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媳妇还要在家里照顾孩子老人, 没时间给你儿子开小灶。”
矮墩墩刚去林老师家，就被一个老太太轰了出来。
“诶，等等。”
可惜老太太不想听她再说些什么, 直接关了门。
矮墩墩唉声叹气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难不成还真要去找程美玲？
她上次才讹了钱，如今她也抹不开脸去求。
“李钢妈，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老师回家，就看见有学生家长拜访，还是最近她报以期望的学生。
“是这样的。”矮墩墩搓了搓手, “我儿子其实还是挺聪明的，这次考试就是紧张没考好, 所以希望老师平日里能多多教教他。”
李老师最近很是关心李钢的情况, 知道他这两天心不在焉，考试成绩不好绝不是李钢妈口中的紧张。
加之她在李钢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和自家婆婆也闹了不少矛盾，他却不懂得珍惜, 她还有别的孩子需要关照, 没那么多时间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这几日忙, 等过几日空了再让李钢来吧。”
矮墩墩在后面喊了几声, 林老师也不回头，她只能眼巴巴地目送林老师进了门。
矮墩墩咬了咬牙, 儿子想学习, 她也不能拖了后腿。
想了再想, 原地跺了半天脚, 强撑着一副笑脸去拜访程美玲。
**
林家。
房自立做好了当日一小时的活, 和几个孩子一起趴在堂屋的饭桌上写作业。
遇上不会的, 积攒在一起，最后再去问程美玲。
矮墩墩进来的时候, 就看见了房自立拿着课本在问程美玲问题。
“你怎么来了？”程美玲放下手里的书，皱着眉头看向矮墩墩。
“哈哈。”矮墩墩尴尬地笑了几声。
她的目光落在房自立的身上，努力摆出和蔼的笑容：“程阿姨教的挺好的啊，我听李钢说你的进步特别大。”
“你最近咋不来找李钢了，李钢还常常提起你呢，你有啥学习经验也和李钢说说。”
房自立诚恳地点头：“李钢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
“是，是这样，可是你毕竟也就是个学生，就怕李钢问的问题你不会，而且你也要学习，他哪里好意思麻烦你，要是……”
矮墩墩的眼神飘向程美玲。
程美玲完全不接她的话茬，矮墩墩之前可是在背后说了她家超强不少坏话，还想讹钱，如今她提个要求，自己就答应，未免显得太好欺负了。
矮墩墩一时语塞，又想起自己给出去的十块钱，觉得让程美玲给李钢补课也是应该的。
“那天赔钱的时候，你话赶话算的太快，我又被你唬住，多给你五块钱，打伤你家孩子的是李钢和房自立两个人，你却把所有的钱都算在了我儿子的头上，这五块钱就当做给李钢补课的吧。”
程美玲见她一副你不教也得教的无赖模样，笑道：“这多出来的五块钱我拜托林兆风还给你丈夫了。”
“不过为了避免你下次还敢讹钱，我让你丈夫不要告诉你，十块钱是不是让你觉得抓心挠肝地难受，想必你这几天晚上根本睡不着吧。”
矮墩墩哪里还顾得上儿子补课的事情，气急败坏地撩起衣袖找丈夫算账。
她辛辛苦苦在家里操持家务，
他还帮着外人欺负自己，还真当她是纸糊的。
程美玲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
房自立心里挺希望李钢也能来林家和他一起补课的，这几天他和李钢的关系似乎疏远了不少。
有几次他想喊住李钢，李钢总是视而不见，到了放学的时候，李钢又行色匆匆不见人影。
可他也不好替李钢求情，他恃强凌弱打伤两个比他小的孩子已经不对了，程阿姨不计前嫌，还愿意帮助他的工作，他不应该再麻烦她了。
房自立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美玲妈妈，前几天我看到李钢经常去林老师家里补课，他妈妈为什么不去找林老师？”超强问道。
想到矮墩墩抠门的样子，程美玲料想估计是孩子上门那么长时间，她一个做家长的都不知道去感谢一下老师，不是说带上什么贵重的物品，但好歹也得让老师知道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过这样的人情世故没必要和几个孩子说的那么清楚。
房自立踌躇了半晌，还是打算替自己的好兄弟求情：“程阿姨，要不你让李钢也来帮你做点事情，你也指点一下他的学习可以吗？”
程美玲笑了笑：“家里没有那么多活计需要做。”
李钢把超强当做了自己竞争对手，所以超强能够感觉到李钢一开始的斗志多么高昂，可是自从李钢不去林老师家之后，便开始上课常常走神。
“林老师肯定是不愿意教他了，他好久没去林老师家里了。”
房自立倒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尊敬的老师会拒绝一个求学的学生。
“不会的，一定是林老师没时间，程阿姨，你就教一教李钢吧，说不定你就会发现李钢是个聪明的孩子，而且李钢最讲义气，他是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房自立拉住程美玲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请求。
程美玲还是不说话，这件事要是当事人没有足够真诚的心，别人如何求她都不会同意的。
就和她当初学厨艺一样，她知道拜师学厨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后面的日子里从来不敢放松。
作为一个师父，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徒弟三分钟热度，平白浪费时间，这件事落到谁身上谁不生气？
超强也和程美玲待久了，也清楚她的脾气，见她没有直接说不行，而是不说话，就明白这件事还有机会，于是乎，他拉上房自立就往外跑。
“我们快点去找李钢，要是李钢自己和我妈妈说，说不定我妈妈就答应了。”
房自立呆愣愣地问道：“为啥啊？”
“我妈也没反对补课的事情啊，再说了你让李钢自己来问问我妈，他又不吃亏。”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了李家。
李钢见自己的母亲气呼呼地回来，还没等他询问，矮墩墩就倒豆子似的，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他原本隐含期待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矮墩墩在屋子里翻找李父藏起来的五块钱，动静闹得不小。
李钢心里烦躁，就自己一个人待在院子里发呆。
房自立的运气比他好太多了。
是他替房自立求情，房自立才有了每天去程阿姨家里补课的机会，他反倒因为他妈妈太过贪婪，不好意思再去程阿姨家里拜访。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得劲，感觉自己好像落了队。
他正苦恼着，就发现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铁门栅栏那。
两个孩子都领教过矮墩墩的大嗓门的厉害，不敢搞出太大的动静，只能朝着李钢招了招手。
“快过来。”
李钢的心情立马雨过天晴，就算不能去程阿姨家里补课，他的好朋友还来找自己玩也行。
不过他看了眼之前还和他打架的林超强。
房自立果然有了新的好朋友，走到哪都把他带着。
李钢撇了撇嘴，慢吞吞地朝两个孩子走去。
“李钢，你妈刚才来过我家了，让我妈帮你补课，我妈没说话。”超强小声说道。
李钢早就听他妈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次了，了然地点点头。
房自立让李钢先出来。
李钢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房自立见他磨蹭，一把将他拉了出来。
“你自己主动找程阿姨说说，说不定她乐意帮你呢？”
李钢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妈说了程阿姨拒绝了，我还是不要去程阿姨面前讨嫌，估计她都讨厌死我们一家了。”
“我妈没有明确拒绝，而且讹钱的是你妈又不是你，她怎么会讨厌你呢？”超强说道。
李钢的眼神一亮，可还是举棋不定，他已经到了知道羞耻的年纪了，他自从听到林老师的婆婆说他妈从来不知道送东西上门，他就知道自己不能总是一昧地麻烦别人。
他若是自己去求了程阿姨，估计他妈妈还会高兴省下了那篮子的菜。
李钢咬了咬牙，又蹑手蹑脚地回到院子里，拎起扔在屋檐下的篮子，又偷偷在地里顺了颗水灵灵的白菜。
矮墩墩听见院子里的动静，问道：“李钢，你在外面忙活什么？”
李钢扯着脖子喊道：“没干嘛。”
“别碰菜地里的菜，先吃那些有虫蛀的，不然会坏。”
“知道了。”
可是矮墩墩显然不放心调皮的大儿子，屋子里传来她走近的声音。
院子外面的两个孩子朝李钢拼命招手。
李钢提起步子就跑。
院门被超强开到最大，李钢刚跑出来，超强和房自立就从他的篮子里拿出了两个大块头的白菜和南瓜，三个人一路狂奔。
矮墩墩听到儿子急促的脚步声，也快走了几步。
不过等她出去的时候，院门大开，菜地里多了好些个脚印，有些菜都被踩折了，墙角的菜篮子也不翼而飞了。
“李钢，你个臭小子。”
**
程美玲数着地里的菜，盘算着南瓜还有多长时间能够成熟。
她之前看到矮墩墩拎来的篮子里有个不算特别大的南瓜，便起了做南瓜饼吃的想法。
矮墩墩拎走了之后，她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去和邻居换些南瓜回来。
就看见三个孩子一路小跑，小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好似后面有夜叉追他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程美玲问道。
落在最后的李钢探出脑袋，他年纪最大，拿的东西也多，还是一路跑来的，程美玲看见他的手臂上有一圈菜篮子勒出的痕迹。
“程阿姨，他们去找我了，我带了一菜篮子的菜想麻烦你……”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麻烦什么？”程美玲明知故问。
李钢在其他两个孩子眼神的鼓励下，几次张口，才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放学了也想来这里写作业，要是遇上不会的，希望程阿姨能教我一下，我可以帮程阿姨干活，我很勤快的。”
程美玲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又问道：“你妈妈知道吗？”
李钢也把不准他妈妈的想法，他妈妈今天也主动求了程阿姨，可她回来的时候显然是受了不少气，也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不允许他再来程家。
而且他为了讨好程阿姨，又去摘了样子最好的白菜，为了赶时间，把菜地踩得乱七八糟。
他已经能够想象回去的时候，会接受怎样的狂风暴雨了。
李钢诚实地摇了摇头。
程美玲见他诚恳，加上他之前为了房自立求了她好几次，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也不打算为难他了。
矮墩墩是矮墩墩，李钢的三观还没有被她带歪，她赶家里的几只羊是赶，再多赶两只她也能行。
于是便收下了李钢手里的东西。
谁知李钢反倒拉着篮子不松手了。
“程阿姨，我还是等我爸爸回来，让他拎着篮子来谢谢你吧，我怕你收了，我妈再和你要回来。”
他一脸的为难，显然是怕自己给程美玲再填些麻烦。
程美玲点了点他的脑袋：
“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妈看到菜篮子不见了，难道猜不出来你来我这里了？她到现在都不来找我麻烦，也是同意了你的做法了。”
李钢吃惊地瞪大了双眼：“我怎么没想到，我妈要是不同意，她早追来了。”
“还是程阿姨你厉害。”
程美玲摆了摆手，矮墩墩虽然不算正直，但是她对李钢的爱做不得假。
所以她料定矮墩墩不会阻拦。
“行了，我看这篮子里的南瓜挺好看的，我给你们做点南瓜饼。”
程美玲眼看着那个卖相不错的南瓜又到了自己的手里，打算好好安抚一下自己的五脏六腑。
“太好了，我还没有吃过南瓜饼呢。”
超强激动地拍着自己的小手，紧紧地跟着程美玲的步子。
“妈，我帮你。”
“去去去，等会我来检查你的作业，要是错的太多，你就看着别人吃吧。”程美玲一口回绝。
那么多孩子都和她在厨房里忙活，那家里的面粉不知道要被霍霍多少。
若是弄脏了衣服，到时候她还要当老妈子给他们洗。
“对了，你们两个，以后在我这里吃了什么不许回家说，要是说了，就不用来了。”程美玲回头警告两个孩子。
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要是被那些长舌妇知道她家里吃什么，平白给别人当了谈资。
房自立和家里的父母弟弟不亲，直接了当地点了头。
可李钢和家人的关系可是不错的，就在李钢听说程美玲要给孩子们做南瓜饼吃，还打算留下半块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带回去。
李钢舍不得自己独吃一块饼，可是他也不敢惹程美玲生气而失去加入学习小队的机会，也乖乖点了头。
几个孩子自己在外头写作业。
程美玲则是在灶台上开始做南瓜饼。
手起刀落，利落地将南瓜切成小块，大小分毫不差，上锅蒸煮。
煮熟的南瓜同糯米粉，白砂糖搅和在一起。
程美玲常年在灶台上干活，手上的力气够，揉出来的面团光滑饱满，吃在嘴里的味道也是一顶一的好。
将面团揪出一个个小剂子，接着压着一张张中间厚实边缘薄的饼。
在锅底刷上一层油，程美玲搬着一张板凳，守着大锅，慢慢等着南瓜饼烘烤成两面金黄。
实际上，南瓜饼若是油炸，味道更棒，奈何现在用油紧张，程美玲也得想尽办法节约，总不能吃了这顿没了下顿。
几个孩子在外面做作业，可是心思早已被厨房里传出来的香甜滋味勾去了。
超强几次朝着厨房伸出脑袋，程美玲也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低低咳嗽了几声。
吓得超强一缩脑袋。
他掩耳盗铃般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过了会又抬头张望，发现程美玲还在看他，迅速低下头。
程美玲像是猫捉老鼠，逗了他好几回，他才安下心来写作业。
一张张南瓜饼都被煎得金黄酥脆，油水也被控得差不多，程美玲这才装进盘子，给孩子们拿了出去。
“大家洗洗手，快来尝尝。”
孩子们欢呼了一声，一个一个排队在水池边洗手，只房自立和李钢还有些拘谨。
不过等这两个孩子吃上了香甜的南瓜饼，都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酥脆的外壳，柔韧的内里，吃一口含在嘴里，几乎能够自己化开，一股淡淡的南瓜清甜席卷了口腔。
房自立和李钢手里捏着半块饼子，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艳”二字。
剩下的半块是如何也舍不得再吃了，若是能带回去时不时拿出了舔一口，那滋味该多美。
“吃啊，别客气，是觉得阿姨做的不好吃吗？”程美玲见两个孩子拿了一块，就着那一块小口小口的吃着，招呼道。
“不不不，我们吃一块就够了。”两个孩子也知道这南瓜饼又是用面，又是用油，不是便宜的东西，怎么会好意思多吃几块。
盘子里有多少的饼，程美玲心里有数，也就够在座的人一人两块。
超强狼吞虎咽吃了两块饼，还想拿第三块的时候，程美玲拦住了他的手。
“一人两块，没有多的。”
超强一愣，嘴里吞咽的动作停下。
其他几个孩子连一个饼都没吃完，这也意味着他要眼睁睁看着其他几个孩子吃。
“美玲妈妈，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就慢点吃了。”超强嘟囔道。
