于打算给咱们过继俩孩子了?”
还是一儿一女。
“别胡说八道。”沐戈壁用手肘怼了一下她,然后小秘密的看向老太太:“周奶奶,你看大狸花都喵半天了,咱们把门窗关了,叫大狸花捉老鼠吧。”
“行。”
老太太矜持的一点头。
沐戈壁立刻拉着鹿仁佳去关窗户,然后老太太将编织袋子一放,自己拉着姚姥姥,几个人一起出了门,然后将门关上:“行了,明早咱们再开门,正好今天一天都没喂呢,肯定饿得不行了。”
老太太摆摆手告辞:“行了,我回家给你们拿大妮儿和二小子去。”
姚姥姥赶紧追过去:“我带个篮子一起去,你再跟我说说这猫儿怎么喂。”
两个老太太手掺手的走了。
鹿仁佳回头看沐戈壁:“咱家要养猫了?”
“嗯呢,闹了一会耗子,以后就容易经常闹,养两只猫也好。”
“以前仓库都没耗子么?”
“我估计还是之前我们研发榨浆机的时候进去的,人来人往,跑个耗子咱也注意不到,以前这门几天才开一回,就不容易有耗子。”
鹿仁佳不由有些后悔:“早知道那时候就换个地儿放零件了。”
不该想着仓库里去的人少,零件不会少,就躲懒放在仓库里。
不一会儿,姚姥姥拎着两只刚满月的小猫咪回来,一只狸花一只大橘,两只是同一窝出来的,偏大橘比狸花大了一号,无愧于它干饭喵的名号。
外头冷,姚姥姥直接把它们拎灶台那边去了,那边暖和的很。
“以后咱们烧火前得用火剪捅咕一下了,不然它们睡火塘里可就完了。”鹿仁佳有些懵地看着这两只软趴趴的小生物,都不敢上手去碰,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把它们捏死了。
“养着吧,总比你天天打耗子强。”
沐戈壁也很无语,想到丧尸的惨状他心如止水,但回想起刚刚鹿仁佳砸死的耗子就……
“呕——”
鹿仁佳:“……”
大狸花一共在仓库里煮了两个晚上,第三天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来,走进去就看见四五条老鼠尾巴,至于老鼠躯壳,应该是已经被吃了。
不得不说,世上真有天敌这一说。
大狸花被周奶奶给抱回去后,家里只剩下两只刚会打架的小小喵,可家里再没闹过耗子。
这恐怕就是‘猫威’吧。
不过多了两只猫,家里的房间门就不似以前那样随意敞开了,尤其沐戈壁的绣房,进出都得锁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鹿仁佳还在等待张老太上门。
奈何张老太没那么沉不住气,一直没露面,鹿仁佳也不着急,先拿着本子开始画烘干房的设计图稿,其中沐戈壁出了不少力,用他的话来说:“虽然我没什么规划,但建房子我还是在行的,好歹也是亲自规划过基地的人好么?”
这一点鹿仁佳是相信的。
但想起当年杨傲天口中‘寒酸无比’的评价,她对沐戈壁又不那么自信的。
沐戈壁见她似乎不太相信,当时就气笑了。
夺过笔,信手画了一道直线。
多年画绣样的基本功,加上曾经的经验,沐戈壁很快将烘干房的图纸给搞定了:“我以前熏过肉干,就用的这种烘干房,不过火力对于云丝来说可能有点大,咱们再用烤炉实验几次,找出合适的参数,到时候修改一下就行了。”
“行啊沐戈壁,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可以。”鹿仁佳惊喜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沐戈壁疼的龇牙咧嘴,面上却是忍不住的自得:“开玩笑,我是谁?”
“你真棒!”鹿仁佳对他竖起大拇指。
沐戈壁心情瞬间飞扬。
他就喜欢鹿仁佳崇拜他,夸赞他,最好热情一点,上来拥抱他,给他一个热情似火的……咳咳咳。
与此同时,郑家的郑婷婷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第一次爆发。
“……你搞清楚了,当初要不是我爸看着我快饿死了,需要一个人喂奶,哪轮得到你嫁给我爸。”
她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爸啊,都怪我拖累你啊,我要是跟我妈一起走多好啊,到时候你娶个黄花大闺女,生多少儿子生不到啊,至于娶这么个月子都没坐完,就急着找下家的女人吗?现在好了,报应啊,磋磨前头老婆留下的闺女不说,自己还伤了身子只给爸你生了一个儿子,我阿婆说了呀,说你命里四个儿子的呀……”
“妈,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啊,我早该去陪你啊。”
作者有话说:
郑婷婷:遇到好心大姐给了点拨,我拨云见日拉~
——————————————————————————
我家大橘已经十五斤了,那是真能干饭啊。
昨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特别疼,睁眼睛都流眼泪,可能有点神经衰弱,难受死了。
第58章 反抗
郑婷婷在郑家, 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
郑晴晴性格张扬,郑妮妮能言善辩,两个人都是讨喜的性格, 而郑婷婷,小时候郑国强还维护几分, 等郑长俊出生后, 她在家里就彻底没有了地位。
老实人爆发向来都是很可怕的。
郑婷婷这一哭喊, 简直将郑家一直维持的和平假象彻底撕碎。
原本正要上楼的周兰嗤笑一声, 重新下了楼,坐回到凳子上,双手环胸, 似笑非笑的看向其它人, 而文秀的脸色却是一片惨白,满眼都是震惊, 宛如没想过郑婷婷会将她的脸皮撕下来扔到地上踩,郑国华也是满脸懵然, 而郑妮妮和郑长俊呢,则是慌乱的下意识看向文秀。
真是好热闹的一家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回过神的文秀赶紧斥责道,随即眼睛一转,就哭了起来:“难不成我这些年对你不好么?你可是吃我的奶才养活的, 你怎么这么不知恩呢?”
“如果当初我有的选,我宁可去死!”
郑婷婷仇恨的看着文秀。
“我宁可去陪我早死的妈, 也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这个女人心多狠呐,你连自己刚出生几天的亲生女儿都能说抛弃就抛弃, 又怎么可能觉得我可怜, 给我送奶喝,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爸是县城人,你不想跟着你那乡下丈夫了,你想攀高枝儿了,别的人你攀不上,所以特意挑了个死了老婆的送上门来,也就我爸这个傻子,才会真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把你当个宝似的。”
郑婷婷瘦弱的身子踉跄着站起来,双目猩红的瞪着文秀。
“你就是个虚伪恶毒的女人,我小时候,你为了跟我爸表现你的慈母心肠,你故意给我喝冷水,不给我盖被子,叫我生病,你好日夜在我身边伺候我,叫我爸觉得你好,后来你生了郑妮妮,你自觉站稳脚跟了,你就背着我爸偷偷打我,掐我,骂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恨我命大死不掉,你跟我爸说我阴沉沉的不讨喜,说我背着你掐妮妮,让我爸讨厌我,后来你生了郑长俊,家里的活儿就都扔给我干,你口口声声给家里当牛做马,伺候大伯大伯娘一家,可你干过什么了?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干的。”
“你胡说!”
