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见到应修景的第一眼, 南瓷甚至以为是自己发烧糊涂出现的幻觉。

    可直到被他攥住手腕,痛感传来,他才接受现实。

    房子。

    大概率弄不到手了。

    就差最后一步, 南瓷心里惋惜。

    此时台萧却突然起身握住应修景的手腕:“应先生, 你不要误会,我……”

    他深深看了南瓷一眼:“我是来跟南瓷告别的。”

    南瓷的疑惑不比应修景少。

    “应先生,是我想要争取一下。”台萧神色落寞,双眼饱含无奈与心酸,对南瓷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 他的视线从南瓷脸上缓慢地移开。

    某种暗示已经传达到南瓷心里。

    等台萧离开后, 南瓷动了动手腕,软软地开口:“疼……”

    应修景放下他的手,将椅子用脚勾到自己身边, 提了下西裤坐下来,目露寒光:“你不给我解释一下?”

    南瓷抿了抿唇, 脑海里迅速编织出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我伤心但祝你幸福’的故事。

    配合着他柔弱的嗓音,红扑扑的面颊,让他看上去只剩下虚弱感。

    就像是一朵几乎被暴雨摧折的娇花, 每说一句话都叫人怜爱。

    他断定以应修景的性格会吃这一套, 哪怕不吃也不会当场爆发。

    毕竟活成他这样的人, 脸面与尊严有时比金钱还重要。

    没有绝对的证据, 他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果然,应修景的视线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回, 态度回温了些, 随即又问:“戒指呢?”

    南瓷抬起手看了看, 说:“昨天回来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忘记了。”

    说完,他主动去勾他的手指:“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没和他打招呼直接过来歧合市已经够令他惊讶,又能找到医院更是件奇妙的事。

    “我去了你学校,见到你同学。”

    “洛奇?”

    “是吧。”应修景说:“他问我能不能借我的车开开。”

    “那就是他。”南瓷抬眼:“你借他了?”

    “这有什么的。”

    应修景倒是大方。

    没见过他同学几次,豪车说借就能借。

    不过这也的确符合他的作风,他这个人什么都好。

    大方、帅气、迷人、话少、活好、不粘人……

    是一个合适又令人沉迷的——床伴。

    南瓷想,如果以后还能遇见应修景这样的男人,他倒是很乐意来一段轰轰烈烈不走心只走肾的感情。

    只是可惜,在他对爱情寄予厚望时,偏偏遇见了他。

    或许这就是错的时间,错的人。

    应修景在医院待了会儿,临近傍晚,两人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后,南瓷握着手机一催二请终于让洛奇把车还回来。

    洛奇给他发语音,他转换成文字看。

    [你说你多小气啊,我跟你借了那么久你各种理由,今天我就试着问问你哥,你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不到五分钟——

    [完了,完了完了南瓷,我,我我我把你哥车给划了!]

    应修景知道后抬了抬眉,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只说:“你身边的朋友跟你完全相反。”

    南瓷问:“怎么相反?”

    “莽撞胆子大、主意正,做出的事令人意想不到。”应修景说。

    沉默一阵,南瓷问他:“你有没有听说过,性格相符才能玩到一起这句话?”

    “听过。”应修景轻笑一声:“所以才觉得奇怪,怎么你会跟他们玩得这么好。”

    南瓷眨了眨眼:“或许我的性格也和他们一样呢?”

    应修景没听出话外之音,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仔细考虑南瓷的话。

    摸了摸他的头,沉声说:“你这性格,隐忍比较多,所以跟谁都能和平共处。”

    说完,他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我走了,出院以后告诉我。”

    原来他都知道。

    知道他性格与世无争,遇见事大多会选择隐忍。

    知道他是讨好型人格,因为从小缺乏安全感,即便姨妈对他是真的好,但也过早的明白‘寄人篱下’这个成语。

    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敢这样对待他,辜负他。

    从一开始,那个雪夜,他已然成了他看中的猎物。

    应修景,真是好狠的心……

    当晚,南瓷把电话打给台萧。

    几乎是下一秒,台萧就接起来:“南瓷,你还好吗?”

    南瓷在惊讶之余,还残留了感动。

    隔着电话,他突然热泪盈眶,用力点头:“嗯,我很好。”

    台萧追问:“他信了吗?”

