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厂地址就定在距离公社不远处的一个废弃的祠堂。
跟着就是材料和人工。
“木材的话,不用愁,咱们可以直接跟万林大队那边商量,先借用,等年底有进益了,再给他们补贴……”
资金紧张嘛,能省一点是一点。
至于为什么选万林大队,她是这么说的,“一来,他们大队的林木资源是真的丰富,为了中间砍伐运输等工作方便……一来,他们大队觉悟高,响应国家政策非常积极……”
还是好几年前,国家出台政策,《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明确提出,“发展林业,绿化一切可绿化的荒山”。
桃源公社自然是要往下面大队宣传践行,在荒山河渠路道植树造林。如今,各项资源都是国有,私人不得胡乱砍伐使用,故而,林木资源真就充沛得很。尤其是万林大队,早几年还叫万林村,在废黄河滩足足种了十几万棵树!
何书记听了一耳朵,见她连《全国农业发展纲要草案》都知道,就知道她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的。
心里就更放心了一些,他说:“可以,晚点喊他们大队干部来公社一趟,我亲自跟他们讲。”
这样再好不过。宋青瓷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见何书记主动揽过,她顺嘴说道:
“刚好厂子办起来也得招人,可以跟他们说,木材上给我们行个方便,到时候招工名额可以优先考虑他们。”
“这主意好。”
总叫别人吃亏,纵然是公社书记,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人员这块儿你是怎么考虑的?”何书记边喝茶,边说,“刚开始还是得稳着些来,不要铺设太大。”
宋青瓷心说,她就是想步子迈的大些,也没钱啊。
说是家具厂,前期也只能按照小作坊的规模来弄,干好了再扩张,才能成名副其实的厂子。
因此,在保证最低生产需求的情况下,她道:“先紧着木工师傅来,初期阶段,我觉得就先招八个木工,再要一个办事员,帮忙记录一下生产相关的事情。您觉得怎么样?”
人太多暂时肯定是养不起,人太少的话,工作成果迟迟出不来,也令人头疼。而且,若是能开个好头,订单不断增加,但产品却跟不上,就太糟糕了。
何书记就沉思起来。
招工不是小事儿,得管吃管喝还得给发工资的。
思考了会儿,他忽然想到个事儿,问她:“不对,吃饭的事你怎么打算的,让工人自己解决?”
宋青瓷眨眨眼睛,慢慢吞吞的说,“公社这边不是有食堂吗?”
何书记:……
“那做账的呢?不是还缺一个会计?”
宋青瓷抿了抿嘴巴,一脸的单纯真挚,“那啥,公社这边不是有会计嘛,前期先劳烦赵会计搭把手吧?”
何书记:……
宋青瓷也无奈啊,她也不想这么抠的,可是,就这么点钱,只能先扣扣搜搜将厂子办起来再说了。
何书记抽了抽嘴角,也没法说啥,毕竟人家这全是为了家具厂的工作能够更好地开展下去。
只能说,小宋同志不愧是女同志,真是将“精打细算”发挥到了极致!
他在心里头琢磨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拍板定了下来,“就先招这么九个人吧。工资的话,按照一个月十五块来定,后面若是厂子效益起来了,再给大家提。你先去拟个通知,发下去……”
“好。”宋青瓷应了一声,又问起招工标准的事情。
何书记道:“我看你的计划书上面写得挺详细的,也合适,就照那个来吧。”
都是根据公社从前的招工惯例对应地改的,能不合适吗?
这边做了,那边就批了,有问题的地方他当时就提出来,顺势就给出改进方案,有需要他出面沟通协调的,不等你提他自己就先讲了。
所以说,何书记真的是一个很宽仁的领导,会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相处轻松。
回到自己办公室,宋青瓷就跟齐蕊提起招工的事情,“你先前不是说,你一哥在等招工的指标,让我给你留意嘛。”
齐蕊眼睛一亮,立马拖凳子往她旁边挤,激动地问:“怎么说?有动静了?”
朱琳低着头,好似浑不在意地忙工作,实际耳朵早已悄悄竖起。
宋青瓷瞥了她一眼,面上倒是没半点反应,只当不知道,小声跟齐蕊说:
“书记那边批了条子,同意家具厂对外招九个工人。不过,其中八个都是要经验丰富的木工,剩下一个是办事员,估计只有办事员,他能搭点儿边吧?”
齐蕊先听了九个名额顿时一喜,听到后面,她顿时垮下脸,“可不是,他哪会什么木工啊。”
办事员倒是可以试试。只是,名额只有一个,也不知她哥能不能成?
宋青瓷跟她透过消息,就写起招工通知,齐蕊在边上伸长脖子看里头内容。
“……自主报名……木工组需要至少两年以上经验,无笔试,直接面试考核……按照经验时长和个人成果来评……办事员需要具备初中及以上学历,两轮考核,笔试通过后,再参加面试考核,综合评分最高者录取……”
通知拟定,盖完公章,等过两日下发下去就成。
现在大家都不知道招工的消息,她还能清静会儿,等过两天,瞧着吧,肯定得有人找上门。
“噗呲”齐蕊弄出动静来,偷偷冲她使眼色,抱着小心思问道,“你知道卷子考啥不?谁出题目?”