文秀被刺到了痛处,奋力想要超前冲,奈何腿瘸没行动力:“我打死你个小畜生,早知道你这么白眼狼,我当初就不该喂奶养活你。”
“你舍得么?”
郑婷婷嗤笑一声:“不给我喂奶,你凭啥进郑家,凭啥嫁给我爸。”
这一长段怨恨的话,仿佛道出了她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压抑痛苦的内心就变得清明了。
她往后踉跄几步,背抵着墙,慢慢的滑坐下来,忍不住的笑了几声:“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靠着当奶妈子进了郑家门,现在反倒倒打一耙,成了救我一命了,文秀你可真不要脸。”
“郑婷婷你什么意思,我妈再不好,好歹给你一口奶吃,你就算心里再多的气,也不该朝着我妈撒啊。”郑妮妮这会儿也忍不住的,走到文秀跟前将她遮挡在背后:“再说了,就算我妈当初因为你才和爸结婚,但是现在他们俩领了结婚证,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什么‘奶妈子’不‘奶妈子’的,那都是封建糟粕旧思想,只有压迫人民的地主婆才敢用,如果我妈是奶妈子,那你是什么,旧社会地主家的大小姐么?”
“妮妮……”
文秀呜咽一声哭了出来,那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
“哈哈哈哈,地主婆,这地主婆是我么?难道不是文秀么?咱们去找妇联好好聊聊,我倒要问问了,和乡下丈夫没离婚,就一女二嫁的女人,算不算搞破鞋。”
郑婷婷这会儿斗志昂扬,宛如一只战斗的公鸡,热血沸腾极了。
“那是包办婚姻,是不道德的!”郑妮妮又说。
“那你去问问你那个没满月就被亲妈抛弃的大姐,被丢下差点饿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包办婚姻是不道德的。”郑婷婷狠狠的盯着郑妮妮:“你知不知道,你妈差点就是个杀人犯了。”
“她差点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当年不要人家,如今见人家日子过的好了,又不要脸的凑上前去,三番两次,还跑到人家丈夫跟前去挑拨离间,你也不看看,人家认她么?这么多天过去了,瘸腿都没好,人家上门看过一眼没有,还让我去找,怎么好意思的?”
这句话一出口,文秀脸色顿时大变,猛然看向郑国华。
口中却急迫无比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叫你去找她了?”
郑婷婷诧异极了。
她没想到说破了后,文秀竟然是这样的反应,顿时忍不住笑了:“原来,哈哈哈,原来你也没告诉我爸么?”
郑国华一直没说话,脸色一直很阴沉。
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够了。”
他一巴掌将桌上的铝饭盒狠狠的砸到地上,对着郑婷婷就吼道:“你有什么不满的?又有什么怨恨的,来,你说我听听?”
“怎么?难道我不该说么?当初你怎么跟我舅舅舅妈保证的?你又是怎么做的?这个女人怎么欺负我你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你根本就是不放在心上,你觉得只要我不吱声,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郑婷婷猛地站起身来的,恨恨地瞪着郑国华:“比起这个女人,我更恨你。”
“你给我滚!”郑国华怒吼。
“走就走!”郑婷婷大喊一声,抹着眼泪就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郑婷婷一走,整个客厅里面寂静无比,只偶尔响起文秀一两声的抽泣声。
“热闹看完咯,我上楼了。”周兰心满意足地起身,转身的时候甚至高兴地哼起了歌儿,明明家里一团乱麻,在她眼里,却仿佛演了一场好戏似的。
一直没说话的郑国强忍不住蹙眉:“你这是什么态度,没看见家里乱糟糟的么?”
“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臭不要脸的刚生完孩子还没满月就急着嫁人,也不是我把亲生的孩子抛弃掉,将近二十年不闻不问,更不是我磋磨前头老婆留下的孩子,还一天到晚挂着一张慈母脸来恶心人。”
周兰双手环胸,歪着身子靠在栏杆上。
她不喜欢文秀,二十年前就不喜欢。
当然,她也不喜欢郑婷婷的亲妈,所以郑婷婷被欺负了,她也没想过为她出头,说到底,她就是觉得这么些年二房一家子住在她的房子里,碍眼的很,再加上她的孩子们都下了乡,而郑妮妮却留在城里,这叫她心理极度不平衡了。
说完,就‘哼’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郑国强歉意的看了眼郑国华。
“你嫂子她自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大哥,你上楼去吧。”郑国华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若说大哥家只是大哥自己管不住那二两肉,那他们二房,所有的屈辱就都是从文秀身上来的,等郑国强离开后,郑国华才回头看向文秀:“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去找那个孩子么?”
“我……”文秀有些瑟缩地垂下头。
郑国华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长长的叹出:“文秀,我自认为这些年对你还可以,妮妮和长俊你也教的很好,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去找她?”
“国华……”
文秀仰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郑国华:“我跟你说过的,我就想叫妮妮和长俊以后都留在城里,有好日子过啊。”
“那现在还不够么?”
郑国华猛地朝着她怒吼:“你让妮妮接了你的工作,大哥也承诺了给你找工作,以后可以留给长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文秀被吼的抬不起头来,只一个劲儿哭。
她知道自己现在再怎么说,郑国华都不会理解她,但只要她示弱,郑国华就不会将她怎么样,眼前最重要的,是在郑国华眼里的形象,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一对儿女,她决不能和郑国华离了心,所以她哭的越发楚楚可怜。
她一哭,郑妮妮也忍不住了,跑过来一把抱住文秀。
“都怪我,爸,是我太想留在城里了,就不停的让妈想办法,可妈又能怎么办?堂哥堂姐他们都下了乡,大伯怎么可能会帮我留在城里,所以妈才没办法,只好去找那个大姐了,爸,都怪我,你别怪妈。”
听到郑妮妮将责任都揽在她自己身上,文秀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郑国华看着眼前抱头痛哭的妻子和儿女,只觉得头更疼了,他哪里不知道女儿的意思,说到底,还是他没用,不能将孩子都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没办法平衡好家庭的关系,以至于大女儿怨恨他,妻子背着他去找和前夫生的那个孩子。
“长俊——”
就在郑国华头疼欲裂的时候,郑妮妮突然惨叫一声。
郑国华连忙抬头往唯一的儿子那边看去,就看见郑长俊满身是汗,脸色惨白无比,整个人呆滞的站在那里,浑身都在颤抖。
文秀急的想要站起来,奈何腿不中用。
“快,国华,长俊惊着了,别叫他咬了舌头!”