    “嗯,信了。”

    电话那端终于松了口气:“南瓷你不知道,我差点以为破坏了你的大事,你精心准备策划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委屈,我真害怕被我给搅黄了,这半天时间我什么都没心思做,想给你打电话又不敢,南瓷,我真的怕死了……”

    “谢谢你,台萧。”

    好在台萧反应够快,不然在那种踩在刀刃上的时刻,南瓷还真没反应过来。

    差点就坦白一切。

    “你不怪我冲动就好。”台萧说:“这半天我反思了下自己,我的种种举动差点把你害得一无所有,幸好你够聪明也够有耐心,南瓷,你不怪我就好。”

    安静了一会儿,南瓷试探着问他:“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嫌弃不是指他曾跟过应修景。南瓷从不觉得成年人自由恋爱、上床有什么不对。

    他这句嫌弃指的是——你在看清我是个睚眦必报,处心积虑,为达成目的哪怕献身都不在乎,满眼只有钱的一个人。

    还依然喜欢我,不嫌弃我吗?

    台萧说:“南瓷,人活着归根究底是靠氧气和食物。”

    而这两样最终依靠的就是金钱。

    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都是生活中的调味品,有了它是锦上添花,同样也可以是雪上加霜。

    “当你饿到几乎要昏厥时,你还会在意眼前的这碗面放没放盐,加没加香油吗?”台萧说:“南瓷,人都有连自己都不能接受的另一面,你和我都是普通人,哪来的嫌弃呢?”

    南瓷突然感觉喉咙一酸,哽咽了一声:“台萧,我……”

    他声音开始颤抖,抑制不住低泣的声音。

    台萧说:“我现在在公司加班,你别哭,你这样我会忍不住马上就飞到你身边。”

    “好……”南瓷吸了吸鼻子:“你,你忙,我不打扰你。”

    “别挂。”台萧预料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他语调轻缓,安抚道:“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应该睡一觉,听我的,把眼泪擦干,然后喝点水躺下来。”

    南瓷照做。

    台萧说:“我们不挂电话,让我在这边陪你一起,直到你睡着。”——

    第二天醒来时,电话还没有挂断。

    南瓷屏住呼吸拿起电话,沉默了几秒,试着对电话喂了一声。

    还没等听见那端传来动静,手机又进来一条来电。

    周然的。

    南瓷忙切了过来:“周助理。”

    “您好南先生。”周然说:“不好意思之前有事情耽搁了一晚,您之前看中的那套房子,我已经委托应总的朋友帮您办好,下午或者明天可能要麻烦您亲自去办理一下手续,位置和负责人的电话我已经发到您的手机里。”

    真不愧是在应修景身边做事的人。

    几句话扫清他全部顾虑。

    南瓷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点头微笑:“麻烦你了,周助理。”

    “您客气了。”

    周然礼貌地挂断了电话,南瓷等不及,打完了早上这一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联系负责人来到指定地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切搞定了。

    南瓷选的房子是精装好的,拎包就能入住。

    但他没急着搬过去,而是拒绝了工作人员陪同他一起去看房子验收的提议,礼貌地表示你们办事我放心,而后转身离开。

    刚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台萧的电话又打过来。

    接起就听那边说:“不好意思南瓷,昨晚加班在公司睡的,醒来洗了把脸就去开早会了,刚看见电话挂断。昨晚我还怕你醒了我听不见一直戴着耳机,没想到你醒的这么早”

    南瓷微笑:“没关系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巴不得一辈子都这样。”

    南瓷抿了抿唇,羞赧地笑了。

    台萧说:“还没吃饭吧,我现在给你订一份外卖,你想吃什么?”

    “不用订了,我已经办出院了。”南瓷告诉他:“现在在家里。”

    “这么快就出院了。”台萧说:“那等我休息过去看你!”

    南瓷自然应允,换了件衣服,背上背包出门。

    他又去了一家中介看房子,经过工作人员的介绍后,选择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公寓,一百多平米还带了个温馨的小阳台。

    然后转手将刚刚签下的房子挂到网上。

    他让应修景给买的房子是个一梯一户,将近二百平的房子。

    这样倒手一换,最后手里还能剩下不少钱。

    做完这些,南瓷走出中介公司,歧合市的阳光干净又纯粹。

    南瓷戴上墨镜,唇角不自觉弯起。

    在雨季频繁的陵市住得时间久了除了有加重风湿的可能,更多时间都在和飞虫打交道。他更喜欢阳光明媚的歧合,绿植随处可见,南瓷想后半生都留在这里。

    一个晴朗的周末。

    他和台萧坐在餐厅里,手里拿着筷子时,南瓷突然恍惚。

    和应修景约会大多数都是西餐,看来一切都在将他慢慢与曾经剥离。

    过程可能会痛,但结果总是美好的。

    南瓷微笑着加了口菜,台萧突然问:“你笑什么?”

