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家常
程美玲看出林兆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林兆风这才知道自己被她骗了。
“真是笑死我了。”程美玲笑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林兆风的目光还是幽幽地盯着她。
程美玲这才收敛了一些,不过语气中调笑的意味还是挺重:“怎么?想到平时睡在你旁边的人是个老太太, 你就害怕了?”
林兆风摇头:“我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程美玲整理了一下自己扭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行了,我不逗你了,不过我是九几年离世的,那时候年纪已经可以当你妈了。”
林兆风哭笑不得:“你还真是我遇到的最会煞风景的女人,说年龄就好了, 还偏偏要找我妈当参照物,生怕我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吗?”
程美玲挑着眉, 斜视他:“怎么?”
“没什么, 就是听你一说,还真是觉得有点奇怪。”林兆风感慨了一声。
程美玲抱着胸冷笑。
林兆风见她似乎有发怒的征兆,直觉让他后颈的汗毛竖起:“我还常常梦到以后的事情,说不定哪天我还能梦到更遥远的事情, 这样说, 我岂不是就成了你爷爷?”
程美玲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见鬼的爷爷, 我爷爷可不是你这个样子。”
她还想再打, 林兆风一下子接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程美玲不敢大幅度地挣扎, 她轻轻地扭了一下, 林兆风箍着她的腰, 两人紧
紧贴在一起, 密不透风。
“你想做什么?”程美玲双手抵在林兆风的胸口, 不适地动了动。
林兆风的头埋在了程美玲的颈边, 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幽香,低声呢喃:“不要动, 让我抱一会。”
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程美玲的身上,这次的任务看上去大获成功,可林兆风知道差一步就是万劫不复,那颗子弹就会炸穿他半个身子。
如今再想,更是后怕不已,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拼命无所顾忌的人了。
以前他没有结婚的时候,家里的继母和亲爸对他来说连陌生人都不如。
后来结了婚,他还以为自己有了牵绊,可是他后来发现白露的真面目,那颗向往家庭的心也逐渐淡了下来。
白露对孩子不错,孩子年纪小,也记不得他,白露只要每个月能收到钱就行,他也没有体会到多少家的感觉。
他甚至想过,要是自己不幸殉职了,白露说不定还会开心,名义上的丈夫没了,再也没有人会没有眼力见地打扰她的生活,还有一大笔的钱足以抚养孩子。
所以他几近自虐地玩命,不过他天生命硬,老天不收,一次次死里逃生。
白露提出离婚的时候,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注定要亲缘浅薄。
可神奇的是,上天让又让他有了弥补几个孩子的机会,还把程美玲这个同类带到了他的身边。
“好了没?”程美玲有些不自在,医院里人不少,外面的过道总有人经过的声音。
每每有人接近房门,程美玲都要怀疑是不是杭飞带着几个孩子回来了。
要是推门看见她和林兆风抱在一起,那不是给杭飞看了笑话?
林兆风见她实在心里不安,稍稍往后退些,程美玲这才有了机会坐直。
她慌忙抚平衣服上的皱褶。
林兆风半倚在床上,看窗外的阳光斜照进屋子,些许亮光落在程美玲的发端,白嫩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挣扎透露出少许的粉色。
看不出来是30的人,反倒像是个娇滴滴的闺中少女。
林兆风看着眼热,程美玲早就防着他了,余光瞥见他要凑上来,上半身往后仰。
“老实点,你的腰还受着伤呢。”程美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果然再正经的男人都有不老实的时候。
程美玲哼了一声,利落地站起身,捞起刚才随手放在旁边的茶壶。
程美玲刚打开门,就看见几个孩子并着杭飞站在外面,支着耳朵偷听。
她的心立马提了起来,他们有没有听到她和林兆风的谈话?
杭飞半蹲着身子,他讪讪地抬起脑袋,看向程美玲:“嫂子,我要是说我刚来,我啥也没有听见,你相信吗?”
