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烂事
“怎么就结婚了呢?”沐戈壁还有些懵。
就过年那几天相处, 他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沐胡杨和王敏之间有暧昧的感觉。
相反,那几天王敏天天粘着鹿仁佳,搞的他想跟鹿仁佳说句话都格外的艰难, 所以说,这两个人哪里来的时间暗度陈仓的?
明明走的那天还生疏的很不是么?
鹿仁佳还在看信, 姚姥姥高兴地拎着菜篮子想要上街去买菜, 今天不仅要招待新女婿, 还因为大外孙结婚的事让她格外的高兴。
“这信还挺长啊, 胡杨还写了什么?”姚姥姥走过来就看见鹿仁佳手里那一沓子厚厚的信,少说有三四张纸。
“写了云丝。”
鹿仁佳依旧是一脸笑意,手却很快的将信折起来塞回信封里:“说是上次他带到部队的云丝, 他送了一半给炊事班, 然后炊事班那边吃了说特别好,问家里还有没有富余的, 他想再要点儿送给战友。”
“别的还真没有,云丝嘛, 管够。”
姚姥姥十分豪气的说道。
鹿仁佳顿时笑的更欢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哥家里建了烘干房嘛,等会儿叫戈壁给大哥回信说一声,说不定以后咱们的生意还能做到部队去呢,云丝的营养价值高, 那边肯定愿意下订单。”
“那不是更好?”姚姥姥一听说以后云丝可能会卖到部队去,连忙说道:“就不知道要多少了, 部队那里可不是一两百斤就能解决的。”
就目前来说, 云丝是个稀罕物。
一旦滇省那边的军区有了,其它军区听到信儿, 说不定也会下订单。
“要是真如姥姥说的, 我就打申请划地盘正儿八经建厂子去。”
鹿仁佳想的也多, 照豆腐坊现在的发展趋势,搬迁出去从豆腐坊变成豆腐厂是早晚的事,但豆腐坊的地皮是姚家的,目前政策不明朗,为了地皮不被收回去,鹿仁佳觉得,完全可以两面开花。
比如说,豆腐坊这边专门做豆腐,而千张和云丝之类的,可以送到豆腐厂那边去做。
当然,这还只是她的设想,暂时还不需要考虑那么远。
“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姚姥姥一向不参与豆腐坊的管理,见鹿仁佳心里有数,就乐呵呵地拎着菜篮子出门了。
等姚姥姥走后,沐戈壁也已经漱了口。
他回头就看见鹿仁佳脸上的笑意消失,眉心微蹙:“怎么了?”刚刚情绪不还挺好的么?
“你自己看吧。”鹿仁佳叹了口气,将信往沐戈壁怀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大厨房去了,那边还有工人在上班,她还得继续忙。
沐戈壁茫然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看手里厚厚的信封,沉思片刻,还是忍耐着没拆开,转身回了绣房。
他将绣房的门锁上,这才拆了信。
第一张信上写的正是沐胡杨和王敏结婚的消息,因为王敏是军医王洋的妹妹,本身又是知青身份,沐胡杨打了报告后都不需要政审,直接就给批了,王洋作为女方代表出席了他们的婚礼。
当然,婚礼没大办,只在部队食堂宣誓了就算是结了婚,结婚证是在当地领的
第二张信上写的则是关于云丝的消息,沐胡杨跟鹿仁佳定了二十斤干云丝,想请他们想办法邮寄到滇省去,滇省那边条件艰苦,而且一直与邻国有摩擦,军人们过的都苦,这二十斤云丝主要是想要供应给军医院的受伤军人补充营养用的。
可剩下的几张信写的内容就不那么愉快了。
正如沐戈壁想的那样,沐胡杨和王敏在家里并没有擦出爱的火花,当然,将近十天的相处让他们都熟悉了对方,但绝对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可为什么短短的两个月时间,两个人就决定结婚呢?
沐戈壁刚刚漱口的时候甚至还内心险恶的想,或许是因为王敏不想下乡了,所以才想尽快将自己嫁出去。
可再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滇省军区的环境虽然单纯,但和下乡比起来,说不定比下乡还苦,王敏也不至于。
谁曾想,这会儿看到信上的内容,他又觉得沐胡杨有点不地道了。
竟然是因为邹氏亲自去了军区找他。
邹氏是谁?
是沐烽的亲生母亲,是他和沐胡杨的亲奶奶,当年在沐烽死后,残忍的将田雪和两个孩子拒之门外的冷漠亲人,在他和沐胡杨心里,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毕竟当年沐戈壁的身体之所以这么糟糕,绝对有邹氏的原因在里面。
所以,邹氏找到军区去绝对没好事。
邹氏的大儿子沐根锁,和健壮的沐烽不同,是个身体虚弱的,邹氏全副心思都花在他的身上,好容易养大了,却娶不到老婆,最后在邹氏的撮合下,娶了沐文昌收养的死去战友的女儿温萍。
婚后次年温萍怀孕,沐根锁病重不治身亡,温萍悲伤过度,好在生下一个健康的遗腹子,从那以后,邹氏眼里只剩下这一个孙子,对沐烽一家子更加视而不见。
遗腹子的身体和他爸爸不同,非常的健康,人也聪明,很快长成邹氏骄傲的孙子,长大后踏着沐文昌的关系进了部队,到了年纪安排结婚,妻子也如愿怀孕,一切仿佛都很顺利,谁曾想,去年年底出任务却牺牲了,和他的父亲一样,留下了柔弱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
“所以那老太婆是想让大哥娶了那个女人?”沐戈壁忍不住的去大厨房将鹿仁佳拉了回来。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但事实上,信里就是这个意思。
“对。”鹿仁佳点点头。
“为什么?当年沐根锁死的时候,邹氏也没有想过将温萍嫁给沐烽吧。”没道理现在反倒愿意把自己心爱大孙子的妻子嫁给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孙子吧。
“你怎么知道当年没有?”
鹿仁佳反问。
当年沐根锁死的时候沐烽刚刚和田雪结婚,田雪还没生孩子,说不定当初邹氏就这么想过,只是沐烽已经结了婚,而且离家出走多年,才没有成功。
沐戈壁愣了一下,突然发现还真有可能。
毕竟按照姥姥的说法,当年沐烽和田雪结婚的很急切,甚至都没来得及等田姥爷和姚姥姥他们过去,就直接在食堂里结了婚。
“显然她现在想故技重施,而且大哥比你爸好操纵,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亲爷爷在部队的级别不低,若大哥顺了邹氏的意思娶了那个女人,至少算是和沐家和解了,以后他就能靠上沐家的关系,而且他孤身一人在部队,身边没有单身女性,所以她才敢直接找上门去。”
估计邹氏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寸。
偏偏沐胡杨是个犟种,偏偏沐胡杨记得当年的屈辱,偏偏军医王洋的妹妹一直留在部队,偏偏沐胡杨和王敏互相了解,偏偏他们有过半个月的相处时间,他们一个需要妻子,一个需要离开下河村,干脆一拍即合,立刻打报告结婚,速度快的恐怕连邹氏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我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写信提心咱们小心点儿。”鹿仁佳蹙眉,这是她想不通的点。
沐戈壁捏着信纸轻轻的摩挲,半晌后突然开口:“邹氏老了。”
“嗯?”鹿仁佳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她掌控不住了。”
比起鹿仁佳对沐家的情况两眼一抹黑,他继承了原主的记忆,知道的也更多些:“当年邹氏一手操办沐根锁和温萍的婚事,其实早在之前,沐文昌是打算将温萍嫁出去的,甚至都已经相看过了,是邹氏一哭二闹硬逼着温萍嫁给了沐根锁,而温萍也为了养育之恩,这辈子就守着儿子过日子。”
“可如今那个孙媳妇,却没温萍那么好掌控了。”鹿仁佳秒懂。
“是啊。”
所以才想让沐胡杨娶了那个女人,这样那个女人还会留在沐家,沐胡杨还能帮着养孩子,毕竟是亲侄儿。
“说不定人家根本没这想法,是她自己乱做主张。”沐戈壁将信纸扔到桌上,语气有些冷。
“所以,大哥提醒咱们小心点儿,是觉得邹氏很可能来逼着你离婚娶那个女人?”鹿仁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觉得邹氏的脑子真是坏掉了:“她凭什么觉得咱们会听话?”
“大概脑子坏了。”沐戈壁‘啧’了一声:“反正那老太婆的想法一直挺奇怪。”
“不过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嫁给一个病秧子,说不定,人家早就找好下家了,所以邹氏才这么着急呢。”
鹿仁佳也跟着‘啧啧’两声:“我们两家真是坏锅配烂盖,都不消停。”
她这一边郑家和文秀不消停,沐戈壁那边又突然冒出个邹氏,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事儿也不知道你爷爷知不知道,好歹老革命了,就任由他老婆这么糟践人?”
“管他知不知道呢,反正当初我妈带着我们回来,咱们就和沐家没关系了。”
沐戈壁来回踱步两圈,越想越觉得邹氏这老太婆诲人不倦。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沐戈壁顿住脚:“而且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大哥不是要二十斤云丝么?我亲自送过去,会会那个老太婆。”
“那你手里的活儿怎么办?”最近的任务还挺重要的,据说是准备送到港城去展览。
“我这几天加个班。”
沐戈壁一锤定音。
鹿仁佳又劝说几句,见他坚持便不再劝说,而是扭头去泡豆子,二十斤云丝,她得尽快做出来才行。
一晚上,姚姥姥时不时的盯着沐戈壁看,连周厂长这个新女婿都没空招待。
好在周厂长也不是头一回上门,虽然刚结婚,但过了昨天那个特定的环境,他就没那么紧张了,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一进门就相当自来熟的先去大厨房参观一圈,帮着鹿仁佳泡了豆子后,又去小厨房帮忙做饭去了。
“对了,佳佳你过来一下。”
吃完晚饭,周厂长将鹿仁佳叫到旁边去。
“怎么了,周叔?”鹿仁佳连忙擦擦手走过去。
“之前你说的那个郑主任,最近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我想问问,关于他你还知道多少?”
郑国强干的那些事真查起来其实没那么好查,毕竟不是每一个和他有染的女人都愿意开口去说这一段,而且,郑国强给的封口费也不少,不少人拿了好处已经和郑国强断了,只剩下风言风语。
这叫钢铁厂里的行动小组查起来很是艰难。
但关于郑国强的事,砖厂,机械厂,甚至于矿场都有牵连,行动小组很是重视。
所以周厂长想问问鹿仁佳,还有没有其它的消息,他可以入手去调查。
一听说要查郑国强,鹿仁佳可就来了精神了。
比起沐家邹氏那一堆子烂事,鹿仁佳显然对调查郑国强这件事更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
隔壁/路人甲:夫妻联手打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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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一了,可喜可贺……
第72章 被抓
鹿仁佳没看过原著, 她对原著的了解全都是从沐戈壁那里知道的。
所以她还真不知道郑国强还有什么把柄,不过呢,她也没一口回绝不知道, 而是郑重的跟周厂长说道:“这事儿我还真记不太清了,得好好想想, 周叔, 明天我再告诉你吧。”
周厂长自然是点头答应。
他本来就是试探着问一句, 也没想过能问出东西来, 但这会儿看鹿仁佳一副要好好想想的架势,突然觉得,那个郑国强很可能还有其它的大瓜, 所以哪怕有点心急, 也只好按捺住。
晚上鹿仁佳熬夜磨豆浆,这次打算寄给沐胡杨的云丝还是用家里自己的豆子, 等沐戈壁去了,真的将云丝供应给谈下来了, 和部队那边签了协议,再以单位的名义将货送过去。
沐戈壁则熬夜加班绣花。
一直到忙完了夫妻俩躺在床上,才有空说起郑国强的事。
沐戈壁回忆了半天:“书里郑国强一直顺风顺水的,并没有钢铁厂调查小组得事, 不过开篇不久,郑国强的老婆就死了, 郑妮妮后来的大伯母是一个姓童的寡妇, 那寡妇和前夫生了一个儿子,带到郑家的时候已经十几岁了……”说到这里沐戈壁停住嘴, 蹙眉思索了好半天, 才继续开口道:“不过郑妮妮曾经不止一次说那孩子和郑家人长得像, 还调侃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沐戈壁有点郁闷自己的记忆力不行,对这一段有点记不清了。
结果旁边的鹿仁佳却瞪大眼表示:“你这也记得?记忆力也太好了吧。”
沐戈壁立马又自得了起来:“那是,我的脑子可是很聪明的。”就算不聪明,那也是原主脑子不行!
鹿仁佳:“……”
这人不能夸。
“你是说,那孩子很可能是郑国强的?”鹿仁佳赶紧将话题扯回来。
“我是这么怀疑的,而且你不觉得郑国强的老婆死的很蹊跷么?”
一个现在还很健康的人,在郑妮妮下乡和男主认识后不久就突然忧虑而亡,甚至后期女主也只跟大房的郑晴晴关系不错,其它的几个堂亲却没怎么联系,这怎么看怎么不符合常理。
“我记得……郑家大房的孩子几乎都下乡了吧,唯一剩下的那个女孩儿,才几岁而已。”
所以说,郑妮妮现在大伯母的孩子几乎都下乡了,反倒是那个童寡妇的儿子留在了身边,这事情要是真的……鹿仁佳顿时倒抽一口气。
她没记错的话,大房那几个去的都是兵团,那边靠近边疆,全民皆兵……条件也是很艰苦的。
“甭管是不是,这事儿得查!”这里面可牵扯到一条人命呢。
不。
说不定是牵扯到几条人命。
一个能容忍丈夫在外头瞎搞的女人,她会因为丈夫搞出私生子而气死么?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以后,什么家产私生子也有继承权之类的,现在的人,躲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把这种事儿拿出来嚷嚷,所以就算真是郑国强的儿子,郑国强也只敢偷偷补贴。
所以,郑国强的老婆之所以会死,要么是郑国强厌恶妻子,所以痛下杀手,要么就是她的几个孩子都出了意外,导致悲伤过度,从而病故。
于是第二天傍晚,趁着周厂长回来吃晚饭的功夫,鹿仁佳将这个事告诉了周厂长。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周厂长抓了抓头,看着鹿仁佳的表情格外的纠结。
他们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到。
“你们大张旗鼓的,他肯定有了警惕心,能查到就有鬼了,我就不一样了,早在去年我就关注他们家了,能撺掇着一个刚生了孩子还没满月女人抛弃前夫的人家,能有什么好心肠,我这不是预防万一,怕他们家来找咱家麻烦嘛,所以我到了县城第一件事就是查他们家了。”
这理由站得住脚。
周厂长点点头,对于这个继子媳妇的身世,他已经了解了,所以对于郑家的不齿也更厉害。
所以鹿仁佳说的话他没有过多的怀疑,而是将这个消息给送了回去,那边的行动小组很快就动了起来,与此同时,郑家的矛盾也越来越深了。
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文秀的腿已经恢复了。
虽然还有点瘸,但是已经能走路了,说到底,鹿仁佳虽然用了力,却也没想过让文秀永远的瘸下去,文秀这女人很是豁得出去,到时候非要赖上来,她也没办法。
现在郑家是陶碗,姚家是玉瓶儿,她可不愿意被她牵连。
郑国强最近很老实,尤其他听到风声,说上头有工作组下来检查,至于具体检查哪个厂子哪些人他不知道,但他趋利避害成习惯,自然而然的就安分了下来。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风声一声声的归于平淡,厂里的领导们也渐渐恢复笑容,甚至连说话都比之前随意许多,一切讯息都仿佛透露着,那个工作组已经离开了。
安分了一整个冬天和春天的郑国强到底还是耐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显示人模人样的去车间里走了一圈,然后就拎着包出了门。
他骑着自行车,左拐右拐的来到了一个小巷子里,走到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很快门就从里面开了,门里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媳妇儿,他捏了捏领口的扣子就进去了。
“这不是三车间刘大脑袋家么?”远远坠在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若是旁人他们或许还不清楚呢,但这刘大脑袋却不同,他天生脑子不聪明,人也有些憨傻,却胜在听话还有一把子力气,在厂里人缘并不差,再加上刘大脑袋死去的爹当年是钢铁厂的技术骨干,刘大脑袋也算是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所以厂里对他很是关照。
前几年经人介绍娶了一个村里的姑娘,那姑娘干活是一把好手,长得也不错,但为了能嫁到城里来,也就不计较刘大脑袋的不聪明,婚后刘大脑袋工资全都上缴,夫妻很是和睦,去年春上还生了个孩子,日子过的和和睦睦的,厂里不少人都说刘大脑袋傻人有傻福。
可就是这样一个幸福的小家庭,此时此刻在众人眼里,却破碎了。
“那,那咱们还进去么?”几个人面面相觑。
今天他们是来捉奸的,这要是进去了,刘大脑袋的家就破碎了。
“要不咱再等会儿?说不定只是来探望的?”毕竟刚刚两个人也没什么交流,说不定只是很正常的家访?