    “……很好吃呀。”他说。

    “能看出来你情绪和从前不一样了。”台萧说:“其实之前和你交谈时,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内敛话少的人,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你心里压着事,所以不快乐。”

    南瓷咬着筷子,眼里的光胜过北极最绚烂的极光。

    “是吗?”他想了想:“可能是,我终于为自己活了一次吧。”

    南瓷并没有把房子左手倒右手这件事告诉台萧。

    从前他恋爱脑,毫无防备在爱河里翻滚,差点被溺死才知自己不过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小船。

    而且台萧知道的够多了,关于南瓷现在究竟是多少身价这件事,等以后他真的信任他了再告诉也不迟。

    南瓷说:“不出意外,我打算在歧合市定居了。”

    台萧放下筷子:“这个我早就猜到了,你不可能再回陵市,可我……我的工作还挺稳定……”

    南瓷知道他的顾虑,经历这次他也学会谅解。

    “你习惯在陵市工作,那就继续工作呀,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今天你来看我,明天我可以去看你呀。”

    台萧却有些迟疑:“要不,你别来看我了。”

    “为什么?”

    “应……”似乎现在两个人都比较忌讳这个名字,台萧清了清嗓子,又说:“他在陵市应该算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吧,万一他又欺负你怎么办?”

    南瓷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一声:“不会的,他是做合法生意,又不是□□,再说了,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他想做坏事也做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与应修景碰面那几次,台萧无一次不被他的气势压倒。

    总觉得这个人深藏不露,无形中透露着冰封一样的寒气。

    “好啦。”南瓷说:“短期内我也不会再回陵市了,所以可能要麻烦你常来看看我。”

    他说这话温柔细腻,尾音轻,眼尾还含着赧意。

    台萧点头:“一定,有空就来。”——

    最近几天陵市细雨不断,尤其是今晚,雷电将天际劈开,耀眼的光芒笼罩黑夜再被黑夜完全吞噬。

    应修景的烦躁突如其来,他不让周然跟着,一个人开车出去。

    雨刷左右摆动,车灯撞碎浓稠的夜色,驰骋在这条无人的街道上。

    最后竟神不知鬼不觉回了家。

    雨夜的庭院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场面,应修景进了家门,拂去肩膀上的几滴雨水。

    金黄色吊灯的光辉洒满客厅,让窗外摇摆的夜色更加渗人。

    男人的手一寸一寸拂过弧形楼梯扶手,感受欧式雕花在掌心掠过。

    视线扫过墙壁的一副油画上时,脚步放缓。

    画上是一片向日葵田,绿枝配黄花,蔚蓝的天际点缀着万里白云。

    在一起这几年,南瓷很少开口跟他要东西。

    这幅画应该是他第一次请求。

    应修景记得那天,他跑来书房里,先探进一个小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后腼腆地笑。

    扭扭捏捏说想要一幅画,描述了这幅画有多生动,出自一个不算出名的小众画家之手,说自己囊中羞涩,问可不可以借给他一些钱。

    展览会的最后一天,他垂涎了很久终于开口。

    “借?”应修景低笑了声:“不借。”

    南瓷怔住了。

    “我送给你。”

    话音才落的那一瞬间,能清晰看见南瓷眼中似有金箔浮动,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开心。

    画不算贵,南瓷却无比珍惜。

    运送过来那天,想了很久不知道放在哪里,最终还是应修景提议,这么喜欢就挂在楼梯那边,这样每天都能看见,家里来客人时也能被称赞。

    那段时间南瓷很开心,从床上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应修景突然觉得空虚。

    他本不是纵欲之人,只是夜深人静看见一块鲜美的点心泛着耀眼的光时,没人能忍住诱惑。

    应修景松了松领带,继续往楼上走。

    靠在床头上,给他打电话的手指顿了顿,转而来到微信。

    前天周然告诉他房子的事已经搞定,但不见南瓷跟他提起。

    应修景则发了个条信息问他出院了吗,南瓷回复地也很简洁。

    [出了]

    自此,两人再无交谈。

    他的朋友圈也变成了三天可见,而这三天他没发过一条动态,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提示摆在那里,证明他们的好友关系还存在。

    应修景突然觉得南瓷脱离了自己为他规划的航线,又恍然发现,好像早就已经脱离了。

    从他大四这一年开始,他们没有从前那样热络了。

    难道爱情的新鲜感只能保持三年?