程美玲用干净的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还敢回嘴，吃饭的时候像饿死鬼投胎，做作业的时候又不安分老是抬头看我，我可是一直在注意你。这次我忘了查你作业，下次检查不合格就别吃。”
超强哭丧着脸，家里明明有那么多孩子，为什么美玲妈妈的视线总是黏在他的身上？
程美玲也不管他，视线又转移到两个新来的孩子身上。
“你们两个吃吧，不用不好意思，要不是我看见了李钢篮子里的南瓜，我也想不到做南瓜饼。”
“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吃一次少一次。”
两个孩子连声应好，吃了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又拿了盘子里最后剩下的两块饼。
默默吮了吮手指，甜甜的香香的。
不过还是以前在家里做的栗子糕最好吃，默默想到哪软糯香甜的栗子，又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妈妈，下次做栗子糕吃吧。”
栗子糕是默默最喜欢的糕点，往年程美玲都会做给他吃，可是岛上的资源都是靠船运过来的，不算丰富，所以程美玲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买到栗子。
“栗子？就是那个外壳刺刺的那个？”房自立好奇地问道。
自从后妈暴露了真面目，房自立逃避回家，经常在外面乱晃，之前还爬过山。
环山岛之前有几座山，有的开荒的时候炸平了，有的还留着，不过距离家属院都挺远。
战士们拉练的时候常常绕着山跑，所以大危险比如野猪这类大型动物没有，不过还是有些毒蛇。
大人都严令禁止孩子去山里玩。
也就房自立没人管，去过几次，所以他也就发现了些好东西。
“我在那边的山看到过栗子，等哪天我去摘了带来。”
程美玲听了有些意动，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自己干坐着，让孩子去山里摘栗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担责任？
“你上山的时候喊我，你一定不能自己上山，不安全。”程美玲再三嘱咐。
随后又看向其他的孩子：“你们以后不可以自己靠近那些山，要是被我知道的话，腿给你们打折了。”
超强眼珠子不安地乱转，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腿肚子。
第32章 ：大山
院子里只有默默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超好和超强都在房间里写着作业。
程美玲做二休一，周末的时候也有几率轮到她上班。
所幸超强是个大孩子了，管住两个弟弟妹妹不玩危险的东西还是做的到的。
程美玲怕几个孩子不安分, 还布置了不少的作业。
默默做事比较专心，而超强呢，他写作业，屁股不安分还要翘椅子，时不时还会探头看弟弟妹妹的作业, 指点他们一下。
默默受不住他的念叨，自己搬了两把椅子在门口的过道里写作业。
写完了, 就在院子里玩。
“林超强。”
默默听到低低的呼喊声, 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院门口站着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头发乱糟糟的孩子，看样子有十三四岁了。
“嘿，小孩, 林超强是你哥哥吧。”
默默点了点头。
“那他在家吗？在家的话, 你帮我把他喊出来。”
默默有些迟疑, 前几天家里就因为他们打架不平静了好些天, 这个鬼鬼祟祟的人万一是找麻烦的怎么办？
“你就告诉他我叫梁红民就行，他会出来的。”梁红民的手穿过院子的铁栅栏, 朝默默使劲挥了挥, “别愣着, 赶紧去啊。”
默默慢吞吞地站起身, 还用小手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
蹲久了, 步子还蹒跚, 走动的速度不快，急得梁红民恨不得自己扯开嗓子喊林超强出来。
可惜不行, 他和超强要干一件大事，不能让周围的大人知道。
本来说好了时间地点，可他左等右等都没看到林超强的影子，没办法，他就只能去林家找了。
超强的动作倒是不慢，没过多久，他就跑了出来。
“梁红民，你还真来了？”超强靠近栅栏，遮遮掩掩地拦住身后跟着的默默。
“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去……”
梁红民话还没说完，超强急促地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的话。
梁红民瞥了眼站在不远处打量他们的默默，尴尬地摸摸脑袋。
“那你还去不？”他问。
超强半晌没说话，他不安地拨弄着衣服上的纽扣。
梁红民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你咋回事？当初可是你求我带你去的，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院子里的长出不少羽毛的小鸡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相较第一天买回来的样子已经是天差地别。
超强偷偷瞥了几眼小鸡，想到美玲说的吃鸡大法，不争气地咽下嘴里的口水。
“行，我去，不过你等一下，我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安顿一下。”
梁红民摆手：“快去，别耽误时间了。”
超强转身交代默默：“你和超好在家里乖一点，作业写累了，你们就睡一会，不要出去乱走，不管是谁来找，你都不要带着妹妹出去。”
家属院其实还是很安全的，毕竟这里驻扎着部队，上岛的人都是经过审查的，就连岛上的原住民走亲戚都是要向军队打报告的，更不会出现小偷拐子。
但也有孩子自己调皮，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不小心掉进海里或者从山上摔下来，这都是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程美玲三番五次地给几个孩子敲警钟，不让他们去危险的地方玩。
默默点了点头。
超好早就听见外面有人来了，她躲在堂屋的门后，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哥，我也想出去玩。”
超好听见超强开门的声音，连忙跳了出来。
超强握住门锁的手一紧，面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转过身来：“这是男孩子的游戏，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干什么？”
“你作业写好了吗？”超强又问。
超好年纪小，程美玲布置的都是写字的任务，她写得不快，所以听到哥哥这样问，立马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都写了半天了，还是没有写完，我的手手都疼了。”
她故作可怜地把自己磨红的食指伸给两个哥哥看。
“美玲妈妈布置的任务不多，你要是写不完，她一定会不喜欢你的，而且家里有默默陪着你，你俩自己在家里好好的。”
超强在梁红民的再三催促下，只能敷衍地搓搓妹妹的小手，安抚了她几句。
大门打开了一条缝，超强弓着腰溜了出去，好似这样过路的大人就不会注意这里的孩子一样。
超强又招呼默默重新把大门锁上。
见弟弟妹妹没有出来乱跑的意思，超强松了口气，转身跟着梁红民走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比划，超好看着他们背影羡慕极了。
“默默哥哥，我们也出去玩吧。”
默默摇了摇头：“妈妈不让我们出去玩。”
超好扒着门，超强和梁红民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逐渐在她的眼前消失，她才肯罢休。
“超强哥哥神神秘秘的，也不乐意带着我们玩，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自从他上了学，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年纪也大，都不愿意和我俩年纪小的玩了。”
默默站在超好的旁边，拉着她回屋：“那不是去玩的地方。”
“平时他都带着我们去西边的空沙地上和小朋友玩，今天他和那个大哥哥去了东边。”
超好一愣，踮着脚往东边看，一座山拦住了她的视线。
“东边没什么好玩的，只有一座大大的山。”超好耷拉着脑袋，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
“那里有山，哥哥是不是自己去山里了？”
默默把她往屋子里拖：“妈妈说了，不让我们去山那边乱走，会打断我们的腿的。”
“而且哥哥那么怕妈妈，他怎么会去山上呢？”
超好点了点头，不过她还是对超强去哪里了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那万一他不听话去了山里咋办？我们偷偷跟着他，要是他真的去了山里，我们就告诉妈妈去。”
默默看了看自己和妹妹小豆丁身材，有些犹豫，他还没有往东面去过，若是遇上什么危险，他可救不了妹妹。
“山里那么危险，哥哥出了事情怎么办？我们一定要制止他。”超好反过来拖着默默往大门口走去。
在默默心里，家里其他两个孩子都没有他成熟，所以他平日里都有意无意地照顾其他两个孩子，也不管超强是不是比他大。
如今一想到超强可能有危险，默默便赞成了超好的做法。
两个孩子出了门，就不能把门从里面拴住，屋子外面的钥匙在程美玲那里，所以他们只能尽力把门关严实了，然后趁着四下无人，也顺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上次我和你在山里放了几个陷阱，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野鸡，要是不行的话，今天就多挖几个。”
梁红民带着超强一路走到了山脚下，把自己藏在低矮的树丛里的篮子拿了出来。
里面都是挖陷阱的工具。
“里面真的会有野鸡吗？”超强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了这山。
毕竟美玲妈妈可是说过进了这山断腿伺候，他还准备把他以前去过的事瞒下，以后再也不去了。
可是梁红民带着吃鸡的希望来找他，他又有些犹豫，他之前也去了山里几次，也没被发现，这次美玲妈妈还去上班了，可操作的空间更大了。
梁红民瞥了他一眼，说道：“上次我们挖了那么多陷阱，万一运气好抓到了鸡，你要是不去山里，那鸡就算进了你的陷阱，我看到了就是我的了。”
超强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他想到吃鸡就浑身充满了动力，上次挖陷阱的时候，他可是出了大力气，他一刻都没停歇，大部分的陷阱都是他挖的。
“不行，我也去，不过这就是最后一次，下次我再也不去山里了，要是被我妈知道，她会打断我的腿的。”
梁红民听了，撇了撇嘴：“山里一点都不危险，你不是也去过，都是那些没去过的大人自己害怕，所以也不让小孩去，我爸是最勇敢的人，所以他从来不阻止我去。”
梁家世代在环山岛上当渔民，不过也只能混个温饱，算不得好日子，所以梁父有时靠山吃山，会去山里找点吃的，和鱼一起送出岛外换些吃的用的。
梁红民跟着父亲长大，对山的情况也挺熟悉，不过野鸡难抓，他还没抓到过。
超强和他结识后，听他说了不少山里的趣事，尤其是听说他爸爸在山里打了野鸡出去换钱，他便几次哀求梁红民带着自己去山里看看。
梁红民也从周围孩子羡慕的口吻中得知超强继母是部队有名的大厨。
这种确性从超强偷偷带着早饭吃剩的饼给他品尝后达到了顶峰。
超强许诺一定会邀请他去家里吃鸡，梁红民立马就同意了。
两个孩子正往里面走。
就被后面追来的两个孩子喊住了：“哥哥。”
超强听见两道熟
悉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
“超好，默默，你们怎么来了？”
超好累得直喘粗气，她不高兴的噘嘴：“妈妈说了，不能去山里。”
超强又看向默默，那双和美玲妈妈如出一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有些心虚：“我不是去山里玩的，我有正事，所以没带上你们。”
梁红民看了看时间，也催促道：“我们快点去吧，还要挖陷阱，再迟了你妈就回家了，活就干不完了。”
说着，他也不管磨蹭的超强，先行进山，省的继续浪费时间。
超强也急了，招呼弟弟妹妹：“你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乖乖的，哥哥给你们抓鸡吃。”
说完，转身就去追梁红民。
只留下超好和默默面面相觑。
可是想到前不久白斩鸡的滋味，他们眼里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眼前的山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好似随时都能把他们吞噬，两个孩子手牵着手，忐忑的沿着超强二人的脚印往山里去了。
第33章 ：叫花鸡
程美玲捶了锤酸痛的胳膊, 和食堂里的众人道了别，就回家去了。
她怕家里的孩子出事，跑不出院子喊大人帮忙, 就没有从外面把院子锁起来，而是让几个孩子在里面把门拴好。
所以她回家也得叫门。
喊了半天，家里也没个动静。
程美玲一着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门一下子被这样被推开了。
看样子三个孩子不在家出去玩了, 锁不了门，就把门掩得死死的。
她是不是还要谢谢三个孩子没把大门敞着出去。
程美玲又好气又好笑。
走廊下放着两张椅子, 一张立着, 一张倒着，像是有人在这里写过作业。
她拿起椅子上的作业本检查，本子是默默的，正确率不错, 程美玲满意地点点头。
再往里走, 吃饭的桌上摊着两个作业本, 一个还剩下几题没写好, 另一个练字的还有一半是空白。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超强和超好的定力不够, 还需要锻炼。
不过今天是周末, 外面都是玩耍的小朋友, 他们听到孩子的欢声笑语想出去玩也正常, 程美玲深吸了口气, 压住了心里的小火苗。
天色渐暗, 三个孩子还是没有回来。
准备好晚饭的程美玲这才发现了不对劲，她连门都来不及关上, 直接去了平日孩子当做游乐场所的沙地。
那里只剩下寥寥几个孩子，她一个个看过去，都不是那三个讨债鬼。
她又问几个孩子有没有看见超强三人，都给了否定的答案。
程美玲猜想三个孩子大概是去了小朋友家里玩，说不定还被留下来吃饭了，也不知道和她说一声。
她忍着怒火挨家挨户问了一圈，不仅没有看见几个孩子，往日和他们一起玩的几个孩子也说今天压根没见过三个孩子。
杭飞刚回到家，就看见老婆蒋晓春在安慰程美玲。
“嫂子，你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
程美玲得了孩子没来过的消息，又想着去下一家看看。
她顾不得回答杭飞的问题，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蒋晓春也是愁眉不展，替程美玲着急：“你赶紧去嫂子家等着，要是嫂子找不到孩子，你就帮忙喊人找找。”
杭飞点点头，林兆风临走的时候把家里的妻小都托付给他，让他能帮则帮，他也不能辜负了林兆风的信任。
程美玲跑了几家，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流，在如此爽朗的天气里，她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她便觉得冷。
她颓然地坐在台阶上，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三个孩子可能去的地方，心乱如麻。