但这话说出来,是个人都不相信。
毕竟谁会在男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跑来家访的?
几个人看着那两扇小小的门,谁都不敢去推开,这推开的不是门,而是粉饰太平之外刘大脑袋的安逸日子,一旦推开了,误会了会打草惊蛇,若真看到什么不该看见的……
纠结啊。
几个人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竟然就这么傻傻的在门外呆了半个多小时。
半个多小时候,郑国强嘴角含笑的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带上门,可见不是头一回来了。
这一发现叫调查组的人脸色更加难看。
但这会儿人都已经走了,就算上去拆穿,人家大可以抵赖,所以他们一言不发,干脆继续跟在后头,但是记录还是要记录的,于是记录本上刘大脑袋的媳妇儿赫然有名。
郑国强神清气爽。
这么多年来,他不知染指了多少人,哪怕风声最紧的那几年他也没翻车,靠的就是察言观色,洞察事态的经验,那些‘经验’给了他空前的自信,也成了他轻狂的本钱。
只可惜还有一句话叫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轻狂总有翻车时。
郑国强从刘大脑袋家出来后,在街上绕了两圈,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这一次开门的正是他们这次调查的重点人物——童寡妇。
门一开童寡妇就笑了,两个人就进了屋。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晌,路上行人变多,他们的跟踪开始变得艰难了起来。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的时候,巷子的尽头突然几个孩子奔了进来,跑在最前头那个小男孩冲进了童寡妇的家里,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的欢呼声。
隐约的,仿佛还听见了一声‘爸’。
这下子算石锤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直接冲过去一脚踹开门:“郑国强。”
正抱着孩子笑的郑国强猛然一哆嗦,看向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惧。
***
“郑国强被逮了。”
周厂长一进家门就到大厨房里找到鹿仁佳和沐戈壁两口子,将今天发生的大事件告诉了他们。
他面带笑容,双目清亮,整个人都透着神清气爽。
显然这段时间抓不到把柄这件事,叫他老人家心里挺着急,钢铁厂那边其实一开始还想维护来着,毕竟郑国强是多年的老工人了,还是主任级别的,要是真出了事,钢铁厂面上也无光。
毕竟郑国强只是给矿场出了个主意而已。
可后来牵扯到了生活作风上面,钢铁厂那边才松口给查,这一查就是几个月,倒是查出了几个当事人,但人家死活不承认,想要抓现场,结果郑国强仿佛听到了风声不再动弹。
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的时候,童寡妇的事爆发了。
所以郑国强就被逮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鹿仁佳顿时喜上眉梢。
再没比这个消息更好的消息了。
“郑国强倒了,郑家现在怕是乱成一团了。”
“现在就是郑国强不承认那个孩子是他的,而且他们进门的时候,郑国强和童寡妇都在院子里,现在他们一口咬定是上门拜访,因为童寡妇的亡夫和郑国强是好友。”
‘呱唧’一下。
鹿仁佳喜悦的情绪又掉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学校突然爆发水痘,班上好些孩子都出痘了,我家两个也中招了,不过水痘还好,痘子出来后就不烧了,接下来就是在家呆着用药,然后看着他们就行了,昨天真是把我急死了,今天倒是挺清静的,哎,小孩子真是吓人。
话说最近好多孩子失踪啊,我们这老师也再三叫家长必须来接,别以为家靠的近就让孩子自己回去,搞的人心惶惶的。
第73章 郑家事
甭管郑国强怎么狡辩, 说那个孩子跟他没有关系,但长相是骗不了人的。
那孩子长得很像郑家人。
要说跟谁最像,应该是早已下乡的郑长河。
周兰过来一看, 就直接眼睛一翻晕死了过去,郑国强心里着急却不敢多说什么, 而是抱着周兰大声喊道:“快来人救救我老婆, 她心脏不好, 被吓昏过去了。”
把周兰的晕倒归咎到了身体原因上面去了。
但这话有人信么?
大家伙儿都不信, 可耐不住周兰醒来后满脸虚弱的赞同郑国强的话,表示自己确实是因为担心郑国强才晕倒的,至于那个孩子, 根本就不可能是郑国强的种。
“人都长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有点像很正常啊,这要是有点儿像就说是我家国强的孩子, 那我还像省长呢,我难不成还是省长闺女?”
周兰开始胡搅蛮缠。
她知道, 绝对不能承认这孩子是郑国强的,否则的话,他们一家子都得倒霉。
一旦郑国强生活作风不正,搞破鞋, 生私生子的事情落实了,她倒是可以离婚呢, 可她的几个孩子, 身上就背上了永远像不掉的污点。
所以绝对不能认!
哪怕现在她很想将郑国强和童寡妇这两个奸夫□□千刀万剐,把那个私生的小畜生摁到马桶里淹死, 可为了几个孩子, 为了她们这个家, 她还得拧着鼻子喝粪,将这口shi给咽下去。
“对啊,我儿子是我男人的遗腹子,当时我男人是出意外死的,他下葬的时候,我肚子都老大了,咱们胡同的人都知道,他可是我男人的一条根,怎么就成别人的娃了?”
童寡妇则是在另一个角落里哭嚎着。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承认,否则她们母子就全完了。
只是她也心虚的很,自从周兰来了后,她就一直将孩子搂在怀里,谁来都不让看,自己也是背对着周兰,生怕周兰冲过去害了她的儿子。
郑国强心下稍稍安心。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弃他于不顾的。
不过,安心之后,他难得涌现出一股心虚来,毕竟他和周兰的几个儿子都下了乡,家里只留了个几岁的女儿,而童寡妇那边,因为不在自家户口本上,自然不需要下乡,更别说年纪还小。
所以他悄悄的看向周兰,以期望看到她的反应。
可周兰是一眼都不想看见郑国强。
她这会儿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真心喂了狗,一心一意的为这个家付出,为这个家打算,结果,人家在外头养了二房,还生了个儿子,反倒是自己,几个孩子全离了自己,落得个什么都没有。
这么一想,周兰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她的身体确实不好,尤其上次回了娘家再回来之后,她的身体就愈发不好了。
倒不是生了病,而是郁结于心。
她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角落里的郑国强:“同志,既然没证据,能不能叫他回家了?”
“不能。”
调查组的同志头都没抬,直接回答道。
“怎么就不能了?总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就关着人不许回去吧。”周兰顿时急了。
“不仅仅是童同志,经过这些日子的走访,我们也掌握了一些证据,周同志,孩子的事暂且不谈,我们还有一些其它的事情要郑国强配合,你不要无理取闹。”
调查组同志抬起头来,眉头紧蹙:“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周兰想闹,但也知道,自己闹只会产生反效果。
“周同志身体不好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调查组见周兰脸色惨白的样子,生怕她在这里出事,讹上他们,赶紧的让周兰回去。
周兰当然不愿意走,又是哭又是闹的,调查组顿时脸一沉:“你要是再闹,我就去请革委会的人来了,说到底,咱们厂里自己的调查组,还是顾及了大家伙儿的面子的,要是革委会的人来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周兰一听,脸都白了。
这年头谁扯上革委会不害怕啊,只要进去了,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先回去吧,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担心我。”这会儿的郑国强已经没那么慌了,甚至还安慰起了周兰。
奈何周兰这会儿恨不得生啖其肉,直接无视了他。
“行,同志,那我就先回去了。”
周兰站起身,看都没看郑国强一眼,就直接起身离开了。
等出了钢铁厂大门,就骑上自行车在街上转了一圈,最后进了邮局,要么说周兰和郑国强做夫妻呢,两个人连打掩护的行为都是一样的。
周兰拍了加急电报给自己的几个儿子,还有大女儿郑晴晴。
钢铁厂的调查组肯定是没资格调查周兰的电报内容,但也如实的将她的行为记录了下了,作为另一个‘证据’。
周兰心乱如麻的回了家,一进家门就看见文秀站在院子里等着,顿时心生厌烦。
文秀腿恢复后,郑国强就被缠上了。
郑国强自从听到风声说省里有专人小组下来后,就老实了很多,自然不可能帮文秀找工作,所以文秀这些日子只要到了下班时间,就站在院子里堵郑国强。
若是平常,周兰还会怼两句,但是今天她是真没心情,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就进了屋里,文秀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周兰,不由蹙起眉头。
怎么瞧着脸色那么苍白?
文秀并不是关心周兰,只是觉得周兰要是病了,郑国强又有借口回避她了。
周兰这会儿没心情管文秀,她将家里所有的钱全都取了出来,只留下二十块钱做家用,然后就带着郑云云出了门,趁着邮局没关门之前,给几个下乡的孩子把钱分了分,全邮了出去。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刚刚在办公室她那么闹腾,调查组也没有丝毫的着急。
她就知道‘完了’。
郑国强这次铁定是翻车了。
在得知郑国强有个私生子的那一瞬间,她恨不得杀了郑国强,可恨过之后,她又冷静了下来,她得将一切安排好了才行,她不仅仅是郑国强的妻子,她还是几个孩子的妈,她还有孩子要守护。
从邮局出来后,她就带着郑云云回了娘家,将孩子托付给娘家妈。
虽然之前闹了点不愉快,但到底是为了她好,所以周兰也就生气了一段时间,就趁着过年和好了,如今遇到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娘家妈。
她一进门就哭了。
对别人她还绷得住,对待亲妈,她是一点儿都熬不住了。
“孩子你别光顾着哭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妈说啊。”周兰妈看着女儿摇摇欲坠,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急的伸手拍她的背。
“妈,郑国强那个挨千刀的在外头养了个寡妇,还生了个孩子,瞧着都快十岁了。”周兰一头栽进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周兰妈惊讶尖叫。
瞬间愤怒,一把扯开周兰:“走,咱们问问他去,他这是想要做什么?你哪里对不住他了?他竟然敢这么对我闺女,你没给他生儿子么?长江长河哪个不是长大又高又大的,他到底是为什么呀……“
“妈——”周兰一把抱住自家妈,阻止她出门:“不能去啊,妈。”
“你咋这么孬啊……”
周兰妈被抱着动弹不了,情急之下,抬手对着周兰就是一巴掌:“你还是不是我闺女啊。”
周兰还死死的勒住胳膊:“妈,郑国强已经被抓了,不然我哪知道他在外头又养了一个,那是人家调查组抓到的。”
周兰妈的身体猛然僵住:“你说啥?”
“郑国强被抓了?”她脖子僵硬的像个木头人,缓缓的转过来。
“是啊,妈,我这会儿来就是跟你商量的,我觉得这次郑国强是真的完了,可我还有几个孩子啊,我能跟着他吃苦,但总不能叫长江长河他们有这样一个爹,不过也幸好他们都下乡了,户口都带走了。”
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到时候只需要登报脱离父子关系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还有小女儿郑云云。
一旦郑国强的罪名定了,她们母女俩就全完了,说不得还要陪着一起下放,去农场改造去。
想到这里,周兰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她决不能下农场!
“想想办法吧,妈,咱们得救国强出来,要是国强出了事,咱们一家都得倒霉,二哥三哥的工作可都是国强安排的,三嫂也是国强安排进供销社的,妈,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甭管未来她怎么收拾郑国强,但不能叫郑国强出事!
“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啊。”
周兰妈急得团团转。
最后还是周兰大哥大嫂回来给出了个主意:“咱们县革委会主席马主席有个傻儿子,今年十九岁,要不你把晴晴喊回来,咱给牵牵线?只要马主席开口说不追究,想必钢铁厂也不会追究。”
要是真因为生活作风问题把厂里的主任给拿了,那名声也不好听。
再说也没人来告不是?
这民不举官不究的,何必得罪人?
让郑晴晴嫁给一个傻子?
周兰听了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呆住了:“不,不行,我家晴晴是个高中生,不能嫁给傻子啊。”
“那你说怎么办?”
周家大哥气笑了:“你也别嫌弃人家傻,人家的爹是革委会主席,到时候嫁过去,人家肯定给弄个工作回城,到时候再生个儿子,在马家站稳脚跟,谁敢看不起啊。”
周家大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
“我说兰子,做事别看眼前,要看长远,那傻子身体又不好,一看就活不长,等死了后晴晴二嫁,说不定马家还会看在孙子的份上把她当亲闺女,你啊,就别傻了,正好我们小组长跟马主席的老婆是远房亲戚,你就说一声要不要,要的话我现在就去找组长去。”
周兰哪里舍得。
“一,一定要晴晴么?”
她宁可郑晴晴嫁到村里,找个会疼人的,也不愿意她嫁给一个傻子。
“哟,你不就这一个能结婚的姑娘么?怎么,难不成你家小叔舍得自家姑娘?”
“舍得。”
周兰脸一冷,牙一咬:“他舍不得也得舍得。”
周家大嫂直接愣住,有些诧异的看着周兰,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直接,她有点怕这个小姑子了。
作者有话说:
我儿子痘包出了,特别痒,老想挠,昨天和今天一直看着他们不让挠,哎
第74章 徒弟
周兰行动很快, 将郑云云留在娘家,自己回了家就讲郑国强被抓的事告诉了郑国华两口子。
文秀脸色霎时间就白了。
“这,这, 这,大哥被抓了, 我的工作可咋办啊?”
周兰一听这话, 顿时就炸了:“我男人都被抓了, 你还惦记着你的工作, 我告诉你文秀,要不是为了给你找工作,国强怎么可能给矿场那边出主意, 又怎么被调查组给盯上。”
“这怎么能怪我啊。”文秀也不服气。
她确实要郑国强帮她找工作, 但是她没想过要郑国强出事啊,所以:“这得怪大哥自己吧, 要不是大哥自己管不住裤腰带,人家会抓到把柄?再说了, 去年我第一次挨打大哥就该知道厉害了,结果还不收敛,被人抓到了也是活该。”
“你就是个丧门星!”
周兰气的嘴唇都颤抖了:“当初为了娶你,国强的副厂长没了, 现在又为了你的工作,国强被抓了, 你这个女人就是丧门星, 你害死我们一家了。”
“你个黑心烂肺的,自从你来了我们家, 就没有过好事, 国华真是瞎了眼了娶了你。”
“你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能抛弃, 你到我们家来就是作践的。”
“我告诉你文秀还有你郑国华,你们俩别以为国强出了事你们就能安稳,要是国强没事,咱们一大家子你好我好大家好,要是国强出了事,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工作可都是国强给找的,到时候大家伙儿一撸到底,谁也别想好过。”
扔下一句话,周兰扭头重重跺脚上了楼。
很快,她拎着皮包就准备离开。
“大嫂,这么晚了你去哪儿?”郑国华赶紧拦着。
“我回娘家。”
周兰冷笑一声:“我工作可是我娘家爹妈给的,我怕啥,大不了离婚,一拍两散。”
说完肩膀一拐:“起开,别碰我。”
周兰出了郑家,直接骑上自行车就走了,偌大的郑家,只剩下郑国华和文秀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疑不定,周兰说的对,一旦郑国强倒下了,墙倒众人推,他们俩就算不用下放,恐怕工作也保不住了。
不过……
“这大嫂也太心狠了,一日夫妻白日恩呐。”文秀喃喃自语。
哪有男人刚出事,自己就打算跑的。
“你少说两句吧,我先去想办法和大哥见一面,你在家等妮妮和长俊。”郑国华紧蹙着眉头,不耐烦的交代一句便去推自行车。
文秀这会儿也不敢多言。
她也知道自己去考工肯定是考不上的,只能指望郑国强。
所以郑国强千万不能出事。
她一路将郑国华给送出了家门,自己则是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脑海里也是翻腾的厉害,最终,整个人坐在地上,神情茫然又无措,如果郑国强真的栽了,她还能靠谁呢?