郑国华这才醒过神来,冲过去去掰儿子的嘴,一家子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另一边,鹿仁佳可不知道自己的一段话居然造成这样大的威力,若是知道的话,恐怕再远都要揣着瓜子去看戏,她这会儿正忙着看沐戈壁画图呢。
沐戈壁真不愧曾经是一个基地的首领。
在房屋建造与城市规划上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尤其是房屋建造上,由于异能者的性格千奇百怪,对房子的需求也与常人不同,类似于烘干房这种房子,上辈子他不知道建造了多少,主要是给水系异能的人住。
水系异能的特点就是时时刻刻身上都是潮湿的,但说到底,普通人类有几个喜欢身上湿漉漉的呢,所以自然需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干燥起来,所以烘干房就很有必要了。
鹿仁佳还是头一回听说有这样的方法。
沐戈壁倒是一脸‘你真是大惊小怪’的表情:“也不是所有基地都跟你们基地似的,有水冰系专用的营养仓。”
贫穷的基地自然拥有贫穷的应对方式。
瞧,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可这个房子也太怪了吧。”
居然是圆柱体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最节约耗材的方式,也是最容易均匀受热的方式。”沐戈壁低下头,继续将炉子上标上尺寸,顺带着拿着钢尺,将另一个实验报告用的表格给画出来。
这种表格是上次制造榨浆机时,他们俩自己设计的表格,不一定简洁,但却是最适合他们俩的。
有了图纸,接下来就是测算温度数据了。
这一点需要用烤炉慢慢试验。
“其实说起来,上一次的云丝也不能算完全成功,有些颜色着实有些不大好看。”还有的上面还有焦疤,那是火大了熏过了头的。
“要是真拿去做生意,那种肯定不行,还是要行程模式化管理的。”
沐戈壁将切好的云丝放在木板上,轻轻的推进烤炉里:“还有关于那个烟,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随意排放,这里毕竟是居民区,天天搞的乌烟瘴气的,就算张老太不介意了,其它邻居也会介意的,咱们不能只想着豆腐坊,不想着别人,我寻思着,要不咱们建一个烟道,再在旁边的位置挖一个大坑,将烟尘排到那里面去。”
“你是说,朝下排?”鹿仁佳蹙眉,看着设计图来回的踱步,脑海中模拟了很久,还是有些想象不出来:“这能行么?”
“能行。”沐戈壁点头。
“烟囱里的烟灰时间长了还堆积呢,这种烟道岂不是更严重?”
“那就做几个活扣,咱们勤清理就是了。”沐戈壁抬手在烤炉烟囱里面摸了一手烟灰,细腻极了:“你可别小看这烟灰,这可是个好东西,不仅能止血,还能消炎,到了地里还能追肥,而且还是天然的干燥剂,用细棉布装起来封号了,放在云丝袋子里,云丝就不容易受潮了。”
这算什么?
伴生产品么?
“不过,如果烟灰排地下去的话,得是密闭环境吧,如果长时间里面的热气体饱和,真的不会发生爆炸么?”这里可是居民区,但凡小爆一下,他们一家子也别忙活了,直接监狱里干活为国家赚外汇吧。
这一点确实是个麻烦。
沐戈壁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靠谱的方法来。
本以为这个问题又得困扰他们十天半个月的,谁曾想到了晚上直接就给解决了,还是周厂长解决的。
自从过年的时候周厂长想通了,就开始对田雪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中老年的爱情故事进展总是特别的快,如今周厂长已经能够登堂入室的,经常到姚家来吃晚饭了。
倒是田雪目前瞧着,好似有些心动,又有些心存顾忌的模样。
但是,她对周厂长的接近已经不那么抗拒了。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周厂长听完他们的烦恼后,放下碗喝了口茶清了清口,就直接说道:“其实很简单,这种事咱们机械厂没遇到过,但是矿场那边却是遇到过的。”
对哦,矿场那边粉尘也大呢,有时候也得开抽吸泵,专门用来吸粉尘。
“矿山那边的温度也很高的,不过他们用了个最简单的方法就解决了。”周厂长买了个关子。
沐戈壁赶紧的给倒了一杯酒:“周叔,还请赐教啊。”
“一个细棉布的袋子就行。”
说着,周厂长将酒一口闷了,吃了两口菜后,将面前的桌面清空出来,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给沐戈壁画图。
细棉布的特性就是布眼细密且透气性良好。
除非烟囱灰的颗粒比粉尘还要小,否则的话,细棉布净够用了,只需要做一个大一点的棉布袋子,那就能用很久很久,不过,周厂长也肯定了沐戈壁烟道往下走的打算,甭管细棉布怎么好,总有那么一些漏网之鱼的灰尘,而且烟道往高处设计的话,温度也不好控制,不如多走几圈,这样等烟尘从烟道到棉布袋子的时候,就没那么烫了。
鹿仁佳一听,这办法居然这么简单。
忍不住感叹,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才是最棒的。
周厂长见俩人真采用了自己的意见,顿时心里跟吃了蜜似的高兴,下意识的瞥了一眼田雪,见她也是满眼都是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显然,对他们的工作有了进展这件事,也是由衷的高兴。
顿时,他的心里更火热了。
等吃完晚饭,周厂长喝了酒,姚姥姥不叫他走,而是将他留宿,就住在沐胡杨的屋,刚好沐胡杨才走了没多久,铺盖还没掀掉,都不用多收拾就能住下。
周厂长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而是看向田雪。
田雪被他看的愣了一下,不由有些羞赧:“喝了酒就别走了,天都黑了,怪危险的。”
周厂长轻轻地‘唉’了一声,点了头。
吃完晚饭,周厂长十分殷勤地帮着洗碗,哪怕鹿仁佳拦着都没用。
“让他干。”
沐戈壁找借口将鹿仁佳拉到旁边去,小声地说道:“想做我爸可没那么容易。”
鹿仁佳:“……”
“人家只想做田雪的丈夫,并不想做沐戈壁的爸,所以别自作多情了好么?”