    一天的工作已经让他疲乏,不想让大脑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应修景直接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

    直到忙线自动挂断,也不见那端接听。

    应修景放下手机来到浴室。

    洗好澡后在腰间系了个浴巾,镜中呈现出他完美的身材,锁骨硬朗、胸肌刚好,整齐的腹肌由人鱼线包裹。

    给自己刮胡子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亮光。

    应修景蹙眉,拨开南瓷平日用的护肤用品,在角落里捡起一枚戒指。

    中间有镂空的曲线装饰,指腹轻轻拨动,曲线在眼前转动。

    应修景脑海里陡然浮现出南瓷在歧合医院和他说的话。

    眼中有寒光涌动。

    两个月前,他拒绝来昼溥拿实习报告,执意要去歧合市当老师。

    而去了歧合第一件事就是卖车。

    应修景迅速来到衣帽间,忽略满目琳琅的衣服,径直来到饰品柜处,打开一看空空如也。

    南瓷拿走了所有首饰和爱穿的衣服,留在家里的只有从来不多看一眼,未摘牌的大衣。

    还有这个曾经他戴在手上,睡觉也不会摘下的戒指。

    所有东西都拿走了,只有戒指没拿,孤零零地扔在一边,像个垃圾一样,却没有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什么洗手时忘记了,后来分明是每次有求于他时才会出现在他的手指上。

    他隐约记得,这枚戒指一开始是戴在南瓷食指上的。

    应修景试了一下,戒指戴在他的无名指上刚好,而食指则会卡在第二节 指骨上。

    往事如同电影胶片一样在脑海中循环。

    ——“对于施暴者来说当然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于被伤害的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阴影。”

    ——“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肯定会有报应。”

    ——“或许我的性格也和他们一样呢?”

    当南瓷的话清晰回荡在耳畔时,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陡然爆发。

    南瓷走了。

    应修景几步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刚要拨打他的电话又顿住。

    转而给周然打了过去。

    “南瓷搬进新家了吗?”

    周然并不知情,付了钱以后就没再跟进,他回答:“应总,我现在就问问。”

    “等等。”

    应修景闭上眼睛,多年的商战经验能让他在任何时间场合稳定心绪,他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吩咐周然:“你去给我好好查查台萧和南瓷到底怎么回事。”

    周然应道:“好的应总。”

    应修景又来到三楼,这个南瓷从前最喜欢窝在这写词的小房间里。

    曾经绿植遍布的‘世外桃源’如今只剩丑陋的花盆,干涸的泥土暴露在外,叶子早已枯黄坠落,一脚踩上去‘咯吱’一声脆响。

    地面和窗台肉眼可见一层薄灰,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进来过人了。

    好像一瞬之间,这坐堪称琼楼玉宇的别墅突然变成了荒废多年的古堡。

    里面蝙蝠横生,蛛网成片。

    而房子的主人,早已不见踪迹。

    窗外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砸在窗上,声音却早已砸进应修景的心。

    他穿上衣服拿着车钥匙离开家门,车刚开出不到二百米又猛地刹车。

    应修景回过神来,他从不是一个会被情绪左右的人。

    思虑片刻后,重新启动汽车,这一次的方向是公司。

    周然在第二天早上跟应修景汇报。

    说台萧曾经去过南瓷校门口接他,还亲自帮忙开车门,好多人都看见了。

    尽管再不想相信,应修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南瓷,移情别恋了。

    办公室的温度降到最低,周然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应总轻抬了两下手指,他才如获大赦般快步离开。

    应修景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某一处,久久不曾移动。

    果然是年轻又不谙世事的小孩,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怎么也没想到,先腻了的人,居然是他。