靠郑国华么?
可郑国华自己就是个没本事的,这辈子就靠他大哥了。
还是靠郑妮妮?或者还没长大的郑长俊?
不,不对,她还是有的靠的。
想到这里,文秀立即爬起来,骑上自行车就往绣花厂的方向去了。
沐戈壁最近没去绣花厂,主要是因为刘主任烦人,老催着他带徒弟,但他也固执,要求多的很,什么不带心不定的,什么不带女同志,还有不带年纪太大的,刘主任找了好几个学徒工,沐戈壁都不满意,导致最近刘主任心底的火直往上窜,恨不得冲到豆腐坊去把这臭小子给拎出来抽一顿。
可人家最近手里有重大任务,绣的是要去港城参展的绣品。
港城那边规矩多,封建遗留多,又很发达,老百姓们眼光高,国内头一回去展览,也怕被人挑刺,所以刘主任那是压制再压制,力求沐戈壁的心情能好,能尽快将展品绣出来。
所以这也导致了,文秀过来找不到人。
门卫老张年轻时候做过侦察兵,虽然年纪大了,但目力强,记忆力好,所以文秀刚出现他就认出来了,一想到之前沐技术员的吩咐,他的脸色顿时一沉,连忙从警卫室里走了出去,在大门口巡逻,丝毫不留给文秀丝毫偷溜进去的机会。
文秀站在门口好一会儿。
绣花厂里灯火通明的,一看就是有不少人在加班,可也有不少人拎着大包从厂房里出来,她们背上背着包袱,手里拎着绣线,显然,这些人是来拿货的。
绣花厂和别的厂不一样。
它不需要所有工人都来厂里上班,车间里的缝纫机也不算多,平常也就学徒工和两年以内的新工人在里面上班,熟练工基本都领了物料回家绣去了,十天半个月的来领一次任务,回家还能一边上班一边看孩子,这家里要是有手巧的退休工人,还能帮着剪剪线头。
所以绣花厂的大姑娘格外的吃香。
这既能赚钱又能照顾孩子的工作可不多。
老张目光如炬的盯着文秀,过了好一会儿,文秀才朝着老张走过去:“同志,我想请问一下,那个……”文秀愣住,她突然想起来,她不知道那个死丫头男人的名字。
“小沐同志还在厂里么?”想了半天只想起一个姓了。
“咱们厂里的小沐同志多了,你找哪一个?”
“那个,沐秘书。”文秀想到之前的猜测,赶紧说道。
“咱们厂里一共两个秘书,厂长秘书姓方,工会主席秘书姓原,就没有姓沐的,你这个女同志是不是记错了?”老张促狭极了,想到沐技术员对这个丈母娘的描述,他忽悠起来是一点儿都不心虚。
“什么?”
文秀尖叫一声,她有些慌了。
怎么会不是秘书呢?
之前不是说陪领导开会么?而且那孩子长得那么出色,穿的也像个文化人,怎么看怎么是个领导干部,怎么就不是秘书了呢?难不成是别的什么领导?
于是她赶紧又问道:“那有没有姓沐的干部?”
“没有。”老张眼睛都不眨地摇头,技术员那是干部么?那是伟大的一线工人!只是级别高了一点而已。
“怎么会这样……”
文秀神情怔怔,她怎么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所谓的嫁得好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不过……:“那,那你认识我么?上次我和那个小沐同志在门口说过话的。”
她慌里慌张地指着自己的脸问老张。
老张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胡搅蛮缠,果然不愧是能丢下没满月的亲闺女就跟人跑的女人,脸色顿时冷了冷:“我这一天到晚进进出出的,哪里认识你,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小沐同志身体不好,过了年就没来过厂里了。”
因为年前就接了任务,年后直接在家干活,每次都是刘主任上门去找的,确实没来过厂里。
老张的春秋说法用的炉火纯青。
总归人家也没骗人就是了。
果不其然文秀误会了。
她以为沐戈壁是因为身体缘故所以没能来上班,顿时想要找到大闺女的心就淡了,她现在是想找人来帮忙,可不是送过去当冤大头的。
想到这里,文秀脸色一变,干笑一声:“这样啊,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不等老张反应,直接扭头就跑。
老张‘哼’了一声,心里对沐戈壁这个丈母娘的观感又低三分,嘴里忍不住骂道:“呸,什么玩意儿啊。”
听说人病了就跑的比谁都快。
第二天刘主任从门前路过的时候,老张就刘主任将这件事给说了,刘主任刚好带了两个新的学徒工过来,正准备再去磨一磨沐戈壁呢,听老张这么一说,顿时找到了借口,立刻自行车调头,就上门去了。
然后沐戈壁就被刘主任带来的消息扔了一脸。
“等等,你先别激动,好好说,你说谁来了?”沐戈壁赶紧拦住了刘主任的话。
刘主任喝了口水,呼了口气才说道:“老张说是你丈母娘,但是你又不承认那是丈母娘,但是确实是你媳妇儿亲妈,这乱七八糟的我也理不清,总之,那人已经被厂里给拦回去了,你就安心工作吧。”
可谓是相当大言不惭的把功劳算在了厂里。
沐戈壁哪里看不出来刘主任的小九九,直接气笑了。
这人真是为了叫他收徒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
刘主任眨巴着小眼睛悄咪咪地瞥了一眼沐戈壁,见他一脸无语的样子,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实话,他要不是为了叫沐戈壁收徒,他也不会昧着良心占老张的功劳。
但他也是没法子啊。
自从沐戈壁身体好了,那技术就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
他这样的人才,早在京城那边挂了号,他们这个县城小厂是留不住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调走了,所以他们绣花厂得多培养一些人才啊,总不能沐戈壁走了,他们绣花厂的招牌就倒了吧。
“佳佳,你过来一下。”沐戈壁知道刘主任的想法,但他对绣花厂的感情确实很一般。
“欸,来了。”
鹿仁佳从烘干房里钻出来,脸上还带着点黑灰。
她走到水池那边洗手擦脸。
刘主任心里纳罕,真是不管看几回都觉得有种身份错乱的感觉,这小夫妻俩,丈夫绣花,妻子天天推磨,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的很。
“刘主任要我带徒呢。”一进门沐戈壁就跟鹿仁佳说道。
鹿仁佳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情愿,不过面上却是诧异地一瞪眼:“收呗,符合你的要求就行。”
“关键就是不符合要求啊。”
沐戈壁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这绣花很需要天赋吧,没天赋的绣半天那也是培养大师傅,如果只是培养大师傅的话,厂里那些个老师傅呢,随便谁教都行了吧。”
鹿仁佳疑惑地看向刘主任:“戈壁手艺这么好,用来培养大师傅是不是有点可惜了,倒不如找两个真正有天赋的,戈壁正儿八经的收个弟子,虽说以前的老规矩是老封建,但是绣花这行当,也讲究个传承呢,我家戈壁不愿意教那些榆木脑袋,刘主任不如去好好找一找那有天赋的?”
“我倒是愿意呢,可这小子非不收女的。”
这年头谁家小小子舍得叫他出来学绣花啊。
“戈壁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能有性别歧视呢?”鹿仁佳批评沐戈壁。
“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绣花得从早待到晚,这不是怕人家说闲话嘛。”沐戈壁嘟囔。
鹿仁佳又回头看向刘主任:“那刘主任您看,要求在这儿了,我家戈壁也不是不收女孩子,要不您多找几个,到时候一起来上课,多培养几个也是好事不是么?”
刘主任简直震惊了。
之前他来游说过多少次了,这人都油盐不进的,怎么他媳妇儿两句话就把这事儿给定下了。
他看向沐戈壁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昏君。
作者有话说:
昨天脸上也冒痘了,一整天我都盯着他们,这玩意儿感觉怎么挂水都没办法阻止增多,不过我家还好,他们班有个同学满脸都是,太可怕了,他们俩视频交流病情的时候把我儿子吓死了
偏偏他爸回来就说这玩意儿搞不好以后会成麻子。
这一句可捅了马蜂窝了,你哭完了我哭,都喊自己要毁容了。
第75章 再挑拨
不过到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至于人选,就留着刘主任自己头疼去了。
等刘主任走了,沐戈壁才似笑非笑地瞥向鹿仁佳:“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做。”
“收两个徒弟不亏的。”
鹿仁佳耸耸肩膀:“总归姥姥也想把自己的手艺传承下去的。”
沐戈壁的绣技, 鹿仁佳的做饭,都是姚姥姥教的, 虽然姚姥姥嘴上不说, 但是鹿仁佳还是看的出来, 她很喜欢教导别人, 想要将自己的手艺传下去。
“再说了,到时候人带回来了谁教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姥姥肯定也愿意当老师, 而且……”说到这里, 鹿仁佳叹了口气:“自从妈和周叔结婚住到那边小院后,姥姥的情绪就不大好了, 妈在家和姥姥相依为命几十年,这一分开, 哪怕天天见面,这心理上也是难以适应的,倒不如收几个徒弟,叫姥姥忙起来。”
忙起来就顾不上伤春悲秋了。
鹿仁佳想的简单直白, 沐戈壁就更不用说了。
他完全赞同鹿仁佳的想法:“你说的对,得叫姥姥忙起来才行。”
【姚姥姥:我谢谢你!】
“对了, 刚刚刘主任过来说, 文秀又去厂里找我了,不过被老张忽悠走了。”沐戈壁嗤笑一声:“说起来郑婷婷都找到家门口了, 她这个当妈的居然连女婿的名字都不知道。”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不是个东西。”
鹿仁佳提起文秀的时候语气淡淡:“说起来, 这么久过去了, 她的腿该好了吧。”
毕竟当初她下手可不重。
“都能到厂里来找我了,可见腿应该是没问题了。”
“也不知道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想让我替郑国强想办法吧,她能那么好心?”鹿仁佳挑眉,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相信,要是文秀有那良心,恐怕当年就不会抛夫弃女了。
“我觉得可能是怕郑国强牵连到她吧。”
毕竟文秀现在已经没有工作了,这要是郑国强再出事,说不定郑国华和郑妮妮的工作都要受影响:“欸,对了,郑家那个房子,是厂里分的,还是郑家自己的?”
“哟,这还真不知道了。”
沐戈壁有些懵:“赶明儿问问去。”
鹿仁佳不怀好意地笑笑:“这要是厂里的,可就好玩了。”
那文秀最骄傲的不就是一个乡下姑娘嫁到城里来,家里还有个大干部么?
郑国强落了马,房子要是再被收回了,那日子过的可不一定比村里舒坦,这要是工作再被牵连,郑国华和郑妮妮父女两个人的工资养家,就没以前过的那么舒坦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鹿仁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文秀痛哭流涕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部队?”鹿仁佳回头看沐戈壁,以己度人,想必沐戈壁也很愿意看见邹氏痛哭流涕的样子吧。
“就这两天收个尾,交了任务我就去请假,老刘那边找人应该没那么快,要是真把人送来了,我就收了徒再去。”对于收徒这件事,沐戈壁是不太愿意的,但他也知道,不收徒是不现实的,绣花厂给他的优待已经很多,不过收了徒,他这个工资可就得再谈谈了,至少得涨三块钱才行。
毕竟他也是有家庭的男人了,得努力挣钱养家呢。
“那行,我那边云丝也就这两天就都做出来了,到时候给留最好的二十斤。”既然是送部队做样品的,鹿仁佳肯定挑好的送,虽然口感一样,但人都是视觉动物,漂亮的总没错。
不过,鹿仁佳还是觉得烘干房得继续改造。
毕竟品控方面由不得马虎,现在老百姓无所谓,等以后老百姓们富裕了,恐怕就会挑刺了。
她哪里知道,未来姚家老院的烘干房会成为整个河东县孩子心目中,那个童年记忆的味道,哪怕未来做大做强,姚家老院的老式烘干房里的云丝才是最正的味道。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干活。”得了鹿仁佳一句话,沐戈壁立刻坐回绣绷后头,开始绣花。
精神力加持配合精湛的技术,沐戈壁绣出来的画,就连姚姥姥看了都忍不住赞叹,甚至姚姥姥还感叹过:“要是有以前的老物件就好了,那上面不少针法都失传了,要是能得一件看看,学学,说不得日后还能复制出来。”
但想也知道不可能了。
这些年破四旧,那些私藏的老古董早没了,就算有也不敢拿出来示人。
而且,真正的宫廷内造要么在紫禁城里,要么就被带到湾湾去了,都是进不去的地方。
姚姥姥是老一辈苦过来的,哪怕当年只是个小丫鬟,看着国家一点一点的变好,她也是开心的,她没读过几本书,但以前跟在小姐身边,总能听到小姐口中念叨着‘历史是国家的根’之类的话。
她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一个人要是连根都给作没了,那也太可悲了。
所以她是真心希望沐戈壁和鹿仁佳将她会的东西传承下去,哪怕没有发扬光大,只要有人传承,根就不会断。
鹿仁佳见沐戈壁开始干活,便默默的转身出去了。
先回去烘干房检查了一下,锅炉里面的火已经封住了,现在只剩下残温,新一批的云丝也渐渐降温,不需要再时时刻刻看着了,便出门将烘干房的门给拴上了。
随即想到文秀今天来找沐戈壁的事。
思来想去,鹿仁佳回了房间换了身干净衣裳,拎着小包,出门的时候知会了正在和街坊唠嗑的姚姥姥一声,就骑着自行车出了胡同。
一直到身影消失,旁边那几个老太太才来了一句:“你孙媳妇还没信儿呢?”
“没呢,不着急。”姚姥姥乐呵呵地应道。
“这戈壁身子不是好了么?也该有了,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强子都满地跑了。”另一个老太太跟着搭话,一边还不忘帮着姚姥姥摘豆角。
到了春天了,蔬菜多了,家里工人多,姚姥姥也不省着用,所以家里伙食很是不错。
“不着急,这想孩子身体好啊,还得爹妈身体都好才行,我家戈壁以前身子不好,亏空的厉害,得好好养,佳佳以前在娘家吃用也简陋,我叫他们先别急,等身子养好了,到时候生的孩子身体才好,我真是被戈壁的身子吓怕了,我家小雪多苦啊,这么多年了,戈壁身子不好都不敢考虑自己的事。”
这话倒是真的。
没看沐戈壁身体一好,那田雪就马上嫁人了么?
而且命还好,一嫁就嫁了个大厂长,听说那厂长的老婆都死了多少年了,这些年死心塌地的等田雪呢,一直不结婚。
当然,田雪没用儿媳妇之前一直在豆腐坊里,轻易不出门,这些老太太也编排不出什么桃色新闻来,否则的话,就这架势,恐怕背后的话不会多好听。
“还是你肚量大。”听到姚姥姥这么说,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所以说,这小媳妇儿日子过的好不好,还得看长辈是否通情达理了。
鹿仁佳可不知道姚姥姥又在背后给她挡了一波流言蜚语,她骑着自行车先去了钢铁厂,想办法和门卫上聊上了,也没用别的借口,只说自己是供销社的,前段时间供销社来了一批不锈钢脸盆,虽然跟搪瓷盆比起来有些不好看,但重量轻,用起来还不易变形,落到地上也不会落瓷,特别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外地来的货,比产地贵了将近一倍,她就是想来问问,钢铁厂里会不会造不锈钢,若是会的话,会不会造不锈钢脸盆。
提起这个,那门卫可就不困了,十分主人公意识的问道:“你们那脸盆是从哪里进来的?”