程美玲瞥了他一眼,撞开他的半个身子,出了房门。
杭飞揉着自己的肩膀,几个孩子在后面偷笑。
杭飞听了动静,回头瞪他们,一个个都敲了下脑门。
这林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鬼机灵,他们回来早了,发现病房的门关着,杭飞还想走。
几个孩子一下子就围了上去,扒着门偷听,就他和梁红民面面相觑。
超强还回头朝着他俩招手,杭飞向来是个八卦的,梁红民不想去听,杭飞一把按着他的脑袋。
杭飞也就是担心到时候被发现了,还有程美玲的徒弟一起担责任。
程美玲走了,杭飞也顾不上别的,连忙冲进去要看林兆风的笑话。
“林兆风,你小子。”杭飞上来就给了林兆风一拳。
他刚想说话,又小心地往门口的方向探头,没见着程美玲的人影。
这才龇着牙回头:“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小子气色还不错,就知道你伤的不重,你躺在床上,是不是使的苦肉计啊?”
他说着,朝林兆风挤眉弄眼。
“张政委给你支的招吧。”
林兆风原本懒得听他耍贫嘴,可听了这话,不免认真了些:“你怎么知道?”
“嗐。”杭飞摆了摆手,“你是不知道,我当初追我家婆娘的时候,也是张政委教的。”
林兆风毫不留情地嘲讽:“怪不得你出了一次任务,住了一次医院,就和蒋晓春好上了。”
“张政委这叫一招鲜吃遍天。”杭飞自豪地挺了挺胸,“当时晓春一直不答应当我对象,我受了伤,还特地找了个机灵的在她面前说漏了我受伤的事情,合情合理她也要来看看我,她一来,我就使劲装病,一来二去,两个人不就好上了。”
林兆风又想到自己出师不利,看杭飞更加不爽:“去去去,你坐一边去,我和家里的几个孩子说说话。”
三个孩子凑上前,超好和超强两人一人占据了床的一边,超强就站在床尾,和林兆风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默默,你也过来。”林兆风朝着默默招手。
默默慢吞吞地靠近,林兆风两只手使力,将默默提到了床上,让他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把鞋子脱了。”林兆风吩咐道。
默默乌黑的大眼里闪过兴奋的光,他两脚交错一蹭,两只鞋子飞出去老远。
“等等,林兆风,你使那么大力气做什么,小心把伤口挣裂了。”坐在一旁的杭飞看见林兆风拉孩子的动作连忙阻止。
林兆风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就这点小伤,拉个孩子算不得什么。”
杭飞朝着他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林兆风转向几个孩子:“你们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
超好年纪小,最记不住事,立马大声回答:“乖乖听话了。”
超强和默默则是低下头,小手紧紧抓着林兆风的被子,等待着林兆风的责问。
林兆风一看他们的样子,心里有数了。
“回家再找你们算账。”
林兆风捏了捏两个儿子的鼻子,故意粗着嗓子警告。
两个孩子这才如释重负,超强像是被注入了活力药剂,神气活现地凑近林兆风。
“爸爸,你有没有收到我们和妈妈给你写的信?”
林兆风皱眉,他在外出任务,行踪不定,又怎么可能收到程美玲的家书呢,正疑惑。
超好听了,也凑了上来,她虽然只有四岁,但是每天的习字,让她也认得一些,字也会写不少,程美玲便鼓励她动手写了信。
“对,爸爸看过了吗?超好也给爸爸写了信。”她昂着脑袋,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林兆风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不过他也知道要及时给孩子反馈,他揉了揉超好的小辫子
“当然看了,超好的进步很大。”
超强等爸爸和妹妹说完话,解开了林兆风的疑惑:“我们和妈妈隔几天就给爸爸寄信,但是从来没有收到爸爸的回信,妈妈说你任务忙,没有时间回。”
林兆风明白了,这是程美玲骗几个孩子,那些信件八成被她好好收着。
一想到那厚厚的信件,林兆风的心里就发烫,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永远是队里收信最少的人,他常常会羡慕别人,如今他也有人牵挂,有人守着了。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不爱说话的默默身上,他努力让自己的脸变得没那么严肃:“默默有什么事情和我分享吗?”