沐戈壁有些不甘心:“总觉的我妈坚持不了多久了。”
“烈女怕郎缠,再说了,妈要是真没想法,早就把人轰出去了,现在无非顾忌你和你哥而已,我看呐,你还是找个机会和妈说一下你的意见,省的好好的缘分都给错过了。”
独守空房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
若说以前,一家子都是一个人,田雪或许还没那么渴望有人陪伴,可自从沐戈壁结了婚,他们过了年早早的就回了房间,到了大年初一,沐胡杨又得陪在王敏的身边,生怕她不认识人,新年第一天就失了礼数,那时候,田雪恐怕就尝到了寂寞的滋味了。
“行了,我知道了。”沐戈壁表示拒绝讨论这个话题。
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沐戈壁觉得自己还真得跟鹿仁佳说的似的,早点跟田雪谈一谈吧。
晚上回了房间,夫妻俩一起洗脸一起刷牙,最后一起泡脚,两个人你踩我,我踩你的,玩了好一会儿,才擦脚上了床,沐戈壁又将烘干房的设计图拿出来演算。
“真没想到,最后烟灰的解决方法居然这么的简单。”鹿仁佳上了床后,凑到沐戈壁怀里,和他一起看设计图,忍不住感叹道:“果然周叔还是有经验啊。”
“都是穷给逼的。”
沐戈壁叹息:“但凡有资金有技术,恐怕空气净化方案早就拿出来了。”
就好比矿场,他们不知道粉尘危险么?
知道。
但这么简陋的条件下还是得干,不仅仅是为了国家发展,还为了一家数口人的生计,冒着尘肺病的危险,也要冒死干下去。
“所以咱们一定要保证封闭性,千万不能叫那些粉尘跑出来了。”
“不过,目前来看,我这个方案还是很不错的,虽然简陋了些。”沐戈壁自得的勾了勾唇:“别总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低成本小作坊也挺好不是?”
“行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鹿仁佳心里也高兴,但是看着沐戈壁嘚瑟就不高兴,扑上去就开始捂他的嘴。
奈何沐戈壁早有准备,扔掉本子一把抱住鹿仁佳在床上滚了一圈,虽然他身体弱,但是他男子气概足啊!
沐戈壁十分自信的想。
与此同时,不远处房间里的田雪正满腹纠结,沐胡杨房里的周厂长也是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燥意,两个人翻来覆去,最后不约而同的起身出了房间,然后就在院子里相遇了。
一个身上带着寒意,已经站了不知多久。
一个刚打开房门,正僵在原地。
四目相对,竟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紧张来。
二人都是丧偶多年,一个年少情深,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可再深的感情,也在日常琐碎中渐渐消弭,剩下的只有对两个孩子的责任,一个少年不知情滋味,心中只有‘责任’二字,他孝顺,忠诚,且对妻子有求必应,唯独未曾考虑过自己,如今年过半百,他反倒想为自己活一次。
两个人相识一笑。
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理解’二字。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于是第二天一早,沐戈壁和鹿仁佳一眼就看出来两个人只见的不同来,于是两个人一人抱着一只猫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昨天夜里肯定发生了什么。”
“都怪你,昨天老缠着我,不然我就能起床吃瓜了。”
“吃什么瓜,老娘年过半百铁树开花,咱们可不能从中作梗。”
“……”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二人僵硬回头,就看见田雪似笑非笑,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们。
“来,戈壁,给妈说说,什么叫做‘年过半百,铁树开花”?”
沐戈壁/鹿仁佳:“!!!”
作者有话说:
隔壁路人甲:“妈哎,背后真不能说闲话啊!”
——————————————————————————————
又是痛苦的周末了,难受
第59章 异样
夫妻俩被训了一顿。
不过他们俩也趁机表明了态度, 那就是不介意田雪再婚。
尤其沐戈壁,嘴上说着‘想做他爸没那么容易’,可真正到了田雪跟前, 却是为周厂长说起了好话,说到最后, 反倒是田雪不自在了。
田雪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毕竟周厂长长得一表人才, 作风也很正派。
这么多年为了工作孑然一身, 如今年纪大了, 憧憬家庭温暖也属正常,而田雪呢,这些年也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 一点自己的生活都没有, 每天眼睛一睁开,想的就是老人, 孩子……
“现在我结了婚,大哥呢, 又在部队,除非退伍或者转业,否则这辈子估计也难以陪在你身边。”沐戈壁说的在情在理,可以说是给田雪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可田雪却依旧一脸迟疑。
沐戈壁不由猜测:“难不成你还念着我那早死的爹?”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田雪气的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对你爸尊重点儿!”
“不好意思, 十几年没见了,我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实在尊敬不起来。”沐戈壁提起沐烽的时候, 语气十分的陌生,原主本身对沐烽就没什么记忆, 更何况记忆倒了一手, 沐戈壁就更记不得了。
原主对沐烽的残余感情里, 也没有‘尊敬’俩字。
“其实……我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了。”
田雪叹息一声,当初沐烽做的是保密工作,不仅没能留下照片,就连死后的葬礼,都是潦草行事,尤其是她发电报通知沐家人后,那边冷淡的反应,更叫沐烽的死显得务必凄凉。
后来沐烽的一切都被组织收走了,她留下的唯一和沐烽有关的,就是死亡赔偿金,以及卖掉两个人工作的几百块钱,而她,则带着两个孩子,狼狈的离开。
曾经恋爱时的浓情蜜意,早就消弭在一次次崩溃中了。
“那你还在纠结什么,周叔那么好,直接上啊,抓到手里才是自己的。”
沐戈壁立刻撺掇道,毕竟好男人不常有,看见了还不得抓紧?
“你也知道你周叔好,咱也不能害人家啊。”
田雪又拍了他一下,这才说出了自己的顾忌:“你周叔以前的老婆身体不好,没能给他留下一儿半女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容易想娶老婆过日子,不得找个年轻的,至少给留个后,娶我有什么用?我都多大年纪了,生不了咯。”
“这有什么。”
沐戈壁‘哼’了一声:“周叔都多大年纪了,现在生还得慢慢养,能不能看见孩子长大都不知道,跟你结了婚,白捡俩大儿子,不比什么都香?”
“那也不行,你身子不好,得看着你才行,我俩要是结婚了,这不是拖累人家么?”