“海市和京城那边都有,不过咱们的货是海市过来的。”
“哎哟,到底是大城市哦。”门卫感叹,但也不说厂里有没有不锈钢,可以说相当的嘴紧了。
“哎,要是没有咱们还得去海市找货去,你是不知道,大城市的人眼睛都长头顶的,咱们这些小县城的人去了,可不在他们眼下。”
“啊对对对。”门卫一听连连点头,顿时来了谈兴,开始吐槽他那些大城市的极品亲戚。
当然,到底是吐槽还是炫耀就不知道了。
鹿仁佳耐着性子听他吐槽亲戚,还贡献了一把瓜子,最后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前几天我瞧你们厂里乱糟糟的干啥呀,我听我公爹说,钢铁厂里有个主任出事啦,好像还是因为作风不正?”
“胡说八道,没有的事。”门卫瞬间警惕。
“你就别遮掩了,我公爹可是矿场那边的,你们那主任就是给矿场乱出主意,结果被上头知道了,又听人举报,特意成立了调查小组查了好几个月呢,这事儿我们家都知道。”
鹿仁佳真真假假地说道,倒是把门卫上虎的够呛。
“哎哟喂,你这个女同志咋啥都要问呢?这事儿脏的很,不该你们听。”门卫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女同志是知道内情的,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吧,咱们厂里瞒的好好儿的,你可别出去乱说,别给你公公找麻烦。”
这还带威胁呢。
却不想鹿仁佳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事儿瞒得住啊,知道的人多了,不过就看你们钢厂怎么处理了,这事儿要是都不报上去,以后老百姓谁还信你们呐。”
说着上下打量了门卫一眼:“你不会以为这事儿瞒的很好吧。”
瞒的不好么?
门卫懵了,他也没听人说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肯定有人上门来问的,他躺一头的老婆都没问过他呢。
“你可拉到吧,矿场那边都传遍了。”
鹿仁佳嗤笑一声:“没见矿场的车又来砖厂拉砖了,还不是觉得那意见不靠谱嘛。”
门卫:“……”
“传遍了?”他声音僵硬。
“啊,那可不,不过你可别过去问,人家不可能承认的,那嘴严实的很。”
鹿仁佳又给打了个补丁,然后抬手看了看表:“行了,不早了,得回去了,你早说你们厂造不出不锈钢盆不就行了么?”
说完,‘嗤’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就离开了,才蹬了两圈脚踏,鹿仁佳回头,就看见门卫慌慌张地往厂里跑,大约是去报告去了。
文秀越想救谁,她就越要打的谁无法翻身。
尤其郑国强这种残害妇女的,就该狠狠的打才行。
作者有话说:
昨天晚上突然听到消息说徐州被奇袭了,今天一早就接到学校通知说明天全民核酸
我们距离徐州这么远都被波及到,那边隔壁的现在应该蛮慌的,哎……
第76章 福利
郑国强见自己一直被羁押在厂里, 而没给送到革委会去,就知道自己的事还有回头的可能。
傍晚的时候,郑国华又来送换洗的衣服。
“这几天家里还好么?”郑国强抱着罐子喝粥, 因为他犯得事,这些天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当然, 吃的东西还是有的, 但要说多好, 那肯定没有,饿不死罢了。
喝了几口,心里那股子冲动才稍稍平复了些。
然后抬头看向郑国华:“你嫂子呢?你嫂子回去闹了没有?”
显然,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瞒不住周兰, 所以先入为主觉得周兰回家肯定要闹。
“没有,嫂子正想办法救你呢。”郑国华心情复杂极了。
他也不是个好人, 毕竟在明知道文秀刚生了孩子还没满月的情况下,他还能下手, 就可以看的出来,他本性自私,所以他早就知道郑国强是个管不住裤腰带的。
但他也早就提醒过郑国强,不要再工作上犯错误, 也不要在外头弄出孩子来。
可他没想到,郑国强终究还是出了大事, 所以他忍不住的叹气:“大哥你别担心, 家里一切都好,嫂子把云云送她娘家去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到处奔走。”
郑国强没想到, 周兰居然没有大吵大闹, 而是想办法救他。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原本只是因为孩子被周兰发现的慌张,在此刻全都化成了愧疚,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周兰充满了亏欠。
“大哥,那孩子我看过了……”
一直到郑国强吃完了,郑国华收拾好了碗筷才有些迟疑的开口说道:“你想认么?”
“认个屁。”
郑国强头皮都麻了:“我要是认了,明天就得去农场改造去。”
“那就不认。”郑国华叹了口气:“想想长河他们兄弟三个,再想想晴晴云云,大嫂这些日子脸白的跟纸似的,我瞧着都有些挺不住了。”
“那你干啥呢?你不帮着她?”
“我也想呢,不过就是一工人,我能认识谁啊。”
郑国华从没像这些日子感触那么深刻,若他的老婆也有个大嫂那样的娘家,现在也不至于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尽拖后腿,他倒是想去找前大舅子呢,但也不知道郑婷婷跟他们说了什么,一家子现在连见都不见他。
郑国强也知道这个弟弟没什么用,叹了口气:“要不这样,你去跟兰子说,就说想办法找找革委会的马主席,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甭管他要什么,先把我捞出去再说。”
其实在郑国强看来,现在被关在厂里,还不如送到革委会去呢。
好歹那边他有熟人。
那个姓马的可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正直,私下里干的事也不见得比他干净多少,在厂里他一直维持老好人人设,以至于现在处处不方便。
郑国华也没想到自家大哥还有这么一条关系,当即满口应承,立刻就回家找周兰去了。
而另一边的文秀,从绣花厂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只觉得自己可能被糊弄了,于是就跟女儿郑妮妮吐槽。
“这还要想?肯定是大姐不愿意认你,所以大姐夫才特意关照那看门的。”
郑妮妮倒是瞬间想通了。
文秀蹙眉:“她怎么这样?就因为我没养她么?我可是她亲妈,要不是我的话,她能活下来?”说着,脸上浮现出委屈来:“再说了,当年我跟着那老虔婆,那过的是人日子么?我不跑,我不跑就由着她欺么?”
郑妮妮心疼的抱住自家妈。
她从小听文秀说起当年的苦难日子,所以对鹿国平一家的印象是很差的,可是:“大姐不会这样想的,她只会觉得妈你抛弃了她。”
文秀顿时不说话了。
“她有什么可怨恨的?我给了她一条命呢。”
她想想还是觉得那个大女儿没良心:“想拜托我,没门儿,要么把命还给我,不然不想认也得认,这可由不得她。”
郑妮妮心下暗暗叹息,只觉得文秀想的太好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乏狠心人,人家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父子都能断绝关系,更何况这个一天没养过的呢?只是郑妮妮也觉得这个大姐太过于绝情,只看得见自己的苦痛,没想过如果文秀还留在鹿家,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没上班之前,她还心存幻想,可上了班后,听多了家长里短,她也看透了人心。
“妈,别闹了,咱家是玉瓶儿,人家是瓦罐,要是人家不管不顾的闹起来,最后倒霉的还是大伯。”
郑国强被抓是郑妮妮没想到的。
但趋利避害的不能,让她觉得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最好,一旦太过于跳脱了,最后说不定连他们家都得倒霉。
文秀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你大伯这个事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只要大伯行的端做得正,就什么也不用怕。”
文秀的神情顿时更加复杂了。
郑国强干净个屁!
倒是刚进门的周兰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讥诮的笑来:“文秀啊,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找你。”
文秀诧异回头,见周兰站在门口,顿时脸上满是尴尬。
“什么事?”
“你过来我跟你说。”
文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涌起一阵不安来,而周兰的视线则落在郑妮妮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又转回头去,郑妮妮不知道那一眼里到底蕴含了什么,但总觉得,在大伯母眼里,自己就好像那待价而沽的猪肉似的。
***
鹿仁佳去钢铁厂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然后便回家继续做云丝。
沐戈壁自从身体恢复后,精神力也愈发的强大,哪怕平时不认真干活,速度也不慢,现在认真干起活儿来,那更是速度飞快,不过三天的功夫,这一副展品就收尾了。
因为距离任务完成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沐戈壁将绣好的展品装袋封存,做好了包装之后才送到了厂里,刘主任见他这次交货这么及时,自然是极为高兴的。
交货越早,他们检查的时间就越长。
沐戈壁耐着性子陪他们检查了三天,最后确认展品十分完美知乎,才拿了介绍信和请了假,背着二十斤云丝踏上了去滇省的火车。
鹿仁佳做完了这二十斤云丝后不久就是劳动节。
因为劳动节是法定假日,从建国那天开始,劳动节那天就会所有工厂放假一天,所以提前十天开始,云丝的订单就暴涨,好在鹿仁佳早有准备,她在做那二十斤云丝的时候,想着劳动节云丝可能销量会好,所以顺带着做了两百斤,毕竟烘干房开一炉也不容易。
只是她没想到,生意居然会这么好!
两百斤云丝直接给卖光了不说,还收到了五百多斤的预定。
“幸亏现在咱们厂里用榨浆机了,不然那磨盘得轮冒烟儿了。”胡婶子一边拿着大葫芦瓢往旁边的大桶里舀豆浆,一边忍不住地跟另一个工人吐槽。
“可不是嘛,自从有了榨浆机,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同事也跟着感叹:“说起来前些日子我家隔壁邻居还想说跟我买个二十斤呢,说村里亲戚家的儿子结婚,家里办席,人家点名说要上一道凉拌云丝撑场面,你说我这厂里连碎碎都给订出去了,哪有多余的给她,就为了这个事,跟我还不快活呢,说她包票都打出去了。”
“这种人就不能惯着她,她打包票打的快活,难为事都叫你做了。”
胡婶子咧了咧嘴,一脸不屑:“我家老大一家也是,真好意思呢,年前都闹成什么样了,怎么好意思呢,我家老胡也是个没骨气的,被人指着脸骂了,还请人家到家里来过节,我是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
“咋的,你还不伺候呢?”
“我伺候个鬼,我都跟我家老三说好了,劳动节这一天带许菲回她娘家去,配她娘老子过个节,我呢,也回我娘家去,我老娘都多大年纪了,看一眼少一眼的,又不是只有他有妈,我也有呢。”
胡婶子现在拿捏老胡很有一手。
用她的话来说,她现在一个月工资二十多,几个儿子都娶了媳妇有了娃,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哟哟哟,这是儿子都结婚了,底气足了啊。”同事取笑道。
“那可不。”
胡婶子哼了一声,那语气别提多坚定了。
自从豆腐坊生意好了,她们工资涨了以后,她在家里的地位那可是有了大大的提高,再不用看老胡的眼色了,不过呢,就是找上门套近乎的人多了。
云丝产量不算高,而且都供应给供销社了,供销社那边买东西要钱要票,且不说豆制品票本来就不多,有些人家还得寄给下乡的孩子。
鹿仁佳也是察觉到了这件事,于是特意喊人过来开会:“这个,我说一句啊,再过将近一个月就是端午了,虽然不放假,但是福利还是要给的,你们说说看,想要什么,我好提前跟兄弟单位打好招呼,去下订单去。”
端午福利?
顿时,所有工人都惊讶中带着几分狂喜的面面相觑。
要说以前和那些大厂员工差距最大的是什么,就是逢年过节的福利了。
那些大厂到了逢年过节,不说多好,少说也能得个两块钱福利,类似于织布厂那些大厂,还能得点儿碎步,带回家拼一拼,手速快的,过年能拼出一件新罩衣。
这在以前,豆腐坊是没有福利的。
因为效益一般,工人少,豆腐坊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正式单位,只能挂靠在供销社下面。
可自从榨浆机出来后,豆腐坊的效益就越来越好了,尤其云丝出来后,她们更是看出了豆腐坊正式成立厂房的希望了,要是豆腐坊真成了豆腐厂,她们以后可就是元老了。
如今,鹿仁佳要发福利,这件事更叫她们对豆腐坊的未来多了一些信心。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为独立建厂做准备!
第77章 部队
鹿仁佳统计了一番。
要云丝的占大多数, 还有一部分要米面粮油,这些都是日常用得到的东西,要云丝的是因为自从豆腐坊开发出云丝后, 工人们的七大姑八大姨就都来走后门了,可偏偏她们又没有那么大的权限, 如今有了机会要点回去, 各家分点儿算是交差, 要米面粮油的就是家里孩子多, 人口多,口粮不够了。
统计完了,鹿仁佳收起本子:“行了, 你们先忙吧, 福利的事我再考虑一下,保准儿让你们都满意。”
“欸, 好。”工人们连连点头。
鹿仁佳这才转身走了。
胡婶子一见人走了,赶紧扒拉了一下旁边的同事:“你傻呀, 要什么米面粮油,要云丝啊,现在云丝多好卖啊,你拿回去要米面粮油, 就想办法带到村子里换啊,又不是各个村子里都有加工点的。”
“就是, 我都想要了, 我要云丝,到时候让我家那口子给我闺女寄过去, 她在哪儿甭管自己吃, 还是跟老乡换口粮, 总归饿不着自己。”
这话一出,刚刚要米面粮油的工人顿时迟疑了。
谁家没有孩子下乡,谁家又没有村里的亲戚呢?
之前是她想的太少了,现在想一想,似乎还真是要云丝更好,哪怕用油纸包包起来送人,也比米面来的实用,想明白后顿时懊恼的不行:“我刚刚是脑筋没转过弯来,你们说我现在去找佳佳改口行不?”
“赶紧去赶紧去。”
然后鹿仁佳就见到了几个来改口要云丝的工人。
她本来都准备下午去一趟粮油店了,居然全部改口了,这么一想,反倒是省事儿了:“那这样,一人五斤干云丝,算是端午福利,不着急,你们那天没那么忙,抽空烘出来就行,五一前发下去。”
虽然端午和五一差了将近二十天,但提早发福利,大家伙儿都高兴。
“欸,那好。”
那些人一听居然要发五斤干云丝,还提前发,顿时兴奋的眼睛都亮了。
这在平时到哪里买哦,光豆制品票就叫人头疼死了,现在福利居然发这么多,一个个的往回走的时候,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了家里的亲戚,各家分多少了,当然,也不是白分,这送礼嘛,有来有往,常来常往,他们至少得给些粗粮细粮才行。
回头一说,大家伙儿都高兴,干活儿都不觉得累了。
胡婶子下了班回了家,就看见小儿媳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扶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回来了,自从许菲怀了孕,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胡婶子从来不叫她伸手,她也喜欢这个小儿媳,性子不紧不慢,做事也向着小胡,不向着自己娘家,不像上头那两个,恨不得家里一个子儿都往娘家送。
所以胡婶子觉得,也不怪她疼许菲,这样懂事的孩子,谁不疼呢?
“菲啊,你五一放假么?”
要说劳动节全国都放假,但就一个行业不放假,那就是销售业。
毕竟所有人都想着趁着放假出来逛街购物呢,虽说现在买什么东西都要票票,但是若是家里工人多,这票票攒起来凑一天买,那购买力也是挺吓人的。
“放假呢。”许菲抿嘴笑笑。
自从结婚后,虽然有的地方她也看不惯婆婆,但是跟同单位的那些小媳妇比起来,她过的算是很不错的了,所以她知足的很。
“那正好,我厂里发福利,每个人五斤云丝,你们三房一房分一斤带回娘家去,剩下两斤,一斤我带回去,一斤到时候家里一大家子一起吃。”胡婶子还没进里屋呢,站在院子里就把福利给分了。
老胡赶紧开口:“剩下的一斤给我妈送去,家里就别吃了。”
“送什么送,我的福利,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要送,送你的福利呗。”
老胡:“……”
自从之前为了大侄子结婚的事闹了一次后,他在家里就越来越没地位了,尤其豆腐坊涨了工资后,他老伴儿更是装都不装了。
“菲你五一回娘家是吧。”胡婶子又问。
许菲不由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胡婶子的脸色,有些忐忑的应道:“……嗯。”
“行,都回去吧,难得休息一天,你家去陪陪你娘老子,我正好也家去看看我妈。”胡婶子倒是没什么生气的神色,只点点头。
许菲顿时诧异地睁大眼睛:“妈你同意啦?”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胡婶子两手一摊:“这一年到头的,也就两个国假能回去看看你爸妈,我支持的很。”
有了胡婶子这句话,许菲顿时感动不已。
只觉得这个婆婆真是找对了。
老胡当着儿媳面不好说什么,回房间就炸了:“不是说好过节来家里吃饭的么?你们都走了家里怎么办?”