    三年了,这个身体给应修景带来了愉悦和快乐,这个人最近一年更是让他刮目相看多次,以至于——此刻,他竟还有些回味和舍不得。

    不过没关系。

    胆子再大也是个小孩,出了事没人帮忙还是会哭哭啼啼找上门。

    到时候等待他的,可就不是从前那样简单的解决问题,还有他暗度陈仓的惩罚。

    短暂的惊诧和气愤过后,应修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他坚信南瓷撑不了多久,一如之前,不过是被停了几天课,就愁的跟天要塌下来一样。

    工作哪有一帆风顺的,这次一定要让不听话的小猫吃尽了苦头,保证不敢再犯。

    十点一刻,周然硬着头皮敲门,问:“应总,待会儿您有个小会议,需要取消吗?”

    “不取消。”应修景拿起文件,器宇轩昂走出办公室:“走吧。”

    周然:“……”——

    南瓷和台萧保持着每晚一个电话,白日里信息不间断的频率,感情日渐升温。

    与此同时,他也敏感的发现,台萧和应修景之间的差别。

    虽说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但台萧的工作方式实在另他担忧。

    谈业务免不了应酬,有好几次,台萧和他打电话都是迷迷糊糊,喝得舌头都大了。

    南瓷在他清醒时问他可不可以不应酬,台萧却说:“现在做销售卖房子都要应酬,除非老老实实在办公室打个邮件,每月领三千薪水,不然什么工作都要喝酒的,不喝就谈不成合同。”

    话毕,又告诉他:“放心吧南瓷,我心里有数。”

    酒桌文化盛行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南瓷只能嘱咐他定期去医院体检。

    台萧则说:“体检报告出得慢,我可能没空等,等休息去歧合市检查吧,到时候你帮我看看,这样你才能放心。”

    南瓷听了后抿了抿唇:“嗯,好。”

    两个人还没有在一起,台萧对他已经像是对待男朋友那样亲密。

    这另南瓷在倍感幸福之时,还是有些恐慌。

    恐慌来源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所以在面对新选择时,总是畏畏缩缩。

    感到幸福的下一秒,担忧就会接踵而至。

    只能等时间将他的伤口慢慢磨平,那时候他才能重新做回自己,拥抱阳光和爱情。

    这天,南瓷拿到了新房的钥匙。

    当天下午就与装修公司取得联系,按照他之前早已规划好的装修风格,两边达成了愉快的合作。

    在一个平凡的周末,南瓷跟台萧坐在咖啡厅里享受下午茶的时间。

    问到之前的词有没有卖出去时,台萧摇摇头:“现在流行风格多变,小众作词人的词不好卖。”

    见南瓷有些气馁,台萧提议:“要不,你试试营销?”

    台萧给他出了点主意,大概就是请网红们翻唱他的歌,可南瓷抹不开面子,还有就是版权问题。

    台萧想了想,眼前一亮:“你有自己的版权吧,你唱呗!”

    南瓷一愣,连连摆手:“不行,我——”

    “怎么不行。”台萧打断他的话:“上次你在录音棚里唱得多好啊。”

    “南瓷,我告诉你,你绝对是我见过的人里面称得上优秀的、年轻有为的大学生。”台萧神情严肃又认真:“不是我捧你,你说你要才华有才华,要颜值有颜值,你这张脸就是明星脸,不用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我不行的。”南瓷为难地说:“我没做过这些的……”

    从前学校里有什么联欢晚会、篮球比赛,都是洛奇他们几个出头,南瓷向来都是幕后,从不在台上露面。

    “是时候改变下自己了。”台萧突然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说想换一种生活吗,不试试怎么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没有人一出生就会跑,谁都没做过,都有第一次。”

    “这样吧,等晚点你录一个唱歌的视频发给我,我先给你把把关怎么样?”

    回到家里,南瓷仔细想了想。

    写词依然是他业余时间最想做的事情,可惜没人欣赏,动力就会渐渐褪去。

    南瓷不希望丧失这项技能和爱好,试着找出封存已久的吉他。

    将手机立到一旁,空无一人的家里,他自弹自唱了一首歌。

    给台萧发过去后,没多久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很好啊,你看你还挺会找角度的。”台萧笑说:“真是无心插柳,让我也欣赏了下你弹吉他的模样,很好看。”

    南瓷听了这段语音后,脸都发烫,给他发了个害羞的表情包。

    两个人又开始聊东聊西,在一个差不多的时间再默契地说晚安。

    第二天一早,南瓷拿着课本走进教室,前排第一桌的同学笑嘻嘻地看着他:“南老师,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呀!”