宋青瓷心道,纵是知道她肯定也不能讲啊,不然,对别人来说,多不公平啊。
她摇摇头,“左不过就是小学初中那些知识点,具体出哪些题目我也不知道,至于题目谁出,应该会请中学的老师一块儿出……”
反正是最大程度地保证考试公平公正。
“好吧!”齐蕊有一点失望。
但比别人先知道招工的信息,也不错。而且,上次回家她就跟她一哥说过要招工的事情,她一哥也看了一段时间的书了,算起来,胜算还是大的。
朱琳听着一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偏听不清楚,心痒的不行。
犹犹豫豫地看了一回又一回,最后直到下班都没拉下脸主动过去问。
宋青瓷也不管她,反正是到点儿就走。
启明大队距离公社距离要近很多,四十分钟的距离,要搁从前,走这么远简直跟要命一样。现在嘛,约莫是走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照例,今儿周承礼来接她。
两人肩并肩地往家走,有个人陪着说话,时间就过得快。
闲着无聊,她还跟周承礼猜起晚饭吃什么来,一路说说笑笑地进了家里。
大嫂跟两人前后脚进门,手里拎着两把才割的韭菜,脚上全是湿泥,脸上也沾了点泥点子,应该是刚从自留地出来。
宋青瓷看了一眼,就进屋了,说好的以后厨房的活不用她伸手嘛,她搁下包,在写字桌前坐定。
就这么会儿功夫,院里头又闹腾起来了。
宋青瓷心说,这回可跟她没关系啊。
结果并不,还真跟她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起因是大嫂从自留地出来弄得一身泥,就使唤男人给她打水洗脸洗手。
“随便冲一冲不就好了吗?那么麻烦干什么?”
抱怨了一句,周承仁还是认命地去水缸里舀水,弄好后喊她。
赵银花瞥了一眼,然后头一扭,坚决不肯用这个,扯着嗓子喊:
“冷死个人了,谁要凉水呀,你给我弄热水去。人家三弟妹早上起来洗漱都是三弟给烧的热水,都是一家子兄弟,你咋不能学着点?”
宋青瓷这两天不能碰凉水,周承礼便早起给她烧热水使嘛,刚好叫赵银花瞧见了,暗暗比对一番,她心里就有几分不平。
周承仁叫媳妇好一通说,觉得自家媳妇瞎矫情。
不过,为了耳根子清静,他勉强闭嘴。
热水就热水,结果,他去灶屋拿起水壶一看,没了。
顺嘴就使唤他小妹烧水。
周承萍才不乐意呢,半边身子倚在墙上,没个正形的样儿,“我不,你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她,关我啥事?”
夹枪带棒地一顿说,周承仁也不高兴了,“你今儿吃错药了啊,讲话阴阳怪气的?”
没吃错药,单纯就是记恨昨儿昨天嫂子说她懒的话,故意找茬呢。
周承萍双手抱臂,出口的话跟刀子似的,“周承仁,我告诉你,你稀罕你媳妇,别人可不稀罕,就她那尖酸刻薄的性子,没人喜欢……”
叫小姑子这么一通骂,大嫂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指着小姑子的手都是颤抖的,气的说不出话。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跟结了层坚冰似的。
周承仁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气得狠了,“你有完没完,再瞎胡吣,信不信我揍你?”
动静越闹越大,宋青瓷听着声儿出来,劝了一句,“一人少说一句,等会儿再把喜胜吓哭了。”
周承礼刚好挑水回来,跟老娘一块儿进门。
周承萍瞅见了,顿时声气儿都高了,朝她大哥不依不饶的追着骂,“丧良心的……没钱没本事就算了,欺负起自家人倒是有一套……窝里横……没出息……”
她声音尖细,骂人时,语气又快又急,显得尖酸刻薄极了,什么话难听骂什么,刺耳得很。
周承仁的火是蹭蹭蹭往上冒。
举起扫帚气冲冲往她跟前走。
将人得罪狠了,周承萍才晓得怕,往亲妈跟一哥身后躲,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说她大哥大嫂一边嫌弃她懒,还一边使唤她干活。
刘东芝心里能舒服?
瞧着老三把老大的扫帚夺走了,她皱着眉头冲大儿子埋怨道:
“你多大她多大,跟你妹妹能耐个什么劲儿?有啥话不能好好说?”
宋青瓷朝小姑子看了一眼,挑眉,果然就见她躲在身后偷偷冲她大哥做鬼脸。
这要是能教好孩子才有鬼了!
虽说当哥的有错,自己躲懒使唤妹妹烧水是不对,可明显是小姑子问题更大些。
你不愿意干活,那就不干好了,对亲哥嫂恶语相向,是什么道理?
周承礼还真当他小妹受了委屈,伸手就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就要塞给她。
他钱之前全都上交了,这五毛纯纯是漏网之鱼,之前买烟剩的,放在衣服口袋里忘记拿出来的。
“不许给!”宋青瓷直接给拦了,“这钱不要你就给我……”
说着就从男人手里拿钱,塞进自己口袋,然后头都不回地往屋里走。
周承礼一脸愕然,他知道媳妇不是小气的人,扭头看了小妹一眼,就见她躲在亲妈背后撇嘴。
他拿眼瞪她,“你刚干嘛啦?”
周承萍抿紧嘴巴,不吱声。
周承礼就不管她了。
晚上,宋青瓷还问呢,“你家咋回事啊,说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吧,明显不对,我看爸妈对两个姐姐态度都挺一般的。你们兄弟几个都能上学,你姐你妹可全都大字不识一个。”
可要说重男轻女吧,也说不通啊,“我瞅着你妈护你小妹护得紧,连你小弟都比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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