“说好了?跟谁说好了?跟哪个说好了?”
胡婶子冷哼一声:“你跟谁说好了就叫谁弄去,我是不弄。”说完一卷被子背对着老胡:“我睡觉,你别讨骂啊,我不想跟你吵。”
老胡:“……”
谁家老娘们这么横?
这还有没有王法啦!
鹿仁佳可不知道自己五斤云丝搞的胡婶子回家吵了一架,反正她把福利标准给发下去了,接下来她只需要去打申请就行了。
写了申请书,亲自送到供销社那边去。
“哟,咱们豆腐坊今年发五斤云丝呐。”手炉张主任已经不捧手炉了,现在换手持小电扇了,这也是鹿仁佳联合机械厂改造的,只需要一个小电机就能搞定。
至于小风扇的叶片是软塑料的,这种塑料做大电扇做不了,但是手持小电扇却很给力。
“是啊,今年效益好,大家也辛苦多少年了,所以干脆拿云丝做福利了。”鹿仁佳笑笑,看着张主任在申请书上签了字,更是心满意足:“其实咱们供销社要是发福利的话,我觉得云丝也挺好。”
“可不是嘛。”
张主任阴阳怪气地应了一声,然后才歪了歪身子,贴到鹿仁佳耳朵边小声说道:“你说供销社里也发云丝的话,你们豆腐坊能供应的过来么?”
“怎么供应不过来了,我一炉最多能烧五百斤,就算是整个县城的厂子要,我加班加点也搞出来啊。”
“那感情好。”
张主任捂着嘴笑了,拉着鹿仁佳:“对了,你最近没弄什么新的小东西吧。”
“我就是随便弄弄,大的我可弄不了。”她当初能拆的小家电也没多少,杨傲天可防着她呢,但只要是她经手的,她都能搓出来。
“有了你可别忘了我,你是不知道,这小扇子给咱们用多方便,就是有点儿废电池。”
鹿仁佳顿时轻咳一声,心说原来的小扇子那是用太阳能的,奈何她不会做太阳能电板,也研究不出来,所以还是坐的老式的电池款的,问题是现在的电池也很不行,基本用不了多久就不转了,最后只剩下一种手动式的,这个除了累,没别的毛病。
“那肯定不会瞒着你们拉。”鹿仁佳说着,目光环顾了一下周围:“对了,我妈呢?”
“下镇上了,说是又有两个镇的供销社那边的账出了问题,去查账去了。”
鹿仁佳:“……”
原以为田雪到供销社来上班会轻松些呢,可从去年年前,突然陷入了查账的大坑,镇上供销社的会计做得帐千奇百怪,田雪用她五十年代大学生的尊严保证,那些账目,八十年的老账房都看不懂。
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准备把河东县的账目都捋一遍。
因为这个事儿,她的新婚期都过的无比短暂。
当然,周厂长是十分支持的,每天不仅洗衣做饭,甚至有空还会给田雪送饭。
“欸,你瞧见没有,那边俩办公桌都空了。”张主任朝着角落里抬了抬下巴,两张桌,一张是田雪的,另一张是去年年底刚调来的小林干事的办公桌。
鹿仁佳闻到了熟悉的瓜味儿,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塞到张主任的手里,自己也抓了一把:“说说看,怎么回事?”
“那小林家里最近闹腾的可厉害了,她小姑早二十年就没了,就留下一个丫头,那丫头一直跟着她爸过日子呢,后来给娶了一个后妈,那后妈佛口蛇心的,老狠了,小丫头年纪小小的就给家里当牛做马,去年不是小林她爸看不过眼嘛,就给那小丫头弄了个文工团的考试名额,前些日子也争气,考上了。”
鹿仁佳:“……”
这剧情有点耳熟呢?
“这不是最近上班儿呢嘛,她爸那头的大伯出事了,她那大伯娘真不是个东西啊,给出了个主意叫小丫头嫁给革委会马主席那傻儿子,小林家为了这事儿,两家都快闹翻天了。”
马主席家的傻儿子?
“等等,你等我捋一捋,你说的那小林的小姑,嫁的那户人家不会姓郑吧。”
“你怎么知道的?”
张主任诧异极了,两眼不可置信:“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呀,要是我没猜错,那后妈是我亲妈,叫文秀,生了我都没满月就跟信郑的跑了。”在鹿仁佳心里可没家丑不可外扬这一说。
张主任是个爱拉八卦的,她干脆把这里里外外给说清楚了。
正好早点把文秀那张脸皮给撕下来,省的到最后来恶心人。
“你也是受苦了。”
听完鹿仁佳的身世,张主任满脸都是心疼。
“没受苦,我阿爷对我挺好,而且她心术不正,我要是跟了她,说不定早就被卖了。”鹿仁佳冷哼一声,言语中对文秀可没什么濡慕,只有慢慢的厌恶。
张主任上下打量一番,鹿仁佳长得好,身条子更好,这样出挑的,碰上一个那样的亲妈,确实容易遭罪。
“那小林可是错过了,要是在这儿,我非得给你俩介绍介绍。”
“不介绍也行啊,反正那郑国强屁股后头不干净,再来直接上报就是了,再说了,如今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大领导都说婚姻自由,不能迫害妇女,她这样,不就是迫害妇女么?”
“再说人家马主席不一定有这个心思,她这上蹿下跳的,尅难看。”
最后还小小的捧了一把革委会的马主席,总归不能叫人觉得是马主席仗势欺人。
张主任只当鹿仁佳不知道马主席的真面目,只抿嘴笑笑,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供销社这边要云丝得提前预定啊。”
“没问题,你忙你的去吧。”
刚听了大八卦的张主任脚底板已经开始痒痒了,巴不得鹿仁佳赶紧走呢。
鹿仁佳从供销社办公室出来后,也觉得神奇。
怎么就这么巧呢?
郑婷婷的表姊妹居然也进了供销社,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郑婷婷的舅舅还是有点本事的,现在都什么形式了,家里只能留一个孩子,郑婷婷的舅舅还能给外甥女儿和女儿找到工作,不用下乡,就可见他的能力。
恐怕这一次郑家要踢到铁板了。
至于为什么以前没能给郑婷婷撑腰,恐怕也是因为文秀表面功夫太好了,若不是郑婷婷觉醒了,恐怕她的舅舅们还觉得她过的不错呢。
想到这里,鹿仁佳就有点兴奋。
抬手看看表,沐戈壁已经走了三天了,估摸着也该到了,干脆直接去街道办事处等着,那边有电话,等他打电话回来,说什么都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才行。
正如鹿仁佳想的那样,沐戈壁刚下火车,坐上了去部队的车。
车上后座坐着两个带着孩子的嫂子,大包小包的,车顶棚上还垒了高高的一层。
“同志,你这是来探亲的?”
后头有个年长的大嫂笑眯眯的来搭话:“还是说探亲刚回来?”
“我大哥结婚,我特意过来给送点儿东西的。”沐戈壁笑着应了一声,但也没有确切的将沐胡杨给说出来:“我这身板子,瞧着也不像能当兵的啊。”
“确实不像,倒像个文化人。”另一个小嫂子应道。
“可不是嘛,我们村那下乡的知青们瞧着都没这小伙子像文化人。”
“可别提那些知青了,我们村那些知青,闹的可厉害。”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自己聊的热火朝天了,沐戈壁静静的听着,也不插嘴,一直到了大院门口,才见到几个穿军装的站在门口等,其中沐戈壁的大哥沐胡杨也在,正和旁边的人比划着什么。
“大哥。”一下车,沐戈壁就冲着沐胡杨招手。
“戈壁。”沐胡杨听到声音也赶紧地冲着他招手,笑容时肉眼可见的灿烂。
旁边的战友们看了也是一脸笑容,他们都是知道沐胡杨对这个弟弟的重视的,因为这个弟弟的身体不大好,以前每个月都要找王洋配药,据说津贴全花进去了,是部队有名的月光族,也就是王洋了,否则其他人哪敢把自家妹子嫁给他,就他那为他弟弟的慷慨,岂不是日后老婆都养不起?
作者有话说:
我们这骤然降温,从前天的18度,到今天夜里零下一度,很好,短短三四天,差点经历四季了,前天热的恨不得穿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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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子他们有所好转,从明天开始慢慢恢复更新
第78章 卖货
沐胡杨接到沐戈壁就习惯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当看到沐戈壁那红润的脸色, 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肩膀:“不错,瞧着胖了些。”
“自从不用吃药后,胃口就好了不少, 现在吃饭也能吃一大碗了。”沐戈壁笑笑,歪了歪身子朝沐胡杨身后张望了一下:“嫂子呢?怎么没看见她?”
“哟, 你多大的脸面啊, 还想要你嫂子来接你?”
沐胡杨阴阳怪气了一下, 然后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弯腰拎起沐戈壁的行礼:“走,赶紧回家,你嫂子正在家里做饭呢, 你不饿啊。”
饿肯定是饿的, 但看着沐胡杨如此自然过渡到人夫的角色,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沐胡杨拎着包领着沐戈壁往新分的小院走, 他是副营长,以前没结婚还能住在宿舍, 跟那些大头兵住隔壁,现在结了婚,自然要带着妻子住到家属区去了。
这也是沐戈壁第一次进滇省军区的家属院。
进去后,只见远处有几栋两层的筒子楼, 筒子楼外头有一片院子,院子外延是一片扎的篱笆墙, 篱笆墙外面, 是一排排整齐的小院儿。
比起筒子楼那边的热闹,小院儿这边就显得安静许多。
沐胡杨带着他走过几栋小院儿便拐弯往后排走去, 一直走到第三排, 才又左拐进了巷子, 远远的就看见第三户的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王敏穿着围裙,手里端着篓子,正朝着路口张望。
见到他们的身影时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
“嫂子。”不等王敏开口,沐戈壁就主动打招呼,毕竟上次见面还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客人,谁曾想短短几个月就成了一家人,沐戈壁向来会做人,主动打招呼不仅化解了尴尬,还能叫王敏知道,他们家对他们先斩后奏的事一点儿都不生气。
说起来也算是有传统了。
沐戈壁想到当年的田雪和沐烽,思绪难得歪了歪。
“坐了这么久火车累了吧,饭已经做好了,快吃了睡一会儿。”王敏确实松了口气,就连说话都自然了些,有点像过年在姚家的时候。
“没事儿,我现在身体好了,没那么脆弱。”
王敏对沐戈壁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的模样,再加上出嫁之前王洋给他说的沐胡杨的情况,她早已经做好准备,要帮着沐胡杨一起给沐戈壁治病了。
不过她也是没想到,原来沐戈壁的病早好了,反倒是她考虑的有点太多了。
“这小院儿不错啊。”一进门,沐戈壁就忍不住感叹道。
大约是刚搬进来,小院儿里的东西不多,右侧的空地上刚开垦了一般,应该是用来种一些蔬菜,留着日常吃用,左边的墙角空着,但整的很平坦,一看就知道打算搭建个什么。
这个沐戈壁就帮不了了,毕竟他虽然病好了,但目前还是‘身娇体弱’,干不了重活儿。
更何况他还得绣花,一双手保养的极好,帮忙是小事,但要是手糙了,估摸着姚姥姥会打电话来把沐胡杨臭骂一顿了。
好在沐胡杨和王敏都知道他工作的特殊性,没有任何的不满。
进了家门,饭菜已经在桌上放好了,热气腾腾的,最中间是一碗红烧鸡块,王敏一边盛饭一边说道:“鸡是跟一排的王嫂子买的,她家养了十多只鸡,她会孵小鸡,我定了十只,到时候养在院子里,以后有什么烂菜叶子也能给它们吃。”
“嗯,行,等有空我给扎个鸡窝。”沐胡杨将行礼放在墙角,然后打了盆水给沐戈壁:“来洗把脸,准备吃饭。”
“哦。”沐戈壁乖乖地洗脸。
沐胡杨笑了笑,也不说话,这端着盆,看着沐戈壁把每个指甲缝都给搓了一遍,才拿了条崭新的毛巾递给他:“喏,刚买的,保准儿不剌皮肤。”
“谢谢哥。”沐戈壁接过毛巾,又仔仔细细的将脸和手给擦了,一扭头,就看见刚刚还在盛饭的王敏正举着雪花膏,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快抹点儿吧,这也是特意为你买的。”
“谢谢大嫂。”沐戈壁又乖乖地抠了一点雪花膏抹手。
站在院门外许久的马司务长看这架势,都有些牙疼,虽然早知道沐副营长疼弟弟,但疼到这种程度也太叫人无语了,还有王洋那妹子,不是刚结婚么?现在这么纵容着,以后可怎么好?
心里再多吐槽,面上却还是笑着,等沐胡杨端着脸盆从里面出来倒水,他才一招手,喊道:“沐副营长。”
“马司务长?快进来快进来。”沐胡杨赶紧放下脸盆招呼。
“我这心里头着急,也就不请自来了。”马司务长一脸笑呵呵的从院门外走了进来:“我一听老周说进兄弟跟他媳妇儿一块儿到的,我这心里头就着急的不行。”
“正好吃饭,马司务长一块儿用点儿?”沐胡杨带着人进客厅。
“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炊事班的用饭时间提早半个小时,他这会儿已经吃饱喝足了:“我就心痒痒这云丝。”
“那行,我带你看看。”
沐胡杨带着马司务长就去拆沐戈壁的包,沐戈壁除了一套换洗衣裳,其它什么都没带,所以也不怕别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也跟着过去了。
包里面是保护的很好的云丝,下面是沐戈壁用细棉布做的草木灰干燥剂,虽然云丝有断裂的,但绝大多数很完整,颜色也很均匀,不像之前沐胡杨带过来的,有的上面火大了,还有些焦黑,现在的云丝看起来颜值就太高了。
“这里一共二十斤,主要我力气小,多余的我也背不动。”沐戈壁介绍道:“家里现在建了烘干房,每一次开炉能做几百斤,不过多数是河东县的厂子订购,省城那边也有几个厂子现在跟咱们定着呢。”
马司务长看着包里干脆的云丝干,顿时喜欢的跟什么似的,想要伸手去摸,可又怕自己手重给捏碎了。
“这可真不错,咱们部队可得要点儿,至少给我十五斤,医院食堂那边给五斤就行了。”
马司务长恨不得将这一整包都给抱走,王洋军医可是给他们科普过了,这玩意儿别看着简单,其实真的是大补,尤其是老年人,吃了是真对身体好,营养价值特别丰富:“你也知道部队这些兵蛋子,不少以前日子过的不好,那身体瞧着好,但底子还是虚,咱们炊事班得想办法给他们加营养不是?”