这话要是换做以前的沐戈壁,田雪是万万不会说的,可这半年来,沐戈壁肉眼可见的心境开阔了不少,甚至自己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所以田雪才敢说的这么直白。
这话一出,沐戈壁立刻跳脚:“我都结婚了,身体有佳佳操心呢,你也操了半辈子心了,下辈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该享福了。”
“那我也得守着你,不然我不放心。”田雪横了他一眼。
幸亏她心大,不然能气死,这倒霉孩子说的话真叫人生气。
“行,守着我,以后你呢,和周叔就跟着我这一房过,我给你俩养老。”
“都说了八字没一撇呢,你就这么急着把你妈嫁出去?”田雪再次咬牙切齿。
“我当然急啊,周叔那么好的男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咱们得迅速下手,省的日后后悔。”
这话说的……
“妈,你说咱能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么?改成田戈壁,或者姚戈壁都行,说真的,就沐家对我爸那可有可无的态度,我们真没必要死守着姓沐。”
沐戈壁两手一摊:“实在不行,我改名跟着周叔姓,叫周戈壁也行。”
“你又胡说八道了!”
田雪眼睛一瞪,抄起旁边的扫帚就要打,沐戈壁一个蹦跶跳起来就围着院子跑,一个前头跑,一个后头追,一直缩着脑袋不吱声的鹿仁佳对着同样缩着脑袋不吱声的姚姥姥说道:“姥姥你瞧,戈壁的身子……是不是好了?”
姚姥姥本来还在心里盘算着改姓的事呢,结果鹿仁佳这么一提醒,她陡然发现,鹿仁佳说的是真的。
曾几何时,沐戈壁走路都容易大喘气,如今都能在院子里一路小跑了。
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激动地冲过去就喊:“别追了,快,咱们上医院去。”
“去干什么?”沐戈壁猛地顿住脚,茫然的看看姚姥姥,又看看鹿仁佳。
然后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不!会!吧!
他有那么厉害么?
“别胡思乱想了,在你完全恢复健康之前,我是不可能生孩子的。”鹿仁佳撇撇嘴,看着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嫌弃,仿佛在说‘没用’。
沐戈壁沮丧:“好吧。”
确实,没有最健康的父体母体,也就没办法生出最健康的孩子。
是他拖后腿了。
“走,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去。”那边在姚姥姥的提醒下,刚刚反应过来的田雪也是一脸激动。
姚姥姥则一把拉住鹿仁佳的手,满是爱怜的搓了搓:“多亏了你,自从你嫁进来后,戈壁的身子就一天比一天好了,果然是天定的缘分。”
当初沐戈壁的身子,莫说外人了,就连她们自己都觉得是守寡的命,谁能想到才半年过去了,竟然恢复的这么好,虽然她也不信冲喜这一说,可确确实实,自从鹿仁佳进了门,小孙子的身体就开始渐渐转好,所以由不得他不信。
一家子急急忙忙去了医院。
等他们出了巷子口,隔壁张家的门才开了,张老太端着个碗站在大门口,一边吸溜着喝粥,一边眯着眼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正巧街对面人家开了门,也走出来一个精瘦的小老太太,她喊了声:“欸,老张。”
张老太回过头来。
“豆腐坊……”老太太努了努嘴:“怎么回事啊?二小子不行了?”
“你一天到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东西,人二小子天天带着媳妇儿进进出出的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啊,你没了人家都不会有事,你也就跟我说嘴,有本事跟姚老太婆说去,看人家不撕烂你那张破嘴。”
张老太立刻扯着嗓子就对着小老太太一顿狂喷。
小老太太顿时不高兴了:“哎哟真不得了,你这么帮人家说话,别给人家讹了钱咂。”
“这是我们两家的事,我愿意,你一天到晚见不得人好,怪不得你家三林子一天到晚病歪歪的呢。”张老太被戳了痛处,立刻扯着嗓子刺回去:“当面做人背后做鬼的东西,现在不是以前你哭到姚老太婆跟前给你家三林子求药的时候了,也不想想你以前说的那些话,要是给姚老太婆晓得了,人家不得撕烂你那张破嘴。”
“张老太婆瞎心肠哦,我家三林子怎么招惹你咯。”
小老太太被戳到痛处,顿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起来。
那边张老太还不过瘾,继续说道:“我还就告诉你了,人家二小子自从娶了这丫头,身子还就好了,人家是去医院检查身子去了,回头只要医生下了诊断书,以后就不用买药了,到时候看你到哪块给你家三林子求药去。”
小老太太听到这话,只觉得张老太面目可憎,直接冲过街道,朝着张老太就扑了过来。
等鹿仁佳他们看完医生回来。
一进街道,姚姥姥就被人喊住了:“老姚,你好福气哦。”
姚姥姥愣住:“这话怎么说的?”
“那老张到底跟你是左右邻居,别看平时咋咋呼呼的,跟你不对付,真到了关键时候,还真是顶用,对街那个老林你晓得吧,她家老三前些年病的快死了,跑你家磕头求药的那个老林。”
那人一听姚姥姥搭话了,顿时来了精神,开始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甚至还学着张老太和小老太两个人的口气一来一回,仿佛跟听了个现场似的。
“哎哟喂,你可真是信错人了……”
鹿仁佳听得眼睛发光,恨不得竖起耳朵凑过去。
但为了维持好自己在这条街上的人设,只好忍痛跟着田雪和沐戈壁回了家,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姚姥姥,那眼神可以算得上望眼欲穿。
奈何姚姥姥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渴望,只顾着自己听八卦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回到家,关起家门来的鹿仁佳小声问沐戈壁。
“不知道,等姥姥回来就知道了。”
沐戈壁摇摇头,左右张望了一番后,突然伸手一把抱住鹿仁佳:“这下子妈该放心了。”
“是啊,我也是听了妈和你说话,才意识到妈就算想要结婚,还是有很多顾虑的。”既顾虑到周厂长会不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又放心不下沐戈壁的身体。
所以鹿仁佳才顺势开口,让沐戈壁当着田雪的面检查身体,得了个身体恢复的评价,好叫田雪放心,也好叫田雪知道,沐戈壁的身体,不是阻碍她追求幸福的障碍。
“现在好了,剩下的只需要跟周叔透露一下我妈的打算,以后他们俩能不能成就看他们造化了,说不定正如我妈说的,周叔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也说不定。”
“嗯。”
鹿仁佳点点头。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作为儿子儿媳,他们能做的就是帮忙扫平障碍,至于他们俩的感情问题,还得看他们自己。
沐戈壁恢复了健康这件事,经由姚姥姥的嘴,很快整个街道都知道了。
姚姥姥宣扬了一番回了家。
进了门就赶紧进厨房去拿鸡蛋,煎了一锅豆渣饼,放了不少油,煎的香喷喷的,然后端着碗出了门,然后拐进了张家门。
“你说你,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年轻似的,打什么架啊。”姚姥姥端着碗坐在床沿,看着躺在床上的张老太,将手里的碗一推:“喏,我给你煎了几块豆渣饼,你赶紧吃了吧。”
“不吃。”
张老太摇摇头,背过身去流眼泪。
姚姥姥也不惯着她,而是直接说道:“虽然我很感激你今天帮着戈壁说话,但是呢,这也不是你蹬鼻子上脸的理由,赶紧爬起来把豆渣饼吃了,再洗把脸,好好跟我说说,今天玩的这一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张老太:“……”
这人怎么回事?