“你是不是在找孩子？”
一个出来遛弯的老太太凑了过来。
“我下午的时候看见两个孩子从你家出来出来，一个一米六几的男孩，还有一个矮点不过长得挺好看的。
一米六几？程美玲皱眉，家里没有一个孩子是那么高的。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家里没有那么高的孩子。”
老太太： “我没看错，然后有两个小的也出来了，他们往东边去了，我怀疑啊，他们是去山上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程美玲刚和几个孩子嘱咐过不能去山里，反而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程美玲脑子里一片空白，险些站不稳，听这个老太太的话，两个小的还是偷偷跟上去的，他们还那么小，万一被蛇咬了，或者从山里摔下来可怎么办？
“嫂子，嫂子。”
杭飞一把扶住程美玲。
程美玲看到熟悉的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揪住他的袖子。
“杭飞？快，快，几个孩子自己跑到山里去了，你找几个人帮我找找。”
杭飞听了也急了：“行，嫂子你在这里等等，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山里，不然到时候找到孩子找不到你也麻烦。”
说完，就去找人帮忙。
程美玲没人扶着，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那老太太看了，唏嘘不已：“姑娘，你也别着急，几个孩子在山外围转转不会出事的，我们冬天烧大锅的时候都会去山里拾柴火，山里没那么危险。”
程美玲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可她到底还是害怕得不行，掌心濡湿了一片，指尖冰冷。
很快，杭飞就带着一帮兄弟来了。
程美玲六神无主站起身，朝他们鞠了个大大的躬。
“麻烦你们了，一定要帮我找到几个孩子，不然林兆风回来发现家里的孩子都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交代。”
几人连忙摆手，杭飞扶起程美玲：“放心吧，嫂子，平日里兆风哥那么帮我们，我们一定会把孩子找回来。”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几人趁着还能看得清路，全力往山里赶。
没多久就来到山脚下，杭飞快走几步，发现了入口处凌乱的脚印，有两个脚印小的明显，一看就是两个小孩子。
他回头朝着大伙点点头。
之前部队拉练好几次都选在了山里，所以留下了好几条人为踩出来的道路，这些大路的路况还算不错。
杭飞也在山里拉练过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
可是循着几条大路，都没有看见孩子的影子，几人打算兵分几路，往山里的小道和密林里走走。
杭飞和程美玲一个队伍，他走在前面折了一个粗壮的树枝不断拍打低矮的草丛，以此惊走蛇虫开路。
山里数不清的乱枝条刮在人身上怪疼的，地里还有数不清的小石子，隔着布鞋搁着程美玲的脚。
程美玲看着自己被枝条拉红的胳膊，心里更是担心几个孩子。
杭飞也抿着嘴唇，这几个孩子实在是胆子大，跑到山里不说，还尽往难走的地方钻。
突然，西南方向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
“杭飞，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程美玲拉住还在往东面去的杭飞。
杭飞抽动鼻子，摇头。
程美玲坚持自己的判断，她常年和食材打交道，嗅觉和味觉都比一般人灵敏，这味道她一闻就知道是鸡的香味。
“你要是相信我的鼻子，你就和我一起往那里走，我闻到有人在吃鸡，说不准几个孩子就在那里。”程美玲指向西南角。
杭飞半信半疑，那里的路更不好走，要想穿过那条路，必须要弓着腰穿过密林，几个孩子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还不如陪着嫂子去那里看一下。
“行，那嫂子你得小心点，那里的草太茂盛了，说不定还会有蛇。”
杭飞递给程美玲一根木棍子：“嫂子，你走在后面，也用棍子扫一扫，要是被蛇咬了，那可是大事。”
程美玲不怕蛇，甚至还做过蛇羹，可从来没有直面过带着毒牙的蛇，听了这话，不由得死死握紧手里的棍子。
二人艰难地穿行在树林里。
“等等。”杭飞抬手喊停。
前面低矮的树丛明显有钻动的痕迹，从痕迹上看不像是大人压的。
“太好了，他们确实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嫂子你的鼻子太灵了，要是进了我们队，那岂不是搜救的好手？”
程美玲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些，也能开两句玩笑：“你和领导打申请买几只军犬回来，可比我又用多了。”
另一边。
“你真的会做叫花鸡？”超强看着地上那个小土包，有些怀疑地问道。
梁红民用木棍子挑开土包上熄灭的柴火，用手里的小铲子敲开土。
“这又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不过我也就会做这个，没你妈做的东西好吃。”
他又用脚点了点旁边的一只死鸡：“这次运气好，你把这个带回家，让你妈做了你说的白切鸡，给我端一碗就行。”
超强不停地抽动着鼻子，直接替程美玲答应了。
这香味可真是太美妙了，不霸道，却不断地萦绕在他的鼻子前面诱惑他。
“哥哥。”不远处的超好不安地喊道。
“别叫我。”超强回头瞪了她，“就你能，还带着默默来找我，害的默默为了保护你崴了脚。”
“这里的山里太难走了，等会红民哥吃饱了，让他下山找妈妈来救我们。”
超好难得被哥哥凶，眼里蓄满了泪水，梗着脖子反驳：“哼，还不是你偷偷溜进山里。”
超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是大孩子了，而且我还跟着红民哥，你们两个从来没来过山里，就敢埋着头冲进来，要不是正好遇见我俩，说不定还要被山里的怪物吃掉。”
超好被吓得不敢说话，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头埋在膝盖小声地抽泣。
默默摸了摸自己肿得老高的脚踝，又拍了拍哭得伤心的妹妹。
“山里没有老虎，都是哥哥吓你的，要是有老虎，他也不敢来啊。”
超好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认真地点点头，像是说服自己似的自言自语：“对，没错，要是有老虎，他肯定不敢来。”
超强没好气地扯扯嘴角，他做大哥的在弟弟妹妹面前一点威信没有。
“都快来吃吧。”梁红民敲开泥巴和树叶包裹的鸡。
浓郁的鸡肉香味一下子弥漫在空气里，梁红民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扯下一只鸡腿直接啃了起来。
超强几个孩子在程美玲的培养下习惯了饭前洗手，三人呆愣愣地看着大快朵颐的梁红民。
“怕烫？”梁红民瞥了眼几个孩子嫩生生的手，朝着他们展示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我像超好那么大的时候，就开始干活了。”
说完，他利落地把鸡扯成几块，朝几个孩子那里推了推。
三个孩子闻到这股子香味，爬山又耗费了不少体力，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顾不上卫生，拿起一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这，这滋味，超强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手里的鸡，肉质鲜嫩，嘴唇抿过就能轻松脱骨，还带着树叶淡淡的清香，是他从来没吃过的滋味。
“好吃吧？这东西若是用荷叶包着烤的话，那滋味才算好。”梁红民又拿起一个鸡腿，自得地说道。
默默三下两下便填饱了肚子，接着小口小口地吃着手里剩下的鸡肉。
听他说了这话，疑惑道：“你不是土生土长的环山岛人吗？这里没有荷花啊，你怎么知道荷叶包的好吃？”
“我那，那不是……”梁红民颓然地用油腻腻的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我书上看到的，不行吗？”
“哗啦”，树丛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有动物朝这里靠近。
梁红民警惕地拿起镰刀，翻身挡在几个小孩子面前。
“红民哥，你不是说山里不会有大型动物吗，现在该怎么办？”
超强焦急地扶住崴了脚的默默，若是真的遇上野猪，默默连爬到树上躲避都做不到。
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和美玲妈妈交代？
梁红民死死咬住牙关，握紧手里的镰刀。
树丛又抖了两下，一个黑影子冒了出来。
梁红民闭紧双眼，用力挥下镰刀：“受死吧，畜生。”
镰刀落在半空。
几个孩子发出一阵惊呼。
杭飞和程美玲二人顺着树林被压倒的痕迹，一路找到目的地，到了近处就听见几个孩子的说话声。
二人具是松了口气。
杭飞穿过密林，刚冒出脑袋，就看见一柄镰刀快速地落下。
他抬腿侧踢，那人手腕吃痛，一下子就松开了镰刀，镰刀直直地落到地上，极大概率会伤到那人。
杭飞看准时机，又是一脚，直接踢到了刀把上，镰刀倒飞出去，插在了地上。
“杭飞叔叔。”
三个孩子见了来人，惊喜地大叫道。
程美玲黑着脸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讨债鬼们立马闭上了嘴，一个个缩着脖子躲在了梁红民的身后。
梁红民捂着受伤的手腕，回头看几个孩子：“这是你们妈妈？”
程美玲看着几个孩子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注意力才转向最前面的梁红民。
晒得黢黑的脸上还有凝固的污渍，指甲盖里一圈黑色的污泥，头发打结不说，衣服也有些地方都结成了块。
程美玲作为一个厨师，最是注意一个人的卫生，梁红民的形象在她的心里跌倒了负数。
“是不是他带着你们来山里的？”程美玲心里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气势汹汹地问道。
超强先是看了看梁红民，又看了看程美玲阴沉的脸色，低头踌躇道。
“不是的，是我求着梁红民带我上山的。”
程美玲一愣，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她又仔细地打量挡在最前面，头发乱到看不清脸的孩子。
这，这竟然是……
第34章 ：母子夜谈
程美玲从面前这个邋遢的孩子身上竟然看到未来小师弟的影子。
难道是小师弟的儿子？程美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年纪分明就是小师弟。
这……不应该啊，小师弟就是她师父的亲孙子，而且名字叫秦红民, 现在应该跟着她的师父在西南某个农场。
梁红民觉得超强的后妈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像认识他。
“你叫梁红民？”程美玲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你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是谁给你取的？”
梁红民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过杭飞还在旁边, 军人的敏锐性高，梁红民垂下眼皮遮掩了视线。
“你随便去家属院喊一圈, 什么红军, 红兵，红民多的是，我家里也就是这样给我取的。”
超强躲在梁红民的后面，不高兴地探出头：“我的名字比他好听, 妈妈, 你怎么从来没有夸奖过我的名字？”
知道取名真相的杭飞差点笑出声, 程美玲一声低喝, 吓得他止不住的咳嗽。
“夸你？”程美玲冷哼一声，“行, 你们三个回去, 我就请你们吃竹笋烧肉。”
超强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吃的, 而是打板子, 小脸可怜兮兮地皱着。
程美玲越过几个孩子, 看见了不远处树叶包着的吃剩下的鸡骨头。
她为了找几个孩子, 和林兆风的战友饿着肚子爬山，这几个还吃的叫花鸡？
程美玲气乐了：“林超强, 你还真厉害，就听我说了一遍
叫花鸡的做法，你就心心念念地想吃，还怂恿别人帮你捉鸡，帮你做？”
超强还没有说话，梁红民就拦在了他的前面。
“超强是想求我捉鸡，但是这只鸡是我的，而且我本来就会做叫花鸡，不用超强教。”
他回头又看了看坐在地上起不来的默默，说道。
“有个孩子的脚崴了，一时下不了山，所以我给他们做点吃的，生起火，我再去山下找人帮忙。”
程美玲被气晕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她这才发现默默还坐在地上，超好则蹲在旁边陪着他。
程美玲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蹲下身，卷起默默的裤脚，脚踝肿得像是个馒头。
杭飞听说有孩子受伤了，也赶紧上前查看。
程美玲给他让出了位置，说道：“怎么样？伤到骨头了吗？”
杭飞轻轻按压默默脚踝四周，抬眼紧盯默默的表情：“这里能忍受吗？这里呢？”
默默轻轻吸着气，坚强地点点小脑袋。
“可是忍受的，杭飞叔叔。”
杭飞瞥了眼焦急的程美玲，知道她还是放心不下，背朝着默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快点上来，叔叔带你去部队医院看看。”
默默也疼得厉害，但是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他一直在咬牙忍受。
听说去医院，他的一双胳膊立马抱紧了杭飞的脖子，杭飞轻松地将他背起。
程美玲还有些担心：“这里的路那么难走，还是等等你的战友，你一个人背着默默，也没个人能接替你。”
杭飞看了看天色，说道：“再待下去，天上一点光都要没了，下山的路更难走，嫂子你就放心吧，我平时背个几十斤重的包参加拉练那是常有的事情，不会把默默摔了的。”
程美玲听了，尴尬地红了脸，她确实有点担心杭飞把默默摔着。
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因为她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默默又重新变回上辈子那个假装坚强实则偷偷伤害自己的傻孩子。
落在后面的梁红民快走了几步，走到杭飞旁边立定：“我在前面注意路况，要是背不动了，可以换我来背。”
杭飞腾出一只手，捏了捏梁红民结实的臂膀，赞许地点点头：“这主意不错。”
出乎意料的是，担心儿子的程美玲竟然不同意。
“你走在前面探路就行，背默默的事情杭飞一个人就够了，万一你受了伤，我可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梁红民神色一暗，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手里拎着那只剩下的死鸡，走在最前面开路。
“嫂子？”杭飞回头看向程美玲，搞不懂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梁红民也算大小伙子了。
程美玲比了个手势，让他稍安勿躁，这个梁红民虽然邋遢的模样和她记忆里那个洁癖到了极点的师弟不太相符，可那股子熟悉的感觉又让程美玲把不定。
一行人下山还算及时，在所有的光线消失前顺利下了山。
杭飞的几个战友已经在山的入口等着了。
“杭飞，孩子都找到了吗？”他们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影，急冲冲地跑来。