话是对的。
但问题是当初沐胡杨是先答应了医院那边的。
所以:“最多只能给五斤咱们炊事班。”
马司务长听了嘴角一抽,勒着沐胡杨的脖子就出去了,王敏见怪不怪,招呼沐戈壁:“快吃饭吧,等会儿凉了。”
沐戈壁看了眼外头,到底还是坐到了桌子边,开始吃午饭。
王敏的手艺很不错,烧的菜味道很足,还带着她老家的特色,浓油赤酱的,看着都香的很,沐戈壁也确实饿了,连米饭带馒头,吃了两大碗,最后都吃撑了。
等沐胡杨回来时,他都在打嗝了。
“怎么不多吃点儿?”沐胡杨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没怎么动的肉菜,只那盘子芹菜炒肉丝吃的多些。
“吃饱了,对了,我还带了别的东西。”沐戈壁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然后起身去另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两个大饭盒:“这是佳佳和姥姥新做出来的酱卤干子,可以当零嘴儿吃。”
他将饭盒打开,里面的干子和沐胡杨理解的干子不大一样,没那么紧实,带着点蓬松的口感,里面吸饱了汤汁,沐胡杨拈了一块塞嘴里,一嚼,只觉得酸甜微辣的汤汁从卤干子里面喷了出来,溢满整个口腔,这滋味儿,瞬间打开味觉,让沐胡杨忍不住的连咬两口大馒头。
“这也太适合喝酒了。”
说着,他掰开馒头,往里面塞了几块,又拿了个干净的碗夹了一些出来,剩下的重新盖起来:“留着晚上请人喝酒用。”
“晚上要来人么?”沐戈壁诧异地看向沐胡杨。
“嗯,请了几个平常关系还可以的营长副营长,还有几个连长,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到时候你教王敏用云丝做几个菜,能不能谈成单子就看这一回了。”说着,他又面带笑容的看向王敏:“晚上把你哥也喊来,多煮点儿云丝汤,给你哥带回去明天早上当早饭。”
“我会做云丝,在家里的时候,姥姥教过我了。”王敏对沐胡杨的安排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还是得给自己辩驳一下,在厨艺这方面,王敏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的,虽然比不上姚姥姥和鹿仁佳。
“那行,那下午戈壁好好睡一觉,我正好把鸡窝给搭了。”
沐胡杨大口大口的啃着馒头,一会儿就解决了一顿饭,然后又亲自去盯着沐戈壁睡觉,当然,王敏也知道他们兄弟俩有话说,主动的退了出来,给他们兄弟俩独处的时间。
沐戈壁这会儿才有空问道:“邹氏到底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小时候么?”沐胡杨没回答,而是先反问道。
沐戈壁沉默片刻,才摇摇头:“其实我记得的东西不多,甚至连爸长什么样都忘了,那时候我病的很厉害,虽然眼睛睁不开,但是耳朵却听得见,我只记得妈的哭声了,所以……我的脑子告诉我,沐家是亲人,但我的心却告诉我,他们是陌生人。“
他神情淡淡,提起沐家,眼神都是凉薄的。
沐胡杨既心疼沐戈壁,又有些庆幸,庆幸沐戈壁对沐家没感情,所以以后哪怕脑开了,也不会受伤。
“邹氏强势,当年先是用养育之恩胁迫温萍,后来又用沐爱军绑住温萍,后来沐爱军长大娶妻,门当户对,孙媳妇没温萍那么好掌控,所以沐爱军一死就回了娘家,据说那边已经开始给相亲再嫁了,”
说到这里,沐胡杨冷笑一声:“所以她是昏了头了,想叫我娶她,给沐爱军养孩子。”
所以他才迅速娶了王敏,让邹氏的想法落空。
如果他结婚了,邹氏还敢胡闹,他肯定是要上报的,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他,而是沐文昌,这种封建余毒一般的思想,足以叫沐文昌牛棚里走一遭了。
或许沐文昌能受得了,但邹氏却受不了。
“那我都结婚了,她找我干啥?”
“你身体不好……”
沐胡杨目光复杂地看向沐戈壁,他从来都不知道,身体不好居然也能成为理由:“所以,她觉得你就算结了婚,也不一定会有孩子。”
“所以她觉得把那个孩子给我养,其实是对我好?”沐戈壁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岂不是还得谢谢她?”
因为觉得他没孩子,所以送个孩子给他养。
“可去她的吧,佳佳身体那么好,我也恢复了,以后生孩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了,就算我没孩子,我也不一定要养那个孩子啊,我以后对我亲侄子亲侄女儿好点儿不好么?难不成你儿子闺女以后还能不养我老?不孝顺我?”
“那肯定是要孝顺的。”
还没有孩子的沐胡杨十分蜜汁自信的摇头。
虽然孩子还没出生,但孝顺二叔二婶子这个思想还是得提前灌输。
“那不就得了,我废那力气干嘛,坐着等孩子孝顺不就好了?”
沐戈壁只觉得邹氏的小算盘打的也太精明了,算盘珠子都蹦他脸上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得小心点儿,别弟妹傻乎乎的给接下来了。”
说着,沐胡杨叹了口气:“其实沐爱军是个英雄,是烈士,养他的孩子我是愿意的,但只要一想到他是沐根锁的儿子,想到当年你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前途未明,他们一家却无动于衷,我就不愿意。”
“有什么好纠结的?”
沐戈壁撇撇嘴:“他要是个孤儿,不用说,我义不容辞,但只是爸死了,妈又没死,再说孩子奶奶还活着呢,妈当年都能一个寡妇带大我俩,沐文昌还在位呢,害怕照顾不好孩子?”
沐胡杨叹了口气:“沐文昌和邹氏已经十几年没见过面了。”
“嗯?”
沐戈壁顿时来了精神。
“当初沐文昌得知妈曾经带着爸的骨灰上过门,却被邹氏赶走了,沐文昌就和邹氏大吵一架,将邹氏和温萍送回了老家,他一个人住在京城,后来找了一年多才找到了咱们,可偏偏那时候,运动开始了,他身份敏感,不敢接触咱们,这才一直没露面……”
沐家当年是地主阶级,他作为大少爷出去闹革命,邹氏在家里伺候父母,一直到解放后回家,夫妻才团圆,所以私心里对邹氏是愧疚的,他也没想过邹氏作为一个母亲,竟然对小儿子的恶意这么大,居然会诋毁小儿子,以至于他们的父子感情日益紧张,最终沦为陌路。
所以后来闹的厉害,沐文昌也害怕自己这样的阶级出身会害到二房的两个孩子,还不如不相认。
“别给自己洗白了。”
沐戈壁嗤笑一声:“什么没想到,不过是他不关心家庭的借口罢了。”
在末世里,沐戈壁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说到底,沐文昌有这种想法也很自然,但这不能掩盖他在家庭生活中失责的错漏。
所以……
“就别给他脸上贴金了。”
“不能因为他职业上的功勋就觉得他人品也是好的。”
沐胡杨叹了口气:“我明白,所以我也没想过和他相认。”
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句‘不知道’、‘没想过’就能弥补当初的伤害,也许一直到死,他都不会忘记他坐在床边,看着沐戈壁躺在病床上,生怕他的胸膛不再起伏的恐惧。
“你放心吧,邹氏就算亲自去找佳佳,也别想在佳佳身上占到一分钱便宜。”别被薅秃就算好的了。
不过沐文昌和邹氏分居十几年的事还是得说一下。
毕竟有没有沐文昌在后面撑腰,鹿仁佳处理事情的风格还是需要变一变的,而且说起来,邹氏也该七八十了吧,她比沐文昌还大几岁呢,身体那么好的么?还能全国各地到处跑?
反正沐戈壁是不信的,反正他放心的很。
沐胡杨见他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一方面觉得他心太大,对鹿仁佳太过于信任,一方面又有些高兴,沐家的事没破坏他的心情,沐胡杨觉得很好。
说完这件事,沐戈壁便闭上眼睛睡觉。
他秒睡能力很强,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等他睡着了,沐胡杨起身离开房间,下午没多久,司务长就把该送来的材料送来了,他开始搭鸡窝,以前没结婚的时候,他帮着好几家搭过,所以这会儿干起活来也是熟手,送材料的小兵也留下来帮忙,两个大男人忙活的热火朝天的。
因为晚上要请客,王敏吃了午饭就开始忙活,到了两点多的时候,来做客的几个营长家的嫂子都来帮忙,还带来了几个小孩子。
“欸,你家小叔子呢?”其中一个刘嫂子小声问王敏。
“他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累了,这会儿正补觉呢。”王敏随口答道。
“以前咱就知道沐副营长疼兄弟,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你也别傻,以后啊,可再不能叫沐副营长这么接济家里了,你这也要过日子,这结了婚马上就要生娃带娃的,那钱可不经用的很。”
王敏抿嘴笑笑,大院的人只以为沐胡杨以前每个月给沐戈壁买药,却不说花了多少钱,其实买药的钱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津贴还是他自己攒着的,所以她们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
至于是补贴家里,那更是无稽之谈,家里四个工人,还有一个大厂长,怎么也不用她来补贴。
但她不能这么直白的说,只好模棱两可的说道:“戈壁他结了婚了,他媳妇儿大小算个领导,现在也富裕了,不用胡杨补贴了。”
刘嫂子一听不由惊讶:“你这弟媳妇这么能干,图啥呀?”
王敏摇摇头,又笑了笑。
刘嫂子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也白问,毕竟这是新媳妇儿,嫁进门还没两个月呢。
正好沐戈壁睡醒了,批了件外套就出来了,靠在门框子上看那些小孩儿玩,一群厨房里帮忙的嫂子看了一会儿,顿时明白图啥了。
“这也长得太俊了。”
一个豫省的嫂子忍不住感叹:“要是我有那能干,我也愿意啊。”
长得简直跟画报似的。
“哟,你嫌弃你家老侯长得丑呀周大姐。”
“那可不,那黢黑黢黑的,灯暗点儿都找不着人,光见着两排大白牙了。”周大姐一点儿也不夹生,回应的相当爽朗。
滇省本就紫外线强,在这边当兵的个赛个的黑,就连白皮底子的沐胡杨,都有一身古铜色皮肤,所以格外白皙的沐戈壁坐下没一会儿,就被一群娃娃给安了个‘仙女儿’的外号。
尤其一个小胖丫头,满脸认真地解释:“我妈说了,仙女儿才长得白,所以你肯定是仙女儿。”
都白的发光了,能不是仙女儿么?
沐戈壁解释无能,只好认下仙女儿的名,等到了晚上,一群孩子围着他,最后被簇拥着坐在了小孩儿桌上去了。
沐胡杨舌灿莲花,一整个晚上都做了云丝产品的推销员儿,最后喝醉了都不忘说:“这东西真是好东西,产量也不高,你们要的话真得趁早,我弟媳妇儿最近想着生意往省城做,靠近省城的宁省军区那边也在接洽,可别到时候定不到货了。”
司务长带着炊事班班长,两个人立刻就喊着要下订单。
沐戈壁没喝酒,赶紧的立字据,写申请,给他们签字。
说实话,部队里想吃点儿豆腐还是挺难的,倒不是因为没有豆制品票,而是因为他们的军区比较偏僻,老乡们就算有豆腐也卖不过来,去县里买,那边的豆腐坊也不是很大,倒是可以自己磨的,但磨豆腐是一件很耗时间的事,他们的训练任务很重,所以两厢对比,自然训练更重要。
但是士兵们的身体营养也得跟上啊,所以沐胡杨这才有心卖云丝。
云丝这东西保存的时间长,虽然滇省潮湿,但只要防潮措施做的好,也不用太害怕。
就在沐戈壁在军区那边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时候,鹿仁佳这边也迎来了一个陌生的亲戚。
“你好,我叫温萍,按照关系来说,我应该算是沐戈壁和沐胡杨的大伯母,是你婆母的婆家大嫂。”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这是真敢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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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报,跳水式大降温
第79章 温萍
婆家大嫂?大伯母?
温萍?
沐文昌的大儿媳?
“是周叔家的亲戚么?哎哟, 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也没什么准备,要不您先进来坐, 我去买点儿菜。”鹿仁佳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惊讶与错愕,赶紧的掏口袋摘围裙。
嘴里还不忘继续嘟囔:“这周叔也真是的, 老家来人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 您看这事儿闹的。”
“周叔?什么周叔?”温萍错愕。
“欸?你不是周叔家的亲戚么?这, 你不是说是我婆婆的大嫂……”说到最后, 鹿仁佳的声音渐渐变小,脸色更是僵住:“你不会是沐家的人吧。”
温萍见她变了脸色,心下不由一个咯噔。
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啊, 你们还有脸来?”
鹿仁佳顿时眼睛一瞪, 手叉着腰就不客气的骂了起来:“你们沐家真是一窝子黑心烂肺的,当年把我婆婆还有我男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你还有脸上门?还好意思自称大伯母和大嫂?真是不要脸。”
鹿仁佳随手抄起旁边的扁担:“你给我滚, 我家里不欢迎沐家人。”
说着就扬起来朝着温萍砸过去。
温萍见势不好,赶紧回头就跑, 躲避着那扁担。
鹿仁佳追着打,她就狼狈的逃窜着。
鹿仁佳还不客气,继续一边打一边骂道:“要不是怕丢姚家人,我真想挂个牌子, 把你们沐家做的那些恶心事广而告之。”
“既然十几年都没来往了,现在登门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看你们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咋滴,也想叫我男人跟我离婚, 娶你家那个死了男人的婆娘呗, 我就奇了怪了。”一扁担砸到了温萍旁边的墙上。
温萍跑的顿时更快了。
鹿仁佳追到巷子口, 一副追累了的模样,扶着墙大声嚷嚷:“我就奇了怪了,你家儿媳妇是没人要了么?非赖着我家的男人,好歹烈士家属了,能不能要点儿脸。”
“到底是你们当婆婆的想要包办婚姻,还是烈士家属自己想要破坏别人神圣的婚姻,怎么的,把国家法律当放屁啊,把公安局开的结婚证当废纸呗?”
“要点儿脸吧,惹急了我,我就去找革委会,找妇联告你们去。”
鹿仁佳还不知道沐家人找上门来是为了要她养孩子,只以为这邹氏为老不尊,想叫小孙子离婚娶沐爱军的老婆,虽然知道沐戈壁不会妥协,但是这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还是让她很不爽。
当然,她如今举个扁担追着跑几步就跑不动的‘柔弱’模样是演的。
毕竟,她可不想一下子把温萍给吓死了。
到时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把邹氏给招过来就不好了,毕竟邹氏年纪大了,到时候往地上一躺,讹诈她们,赖上他们就不好了。
温萍浑身哆嗦地跑到了马路地面,见鹿仁佳没有追过来,才松了口气,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直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才踉跄着起身,缓缓的离开了巷子。
而鹿仁佳则盯着温萍的身影,莫名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违和。
她骂的那么畅快,但凡心气儿有点儿高的,不说跟她对着骂吧,至少也会吱一声,可这人愣是从巷子里跑到巷子口,最后直奔马路对面,都没开过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哑巴呢。
不过呢……她也知道,对方是不可能死心的。
沐胡杨和王敏才结婚多久啊,人家都能从滇省赶到河东县来,那可是三天三夜的火车啊,这老太太年纪瞧着比田雪还大些,哪来那么好的精力。
温萍走了,鹿仁佳收起扁担往家走,路上遇到几个邻居老太太,她们这会儿也从屋里出来了,一个个手里端着个篓子,一副出来择菜的模样。
可看那表情就知道,都是来吃瓜的。
“佳佳啊,刚刚那是谁啊,瞧把你气的。”
“是啊,你这丫头性子多好啊,还是头一回见你生这么大的气呢。”
鹿仁佳立刻扯唇笑了起来:“哎哟,可不就叫人生气嘛,你说说看,大伯子在部队都已经结过婚了,新娘子你们也见过,就是过年来家里的王敏,那多好的姑娘啊,她大哥还是部队的军医呢,这事儿我们家也没瞒着谁,整条街都知道的,你们说对吧。”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个人呢。
虽然早前老姚和田雪不承认,但大家伙儿也理解,毕竟没领证呢。
“结果呢,这家自己相中了我家大伯哥,非要把家里的姑娘嫁过来,那姑娘呢,还不错,是个烈士家属,但咱也是遵纪守法的人,总不能耽搁人家姑娘吧,结果那媒人不死心,这不,今天给我打出去了。”
“就该打!”