还能不能叫人矫情一下了。
不过呢,到底是多年的老邻居,对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很,张老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坐起来,捏起一块塞进嘴里,一边下床穿鞋:“我去拿个碗腾出来,留给泉子吃。”
姚姥姥点头。
张老太这才去了厨房,拿了个碗出来,把豆渣饼腾到自家碗里。
然后又十分听话的打水洗了一把脸,这才坐回来跟姚姥姥说话。
张老太不为别的,就为了加工点的事。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说自己下乡的孩子们过的有多苦,说自己对孩子的思念,说到最后才说道重点,想叫她那些孩子在外头做加工点。
“做加工点是好事啊,不过呢,这事儿还是得通过县城豆腐坊才行。”
姚姥姥当然赞同别的地方照搬加工点的模式。
毕竟第一个提出加工点概念的是河东县,以后走到哪里,他们豆腐坊都是领头人,她巴不得自己的孙子孙媳妇能名声远扬呢。
不过呢,正如鹿仁佳想的那样,张老太是想叫自己的孩子们将这个点子送到县城豆腐坊去,顺带着在领导那边挂个名,但是姚姥姥却一副没听出来的模样,直接说道:“这简单的很,我回头叫小雪联系一下你几个儿子下乡的县城,叫那边的豆腐坊提前把章程准备好,到时候你叫他们直接上门去申请就行了。”
张老太脸一苦:“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那你是什么想法?”
姚姥姥见她还不死心,干脆明白的说道:“你要是老老实实只做加工点,那很简单,但要是想要拿到领导跟前去博功劳,那肯定是不行,人领导几句话一问,他们就露馅了,到时候别说加工点了,不送到劳改场都算好的了。”
“你晓得这黄豆哪儿的最好?”
“你晓得这点卤怎么点?”
“还是说,你晓得哪里有做石磨的老石匠,再说一句,就算不用石磨,买榨浆机,那也是要票子的哎,你家拿个点子就想上门要功劳,领导又不是傻瓜欸,河东县这块能这么顺利,那是因为我家小雪在供销社上班,本来管的就是这些事情,你家那几个突然想横插一杠子,那不是勤等着挨收拾嘛。”
“要我说,先搞个加工点干干,好歹算个工人阶层了,以后有机会再调回来也行。”
这话倒像一句人话了。
张老太原本被‘劳改场’气的不行,这会儿又被安抚回来了。
“加工点的事,我回头问问小雪怎么弄,不过呢,我帮你办个事,你也帮我办个事。”
“什么事?”
张老太瞬间警惕。
“这不是最近家里多了榨浆机嘛,出浆子的速度快了,准备建个烘干房,专门用来烘云丝,过两天家里动工,请你安分点儿,别到时候讨骂啊。”姚姥姥‘哼’了一声,显然张老太已经有不少前科了。
“你家建房子又不建到我家来,我吵什么,只要你不养那些臭气熏天的毛畜生,我都不拦着。”
张老太显然也想到当年姚姥姥想养毛驴时,两个人吵得架了。
两个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最后又进行了几句‘友好’的交流,然后姚姥姥起身离开。
回来后,姚姥姥就告诉鹿仁佳和沐戈壁,说烘干房的事解决了,张家不再是阻碍。
“这……”
鹿仁佳觉得神奇极了:“姥姥跟张老太到底什么关系啊?”
当初吵架的时候一副恨不得对方死的架势,讹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可真有事要商量了,两家人又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甚至做交易的时候,张老太能屈能伸的架势,都叫鹿仁佳不由竖起大拇指。
恨不得感叹一声,真是个人才。
“据说年轻时候就这样了。”
沐戈壁其实也搞不懂:“可能这就是邻里关系吧,人情交际真是太复杂了。”
确实。
鹿仁佳也觉得自己有点不擅长和人相处了。
张老太不闹,这烘干房的建设就顺利多了,沐戈壁立刻起身去找小胡,打算再次找小胡的二姐夫杨长清拉砖,这一次他可是有批条的,为了公家的事,再加上之前帮小胡的人情,杨长清也不含糊,满口答应,等新一炉的砖出来了,就给他拉过来。
杨长清一来,就拉着沐戈壁寒暄:“你们那个云丝太难买了,上次我排了半天队,买了三两,回家煮了以后拌了个小凉菜,又炸了几颗花生米,斩碎了往里面一放,弄点儿辣油一淋,那味道,喷香。”
说起前几天炝的那个小凉菜,杨长清又感觉嘴里冒口水了。
“当个下酒菜特别好。”
“正好家里还有个一斤左右,你要是喜欢,等会儿全给你带回去就是了,就是卖相不大好,吃是没问题的。”鹿仁佳立即说道。
实验嘛,总有失败有成功的。
这些日子,他们倒是天天都有云丝吃了,但是家里库存的黄豆消耗的也快就是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长清是真好这一口,他两个儿子也好,父子三经常吃饭的时候筷子打架,尤其这云丝还很长,下筷子叨的很了,能把一盘子都给叉走,所以三两都不够吃两顿的。
“云丝营养价值高,尤其适合老人,家里有老人家的话,泡发了切得碎碎的,勾点儿芡,撒点韭菜花,再打个鸡蛋,既能吃饱,又能养身子。”鹿仁佳知道杨长清家里有个年纪大的阿爷,和杨长清感情很好,这才帮着出主意,正好也好和杨长清拉近关系。
杨长清还是头一回听说。
“真的啊,那感情好,我回头就做点儿给我阿爷吃。”杨长清真的高兴了,一边监工,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丈母娘家:“前几天跟大伯家闹起来了,我家那个也回来了,你们听说了没有?”