几人约定好了，要是太阳下山还没有找到孩子，就在入口处集合，到时候只能麻烦政委多召集点人，打着手电去山里找人了。
山里一旦天黑，危险系数成倍上涨，树木繁多，看不清路，极有可能踩空，从山里摔下去。
幸运的是几个孩子都找到了。
“找到了，都找到了，真是麻烦你们了。”程美玲感激道。
有个小战士红着脸摸了摸后脑勺，说道：“这都是小事，要是嫂子下次请客的时候也能把我喊上，我就满足了。”
杭飞在他的胸口捶了一拳：“好小子，你是不是一直盼着嫂子麻烦你？”
那个小战士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好好好，等林兆风回来了，我就让他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喊上，好好吃一顿。”
程美玲哪有不同意的，请客事小，孩子事大。
那几人立马欢呼起来，杭飞也拿他们没辙。
“嫂子，他们可不是为了报酬，还是你的手艺太好了，他们有的人一直心心念念着呢。”杭飞替他们解释道。
程美玲摆了摆手：“应该的。”
和几个战士道了别，杭飞和程美玲带着几个孩子往部队医院去了。
杭飞怕出什么大事，一定要默默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医生进来给默默换药。
超好和超强扒着铁床，只能眼睁睁看着默默疼得冒冷汗，抓着被子的手用力到没了血色。
不难看出默默有多疼，一直被他护着的超好内疚极了，要不是她提出跟踪哥哥，也不会跑进山里出不来，还连累默默崴了脚。
超强更是头低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就连医生走了，两个孩子还要充当默默的守护神，守在他的床前不肯动。
“不要围着默默了，你们两个，还有你梁红民，你们过来和我讲讲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去山里？”
几个孩子交代了来龙去脉。
“你就是因为我和你说了吃鸡的事情，所以你就想上山逮鸡，让我做给你吃？”
程美玲气笑了，她和超强说那么多关于鸡的做法，是为了激励他好好学习，而不是让他为了吃去那么危险的山里。
“林超强，你吃的事情倒是记得清楚，我说不允许上山这话三天没到，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你把鸡拿回来，你以为我就会给你们做？”
超强手指蜷缩，低头不说话。
“要不是有弟弟妹妹拖累你的速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早就可以从山上下来，鸡也可以说是捡到的，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我告诉你，今天我知道你们去山里，是有人看见了告诉我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程美玲狠狠地点了两下超强的头。
“还有你，超好，你太冲动了，做事之前也不知道考虑后果，你和默默那么小就敢往山里跑？”
程美玲转向超好。
两个孩子具是低着头，像是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但是程美玲知道这样还不够，不能给他们长长记性，下次还会再犯。
“我回去检查了超好的作业，还有一半的字没写就跑了出来，以后每天的功课增加一倍。”
“超强为了一口吃的跑到那么危险的山上，一直到过年之前家里吃肉，超强都没得吃。”
“至于默默。”程美玲顿了顿。
超好听了立马抬头，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程美玲的衣服。
默默可以说是三个孩子里最无辜的一个，他是被超好拉着上山的，但是在程美玲看来他也做错了事情。
“超好做什么，默默就跟着，没起到做哥哥的带头作用，回家之后写检讨。”
程美玲扫视几个孩子，嘴里的话再没了以往的柔和：“鉴于这次你们三个行为影响恶劣，你们的零食没有了，最近都吃食堂，我不做饭了。”
程美玲不顾两个孩子祈求的眼神，定下了惩罚，这次事情算是让她知道了教育孩子必须疾风厉雨，不能对他们有半点的仁慈，不然说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天那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程美玲教育了三个孩子，对着蹲在角落的梁红民说道。
梁红民放下手里的死鸡，就要走。
“等等，把你的东西带上。”程美玲指了指那只鸡，“超强年纪还小，没本事打到鸡。”
梁红民瞥了眼那只鸡，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教超强挖的陷阱，说好了一人一个。”
程美玲还是指着那只鸡，执拗地让他带走：“我们家里也养了鸡，你那么瘦，还是自己多吃点，我不知道超强许诺了你什么让你愿意带着他上山，我只能说有我在就别想。”
“我这次也是看在我俩可能认识的情分上放过你，你以后和超强少来往。”
程美玲说着打开了房间的大门，要赶他出去。
梁红民拎起那只死鸡，路过程美玲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她：“你认识我？”
程美玲卖了个关子：“不确定。”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耸了耸肩膀。
梁红民心里一直提着的那股气，在她模棱
两可的回答下，一下子破了功。
他嘴角扯动了几下，深深地看了眼程美玲，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美玲抱着胳膊，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她依照梁红民的名字、长相、年纪，大致能确认他就是小师弟。
可是他没有和老师一起在西南的农场，反而出现在北方的海岛，日子还过得这样苦，最重要的是梁红民显然知道自己不止是个渔村小儿，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美玲舒了口气，她这辈子重生也想早点找上老师，奈何老师并不喜欢提这段日子，所以她并不知道老师具体在西南哪个农场。
而她选择北上后，大概不会像上辈子那样遇上平反的老师，她之前还想着该如何接近老师让他收自己为徒，如今梁红民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
“嫂子，钱交好了，这是多出来的钱，你放心好了，我问了医生，她说就是伤到了筋，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过最近也不能乱动。”
杭飞的声音打断了程美玲的思绪。
程美玲恍惚地点了点头。
杭飞只以为她为了找几个孩子，今天累着了，还想替程美玲看护默默。
“嫂子，你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明天早上来就行。”
程美玲摇头：“你明天还有训练，我就算回去，躺在床上担心默默，我也睡不着，就是要麻烦你带着这两个讨债鬼去你家里住一晚了。”
杭飞拗不过程美玲，只能作罢：“那行，我去找护士给你要床被子，反正旁边没人睡，你要是累了，就躺一躺。”
程美玲点了点头。
超强和超好频频看向默默，似乎并不想离开医院，去杭飞家里住。
但是这里没有能让他们睡觉的地方，而且程美玲也拿不准自己能不能管好三个孩子，还是无视了他们的诉求。
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默默朝他们挥了挥手，他们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程美玲坐在默默的病床旁，守着儿子。
“妈妈，你不要生超强和超好的气，好吗？”默默率先开了口。
程美玲摇头：“我没有生气。”
默默不相信：“你有，平时你可舍不得这样罚我们，是不是因为他们连累我受了伤，所以妈妈特别生气？”
程美玲哭笑不得，她伸出手捋了捋默默凌乱的头发，说道：“妈妈在你心里是个喜欢搞牵连这套的人吗？”
“妈妈是心疼你受了伤，可是这不是我惩罚超强超好的原因。”
“超强喜欢吃的，我就不让他吃，才能给他长记性，超好容易冲动，我就罚她练字，能改改她的急脾气。”
“那我呢？”默默把被子拉得高高的，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
程美玲又帮他掩了掩被角，笑道：“默默你最懂事，可是性子闷，所以你和超强超好他们一起调皮，我反而开心你变活泼了。”
默默沉默了片刻，他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捂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可是我希望妈妈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罚我们，妈妈最喜欢我，是吗？”
程美玲刚扯着被子往下拉，听了这话，手里的动作一顿，神色复杂地看向死死挡住脸的默默。
她怎么就忘了，默默是个多么敏感的孩子，她的注意力分散给其他两个孩子，他或许已经不安很久了。
第35章 ：寄信
程美玲拍了拍躲在被子里的默默, 轻声说道：“默默，别捂着了，快点出来。”
被子里的小豆丁蠕动了几下, 又不动了，程美玲乐得和他耗时间。
果然，默默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伸出小手悄悄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程美玲眼疾手快，拉开了被子。
默默知道是妈妈耍诈, 嘟着小嘴，用两只小手捂住脸, 似乎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的羞涩。
程美玲哈了两口气, 去挠默默的痒痒肉。
“哈哈哈。”
默默的两只小手胡乱推搡着，想要摆脱自己的无良妈妈。
程美玲也不敢过火，要是孩子牵动到脚上的伤处，那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安静了下来。
默默还是捂着小脸, 不肯看程美玲。
“默默, 你看看妈妈。”程美玲两根手指下拉眼角, 还有两根手指拉扁嘴巴, 做了个奇丑无比的鬼脸。
默默紧闭的小手露出一条缝隙，他透过缝隙看向程美玲, 被逗得咯咯直笑。
“还理妈妈不？”程美玲捏了捏他的可爱小脸。
默默摇了摇头, 他咬着嘴唇, 似乎有些举棋不定：“妈妈,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好孩子？超强和超好对我那么好, 可是我却不希望你更喜欢他们？”
程美玲静静地看着上辈子相依为命的儿子, 无奈地说道：“怎么会呢？你和妈妈都在一起待了六年了，妈妈怎么会更喜欢认识不久的超强超好呢？”
她的心就像是放进了盐水里, 又涩又疼，即怜惜儿子敏感的心，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关心儿子的内心需求。
默默缩在被子里，看着妈妈露出懊悔的神情，他握住了程美玲的手。
说道：“妈妈，我不想姓赵了，我想和妈妈一个姓。”
程美玲一愣，她不知道默默哪里来的突发奇想。
“你怎么突然想要改姓？”程美玲问道。
默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起码能够平视妈妈，而不是躺在床上仰视，他想以平等的姿势和妈妈说话。
“我不喜欢爸爸，我想和妈妈姓，这样我说出自己的名字，大家都知道我是妈妈的儿子。”
默默坐得端端正正，背挺得笔直，认真地说道。
程美玲眼眶微微湿润，她轻拭眼角，她的默默永远都像是个小天使，把温暖留给别人，坏情绪留给自己。
默默早熟，离婚看似对他没有影响，实则不然，他也知道自己以后失去了爸爸。
虽然之前赵立并不管他，但是默默还是很喜欢他，遇上赵立放假，还会拿着玩具让赵立陪他一起玩。
自打她再婚以后，就算林兆风没有假期，可是每天训练回来，默默也是自己玩自己的，似乎不再渴望之前的亲子时光。
“默默，你要是还喜欢爸爸，咱没必要改姓，难道你姓赵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吗？”
程美玲握住默默瘦小的肩膀，劝说道。
默默摇头：“爸爸坏，他没有林叔叔好，他不帮妈妈干家务，也不管我，默默只想当妈妈的儿子。”
程美玲听了，一把将默默抱在自己的怀里，昂着头不让眼睛里的泪水流出来。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默默原来一直在心疼她，那些在旁人眼里天经地义是女人做的家务，在孩子眼里，不过是妈妈一个人肩膀上的重担。
“好，我们改姓，以后我们就叫程默，好听吗？”程美玲低头看怀里的孩子。
默默看着妈妈沾湿的睫毛，轻轻碰了碰。
他向程美玲展示手上湿漉漉的痕迹：“湿的。”
程美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孩子面前哭，显得她这个当妈的一点不坚强。
她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湿润。
默默安慰道：“没事的，妈妈，不要害羞，默默不会笑话你的。”
程美玲笑着点点头：“那是，你小时候抱着妈妈哭鼻子的事情还少吗？”
默默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
程美玲看着儿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几次张嘴欲言又止。
“妈妈，怎么了？”默默问。
程美玲咬着牙根，像是下定了决心：“默默，你喜欢你林叔叔吗？”
默默倒是有些扭捏起来，他依靠在程美玲的怀里，不停地拨弄着她胸口的纽扣。
“他对妈妈好，我挺喜欢的。”
“那去除妈妈这点，默默，你喜欢他吗？”程美玲又问。
“还行吧。”默默含含糊糊地说道。
程美玲拍拍他的小脑瓜子：“说实话，要是你不喜欢林叔叔，妈妈带你回老家也行。”
默默连忙摇头：“我舍不得超好和超强，其实吧，我就是有一点害怕林叔叔，就一点。”
他用手指比着指甲盖大小的害怕。
“林叔叔长得好高啊，他还老是板着脸，我有点害怕。”
程美玲想了想，还真是这样，默默才六岁，一米二不到，而林兆风一米八多，加上人又板正，看上去更高，气势也足，压迫感更不用说了，怪不得这小子害怕。
“好，妈妈会和林叔叔说的，他可喜欢默默了，可是默默不主动和他说话，林叔叔可伤心了。”
程美玲的目光紧紧盯着默默的表情。
果然他听了这话，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歪着头打量程美玲。
“真的？”
程美玲拿出自己最诚恳的姿态：“那当然，妈妈不会骗默默的，要是下次林叔叔找默默玩，默默不要拒绝好吗？”
默默乖乖点了头，程美玲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期待的光彩。
第二天，程美玲先去杭飞家里看了两个孩子的情况，超强和超好都很听话，没有多麻烦蒋晓春。
看到程美玲出现，两个孩子还有些忐忑，估计是怕她的气没有消。
程美玲捏了捏两个孩子的小脸蛋，两个孩子知道她的气消了，都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拉住了程美玲的手。
程美玲将他们送去了学校，又转头去了食堂请假。
她今天要好好陪默默一天。
默默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到了下午换了药，就吵着要回家。
他难得任性，而且医生也说了没有大碍，程美玲干脆随了他的心意。
三个孩子又重新聚在了饭桌上写作业。
超强拿着手里的作业，小心翼翼地蹭到程美玲的旁边，他亮出手里的作业本。