    南瓷微怔:“你说什么?”

    后排学生也叽里呱啦地开口:“老师,你唱歌好好听啊!”

    “是啊老师,你是不是也能教音乐啊?”

    后来还是从学生的描述里,南瓷才知道,原来他昨晚弹吉他唱歌的视频被剪辑发到了网上。

    他打给台萧,台萧笑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也没想到我随手一发你就火了。”

    “怎么样南瓷?”台萧信誓旦旦地说:“我就说你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你翻翻底下的评论,全都是夸你的,这回可以自信点了吧?!”

    仅仅一个上午,视频居然涨了将近五千的赞。

    评论里一水的称赞,还有不少点歌的。

    没有人不爱被夸奖,南瓷越看唇角上扬的弧度就越大。

    于是,在台萧的邀约和鼓励下,南瓷终于点头:“那……晚点我再录一个别的歌。联系甲方的事,就拜托你了。”——

    当周然把视频送到应修景面前时,能明显察觉到老板情绪的变换。

    距离上一次见到这种状态已经间隔了十几天,虽然这些天应总和往常一样处理事务,但不难发现还是有些细微的不同。

    他把工作安排得更满,平日里除了吃饭睡觉时间,好像一直都在工作中度过。

    有种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的感觉。

    周然说:“应总,这视频里应该是南先生吧?”

    发出来的视频增添了滤镜,暗黑系让南瓷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最突出的是吉他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光重点打在上面,形成高贵的冷白色。

    南瓷穿着T恤,锁骨支撑出美好的形状,肩膀与手臂的线条流畅,他微微张开嘴,悦耳的歌声就和吉他声融入到一起。

    能瞬间把人拖进歌词的世界里,随着优美的节奏看得失了神。

    这完全超乎与应修景的想象。

    这些天,南瓷竟过得如此舒适,甚至还能自弹自唱。

    这视频是谁给他录的,为什么账号名字叫[萧的南]。

    应修景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腔里有团火在熊熊燃烧,火势愈演愈烈颇有些将要燎原的气势。

    活了三十年,从未有人给过他如此难堪。

    他挥挥手让周然出去,独自一人冷静了会儿,然后果断否决之前的计划。

    他做不到守株待兔,要想游戏尽快结束,他必须得主动出击。

    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知道惹恼了他的下场,他要亲自拔掉那并不锋利的指甲,再好好打磨那初生的乳牙。

    应修景一个电话打到南瓷那边,不接就再打。

    直到那端接起来,他直入正题。

    “玩够了吗?”

    久违的声音传进耳中,又添陌生气息。

    南瓷说:“应修景,我们分手吧。”

    这种说辞应修景早已料到,可当话真真切切传进耳中时,他的心依然颤动一下。

    他只冷笑一声:“考虑好了?”

    “好了。”

    “坐井观天这个成语小学就听过了吧。”应修景的语气随意又轻蔑,脑海里浮现出南瓷单薄的身材,和那张精致的脸:“怕你忘了,我再提醒你一遍。”

    “钱和房子的确能让人有短暂的安全感,但那并不能护你一辈子。”

    “你有本事遇到困难不来找我帮忙,又或者是你觉得一个在娱乐圈赚快钱的中介能帮你解决所有难事,让你后半辈子无忧无虑、衣来张口,饭来伸手?”

    “南瓷,你什么都好,就是目光短浅。”

    应修景的手指一下一下叩在桌上,淡然道:“暴发户的下场一般都是抱憾终身,因为他们不对未来做出规划,只懂得享受当下,却忘了,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依照应修景所见,南瓷不过就是个侥幸得到半罐子油的人,误以为这半罐油能保他一生温饱,所以开始无所畏惧,露出本来面目。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

    久到应修景以为这番实打实的实在话足矣为不听话的小猫敲响警钟,却没想到,沉寂过后南瓷的态度更加明确。

    “应修景,你也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自信。”

    南瓷说:“山高水远,再也不见。”

    应修景怔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刚离开的周然再度返回,面色有丝慌乱:“应总,南先生把刚买的房子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零点更新,过几天恢复每晚八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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