“还真没有,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小胡了。”沐戈壁给泡了一杯大叶茶,鹿仁佳赶紧去抓瓜子。
“大伯家的儿子要结婚,又拿不出钱来,去年岳丈打算动小胡的结婚前,结果小胡后来居上结了婚,那边就闹崩了,这些日子好容易圆起来了,又打算叫岳丈出钱,前几天我那丈母年跑女方家门口去堵人去了,这几天闹退亲呢。”
鹿仁佳陡然想起来,前些日子胡婶子确实请了两天假来着。
原来居然跑人家女方家去了。
“所以闹着呢。”
杨长清伸手也到瓜子盘里面抓了一把瓜子,也跟着嗑起了瓜子,谁曾想一进口:“这什么味儿的,怎么这么好吃?”
“奶油味儿的,姥姥自己炒的,外头没的卖。”
“这可真好吃,我家里还有好些生瓜子呢,不知道姚姥姥有空没,能不能帮我炒点儿。”
“这有什么的,尽管拿来就是了。”
姚姥姥端着篓子从旁边路过,顺口搭话。
“我也不白叫姥姥炒,回头给姥姥称一斤桃酥吃吃。”说着,他回头朝着夫妻俩笑笑:“也不瞒你们俩,我要这瓜子有大用,这不是矿场那边要来新设备嘛,需要修个新仓库,但不晓得怎么听说,矿场的领导想从周边三个县城的砖厂开个竞标会,我这心里头没底,想请姥姥炒些瓜子,我再带两瓶好酒,拎几两云丝上门去问问怎么个情况。”
瓜子吃了个新鲜,云丝也不是贵重物,所以算不得送礼,至于那两瓶好酒,则是自家酿的农家酒,杨长清是一点儿把柄都不会留给人的,而领导也喜欢他这样会办事的。
“我听说是钢铁厂那边一个主任牵的头,特么……要是叫我晓得是哪个东西,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钢铁厂?
听到熟悉的名字,夫妻俩一起抬了头,互相对视一眼。
“钢铁厂的主任?”鹿仁佳倒抽一口气:“不应该啊,当初我跟周叔去矿场的时候,那矿场瞧着跟钢铁厂的厂长关系挺好的呀,这厂长总不会吃里扒外吧。”
“哪个晓得哦。”
杨长清一听鹿仁佳这意思,就晓得她是见过钢铁厂领导的,而且还听他们说过话。
“那你知道姓什么么?”
要是钢铁厂里真有这样的人,甭管厂长知不知情,砖厂和钢铁厂共同属于河东县的产业,钢铁厂私自将生意介绍给别的县砖厂,这种行为无异于吃里扒外,县里领导肯定要严肃处理的。
“我听说是姓郑……还是姓邓来着……”
“有些记不太清了。”
作者有话说:
隔壁路人甲:这不巧了吗这不是。
————————————————————————————————
明天周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0章 机会
钢铁厂没有姓邓的主任, 姓郑的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郑国强。
要不怎么说巧了呢?
不过他们一家子对钢铁厂都不是很了解,所以趁着周厂长来家里吃饭的功夫, 问了周厂长。
“你们问这些做什么?”周厂长老兵的雷达开始启动,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沐戈壁可不会为郑国强遮掩, 便将杨长清说的事告诉了周厂长。
周厂长知道这件事后, 沉默了好半晌, 才开口说道:“能开竞标会也不是坏事。”
竞标会当然不是坏事, 但,给矿场出主意开竞标会的人却不能是河东县厂子里的领导,若说动矿场开竞标会的是其它县的人, 周厂长说不定还能给他竖个大拇指, 赞一声‘脑袋瓜灵活’。
但是吧……这人一旦出现在河东县。
周厂长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啐一声‘吃里扒外’。
一个省有十几个市,一个市又有十多个县, 可想而知县与县之间的竞争有多强烈,甭管河东县的砖厂是大是小, 但距离矿场最近的县城就是河东县,无论是距离还是路况,都是河东县的最好最方便。
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砖厂的单子还能被别的县抢走, 到了年底去市里开会,怕是要被别的县给笑死。
所以这矿场里需要的东西, 但凡河东县有的, 能造出来的,河东县都该迎头赶上才是, 决不能被人抢了生意。
“不过, 这人也着实有点不行啊。”
周厂长给了个客观的评价。
“岂止是不行啊。”
鹿仁佳咧嘴, 一脸嫌弃厌恶,情绪反应很大。
周厂长自认为对鹿仁佳也有些了解,只觉得小田同志这个儿媳妇向来大大咧咧,这还是头一回在她脸上看见这样明显的厌恶呢。
“说来也不怕周叔笑话,我这人打小就命苦……”鹿仁佳又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周厂长。
如果周厂长真的要和田雪结婚的话,她的事周厂长早晚会知道,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并告诉他,还能加深他对郑家的不喜。
周厂长听着听着那表情就变了,整个人一个懵逼加难受,眉毛本来就黑,这会儿还皱的像两条毛毛虫似的,显然,被鹿仁佳口中的家人给恶心到了。
当然,更叫他气愤的还是郑国强的作风问题。
“砰——”
周厂长一拍桌子:“岂有此理,这事要是真的,当真要严肃处理了。”
“这是真是假我也不晓得,不过我瞧着文秀拿这事儿威胁他,估摸着是确有其事,不然的话,大伯哥哪有叫弟媳妇拿这事儿做把柄的,多恶心啊。”
这话倒是也不假。
周厂长也没为难鹿仁佳,但是这件事既然他知道了,肯定要好好调查的,要是郑国强真的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那就是组织的叛徒,这种人决不能继续留在组织内了。
不然的话,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威胁道县城利益的事。
而且……
郑国强这一次的举动太过蹊跷。
他是钢铁厂的人,为什么会来管矿场和砖厂的闲事?