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我的爸爸”。
程美玲瞥了眼：“不会写作文？”
超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就写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平时和他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情。”
程美玲手里的活计忙个不停，少了林兆风这个大帮手，家里所有的家务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还真是天天的忙个没完。
超强撅着嘴：“没有好玩的事情，爸爸都没有和我玩过。”
程美玲愣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林兆风还真是没有和孩子玩过。
“行，那我们晚上就写信问爸爸，为什么不陪我们超强玩，好不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林兆风此刻在哪里，不过孩子的忘性大，她总要在孩子面前多提起他。
不然等他回来了，发现家里的孩子都不记得自己了，心里不知道该多难受。
超好也跑到来凑热闹，和超强一起将程美玲团团围住。
“妈妈，现在就写，我有好多话想和爸爸说，要是现在不写，我怕等会忘了。”
两个孩子拉着程美玲往饭桌那走。
默默虽然眼睛没有看向几人，可是程美玲注意到他的小脑袋随着他们移动的轨迹转动着。
程美玲会心一笑，顺着孩子的力气坐在了座位上。
“行吧，你们去我房间里的抽屉里拿信纸过来。”
超好和超强面面相觑。
这时，默默举起了小手：“我去，我知道在哪？”
说着，就跳下了椅子，屁颠颠地往屋子里去了。
默默的动作一下子就吸引了程美玲的注意，她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子，捂嘴偷笑，这孩子果然还是有点喜欢林兆风的，嗯，确实就一点点。
几个人凑成了一团，程美玲代笔。
超好还没等程美玲把纸铺平，钢笔也没吸上墨水，就叫嚷开了。
“妈妈，你和爸爸说我们特别想他，你让他早点回来。”
超强也不甘示弱：“美玲妈妈，你快点和爸爸说说我交到新的好朋友了。”
程美玲扭头瞪他：“好朋友？”
超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说道：“就是李钢，房自立，梁红民。”
最后三个字说的极为含糊不清。
程美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梁红民把他带到那么危险的山里，有这样不靠谱的朋友吗？
超强还想为自己的朋友正名：“是我求着红民哥的，而且红民哥那么厉害，不仅会捉鸡还有好手艺，我以后要认他当干哥哥。”
程美玲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住了。
她和梁红民是师姐弟，要是超强当了梁红民的干弟弟，这关系不是乱套了吗？
“想也别想，我不同意。”
“妈。”超强拉着程美玲的手，使劲的晃了晃。
“别想，再晃我就把你溜到山上的事情告诉爸爸，等他回来了揍你。”
超强双手抱胸，小腰一扭，头别到另一边。
程美玲才不管他，这件事没得商量，她拉着其他两个孩子继续写信。
超强见没人搭理自己，又眼巴巴地凑到了程美玲的旁边。
程美玲写好了信，四四方方的折好。
默默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信封，程美玲干脆做戏做全。
这时，超强又拿来几张票值不一的邮票，程美玲这下子是真的头疼了，这邮票的钱都可以买一打纸了。
可是超强一脸的期待。
程美玲扯了扯嘴角，行，她贴，反正她也不知道林兆风的所在地，信封也投不出去。
然而，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寄信啊？”
第36章 ：拜师
程美玲见几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个环节, 于是时不时假装给林兆风写信。
很快，书桌里积攒了厚厚的一叠书信，程美玲害怕几个孩子看到, 还给抽屉上了把锁。
任凭他们怎么调皮也不可能拉开。
至于答应默默改名字的事情，程美玲直接在休假的那天，去托儿所请了假。
至于其他两个孩子，她是分身乏术，一个人照顾不来三个孩子, 他们只能乖乖地待在学校里。
程美玲见两个孩子失望的表情，只能破例许诺带点好吃的回来。
两个孩子许久没吃过好的, 一个个馋得不行, 立马要和程美玲拉钩，再也不提出岛的事情。
等程美玲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委托隔壁的方翠兰帮自己去幼儿园接超好。
远远地就看见自家的屋子里亮着灯, 程美玲放下心来, 看来家里的孩子回来了。
她将滑落的篮子又往上提了提。
牵着默默, 快走了几步, 她买了不少吃的回来，得赶紧回去做饭。
院门没有锁, 程美玲直接进去了。
隔着堂屋的门就听见了超强的大嗓门。
“房自立、李钢, 以后我也是有人罩着的了, 你们要是还欺负我, 我就告诉红民哥。”
程美玲听了这话, 头皮发麻, 这倒霉孩子，怎么一直想当梁红民的小弟。
不可否认, 以后她师父平反，不是一般的人还不搭上他的船，想巴结都来不及。
梁红民天赋又好，还是师父唯一的孙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他把超强带到那么危险的地方，程美玲也没有明确说出让超强和他禁止来往。
可是超强老是想和他称兄道弟，那可不行，这都乱了套了。
程美玲憋着一股气走了进去，就看见以房自立李钢一伙，梁红民超强超好一伙的两队人马在对峙。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程美玲站在了两个队伍中间。
“美玲阿姨，这个家伙邋里邋遢的，不像是好人，我劝超强不
要和他玩，他还不听。”
李钢指着梁红民，义愤填膺地说道。
程美玲点了点头，看向超强：“你上次和梁红民出去玩，我给了你不吃肉的惩罚，你觉得不够？”
超强低着头，小声地嘟囔：“上次是我不对，我求着红民哥带我去的，红民哥是好人。”
程美玲没好气地笑道：“梁红民是好人，什么都不要你的？”
超强坚定地点头，扯了扯梁红民的衣服，让他说话。
梁红民却是歉意地撇开他的手，朝着程美玲一鞠躬。
房自立和李钢的拳头都硬了，这家伙，果然是有所图谋，就连超强脸上的神采都黯淡了不少。
“程阿姨，我今天来，确实有事，我希望你能让我跟着你学习。”
梁红民这话一说，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找程美玲补课的孩子已经有了李钢和房自立。
梁红民在山上的时候好歹照顾过两个偷溜上去的孩子，也算将功赎过，多他一个补课的也不是大事。
不料，程美玲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教不了你。”
超强着急地扒着程美玲的胳膊：“妈。”
程美玲无奈地看向超强：“你小孩子不懂，一边去，梁红民可不是和你们一样让我补习功课。”
梁红民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他拿出自己带来的野鸡和山里的野菌子。
“求你收我为徒吧。”
程美玲看着倔强的少年，只觉得自己的额角一跳一跳的疼。
梁红民可是师父的亲孙子，怎么能拜在她这个尚未有名声的人为师，怕是师父知道，要被气死。
程美玲将其他不相干的孩子赶了出去，独留梁红民一人。
四下终于安静了。
程美玲面对曾经的师弟，说出了实话：“我曾有幸受过秦老先生的指点，收徒不敢当。”
“你见过我爷爷？”梁红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程美玲点了点头：“我初次见你便觉的眼熟，你怎么没有和你爷爷在一起，反而流落到这里了？”
梁红民苦涩地低下脑袋：“爷爷一早知道自己的命运，我年纪还小，他舍不得我吃苦，悄悄把我托付给梁叔叔。”
“梁叔叔一家世代在岛上靠着打渔为生，之前曾受过我爷爷的恩惠，将我藏在他的家里，等风声过去了，对外宣称我是捡回来的。”
程美玲看了看他的衣服，满是补丁，结块，皱起了眉头。
“他待你也不算好。”
梁红民连忙摇摇头：“梁叔叔待我极好，教会了我不少上山下海找东西吃的本领，可是好人不长命，过了几年，他出海的时候遇上台风，便去了。”
程美玲了然地点头：“那就是你婶婶嫌你是累赘了？”
梁红民握紧了拳头，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意说话。
“你为什么一定拜我为师，岛上当厨子的可不止我一个。”程美玲抱胸，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之前我尝过你做的菜，功夫极其厉害，所以……”梁红民道。
程美玲自从开始做二休一，只做午饭之后，她负责的菜便多了起来，便不像之前那样只能战士吃，家属要是想吃，也可以去食堂打了。
“我听说岛上来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厨师，所以我用一只野鸡和别人换了你做的食物。”
程美玲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败家孩子，一顿饭用得着一只鸡吗？还不如给她，想到这里，程美玲瞥了眼梁红民拎来的礼物，心虚地喝了好几口水。
罪过罪过，她竟然打起了收下小师弟的主意。
“程师傅，求你收下我吧，你是我吃过除了我爷爷，厨艺最好的人，我爷爷一定会很高兴我能够向你这样厉害的大师傅学习厨艺的。”梁红民祈求道。
程美玲哪里不想收一个又有天赋还肯吃苦的孩子当徒弟，可这个人就不能是梁红民，不然她师父犯了别扭，不愿意收她为徒了怎么办？
“我问你，你小时候是不是一直和你爷爷学厨艺？”程美玲问。
梁红民一脸懵地点点头。
“那不就行了，你爷爷指点你的厨艺是因为日后想收你为徒，我的厨艺也是你爷爷指点的，我怎么能当你的师父？”
梁红民疑惑道：“程师傅没有拜在我爷爷的名下，便只能算是交流厨艺，算不得拜师。”
“我爷爷还说了高手在民间，程师傅如此年轻就有了现在的造诣，当我的师父绰绰有余，我爷爷只会高兴才是。”
“况且你的厨艺那么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体系，我爷爷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程美玲默了，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生，平白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当然比同龄人厉害不少，这能怪她？
她的体系也是脱胎于秦老爷子，二人同出一源，要是在秦老爷子面前亮了厨艺，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的视线落在梁红民的身上，有了个好主意。
“要我教你厨艺也行，我向来仰慕秦老爷子，你要是能把秦老爷子曾经教你的要点教给我，我便可指点你。”
程美玲顿了对，又说：“收徒的事情还是算了，我此生定要拜入你爷爷门下，只希望到时候你能帮忙引荐。”
梁红民摸了摸脑袋，只得同意，不过他可还没来得及和爷爷学些什么，就被送到了梁叔叔家里，到时候教不了程师傅什么东西，那可不能怪他。
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占到了便宜，皆大欢喜。
程美玲拿出了自己在黑市买到的一袋子精细面粉。
这东西每个月都是有定量的，程美玲平日都掺杂了其他的粗粮，好久没有吃过一碗地道的手擀面，实在是想的慌。
“你来……”程美玲上下打量了一番梁红民，眉头皱得就差能夹死蚊子了。
指甲里有泥垢，衣服头发都有结块，程美玲都要怀疑这小子有没有身上有没有跳蚤了。
她吞下了后面要说的话。
梁红民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几步，佝偻着肩膀，想要避开程美玲的视线。
“你搞好个人卫生，再和我学习厨艺吧。”程美玲转过身子，不再看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身后的师弟半天没有应声，程美玲皱了皱眉头：“梁家不给你洗澡？”
“不是的，我，我就只有这一件衣服。”梁红民憋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
程美玲一横眉，压着嗓音：“梁家不给你做衣服？”
梁红民摇头：“自从梁叔叔去世后，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我是个大孩子，不需要新衣服。”
程美玲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一身林兆风不穿的衣服：“你回去洗澡穿这个吧，我过几天去供销社买了布料给你做一身，也算全了礼数。”
程美玲打断了张口欲说话的师弟：“你既然带来了鸡还有菌菇，我也得回你礼，你就安心收下吧，反正以后麻烦我的日子还多了去了，不多这一两件小事。”
梁红民讪讪一笑，不和程美玲假客气。
不过他身上着实脏，他只能用几根手指捻着衣服的边角，尽量不往自己的身上靠。
“你洗了澡，记得过来吃面条，到时候你得点评一下。”
梁红民露齿一笑：“好嘞，程师父。”
程美玲瞪他：“说好了只是指点。”
梁红民：“此师父非彼师傅。”
程美玲只以为他喊自己程师傅，便饶过了他：“下次不许叫程师傅了，若是别人听了也想当我徒弟，我是收还是不收？你还是叫我程阿姨吧。”
“好的，程阿姨。”梁红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程美玲这才放下心来，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一身傲气的小师弟如今却是一心将她认作了师父。
第37章 ：假师徒
程美玲也算是和梁红民说开了, 既然要指点他的厨艺，程美玲也不打算敷衍了事，她打算带着他去食堂当个小工, 先从洗菜。磨练刀工开始。
说起来，梁红民的关系和她还挺亲近，梁红民先她正式拜秦老爷子为师，她进了师门，才知道自己有个小了一轮的师哥。
一开始, 她属实觉得有点尴尬，又有些羡慕别人年纪轻轻本领就那么高强, 能让负有盛名的秦老收徒, 和梁红民之间有些别扭。
梁红民年少情商却是高，帮她解了围，认她
当了师姐。
程美玲自己开了私房菜馆，老爷子公平起见, 哪个徒弟开店他都没有亲自出来张罗过, 但是梁红民和她关系好, 还在国际上拿了不少大奖, 名气也大，给她捧了不少场, 带来了不少的客流量。
这不是说程美玲学艺不精, 她正式拜师的时候人到中年, 也是披荆斩棘打败了一个个对手, 加上对老爷子还有些恩情在, 才被收了徒。
秦老教导她的过程中几次可惜程美玲拜师的时间太晚了, 浪费了天赋。
程美玲的童子功练得不好，根基不稳, 还需要重头练起，浪费了不少时间。
等程美玲展露头角的时候，梁红民已经成了最有名气的厨师之一。
程美玲愣了一下，这不对啊，梁红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这里，等老爷子平反的时候，至少过去了十小几年。
他就算小时候练过基本功，经过多年的荒废，也生疏了，按理说不会有她见到师弟的时候那么好的基本功。
“你自己私下练习吗？”程美玲看向走在一旁的梁红民，问道。
梁红民抿了抿嘴唇：“我四岁就开始练功，知道一些基本功，到了梁家，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
“之前我没饭吃，还去食堂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工。”
程美玲挑眉看向他：“后来怎么不当了？”
梁红民神色有些黯淡，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程美玲便也不再追问，转移了话题。