“这些保媒拉纤的就指望着那点儿媒人礼,真是廉耻都没有了。”
这群经受过旧社会拷打的老太太立刻义愤填膺了起来,纷纷赞叹起了鹿仁佳。
鹿仁佳很满意眼前这景象,日后哪怕家里吵起来,也不至于这群老太太胡说八道,相信就算革委会来了,温萍也不敢说自己为了嫁儿媳妇而指望人家离婚吧,恐怕到时候宁可自己被当成黑心媒婆吧。
本以为温萍这一去,最起码得蛰伏两天。
却没想到,到了下午五点左右,田雪黑着一张脸,带着温萍回来了。
鹿仁佳一看,顿时眼睛一瞪,手就往扁担上摸。
温萍一看她的动作,吓得连忙后退两步,整个人都有些瑟缩。
田雪立刻喊道:“佳佳,你先别冲动。”
“妈,你怎么什么人都带回来啊,真是……”鹿仁佳一跺脚,将扁担撇到旁边去,脸上满是不满的神色,看向温萍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不悦:“难不成你也想要我跟戈壁离婚,换个儿媳妇啊。”
“别胡说八道啊。”
田雪立刻轻斥:“我这辈子就认你跟小敏两个儿媳妇,哪怕以后那俩臭小子有了外心,我都向着你们,更何况那俩臭小子也没那胆子,你啊,被冲动,有些事儿又不是吵吵嚷嚷能解决的。”
这话不仅是说给鹿仁佳听的,更是说给温萍听的。
虽然不知道事实情况,但就鹿仁佳刚刚那一句话,田雪就已经能猜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这些事,她曾经是经历过的。
田雪虽然还在笑,但眼神是冷的。
“快进来坐吧,家里乱,别见怪。”田雪依旧热情的招呼温萍。
温萍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田雪的态度这么好,所以有些踌躇的走进来。
田雪一路领着她穿过大院子,从二门直接进入了正房,而温萍也在这一路之间,打量着整个院子,心下不由感叹,当初婆婆将田雪给赶走,惹得公爹大怒,导致她们婆媳俩一起被赶回了老家,她亲手带大的孩子也无法面对她们,小小年纪就应征入伍,老家的房子当年被公公上交,她们回去后村子也只给批了一块宅基地,公爹只给建了房子围了围墙,其它的一切都是她们婆媳俩自己置办的。
只以为田雪当初死了男人,还有个病孩子,日子过的一定很苦。
可现在看来,苦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温萍心下酸涩,长长的吸了口气,缓缓的吐出。
“喝口水吧。”田雪给温萍倒了杯茶:“说起来,我俩也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所以也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你还伺候着老太太呢?”
温萍嘴角僵硬的扬了扬:“嗯……妈她……她离不开我,所以一直是我一直都在照顾她。”
“哎,那老太太可熬人,你这些年也是辛苦了。”田雪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说道:“不过你估计好点儿,到底从小是她养大的,她也一向把你当亲姑娘一样看待,不像我,当年可没得她一点儿好脸,每次回去,跟见到仇人似的,也是我们家沐烽命苦,没摊到个好妈。”
当年所遭受的屈辱,无论过去多少年,回想起来都是恨的。
“妈也是……”
温萍想给邹氏辩解一下,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些年,田雪过的有多狼狈,她就过的有多舒服,因为沐根锁死了,她留在家里带孩子没有再嫁,邹氏不会对她说什么,便把所有的矛头都对着田雪。
说到底,当年那段家庭生活中,她是既得利益者。
所以她没资格说邹氏好话。
“你来的意思呢,我也知道了。”
田雪虽然不知全貌,但邹氏那点儿小把戏,她真是脚底板都能猜的出来:“不过这事情吧,我觉得不靠谱,且不说我两个儿子都结婚了,就说这对爱军的妻子,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不不不,你误会了。”
温萍连忙不停地摇手:“我没想叫骄骄嫁给胡杨戈壁兄弟俩。”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手落在衣摆处不自觉的搓了搓衣摆:“就算我愿意,妈愿意,骄骄也不会愿意的,她……她已经回娘家相亲准备再嫁了,我,我很支持她的决定。”
温萍的声音有些温吞,语气带着不自知的憧憬。
“她年纪轻,人也长得好,工作也好,爱军去世的时候,孩子还在肚子里,才五个月,说实在的,就算她去落了胎,也无可厚非,毕竟爱军没了,一个寡妇带大一个孩子,多艰辛我俩都清楚,可人家没有,不仅没有落胎,还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一直喂养到了断奶,这才回家重新相亲结婚,她已经很对的起我家爱军了。”
“那胡杨那边怎么回事?”
田雪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眉头紧蹙:“我家胡杨早就说好了,等年底休假回来,好好的跟小敏办一场,结果你跑那去一掺和,吓得他们赶紧领证,你说你儿媳妇又不同意,这不是瞎胡闹么?”
温萍听到这里,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捂着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实话跟你说吧,弟妹,妈要死了,她都病的起不来床了。”
“所以呢?”
田雪不为所动:“老太太起不来床还不忘折腾我的孩子?”
“她说死前就想看见兜兜有爹妈疼,她信不过骄骄,也信不过我,非得逼着我去找胡杨,想叫胡杨娶了骄骄,可胡杨已经结婚了,又逼着我来找戈壁……”
“你蠢么?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田雪,我不像你,我没有家的,我除了听她的,我没有别的办法。”
温萍转身伏在桌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田雪,你有闹的底气,我没有,所以我得听话。”
“那能怪谁呢?”
田雪叹气:“当初,老爷子问过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沐根锁,你说你愿意,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你自己拍拍良心,当初选沐根锁,真的不是因为你不愿意离开沐家么?”
所以何必说的自己好像很可怜呢?
路都是自己选的。
“当初你说你不愿意嫁,我相信老爷子不会逼你,甚至把你当亲闺女似的嫁出去,以后还能有来有往,你非得留下来掺和沐家这一摊子烂事。”
温萍猛地抬头:“你懂什么,你男人学习优秀,人品又好,可你知道老爷子给我选的是什么人么?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怪我么?”
田雪不耐烦了:“那只能怪你自己,你自己听老太太的话,觉得没必要上学,没必要读书,老爷子给你找工作你也不愿去干,只愿意在家里伺候老太太,所以你才配不上更好的。”
温萍脸色霎时间惨白。
是啊。
她知道自己错了。
她错就错在,以为邹氏真的是为她好,所以听邹氏的话,为了成为沐文昌喜爱的女儿,拼了命的约束自己,导致到了结婚的年纪,那些优秀的男同志跟她谈理想谈报复,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听从邹氏的安排,和沐根锁结婚,维持着她想象的体面生活。
后来的几十年,她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邹氏的阴谋。
可已经晚了。
她的性子,能力,都已经长成了,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留下,过的有多辛苦。”
温萍抽噎地说道。
“再苦能有我苦么?当初戈壁病的在床上躺了三年,多少次路过鬼门关,都被硬生生的拽回来了,所以别诉苦了,在我这没意义,你既然说你儿媳妇不同意嫁过来,那你这一趟趟的找,是为了什么?”
“妈说,想将孩子给戈壁他们夫妻俩养。”
沐胡杨和王敏的身体都是健康的,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邹氏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重孙有几个不同父同母的弟妹,所以把心思打到沐戈壁身上。
她觉得沐戈壁身体那么虚弱,就算有孩子,也顶天了生一个,再多就养不起了。
“那不成啊,我不同意。”鹿仁佳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来。
只见她双手环胸地走进门来:“我只养我自己的孩子,要是给别人养娃,等我死了再说。”
鹿仁佳一屁股坐在田雪身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去,才继续说道:“这位……大伯母,您也别急着哭,也别急着诉苦,咱们来捋一捋。”
鹿仁佳伸出手,先别起一个手指:“你小时候就被戈壁他爷爷收养,算是战争遗孤,日子过的应该不算差,而且戈壁他爷爷应该也没阻止你读书吧,那时候大学还没取缔呢,你要是好好学,妥妥的大学生。”
“再说结婚,你嫌弃他爷爷给你找的对象差,所以才嫁给了沐大伯,可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呢?难道不是因为沐大伯是你能选择的范围内最好的对象么?”
“好了,沐大伯身体差,你怀孩子的时候死了,可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呢?这不是一早就能预料到的事么?”
“您先别急着说话。”
鹿仁佳阻止温萍蠢蠢欲动的话头,又别起第二根手指:“你给沐大伯生了个儿子,给大房留了一条根,这时候你完全可以再婚,甚至可以将你儿子带到婆家去生活,那家看在老爷子的面上,也不至于苛待,可你依旧选择留在了沐家。”
“这里面到底多少是老太太作祟,多少是你自己的选择,这个不用我多说吧,你自己心里清楚。”
“别说什么你没办法,老爷子是老革命,战争结束后,他没抛弃原配,我很佩服他,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好,毕竟他陪抛弃原配也不代表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足以证明一点,他是个很有思想的人。”
“他既没有随大流的换掉妻子,自然也不会强迫儿媳留在家里,所以但凡你开口说要改嫁,我相信老爷子会帮忙压下老太太。”
“当年我婆婆带着公爹骨灰,和病的要死的沐戈壁求上门,我也不信你不知道,你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那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们现在不愿意帮忙。”
“人缘都是自己修的,不是开口血脉亲人就自动有的。”
鹿仁佳的声音很冷静,语速却很快,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出来,就仿佛将她掩藏了多年的,腐烂的内心给扒出来摊在太阳下面暴晒,叫温萍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鹿仁佳犹不满足,继续说道。
“你既然当初选择了冷眼旁观,那么一切后果罪孽,都该由你自己承担,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当初你帮着老太太赶我婆婆离开的时候。”
“你儿子沐爱军还没死吧。”
鹿仁佳句句都很尖锐,扎进温萍的心窝里。
“我也不为难你,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在家里没有发言权,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辈子没能逃出老太太的掌控,但是,她都病的起不来床了,你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我不愿意养旁人的孩子,就算我愿意养,你就真的放心么?”
“而且,你儿媳妇知道你要把孩子送人么?”
最后这一句,才是最叫温萍不知该怎么回答的。
她只是跟随着邹氏的指示来做,她压根就没想过儿媳妇会不答应,她只是下意识的将儿媳妇看成了和她自己一样的人,可这会儿被这么一提醒,顿时打了个冷颤。
“大伯母啊,你就是活的太没有自我了。”
当然,也活的太自私。
“你看你,年纪也不算大,长得也年轻,老太太又快没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你看我婆婆,把大哥和戈壁忙结婚了,就找了个老伴儿,两个人日子过的别提多潇洒,你的条件也不差,难不成还比不过我婆婆?”
鹿仁佳开始给温萍洗脑。
“你这么听老太太的话,那等老太太没了呢?你日子该怎么过?”
“哎,老太太一没了,家里也空了,到时候老爷子孤家寡人的,总得再找个老伴儿,你伺候老太太心甘情愿,那是亲婆婆,可要是再来个老太太呢?”
温萍直接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当然想过,但她也只觉得,邹氏死了她就有机会回京城了,到时候她就不用留在村里,可以再次住回军区大院,回到以前的生活圈子。
她有无数个对未来的设想。
唯独没想过,沐文昌可能会再婚。
别说沐文昌年纪大了,可年纪再大,身份地位也在哪儿呢,有的是俏生生的小老太太愿意一起过日子,而她呢?她该怎么办呢?
这么一想,温萍只觉得更慌了。
难道她真的要这么伏低做小一辈子么?
温萍失魂落魄的走了。
一顿输出后的鹿仁佳心满意足,倒是旁边的田雪看看温萍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看旁边一脸坏笑的鹿仁佳,不由问道:“你这是打算撺掇温萍干什么?”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鹿仁佳瞪大眼睛,满脸写满了无辜。
“我只是希望大伯母幸福而已。”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您瞧,邹氏死了,老太爷就成了鳏夫,恰好大伯母又是个寡妇,中间还夹着个孩子,啧啧啧,这孤男寡女,哪怕差了辈分,可架不住闲言碎语啊。”
到时候……
“到时候要么如我说的,老爷子再找,要么……恐怕老爷子会做主给嫁出去。”
到那时候,命运可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倒不如提前提点一下,说不定,还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遇到自己想要的人。
田雪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极了。
她想说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心思恶毒的人,可想想邹氏,却又觉得,或许这世上还是恶人多,谁知道那表面和和气气,暗地里都是什么心思。
知人知面不知心。
“到时候她有了自己的家庭,那孩子是给儿媳妇养,还是她亲自养,就随便她了。”
反正她不养。
作者有话说:
温萍是一个可怜的,思想被束缚的人,本性还有点小自私。
第80章 紧急
鹿仁佳回头推着自家婆婆往家里走:“妈你就别担心人家了, 别觉得人家可怜,再可怜,她也是过了几十年好日子的。”
“日子再好有什么用?”
田雪顺着鹿仁佳的力道往家里走:“这日子过的哪怕金山银山, 也没有亲人儿女在身边来的快活,你瞧她那个糊涂脑子, 男人儿子都没了, 居然还听邹氏的话, 非要把孙子送出去, 以后孤家寡人的,哎……”
“妈你这就杞人忧天了。”
鹿仁佳向来悲观,见过太多自私自利的人, 上辈子为了活命亲手献出自己女儿的父母也不是没有, 所以看到温萍的遭遇,她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
且不说这是她自找的, 只说当年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
她明知道自己选的那条路是怎样的后果,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这又能怪谁呢?
鹿仁佳只觉得,自家这婆婆还是心太软,以后容易挨欺负。
于是晚上周厂长下了班,鹿仁佳就抽空将他喊到小厨房来, 将今天温萍来了的事情告诉他:“妈心情不大好,可能对大伯母有点感同身受, 但我直觉那大伯母不简单, 我怕妈被骗了……”
“还有这事儿?”
谁曾想周厂长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像什么话?他们家就算是烈士家属也不能打你们的主意啊,她们这样做, 不是给那位年轻的烈士脸上抹黑么?”
“这事儿是家里的老太太想的, 烈士与烈士家属并没有这想法。”
无论如何, 沐爱军是一个正直的好人。
他为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鹿仁佳也不愿意诋毁污蔑他,所以,这黑锅自然就是邹氏老太太该背的了。
“至于大伯母,她这个人我不好评价,就,胆子不太大,但小心思却一点都不少。”
周厂长闻言沉默了。
作为旁观者,他想的就比较多了。
思路一路狂飙,甚至到了最后,他都怀疑田雪这个大嫂是不是想给孙子找个好去处,不耽搁她再嫁了,毕竟奶奶带着孙子嫁人,在男方看来还是不能接受的。
年纪都不小了,何必操这份闲心呢?
再说了,喜欢孙子,给自己亲儿子看孙子不更好?干嘛要养个便宜孙子?
“哎,你妈就是太善良了,对谁都是一片真心。”周厂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压抑不住的宠溺。
鹿仁佳:“……”
说话就说话,没事儿秀什么恩爱!
“她这性格好就好在跟谁都不会结仇,坏就怀在容易被人利用。”周厂长丝毫没察觉到鹿仁佳僵硬的脸色,只摇摇头:“你别担心,我会看着你妈的。”
“那谢谢周叔了。”
鹿仁佳有点撑的应道。
周厂长摆摆手,扭头便朝着田雪迎了过去,顺手就接过她手里的钢筋锅:“你瞧你,快给我拿着,这锅多烫啊,也不怕烫到手了。”
“没事儿,这能有多烫,以前豆腐坊里那么烫呢,也没见把我烫坏了。”嘴里虽然这么说,但田雪还是十分顺从的将钢筋锅转给周厂长端着了。
“那是以前,现在有我了,以后都由我来端着。”
中年恋爱组恩恩爱爱的从眼前路过,直接进了大屋里。
姚姥姥端着笸箩跟在后面,里面放着七八个大馒头,鹿仁佳立刻凑过去:“姥姥,我帮你端。”
“好好。”
姚姥姥乐呵呵地将笸箩递给鹿仁佳。
鹿仁佳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端着笸箩进了正屋,进去后还不忘略微挑衅的瞥了一眼周厂长,光讨好媳妇儿,怎么就不想想讨好丈母娘呢?