周厂长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
“这事儿得严查!”大公无私周厂长落定话音,显然,郑国强想瞒着的事儿是瞒不住了,想必周厂长肯定会秘密上报,然后秘密调查吧。
看见郑家倒霉,鹿仁佳就高兴。
“我去做饭,周叔晚上留家里吃饭啊,戈壁,你好好跟周叔聊聊天。”鹿仁佳心情一好,就决定给周厂长多做两个菜,起身对着沐戈壁挤了挤眼睛,便哼着歌去了厨房。
顺利接收到鹿仁佳暗示的沐戈壁对着周厂长龇牙一笑:“周叔,我俩好好聊聊呗。”
他没大没小的揽住周厂长的肩膀,带着他往自己的绣房去了。
鹿仁佳盘算着人数,淘了两把米,在炉子上坐上陶锅炖粥,又拿出一把云丝泡着,忙完这一切后,就抓了一篓子花生,端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剥花生,顺带竖起耳朵听门口的姚姥姥和一众老太太说八卦。
自从上次张老太和姚姥姥和解后,最近邻里关系急速升温。
姚家母女都是寡妇,在街道上向来很低调,轻易不参与那些聊八卦的人群,自然知道的就没张老太多,而张老太这个人口风又不紧,许是因为豆腐加工点的事,对姚姥姥还有点小奉承。
于是短短的几天功夫,鹿仁佳都快把这条街道上十年的八卦都给听完了。
听得正精彩的时候,沐戈壁和周厂长就出来了,仿佛两个人只说了几句话似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绣房里进行了一场多么严肃的谈话。
沐戈壁咧着嘴,整个人笑的洋洋得意。
周厂长则是老脸微红,整个人都透着一份不自在的拘谨。
明明来姚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偏偏这会儿眼神游离,不是看天就是看地,就是不看人……对,任何人他都不看,不然就能看见两只耳朵突然爆红。
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纯情。
再看向旁边叉着腰的沐戈壁,真心觉得,这人和人果然是不同的,譬如某人的脸皮就厚如城墙……还不自知。
沐戈壁可不知道自己被鹿仁佳吐槽了。
他这会儿有些小激动,甚至都等不及晚上回了房间再说,完全忘记前些日子被田雪批评的事了,贴着鹿仁佳耳朵就小声说道:“我问了,周叔说‘他都多大年纪了,再生孩子那不是害人么?’”
这么说,周厂长并不执着于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咯?
鹿仁佳惊喜地看向沐戈壁:“这么说,这事儿能成?”
“不好说,看他们自己了,反正我瞧周叔那样子,是挺心动的。”沐戈壁也不敢打包票,这男女感情多变,别以为人家年纪大了就以为人家会凑合,实际上正相反,因为顾虑太多,反而容易失败。
“接下来就不是咱们该操行的了,对了,你去揪把葱来,咱们再炒个鸡蛋。”
既然开口留人吃饭,鹿仁佳也不吝啬,于是比平常多炒了个鸡蛋,还拌了云丝,另外还煮了个五香花生米,再加上一锅粥贴了两锅玉米饼,这丰盛的晚餐就算是准备好了。
因为沐戈壁的身体缘故,姚家向来吃的精细,更别说现在等于家里四个人,有三个人拿工资,还有个在部队当兵的沐胡杨,那也是高津贴,所以姚家的家底子还是很厚的。
沐戈壁听话的出去揪葱。
结果就被门口跟姚姥姥说话的几个老太太看在眼里。
“戈壁这身子,是真好了吧。”其中一个忍不住感叹。
姚姥姥顿时一挑眉:“可不是嘛,你瞧瞧那脸,白里透红的,瞧着就康健,说起来还是有点瘦了,底子还是差,接下来还是得多吃点好的补一补,不过以后不用吃药了,我们也都松口气了。”
“不吃药就少了一笔开支了,你家三个工人,供应肯定够得,老姚你好日子来咯。”
“这确实,不过豆腐坊你们也晓得,干的多,拿得少,小雪的工资也就是今年才多了点,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饭,真用起来还是不够,不过正如你说的,不吃药手里就松快些了,不过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大家伙儿现在过点日子公开透明的,也没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
姚姥姥习惯了低调,下意识的就开口为自家的开支解释道。
只是她没想到,她想低调,另一个人却愿意高调。
“可不是嘛,我家也是呢,四个工人,工资看着是不少,但供应就那么点儿,有钱都买不到东西,也是不得办法。”这是个家境不错的老太太。
姚姥姥挑眉:“我想买的东西可多着呢,可惜不得钱,也没有票。”
“那是,要说还是国营大厂工资高啊,豆腐坊虽然也是个厂子,但就这么十几二十个人,那工资也是真不够用,不过你家佳佳能在豆腐坊也不错了,好歹有个工作了。”
那老太太似乎很满意这些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说话的语气愈发狂妄了起来。
不过她也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她几个儿子全都结了婚,且各个都是正式工,娶的儿媳妇娘家也都很不错,自己还有工作,生的孙子孙女,最大的才四岁,远不到下乡的年纪,整条街上就属于她家各个齐全,一个没少。
她惯来说话爱自夸,日常将几个儿子媳妇挂在嘴上,整个街道的人都清楚的。
所以她说话也没人会放在心上,哪怕姚姥姥这会儿有点不高兴也没硬和她争论,实在是和这个人说不上嘴,你跟她讲道理,她说你嫉妒她,还不如什么都别说呢。
“可不是嘛,我家又不指望媳妇发财,就图个身体健康了,瞧我家佳佳,多能干呐。”
“佳佳确实能干,前几天还帮我拎桶水呢,那身板子确实壮。”
“要那么壮做什么,这女人家还是要秀气点好。”老太太见风头又给姚姥姥抢走了,赶紧开口说道:“看我家老大家的,那是初中老师,正儿八经铁饭碗,晚上回来批改作业哦,家里都不能有声音的,打扰了老师批改错了就不好了。”
“你家那是文化人,不能比。”
于是焦点再次回到老太太身上,她那颗脑袋顿时仰得更高了。
姚姥姥好气又好笑,到吃晚饭的时候还在跟鹿仁佳说这个老太太:“要不是心不坏我早就骂她了,一辈子说话都没个把门的。”
“财不露白啊,她天天这么显摆,不得招贼啊。”
“那不能。”姚姥姥坚定的说道。
“为啥呀?”鹿仁佳不理解。
“她家三四个大男人在家呢,哪里敢有人上门,要是被发现了,非得打死不可。”
这年头入室盗窃被打死了,也只能自认一声倒霉,都不能怪人家手黑。
不过说到这里,姚姥姥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像咱们家,以前戈壁身子弱,一直花钱吃药大家伙儿都是知道的,也没人上门来偷救命钱,现在戈壁身子好了,家里又没有个撑门立户的,以后家里得警惕点了,不行就再养两条狗吧,好歹有个动静儿。”
这话一出,一直安静不说话的田雪手顿住了。
而另一边的周厂长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这话锋不对劲啊。
周厂长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大姨妈来了,疼的想死。
这一次提前了将近十天,要不是我老公被封了一个月都没回来了,我特么都得怀疑我这不是大姨妈而是流产了,真是太疼了,简直是从肚子里撕掉了一块肉那么疼QAQ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