“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梁红民沉默。
程美玲了然，又问：“你之前读到几年级？”
梁红民轻声回道：“小学读完了就没再读了。”
“行，明天我带你去初中看看，还收不收你。”程美玲没有和梁红民商量，继续说道，“你不上学的时候，就来食堂继续当小工帮忙。”
梁红民扯着自己的衣角，说出了让自己难堪的话：“我没钱。”
程美玲皱了皱眉，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不像她后来那个自傲还厚脸皮的师弟：“我知道，你上学的钱，我来出。”
梁红民一愣，抬起头，怔怔地看向程美玲。
“你也没必要不好意思，主要是看你爷爷的面子。”还有曾经你对我的照顾，程美玲在心里默默补充。
梁红民却连连拒绝：“不行的，我去了学校，就不能和你学厨艺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去赚钱……”
“停。”程美玲制止了他，“你现在就是读书的时候，不要想着赚钱，学厨艺的事情，放学之后足够了。”
梁红民还想说什么，不过迟疑了会，还是没有说出口。
程美玲带着他到了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她快走了几步，忽略了梁红民的怪异之处。
“程师傅，你来了？”
厨房里忙活的几个人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和程美玲打招呼。
“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程美玲和大家打过招呼。
“胖三，你过来一下。”程美玲朝着胖三招了招手。
胖三用抹布擦了擦手，颠颠地跑了过来。
“这是梁红民，他以后在厨房里帮忙。”程美玲介绍道。
胖三仔细打量了一下梁红民，乐了。
肥厚的大手拍在了梁红民的肩膀上。
程美玲疑惑道：“你认识？”
胖三点了点头：“当然认识啊，他之前来食堂帮忙，别看他年纪小，但是他刀工是真的不错。”
程美玲回头看向梁红民，他咬着嘴唇，似乎想和她说什么，但是难以开口。
“后来怎么不来了？”程美玲问。
还不等梁红民自己开口，胖三就说话了：“他来得时候不过十一、二岁，他养父去世，养母不想养他，他为了混口饭吃，就来食堂当小工，每天管饭就成。”
“在这里干了两三年，他个子也高了，力气也大了，还能上山下海了，他养母就不想他在这里干了，因为我们这里没有钱给他。”
胖三挠了挠头，又说：“实在是他年纪太小了，我们也不能明着让他当临时工，只能管饭。”
说完，他又疑惑地看向梁红民：“你养母又同意你来食堂了？”
梁红民沉默地摇头。
程美玲抱着胸，说道：“是我让他来的。”
“他以后要跟着我学习厨艺。”
胖三睁大了他那双被肥肉挤小的眼睛，他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梁红民。
“你收下这个黄毛小子，咋不收下我啊？”
大家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胖三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音调太高，捂着嘴巴，小声嘟囔：“至少我还能给点孝敬呢。”
程美玲瞥了他一眼：“我也不是收他为徒，只是指点一下。”
“我自己还需要学习，不能收人为徒。”
胖三还有些不甘心，缠着程美玲，想让她松口。
“程师傅，你要是能收下我，你就是我师父，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鞍前马后，以后师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程美玲带着梁红民往外走，打算去外间换工作服。
胖三还是不死心地跟着。
大胡子正好撩开帘子往里走，四人相遇。
“咋咋呼呼什么？”大胡子瞪了眼胖三，“工作都做好了？你跟着程美玲干什么？”
胖三搓了搓手，胖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表哥，你帮我和程师傅说说，我就想学她的手艺，程师傅啥都好，就是太谦虚了，说自己的功夫还不到家，不能收徒弟。”
大胡子斜眼看向程美玲，胡子抖动了两下，嘴巴似乎说了什么，可是被胡子挡住了。
程美玲看不真切：“大师傅，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大胡子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没说什么。”
程美玲明明看到了他的胡子动了。
“程师傅啊，你的厨艺那是有目共睹，要是你的功夫还不到家，那我们哪里还好意思在灶台上工作？”胖三夹在两个中间，解围道。
自从程美玲来了，大胡子也没想给她太多厨房权力，一开始就让她负责一道菜，没想到反响那么好。
别人做的菜，战士们反而觉得不好吃，哀声载道，引起了司务长的注意。
司务长考察了程美玲几天，直接改变了厨房规则。
原本是大家各自负责几道菜，后来直接任命了三个人，做面点不错的徐师傅负责早饭，程美玲负责中饭，他负责晚饭。
三人可以直接负责食材的调动。
他大师傅的权力直接被分成了三份。
最令人生气的是，有不少学徒或帮厨都来给他送礼，希望能够和程美玲分在一组。
他那个向来和自己不对付的表弟还舔着脸，拎着一块肉，还让他姨妈亲自写了信，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作为他的亲表弟，都不知道来自己这组帮自己，所以他最近看胖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他这个表弟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所以最近对着他都是一脸的讨好。
就在这时，他的眼神瞥到了程美玲身后的梁红民。
他皱着眉头面向梁红民：“你怎么来了？”
程美玲在大胡子和梁红民之间来回打量。
介绍道：“这是梁红民，他以后放假当厨房的帮工，中午的时候我带着他，晚上的时候就麻烦邱师傅了。”
大胡子龇着牙：“你收他为徒了？”
程美玲摇头：“没有，就是看他不错，所以指点他一下，我没那个能力收他。”
大胡子拍了拍梁红民的肩膀：“你小子厉害啊，当初我想收你当徒弟，你不乐意。现在程师傅不愿意收你为徒，你还眼巴巴的跟着。”
“不过，她的厨艺确实比我厉害，你小子，眼光真是毒辣，果然不是池中之物，老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程美玲迟疑了一下：“你之前想收他为徒？那晚上的事情……”
大胡子摆了摆手：“我邱志鹏也不是气量狭小的人，拜师这事是双向的，我看中了他，他看
不上我，这也正常。”
“晚上，你就让他来吧，不就是练些基本功吗？正好厨房里也少人手。”
“不过……”大胡子看向梁红民，有些迟疑，“食堂暂时不招收临时工，你来食堂帮完忙，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饭，钱倒是没有。”
梁红民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那你养母……”大胡子的眼神飘向程美玲。
程美玲接收到他的信号，眼神一暗，这才明白梁红民欲言又止什么。
她初次见到梁红民的时候，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结块的破烂衣服都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见梁红民的养母对他不好，还指望着半大的孩子赚钱养家，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程美玲冷哼了一声：“我还没找她呢。”
她小师弟年少的时候遇上这么个不知恩图报的女人，家里靠着师弟养活，却待家里的劳动力那么差，连衣服都不知道给他扯一件。
她以前是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就不允许他还过着那样的日子。
“别管她，一切我说了算。”
大胡子瞥了她一眼：“你谁啊？人家怎么说也是梁红民的养母，你管他，占理吗？”
程美玲表情僵硬在脸上：“她不管梁红民，我来管，这也不行？”
大胡子嗤笑了一声：“梁红民总要回梁家，梁家一家老小没得吃喝，那还不扒了他的皮？”
程美玲磨了磨后槽牙，不甘心地说道：“梁红民不是他们梁家亲生的孩子，他们就这样压榨他，还有没有人可以管了？”
大胡子挑了挑眉：“难啊，除非他有个师父护着，虽然现在不比从前，但是老祖宗的优良传统倒也没有都忘了，他要是有了师父，想要学艺，就得在师父家里当牛做马。”
程美玲似笑非笑地看向大胡子，大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不自在地问：“做什么看我？”
程美玲抚了抚师弟不合身的衣服，说道：“你还没死心？梁红民那么好的天赋怎么能糟践在你的手里？”
大胡子气急，用五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那就是“吹胡子瞪眼”。
“行了，不麻烦你了，我现在就收梁红民为徒。”程美玲拍了拍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连连笑了好几声，才扬长而去。
等她走了，梁红民朝着大胡子抱拳鞠躬：“谢谢邱师傅成全。”
大胡子连忙将他扶起：“程师傅那人就是这样，平日里看上去最是谦虚，谁来请教，她都乐意教，但我知道，她骨子里傲气，看不得那些庸才，所以我也不给胖三求情，我都看不上那货，程师傅能看上？”
“我要是不激一下程师傅，她那身本事估计带到地里，都不想传给别人。”
大胡子的话说对了一半，程美玲确实自傲，也不是什么庸才都能当她的徒弟，但她绝没有看不上梁红民，藏着真功夫的原因也是她受教于秦老爷子，她自己都没有拜师，又怎么能将本事传给别人？
“邱师傅，等我正式拜了师，一定去山里搞点野味给你尝尝。”梁红民感激不尽。
大胡子听了这话，连声说好：“还是梁亮这家伙有本事，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厉害，还能去山里弄点吃的，之前我自己去，差点没摔死，我就好这口野味。”
说着叹了口气，拍了拍梁红民的肩膀：“好好和程师傅学习，她不是池中物。”
程美玲换了衣服出来，发现梁红民已经咧着一口大牙等着自己了。
程美玲在换衣室就踌躇了片刻，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是，她承认刚收下梁红民的时候，她心里爽极了，她小师弟的天赋有目共睹，可是冷静下来，她又觉得不行，她在业内一点名声没有，哪有那个脸去收秦大师的亲孙子，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程美玲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想了半天，还是拉着梁红民往屋子的背面去。
“师父，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梁红民不明所以道。
程美玲讪讪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和你说我收你为徒只是缓兵之策。”
“什么？师父，您想后悔了？”梁红民神色暗淡了下来。
“不，不是。”程美玲连连摆手，“我没后悔，就是我们对岛上的人宣称我们是师徒，但是这只是名义上的，我们下了岛，就没有这段关系的存在，你觉得呢？”
梁红民哀怨地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一噎，她这话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呢？
程美玲肩膀一塌，耍赖道：“我不管，我还想拜你爷爷为师呢，我问你，你爷爷是不是打算等你成年之时，让你也参加弟子大赛，好名正言顺地收你为徒？”
这个弟子大赛，是秦老不定期举办的选拔嫡传弟子的大赛，就连他的亲孙子都得如此。
梁红民水平高，前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魁首。
不过倒是苦了半吊子水的程美玲，她可是为此吃了不少苦。
梁红民点了点头。
“那不就对了，我和他抢了学生，他看我顺眼才怪。”程美玲语气越发低落。
梁红民正要说话，被程美玲制止：“你别再解释了，我了解秦老爷子，他就是个老顽童，大度这个词和他可没有关系，指不定我得了第一，他若是觉得我不行，干脆一个人不收，轮空一届也是有可能的。”
“我俩还是假冒师徒吧，以后下了岛，谁也别提这段关系，知道吗？”程美玲再次警告道。
梁红民紧紧抿着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第38章 ：梁家
程美玲收下梁红民为徒, 还亲自带着他去了梁家一趟，不巧的是梁母不在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藤编椅上晒着太阳。
“姑娘, 你是？”老太太颤颤微微地站起身。
梁红民上前一步，连忙扶住老人：“奶奶，这是我的师父。”
“师父？”老太太搭在孙子胳膊上的手一僵。
“是的，我看梁红民挺有当厨子的天赋的，就起了收徒的心思。”程美玲见老人不说话, 又补充道，“对了, 介绍一下我的身份, 我是部队食堂的大厨。”
老太太听了她的身份，稍稍放下戒备，不过还是牢牢抓着梁红民的手臂不放。
“老太太，你放心, 我不是来和你们要学费的。”程美玲笑眯眯地半弯腰, 凑到她的面前。
“不过, 他作为我的徒弟, 想要学我的手艺，照顾师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他暂时需要去我家里住。”
“这……”老太太举棋不定, 又抬头看向梁红民。
梁红民垂着眼帘, 不看她。
老太太懂了孙子的选择, 叹了口, 点了点头：“行, 那红民，你自己收拾点行礼, 去你师父家里。”
程美玲笑了笑，回绝道：“不用了，东西我都给红民准备好了。”
老太太动作顿住，尴尬一笑：“那就好。”
梁红民什么都没从梁家带出来，就这样和程美玲回了家。
程美玲还去初中部问了上学的事，梁红民错过了秋季入学的机会，要想上学，只能等到明年开春，还得去学校里考试，通过了才能入学。
刚出了校门，一个扎着蓝色头巾的妇女就在等着了，她的脸上有两坨风吹出来的红晕，一看就是常年生活在海边，身上的衣服倒是挺干净平整，她双手来回地搓着，神情极为不安。
“你是？”程美玲明知故问。
妇女踌躇了片刻，突然冲上来，握住梁红民的手：“红民，梁家不能没有你，你和我回去吧。”
“
你要是学厨艺，好几年不能往家里拿钱，这样我们一家老小都会被饿死的。”
程美玲笑了：“梁红民现在不过十五岁，你就让他养活四口人？”
“你当妈妈的衣服倒是体面，梁红民的衣服多久没有换过了？”
程美玲冷哼一声，重重地甩开妇女的手。
“这，这，我能怎么办啊？”妇女说着“呜呜”地哭了出来，“家里没了男人，就靠着这孩子赚点钱，他不是上山就是下海的，好衣服哪里穿的住？”
简直强词夺理。程美玲握住了拳头，视线微微瞥向师弟，生怕他难受。
可梁红民的脸上看不到一点失望之色，就连愤恨都没有，只剩下麻木。
“你有手有脚，若是真的那么困难，还能去找妇联，我想他们一定会帮你的，总不会在军队驻扎的地方，把人活活饿死。”
程美玲上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把师弟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妇人知道程美玲不好惹，倒也不和她硬碰硬。
嘴里说出的字字都往梁红民心窝子里戳：“红民，当初可是你爸爸把你带回来的，不然你还在外面流浪呢，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做白眼狼。”