晚饭吃的是菠菜鸡蛋汤,炒的咸菜豆渣,清清爽爽的一顿晚餐。
姚姥姥年纪大了,干馒头咽不下去,就撕碎了泡在汤里吃,鹿仁佳则是抱着个碗大的馒头啃着,这两年风调雨顺,粮食比前两年要富裕多了,再加上家里只除了姚姥姥没工资,其他人工资都不低,所以伙食方面,自然是以吃的饱有营养为主。
吃了两口,鹿仁佳突然想起来刚卤的五香干子。
“这是卤的兰花干,好吃的很。”
鹿仁佳将饭盒掏出来,招呼大家:“都吃吃看,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这种卤的湿兰花干,鹿仁佳打算早做几个品种下来,但不打算现在就拿出来售卖,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到了七十年代后期了,眼看着改革开放就要开始,这种兰花干,她打算留着以后做成真空包装的副食品。
她没那么多为公着想的思想,所以她手里的秘方,得等到豆腐坊建厂,并且完成公转私,完全成了她的产业后,她才会将这些秘方拿出来使用。
这想法可以说自私,也可以说是人之常情。
甭管是田雪还是姚姥姥,都想着,以前田姥爷怎么将豆腐坊送出去,以后一定也要怎样将豆腐坊带回来,因为这是田姥爷的心血。
“这有点甜啊。”周厂长一吃就被浓郁的甜味酱香给包裹了,虽然很香,但是他喜欢吃辣的。
“这是酱香味的,这是甜辣,这是麻辣的……”鹿仁佳又打开其它几个饭盒:“戈壁还说滇省那边有一种藤椒,我让他这次回来多带些回来,说不定还能做个藤椒口味的。”
鹿仁佳没吃过藤椒,但沐胡杨那边做饭很爱用,沐戈壁之前身体不好,沐胡杨不叫多吃,所以心心念念都是那味道,鹿仁佳自然也来了兴趣。
“这麻辣的好吃。”周厂长显然爱极了麻辣口味的,一口气吃了三四块,然后才倒抽一口气,抓着大馒头啃:“这东西适合喝酒的时候吃。”
“那就喝一杯。”田雪起身去相几那边拿出半瓶酒来。
这酒还是之前结婚的时候剩下的。
周厂长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姚姥姥倒了一杯,又问田雪:“你要不?”
“我不要,我不会喝酒。”田雪摇摇头。
“我喝呢,不过我要吃甜干子。”姚姥姥捏着自己的酒杯不撒手,虽然她也不会喝酒,但不妨碍她馋酒啊,年纪大了就好这一口了。
鹿仁佳赶紧将甜干子的饭盒放到姚姥姥跟前。
姚姥姥吃了一口,满足的眯了眯眼:“以前我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就想一口甜的,不过那时候糖金贵啊,不是我们能吃的。”
厨房里的大师傅过了饭点就把糖盐油给锁起来了。
主家虽然大方,却也没有大方到将糖油之类的放在外面,倒不是主家克扣,实在是那时候的人,也确实愿意铤而走险。
要是不锁起来,估计都等不到下顿饭,就能叫人给偷没了。
命算什么,只要能换来钱,命就是最贱的。
“我还记得,那时候有个烟鬼到主家来卖姑娘,只要了两块大洋,就把那姑娘给卖掉了,可两块大洋能做什么呢,去烟馆都只能躺通铺,抽一锅子,有点地方甚至于都不够,那姑娘哭啊,喊啊,可惜老子没半分动容。”
“那烟啊,真是叫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后来小姐心好,给拿了颗巧克力糖,那姑娘就不哭了,后来也不说回家去了。”
所以她这辈子心里最得意的就是糖了。
“那姥姥就多吃点儿。”鹿仁佳知道,那个姑娘就是姚姥姥自己。
“欸。”
姚姥姥被孙媳妇塞了口甜干子,瞬间就笑了,曾经的惆怅消失,剩下的只有对如今安然生活的满足:“对了佳佳,戈壁算算时间,应该到胡杨那儿了,给你打电话了没?”
“没呢,估计也快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还有居委会钱大妈的喊声:“佳佳,你家戈壁来电话了。”
“欸,来了。”
鹿仁佳喝了口汤,将馒头顺下去,立刻起身一路小跑的出了门。
一路跑到街道办事处,电话旁边坐着另一个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吴大爷,他身上披着厚衣裳,看见鹿仁佳来了还意外:“你来这么快啊,早晓得不挂了,我叫小沐过五分钟打过来呢。”
“那我就等会儿。”
鹿仁佳笑笑,拉了张凳子坐下来跟吴大爷寒暄:“吴叔曾吃晚饭呢?”
“吃过了吃过了,今天早上你姥姥给拿了点豆渣,我家老婆子烙了一些豆渣饼,那滋味是香呢。”吴大爷说着憨厚的笑了:“说起来,现在的豆渣比以前吃着细了不少,难不成这榨浆机真这么好用啊。”
“那肯定的,人力气再大也不能跟机器比不是?”
“这倒是,你说以前我们做挑河工,一天到晚的挑河泥啊,后来有了拖拉机,力气就省了一半,所以说撒,人还是要读书,有了知识就能造机器。”吴大爷说着叹了口气:“我家那个小孙子,前两天还回家闹了要去参加什么红小兵,被我狠狠抽了一顿,好的不学学坏的。”
红小兵?
鹿仁佳突然想起沐戈壁之前说的一切都要结束了的话,赶紧开口提醒道:“可千万不能去哦,那些老师的学生千千万的,哪个晓得谁发达了。”
“就是这话说撒。”
吴大爷小时候是宁中地区逃难过来的,满口宁中口音。
“叮铃铃铃——”
说话的功夫,电话响了,吴大爷拿起电话,特别有派头的‘喂’了一声:“喂……找鹿仁佳同志,我知道了。”说着,他回头一本正经地喊道:“鹿仁佳同志,你的电话。”
鹿仁佳:“……”
行吧,要的就是这么个仪式感。
“喂,沐戈壁。”鹿仁佳欢快地喊了一声:“怎么到这会儿才打电话呀?”
“跟大哥见了几个营长,还跟司务长还有炊事班班长吃了顿晚饭,谈了谈云丝供应的事。”沐戈壁清润的嗓音透着电话线,带着浅浅的电流声一起传了过来。
他语气轻松,浅带笑意,看来取得的结果不错,果不其然,下一刻沐戈壁就略带嘚瑟地小声说道:“我给你谈了个大的。”
“真的呀。”鹿仁佳惊喜地瞪大双眼,然后不可抑制地蹦跶了两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马上联系我干爸,让他帮忙去周边村子多收点儿柴火,再跟周叔订两台新的榨浆机,最后就是家具厂那边,还要多定一些模具……”
鹿仁佳絮絮叨叨地说着接下来的计划,而沐戈壁则是靠在墙上静静的听着。
他就喜欢鹿仁佳这幅样子。
充满活力和冲劲。
“想干咱就干。”沐戈壁笑道。
“那肯定是要干的。”鹿仁佳笑笑:“等到了年底咱们就打报告,到时候独立出来,咱们就能放出一些岗位来,想必到时候会很热闹。”
“这肯定的,现在别管做什么,只要有个单位就行了,不过一旦成了厂,以后权利就没那么大了,到时候肯定要有妇联和工会进来。”沐戈壁身为绣花厂的顾问,对厂里的配套人员知道的更全面些:“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让妈去当工会主席,妇联那边叫周叔推荐一个人。”
怕就怕到时候县长那边有别的打算。
“那就先不着急。”鹿仁佳撇了撇嘴,对这种三足鼎立的管理模式,她是相当无法适应。
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她都习惯了一言堂。
沐戈壁直接给逗笑了,这人的心思还真是多变,不过确实不着急,等他们上完大学再办也行,不过到那时候,根据国家政策,供销社恐怕也不会有多余的精力来管理豆腐坊了。
“对了,关于沐家的事,我问过大哥了……”
鹿仁佳一听这事儿,赶紧说道:“温萍来过了。”
“嗯?怎么说?”沐戈壁没说完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听到温萍上门了,赶紧问道。
“没什么怎么说的,养肯定是不能养的,不过我给她指了条明路。”
沐戈壁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我让她去找个厉害的老伴儿,帮她一起养孙子,那可是亲孙子,她能放心给别人养么?”
沐戈壁:“……”
他就知道。
“邹氏能让?”沐戈壁虽然没和邹氏见过面,但就沐胡杨三言两语间,已经拼凑出一个大致的人物形象,那就是邹氏的掌控欲极强,尤其对待温萍的时候,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掌控着温萍的人生。
“让不让的也就那样了,反正要死了。”
总不见得死了还能控制着温萍吧。
沐戈壁:“……这我倒是不太清楚。”
毕竟沐胡杨也没告诉他,邹氏快要死的这件事。
“行了,你告诉大哥事情解决了,让他好好和嫂子过日子,别多想了。”
“好。”
沐戈壁咧嘴笑笑,有些宠溺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鹿仁佳掏钱将电话钱交了。
吴大爷:“这小沐都走三四天了吧,今天才到他哥那儿?”
“可不是嘛,你说咱这火车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欸,那可不慢,以前这天南地北的,一辈子都出不了城,见不到一面呢,哪像现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们这些娃娃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吴大爷可听不得这样的话。
鹿仁佳赶紧道歉,然后告辞离开。
从街道办事处出来,就看见钱大妈正靠在大门口跟人聊天,看见鹿仁佳出来了还主动招呼:“佳佳,接完电话啦。”
“嗯呐。”
鹿仁佳应了一声,然后笑呵呵地招招手:“您忙,我先回去了。”
“欸,好。”钱大妈点点头。
鹿仁佳快步离开,远远的还能听见那群人在议论自己。
“命好呢。”
“可不是嘛,不过老姚说的说不定是真的,真是带福的,没见她进门半年,老姚的小孙子就活蹦乱跳的,半年之前怎么个情况大家伙儿都看见的。”
“这倒是真的。”
“……”
随着沐戈壁身体的恢复,鹿仁佳身上带福的名声也越广,虽然不好明说,但现在不少人家相亲都重新开始偷偷合八字了,果然老祖宗的做法不一定全是坏的。
和沐戈壁通了电话,得知部队那边有订单的鹿仁佳心情极好,一路哼着歌儿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
小巷子很黑,若是普通人,怕是都有些心惊胆战,奈何鹿仁佳艺高人胆大,哼着歌儿就走了进去,结果在快要出巷子的时候听到了哭声。
鹿仁佳:“……”
这是什么鬼运气?
她停住脚仔细听,那哭声细溜溜的,俨然是个姑娘家。
“谁?”鹿仁佳朝着哭声的方向慢慢走过去,这小巷子里面堆了不少东西,摸黑走路不大好走。
哭声戛然而止。
鹿仁佳继续问道:“你在哪里,吱一声。”
“我,我在这儿。”声音响起,带着慌张。
鹿仁佳辨明了方向,朝着那个位置走去,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然后就是摔倒在旁边的半大姑娘,鹿仁佳将自行车扶起来,然后再去扶姑娘。
现在也才四月多,还没进五月,哪怕白天再热,夜里也是凉的。
鹿仁佳扶住姑娘的手,还算暖和,可见没摔多久,姑娘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只不过刚站起来就腿一软的往下瘫,紧接着姑娘带着哭腔道:“我,我脚扭了。”
行吧。
鹿仁佳叹了口气,单手搂住姑娘的腰,直接把她一拎,就拎上了自行车后座。
姑娘惊呼一声。
“你坐好别乱动,我先带你去亮堂的地方。”
“谢谢你同志。”
“不用谢,不过这黑漆麻乌的,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跑这儿做什么?”鹿仁佳推着自行车,一边往家的方向去,一边问道。
姑娘愣了一下,才仿佛突然想起自己的事:“快,同志,请问你知道机械厂周厂长妻子娘家在哪儿么?我是钢铁厂的干事,我有急事要找周厂长。”
她先去了周厂长的家,结果发现黑灯瞎火的,后来被邻居告知,周厂长每天会去丈母娘家吃了晚饭再回家,又告诉了她地址,她立即就追过来了,谁曾想那巷子里的杂物那么多,她不知道撞了个什么,就摔倒了,她也曾想过自己爬起来,可她实在是爬不起来了。
要不是这位同志路过,她还不知道要躺多久呢。
“你一个钢铁厂的找机械厂的干啥呀?”
姑娘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鹿仁佳也不强求,只推着她往家的方向去:“那我带你去找周厂长。”
姑娘连连道谢。
鹿仁佳没说话,主要是不着急吃瓜,等见到周厂长,这瓜自然会送到她前头来。
于是姑娘就被鹿仁佳带回了家,带到了周厂长的跟前,由于姑娘脚崴了,鹿仁佳还帮忙把姑娘给抱了进去,公主抱的那种,姑娘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左右,长得小小巧巧,鹿仁佳一米七多的大高个,抱在怀里竟然叫那姑娘格外的有安全感。
姑娘也没想到,这长大后第一个抱她的不是她未来丈夫,而是个陌生姑娘。
一路穿过大院,直奔后头正屋。
姑娘只顾着看鹿仁佳了,竟然也没意识到,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周厂长已经站起来了,而自己则被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之前抱着自己的那姑娘则是回到桌前,抱着个大海碗,拿了个馒头,正大口大口的吃着。
“佳佳说你要找我,什么事?”周厂长不认识这个小干事。
但这小干事能找到他家,显然是得了人的吩咐的。
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就想站起来,但是扭伤严重,她站到一半就跌了回去,好在她的话顺利说出口了:“今天晚上突然刘大脑袋跑去找郑国强,然后就拿刀架在郑国强的脖子上,说郑国强欺负了他老婆,他要杀了郑国强,领导们追过去的时候,刘大脑袋已经带着人进了个废炉子,从里面用钢筋条拴死了,主任让我来找你,叫机械厂这边帮忙带点儿工具过去,能从外头把那个炉子给拆了。”
钢铁厂的炼钢炉,每一个都有一个房子那么高,那么大,而且密闭性特别好,一旦关上了,里面仅剩的空气消失殆尽后,就会形成真空。
废炉子一直都没熔,而是留着拆零件,作为新路子的零件库,但中间的大炉子却一直没动,如今反倒被刘大脑袋用了。
所以说,郑国强和刘大脑袋的情况很危险,一旦里面的空气消耗一空,两个人都会面临窒息的危险。
况且刘大脑袋的攻击性极强,很可能空气没消耗光,就出现死伤。
一旦死了人,钢铁厂的丑闻就瞒不住了。
所以现在也没办法了,只好一波人来找机械厂的过去拆炉子,一边上报革委会,至少郑国强这个流·氓犯别死在没定罪前。
至于是谁告诉刘大脑袋这件事的,还得查,而且如果刘大脑袋死了,厂里是否要给补偿,补偿多少,都得提前那主张。
还有刘大脑袋的老婆。
这女人是否要定罪,如果定罪,定什么样的罪,流·氓罪还是通J罪,罪行不同,刑罚不同。
还有刘大脑袋的孩子,该怎么抚养,是送育幼院,还是找其它职工家庭代抚养,这都是一脑门子官司,现在整个钢铁厂领导层的脑袋都快炸了。
这件事处理的及时,两个人都活着是最好,出来后该怎么判怎么判。
可要是出了人命案,恐怕要惊动县长了。
周厂长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拿了衣服就出门去了,田雪赶忙去叮嘱:“路上慢点儿,千万别着急。”
作者有话说:
周厂长:真是倒了血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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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礼拜的雨下的好啊,就挑周六周日下,一到周五都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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