程美玲乐了，先不说家里大人不赚钱，让收养回来的半大孩子去养家这种不仁善的事情，梁红民的爷爷可是对梁家有恩，这样对恩人的孙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这件事不得声张。
程美玲钳住妇人的胳膊，粗暴地将她拖到树丛里。
“你做什么，军官太太也不能仗势欺人，小心我去部队告发你。”
那妇人满目惊惧，不断推搡程美玲，可惜程美玲手上有一把子力气，不是她这种不思劳作的人能比的。
“厉害啊，连我的身份都打听好了？”程美玲甩开那只没几两肉的胳膊，嫌弃地在树上蹭了蹭。
“拉你到这里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梁红民可不欠你们的，□□时代，要不是秦老爷子拉了你家一把，你们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你，你。”妇人震惊地用手指着程美玲，这事只有梁家的长辈知道，她是如何得知的？
梁红民被送来的时候年纪不大，只知道梁家受了爷爷的恩惠，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听闻程美玲的话，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程师父再三说自己只是偶然受过指点，可是爷爷竟然把他藏在小渔村这件事前因后果都告诉了程师父，说明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爷爷一定是听说自己过得不好，所以让程师父来照看。
在梁红民的自我脑补下，一个从来没有和他见过面的人能够认出他竟然变得那么合理，这也是程美玲自己没注意到的破绽。
程美玲打开妇人的手，发出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怎么？你想说这件事你不知道？”
妇人捂着自己的手，眼神不敢再与程美玲对视，她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竟然会有人找来这么个偏僻的海岛。
莫非离婚嫁给海岛上的军官，也是为了梁红民？妇人联想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吓得一身冷汗。
莫不是秦老爷子知道他们对他孙子不好，特意找人来接手孩子？那么多年过去了，秦老爷子还健在？
她又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他心心念念的便是报了老爷子的恩情，她，她死后怎么去见丈夫？
对了，还有家里的婆母，她要是知道这件事，怕是要后悔死了吧。
没错，当初家里的顶梁柱去了，她们的日子不好过。
但是梁红民懂事，自己找了份小工解决温饱问题，还会梁亮的本事，别的渔民看他们家里可怜，也会带着梁红民出海，家里还算过的去。
等他大点，食堂又没有工钱，没有出海赚的多，她们就不希望梁红民再去，挟恩图报，让梁红民不得不就范。
原本只想解决温饱，而后又想要新的衣服，全然忘了出海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看来你是知道了？既然知道，还要阻拦他学门手艺？”程美玲昂着头，语气里满是蔑视。
“我们走。”程美玲拉着梁红民的手，就要离开。
却不想，路过妇人之时，梁红民被她一把拉住。
梁红民还想走，她作势就要跪下，被程美玲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程美玲怒喝：“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要折了孩子的寿吗？”
妇人保持这半蹲的姿势，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嗫嚅了几下嘴巴：“家里实在是没钱，总得一个月给10块钱，让我们活下去吧。”
程美玲听了，哪里还想扶她，挡在梁红民的身前，松开了手，妇人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你亲生儿子也有十一二岁了，你怎么不让他跟着下海补贴家里？你一个四肢健全的人，连一份小工都找不到？”
程美玲气笑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知道梁红民不欠你们什么。”
妇人趴在草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美玲思索再三，秦老把孩子托付给偏远海岛的梁家，也是害怕往日的敌人下绊子，害了自己唯一的孙子，此事不宜闹大。
她语气舒缓了些：“梁亮地下有知，肯定也不希望你们这样对待恩人的孙子，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份小工，你自己养活一家老小。”
妇人抬起沾着污泥的脸，她实在惹不起程美玲，外加她知道程美玲是食堂大师傅，要是能在食堂里当小工，还能管饭，那待遇还是不错的。
连连点头，就怕程美玲又改了主意。
可程美玲哪里是那样的好心人，妇人的去处她都想好了，她和养殖场的负责人挺熟，就让她去养殖场负责扫粪便。
之前梁红民活得邋里邋遢，如今也该让她尝尝这滋味了。
三人钻出了小树林，程美玲带着梁红民往前走，那妇人还想说话，被程美玲甩了个眼刀，讪讪地闭上了嘴。
家里一共三间房，程美玲带着超好睡，超强和默默一间房，剩下的客房就给了梁红民。
梁红民也算是在林家正式住下了。
超强对梁红民的到来很是欢迎，就差晚上拿着枕头和他促膝长谈了，还是程美玲镇压了他，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妈妈，我就说红民哥是好人，你一定会喜欢他的。”超强就像是推销成功的商人，不知道在程美玲面前自得地晃了多久。
程美玲摸了摸他的头，爱怜地说道：“是啊，红民来了，正好你那份肉就给他吃了。”
超强面色一垮，期期艾艾地粘着程美玲：“妈妈，到过年之前还有好长时间啊。”
他伸长了手臂，向程美玲比划时间太长：“要是我表现好，能不能缩短一点时间？”
“不行。”程美玲见他耷拉着肩膀，话锋一转，“要是表现好，有别的奖励，我还会做栗子糕，桂花糕……”
超强双脚并拢，小手绷得笔直，朝程美玲敬了个礼：“保证不让美玲妈妈失望。”
说完，又屁颠屁颠地去找弟弟妹妹玩了。
“等等。”程美玲喊住了他，“你要是还敢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我就把你红民哥赶走，听到了吗？”
超强连忙点头，生怕程美玲旧事重提，一溜烟便不见了人。
程美玲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隔着一道门，梁红民站在屋檐下的走道处。
“程师父，院子里的菜以后我帮你种吧，这菜种的不太整齐，有的地方挤了，有的地方又太宽松。”
梁红民一只手拿着水瓢，一只手拿着水桶，脚上还踩着破布鞋。
一看就是刚在院子里干活回来。
程美玲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被自己种的歪歪扭扭的地，面皮发红。
“你会种地？”
梁红民点了点头，接了一盆清水冲洗脚上蹭到的泥巴：
“是啊，那天去我家，师父没有看见门口的菜地吗？那都是我种的。”
程美玲仔细回忆了一下，梁家旁边的一片空地确实种着不少水灵的蔬菜，排列整齐，虫害也少，一看就是用心培育的。
不过这样一想，程美玲又觉得生气，这梁家连个种菜都指望小孩子种？
“行，你以后就和我一起种地吧，主要教教我怎么种地。”程美玲说道。
“是，师父。”梁红民怕自己在林家吃白饭，如今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如释重负，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程美玲皱眉：“以后叫我程师傅就行。”
“好的，程师父。”梁红民又乖乖重新喊道。
程美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林家现在倒是热闹了，周围邻居，就数林家欢声笑语最多，不仅有三个活宝，还有后来的房自立、李钢和梁红民。
两周早已过去了，房自立也算补偿结束，不过现在的他放学也不和孩子们乱跑，还带着李钢继续来林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是希望还能从程美玲那里学点东西。
超强补习已经快一个多月了，一二年级的内容不多，大部分都过了一遍，成绩也追上了。
成绩一好，这小子开始臭屁，还不想继续补课了，这成绩自然比不上房自立和李钢。
程美玲自从上次爬山事件，拘着超强不让他乱跑。
家里其他孩子一心扑在作业上，梁红民又在食堂学徒，超强一个人也无聊，在房自立和李钢的熏陶下，也对学习开始上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林兆风长时间都没一点消息，程美玲的心七上八下，实在是不安定。
“砰”的一声，院门重重地砸在围墙上。
程美玲皱眉看向来人，正是杭飞。
他额头上满是汗珠，嘴里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大约是遇上了紧急情况。
“嫂，嫂子。”他匀了口气，“快点和我去医院，林兆风他躺医院了。”
程美玲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
第39章 ：医院
“嫂子, 你别着急。”
程美玲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不平整的黄土地上跑，杭飞在后面护着，生怕她摔哪里了。
“不对。”程美玲一拍脑袋, “家里的孩子我还没有安排好，我得回去。”
说完，又掉头急冲冲往家里走。
她乍然听到林兆风出事的消息，一下子急晕了头，只知道埋头往外冲, 都忘了安顿家里的几个孩子。
“嫂子，你别慌。”杭飞拽住了她, “我追出来之前, 已经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交代过了，几个大的孩子会照顾好小的，你放心好了。”
程美玲六神无主地摇头：“不行，我还是得回去关照一下, 家里几个孩子肯定也听到了林兆风在医院, 说不定超强几个现在正在家里闹着要去医院看他。”
说着, 又要往回跑, 果然没走几步，就看见梁红民带着三个小的跑了过来。
杭飞还想说程美玲多虑了, 幸好没说出口, 不然就打脸了, 他也臊得慌。
他瞪着几个孩子：“不是让你们待在家里, 不要出来乱跑吗？”
三个小的腿短, 追得急, 停下了嘴里一直喘着气，只有梁红民能接上话：“家里的孩子太担心了, 我看他们在家里待不住，所以赶紧带着出来追了。”
程美玲点了点头：“行，废话不多说了，去医院要紧。”
“杭飞，默默就麻烦你背一下了，超好我来背，这样快点。”
杭飞也不磨叽，既然程美玲要同意带着孩子去，他也没有理由阻止。
两个大人背着孩子，梁红民拉着超强，迅速往医院去了。
程美玲望着面前的病房门，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猛地打开。
里面的情境和她想得一点不一样，她还以为林兆风会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管子。
而现在呢，他是穿着病号服，可气色还算不错，不像是受伤的人。
周围还围了一顿嘘寒问暖的兄弟，还有几个小护士也凑在人群里，听其他老兵吹嘘林兆风是如何英勇地带着他们完成任务，那眼睛都快成星星眼了。
程美玲几人的突然闯入，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几人，程美玲的脸腾得红透了。
林兆风没有大事，她这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多紧张林兆风呢。
她悄悄扯了扯杭飞的衣服，声音低得几乎是从嘴巴里挤出去的：“他没事你咋不和我说啊。”
杭飞也摸不着头脑，林兆风这家伙就是个铁打的，只要能下地走路，绝对不会住院，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还有政委也是，打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挺急，交代了林兆风在医院，就挂了电话，搞得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林兆风看着程美玲白嫩的脸皮上满是红晕，汗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方才进来的时候更是连气都没喘匀，足见她的紧张。
“大伙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嫂子来了，快让林团长和嫂子说说话，我们都出去。”
夫妻俩旁若无人的对视，让几个队员看出了端倪，有的机灵的赶紧招呼众人离开。
杭飞还没踏进病房，就被一众兄弟架着胳膊又抬了出去。
“做什么，我还没有和林兆风说话呢？”杭飞手扒着门框，不肯撒手。
几个兄弟直接扒开他的手：“你小子没点眼力见。”
顺带着后面的几个孩子也被拉了出去：“让爸爸妈妈说会话，你们等会再进去。”
几个孩子见林兆风完好无损地坐着，就知道受伤不严重，更鸡贼的超强和默默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哥哥，我要爸爸。”只有年纪最小的超好面对那么多怪叔叔，加上之前那仗势是真的吓到她了，小手紧紧握住超强的手。
“等等，妈妈和爸爸说会话，我们先出去，你看，爸爸不是好好的吗？他就是问问妈妈你乖不乖。”超强揉了揉超好的小脑袋，连哄带骗地拉她在外面等。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林兆风拍了拍床的一侧，程美玲许久不见他，心里像是有个小人在打鼓，吵得她都静不下心来。
程美玲吸了口气，坐在林兆风旁，在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剥皮。
“家里还好吧。”林兆风的视线没有离开程美玲。
“你说呢？”程美玲没好气地反问。
“也是，超强和超好都不是省心的孩子。”林兆风低低笑了几声，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的伤口，倒吸了两口气。
“怎么了，哪里疼了？给我看看。”程美玲连忙站起身，上前检查林兆风的伤口。
林兆风捂着腰侧，听闻这话，身体一僵：“小伤，就是一抽一抽的疼。”
程美玲只以为光天化日，他不好意思脱衣服，讪讪地收回了手。
“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了给你送来。”程美玲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兆风摇了摇头：“我等会就出院。”
程美玲瞪圆了眼睛：“你的伤不重？”
林兆风在腰间比划：“就是有一颗子、弹从我的腰间蹭过，不是大伤。”
程美玲愣愣地看着那个位置，回想起自己听到林兆风在医院时手脚酸软的滋味，没好气地拍了下床沿：“这杭飞，怎么不问清楚你的情况，害得我急死了。”
林兆风粗糙了不少的脸难得露出些笑容，倒真有点铁汉柔情的感觉：“你担心我？”
程美玲的话堵在嘴边，眼神落在自己的鞋面，不与他对视：“一点点。”
林兆风也不紧逼，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心中暗想，张政委还真是厉害。
时间回到一天前，林兆风带着队友安全回来，危机四伏的任务在他的指挥下无一人伤亡，仅有4人重伤，9人轻伤，在情报被篡改的情况下，这
简直是犹如神助。
当然上辈子确实惨烈。
总而言之，林兆风这次立了大功，从副团转正不说，对以后的升迁也有极大的好处，可以说这次任务，让林兆风这个名字逐渐为上层所关注。
这一切都与二人同眠，林兆风逐渐想起来未来的事情有关系。
林兆风不知道程美玲未来是怎样的身份，不过他在梦里见识过未来的繁华，有些把不准程美玲和他结婚是不是一时之举。
等以后日子好过了，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好手艺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是陪着他窝在这偏远的海岛。
一向做事坚定的他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他的消沉被张政委发现。
张政委给他支了个招，按照平常，这点小伤根本不影响他活动，就算让他去操场跑圈，都是小意思。
可是这次他为了试探程美玲，硬是往病床上一躺，忍着队员的调侃。
果然程美玲对他还是有些情谊的，林兆风这样想着，便觉得心潮澎湃。
程美玲微微抬头，就看见男人脸上的兴奋，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看林兆风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就是想几个孩子了。”
程美玲点了点头“行，我叫他们进来和你说说话，我去打点热水，你的嘴都起了死皮，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程美玲抱怨了几句，拖出桌底下闲置的水瓶。
也就是单人间的待遇，配备了水瓶和茶壶，不然程美玲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还得和别人借。
杭飞带着几个孩子急不可耐地进去了。
程美玲走到半路，拔出水瓶的塞子，发现瓶口积了一层水垢，不忍心再用，清洗又麻烦，干脆折返回去拿茶壶打点水。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杭飞的大嗓门。
“我可是为了你背黑锅了，我在嫂子那里落下了做事不靠谱的形象，我就说你小子受了伤最喜欢逞能，这次还能坐着，竟然还住院了，就是为了老婆心疼你，真没想到你有这心眼，佩服。”
“是张政委给我出的主意。”
“我就说你没那脑子，这要是让我嫂子知道了，不和你生气啊？你是没看到嫂子听说你住院，吓得差点站不稳。”
程美玲再也不想听杭飞说下去，省的某个人洋洋得意，拎着水瓶就进去了。
还在说话的两人看见气势汹汹的程美玲，都噤了声。
林兆风撑着身子往后坐了坐，离杭飞远些，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你回来了啊。”
程美玲侧头露出假笑：“是啊，要是不早点回来，都不知道这事。”
“孩子呢？”程美玲环顾四周，发现孩子不在房间里。
“我嫌他们吵，让他们自己玩去了。”林兆风回道，主要是杭飞这小子老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他为了稳住这小子，就把几个孩子赶出去玩了。
程美玲抚了抚额头，最近她一直拘着几个孩子，估计他们早想出去玩了。
“行，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程美玲拿起桌上的茶壶，这东西小，她好清洗。
林兆风瞥了眼看戏的杭飞，应声道：“好，只要不罚我跪搓衣板都行。”
杭飞看戏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双手作揖：“行了，我去看看几个孩子，不参合你们的事情。”
林兆风目送着他离开，抚平了床沿的被单：“要不，坐这里，离我进点？”
程美玲面对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咧咧地往床沿一坐：“说吧，为什么这样做？”
她一只脚压在身下，一只脚挂在床边晃悠，林兆风害怕她摔下去，小心地用手护着她。
“我就是想知道你对我什么态度。”
程美玲疑惑。
林兆风舔了舔嘴唇：“其实我梦到开放后的日子，那时候你还愿意留在这个偏远的小岛吗？”
第40章 ：坦白
程美玲简直惊呆了下巴, 她愣了半晌，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和她睡觉有这样的功效？
不对啊, 超好常常和她睡在一起，也不像是梦到了以后，难道是她年纪太小了，所以没有作用？
林兆风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人想歪了。
“其实我和你结婚之前就做过这样的梦。”林兆风决定和程美玲坦白, 他们两个人各自都有小秘密，无形中也增加了接近对方的难度。
他希望今天把话说开, 往后的感情更加融洽。
程美玲一改悠闲的坐姿, 正襟危坐，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我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梦，是我刚离婚的时候，我梦见家里的孩子过得不好, 我放心不下, 回去后果然如此。”
“我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以为是上天保佑我, 这是对我保家卫国的嘉奖。”
“可是……”林兆风复杂地看向程美玲，“我发现了你的不对劲, 你表现的不像是个从来没有出过市的女人, 我也曾怀疑过你是间谍, 但经过调查发现你多年来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和我的结婚也是我临时起意, 所以我开始打消这个想法。”
程美玲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的身上, 她自认为已经很收敛了，竟然还露出了马脚。
林兆风笑道：“你之前露出了一些小的马脚, 而且我睡在你旁边的晚还能上梦见未来的事情，当然这也不过是猜测。”
“直到那次关于孩子教育，你笃信读书的重要性，我也梦见了未来恢复高考，所以我一步步确信你也知道未来的事情。”
程美玲的腮帮子已经鼓成了河豚，这家伙早就看穿她，竟然还能隐藏的那么好。
岂不是白白看了她那么长时间的笑话，也不说，蔫坏蔫坏的，没有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正直。
“等等，你一直缠着我尝试入梦的那次，你是不是已经梦到了这次任务很困难，所以你没有带上杭飞他们？”程美玲回想起过往不对劲的部分，这家伙还骗她没梦到什么。
她也是听说杭飞和林兆风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出任务必然是在一起的。
程美玲抱胸，这家伙不当军人，以后进军演艺圈，说不定还能当个影帝。
林兆风脸色先是凝重了一瞬，接着又舒展了眉眼：“没错，我的梦里杭飞他们都牺牲了。”
“所以你才把他们都留下来，他们可是你多年的老搭档，要是有了他们的帮助，你或许可以轻松点。”程美玲看向他粗糙了不少的皮肤，还有眼底厚重的黛色。
“他们安全就是万幸了。”林兆风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痒痒，他稍稍侧了侧，避开程美玲灼灼目光。
程美玲见他眼神飘忽，耳根子都红了，噗嗤一笑：“原来你也是有私心的。”
林兆风苦笑道：“我非圣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我甚至不想我们队的任何人去，可是我们不去，这任务也会落到别人身上，至少我还经历过这次任务，所以我这次出任务选的大部分都是没有家累的。”
程美玲皱眉：“你胆子还真大，大部分都是新兵吧。”
林兆风点头又摇头：“他们虽然年轻，算是调来这里不久，可是能出这个任务的，就没有一个孬的。”
他知道这次任务的严重性，当然是千挑万选，所以他也朝隔壁团借了不少的好手，做了万全的准备。
林兆风回想起任务里那些惊险时刻，背后就有些发凉，他就算有了未来的记忆，也不是万能的，林兆风有了这次经验，也知道了一点，就是不能太相信未来的记忆。
他使出了全力庇护一起出任务的兄弟，可还是有几位受了重伤，虽然留下了一条命，但也要转业回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辈子几乎覆没的队伍，这辈子都回来了，一个不落。
“你呢，你也是做梦想起了未来的记忆。”林兆风也有些好奇程美玲的梦。
“我？”程美玲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噗嗤”笑出了声
音，“我怕我说出来吓死你。”
林兆风一愣，原本就大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程美玲难得见到他这幅萌态。
“和你开玩笑的，我和你差不多吧，我就是有一天受了刺激，想起来未来所有的记忆。”程美玲自己也不知道是她死后重生到七十年代的自己身上，还是七十年代的自己有了未来的记忆。
不过这样说总不会吓到林兆风。
林兆风发现自己的失态，主要是这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行了，你也知道我的来历了，现在放心了吧。”
程美玲还是担心林兆风的身体，这任务那么困难，她又不是傻子，林兆风身上的伤绝不是腰侧那么简单。
程美玲拿了一个枕头放在林兆风的身后，让他坐得舒服些，又拿起茶几上的茶壶。
“话说了半天，水还没有接，我去接点水，你好好休息。”
程美玲转身，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林兆风拽住了。
“等等，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程美玲不明所以。
林兆风道：“我和前妻离婚的事情，你一直没有问过我。”
他乌黑的眼眸里隐约闪过了失望的光。
他一开始还挺庆幸自己娶的老婆不主动问他想要抹去的过往，可是听了张政委的话，又觉得程美玲不在乎他，所以对他以前的事情一点不好奇。
程美玲腾出一只手，像是哄超强那样揉着他的头发：“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问的，我相信你不就行了？”
林兆风不想听她的敷衍，拉着程美玲，执拗地要她坐下。
程美玲有些头疼，她终于发现超强超好执拗的性子和林兆风如出一辙。
这家伙受了伤，还一定要和她来个坦白局，就不知道躺下来好好休息吗？
“我还是想和你说清楚，夫妻之间不该有隐瞒，不是吗？”林兆风目光死死地盯着程美玲的脸，想要看清她神情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好好好。”程美玲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你和前妻到底为什么离婚？”
林兆风的表情凝重了一分，还是坦白地说出了那段失败的婚姻。
前妻白露祖上有当秀才的，而后白家改了运道，慢慢发家，读书厉害的人越来越多。
白露的父母也是省会大学的老师，风声一紧，他们就有所察觉，随着同事被扒出来陈年旧事，白家父母也知道他们挺不过去。
白家祖上是秀才，还有出国留学的亲戚，也就是说有海外关系，一定也躲不过下放的命运。
白家只有白露一个女儿，她长得不错，上学的时候受到不少男生献殷勤，她和班上最英俊有才华的班长陷入了爱河。
可是白家的成分问题，谁也不想招惹上，班长很快和她提了分手。
白露自小娇生惯养，也受不了劳动的苦，原本还想早早嫁给班长，留在城里，谁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白露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河。
正好遇上了放假回家的林兆风。
林兆风那时还年轻，做事思虑不周，直接下水救了人，等人救了上来，围观的人也聚集了不少。
大家看见他又是按压白露的胸口，又是吹气，都以为林兆风在非礼女孩。
把林兆风扣下了，一直到白父白母来。
白父白母学识多，知道这不过是急救的方法，对着林兆风千恩万谢。
可过了几天，白家人打听到了林兆风的身份，知道他是个军官，前途不可限量。
白露不想下乡，就找上了林兆风，暗地里还给了继母一笔钱，搞定了她。
不过她聪明，提前打听了林家的事情，没有让继母直接当介绍人，而是让继母在林兆风面前推荐别人，并贬低她。
那时的林兆风被继母都快逼疯了，继母给他介绍娘家的侄女，还带着亲爸给他洗脑。
林兆风本就讨厌继母，突然遇上一个妙龄少女，因为救命之恩对他抱有好感。
他又年轻气盛，没想太多就和白露确定了恋爱关系。
等知道白露家里的情况，二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林兆风做不来抛弃女友的事情，咬着牙还是写了申请结婚。
白家那时候还没有查出海外关系，二人的结婚申请有惊无险地过了。
等二人结婚，白露怀了孕，她就露出了真面目，她本就喜欢温文尔雅的男人，而不是林兆风这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硬汉，二人关系不冷不热。
林兆风这才知道自己成了白露的踏脚石，可白露有了身孕，他也得负起责任，那么多年升职的事情都落不到他的头上，他也忍下了。
白露不愿意随军，两个人异地而居，日子也就平平淡淡地过着。
可是前不久，白父白母平反了，海外关系也被认定是爱国华人。
白露的前男友丧妻，和白露有了书信往来，白露渐渐有了别的心思，在前男友的鼓动下，她提出了离婚。
也不想要和林兆风的孩子，前男友有三个孩子，她要是再带上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和自己的爱人生下爱情结晶？
程美玲听了这些往事，唏嘘不已，这姑娘，真不知道她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算计林兆风的时候挺牛的，再婚的时候竟然愿意养着别人的孩子。
程美玲同情地看向林兆风，真没想到军中一枝花的林兆风也感情受挫。
她还以为是他前妻实在受不了他的冷脸了，所以才提出的离婚。
“我把自己隐瞒的最好的秘密告诉你了，你总得说实话了吧。”林兆风拉着程美玲的手腕，将她朝着自己一拉。
程美玲重心不稳，又顾忌林兆风的身体，不敢压实了，虚虚地撑着床头。
低下头，和林兆风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什么事？”
林兆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让人去你工作的地方打听过，知道你突然厨艺突飞猛进，可是我有了梦里的记忆，却不代表我掌握了梦里的技能。”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程美玲：“为什么？”
程美玲头皮发麻，这家伙还真是明锐，她起身站好，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行，你既然那么想知道，那吓着你我可不管。”
“我这算是借身体还魂，我在未来死了，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十年代的身体里。”
林兆风肃着脸，辨别程美玲说话的真假。
“那你死的时候中国怎么样了？”
程美玲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故意吓他：“我死的时候，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好几年，我哪里知道？”
说完，她挑眉看向林兆风：“按理说你应该喊我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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