默默抿了抿小嘴,似乎在努力回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超强在旁边等的着急,手舞足蹈地给他提醒:“就是那个……”
林兆风轻轻合上超强的嘴巴:“让默默自己说。”
默默看了眼超强,竟然从他的肢体动作里明白了他的意思。
“妈妈带我改名字了。”
林兆风了然,程美玲风风火火的性子,还真的挺像她做出来的事情。
“默默现在叫什么名字?”林兆风轻声哄他。
“程默。”默默小声地回道。
“怎么样,爸爸,好听吗?”超强等默
默揭开谜底,立马凑上来,向林兆风炫耀。
林兆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可眼神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默默。
暗暗无奈,程美玲也不知道好好给孩子起个名字,孩子本来就话不多,她还起个程默。
“诶,默默的名字真好听,程默,好听好记,我要是能和美玲妈妈一个姓就好了,我就能叫程超强了,成为最强的人,多好。”
超强背着手,距离林兆风不过一臂,就自顾自地说起了想改姓的事情。
林兆风冷冷一笑,手臂一伸,就给了他一个爆栗:“你的名字哪里不好听了?”
超强蠕动嘴巴,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林兆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在威逼之下,苦着小脸把自己的名字夸了又夸。
几人正说着话。
程美玲打水回来了,还带来了一直站在外面,没有进来的梁红民。
“超强,说好了你照看红民,看到爸爸就把哥哥忘了,是吧?”程美玲没好气地瞪了超强一眼。
超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到梁红民旁边,讨好地冲着他笑。
“红民,你也是的,自己不知道进来,还要我请你吗?”程美玲又把炮火对准了师弟。
梁红民哭笑不得,他不认识师公,他平白住进了林家,也不知道师公会不会为此和师父吵架。
“这是?”林兆风问,之前他们一群人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他不在的时候,程美玲的日子过得还真是跌宕起伏。
他锐利的视线落在梁红民身上,上下打量。
梁红民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住他这样的眼神,心里也是忐忑极了。
他咬牙上前一步,突然朝着林兆风来了个90度的鞠躬:“师公好。”
林兆风脸上闪过错愕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掩饰过去,继而一种满意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错,这个称呼我喜欢。,”他又转头看向程美玲,“这是你徒弟?”
程美玲无奈扶额,白嫩的俏脸硬是爬满了红晕:“你小子,不是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师父,我就是食堂的程师傅而已。”
梁红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表情诚恳:“好的,程师父。”
林兆风看着面前男孩敬佩的目光,哪里不明白梁红民真把程美玲当做师父来看。
两人的视线交错,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程美玲固执,防备心强,梁红民没那么容易认她当师父,同样林兆风想走进她的心里也难着呢。
第42章 :猪腰子
“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程美玲拉过梁红民,将他往林兆风面前推了推,“他叫梁红民, 以后跟着我学习厨艺,暂时住在我们家里。”
林兆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梁红民,程美玲虽说热心,但也不会随便把人带回家。
程美玲摸了摸梁红民的后脑勺:“这孩子和我有点渊源,我回家的时候说给你听。”
坐在旁边的杭飞开玩笑道:“嫂子, 你这是防我呢。”
程美玲似笑非笑地看向杭飞:“谁让你的嘴巴那么大,我刚来的时候, 是谁传错了我带着两个孩子改嫁。”
杭飞缩了缩脑袋, 讪讪地笑了笑:“嫂子,你还记得啊,瞧我这破嘴。”
杭飞轻轻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向程美玲求饶。
“行了, 你要是真对我愧疚, 就去副食品厂帮我买对猪腰子, 给某个伤了腰的人补补。”程美玲笑眯眯地说道。
林兆风刚想反驳自己只是伤了皮肉, 没伤到腰子。
这事情要是被杭飞这个大嘴巴一传,估计明天队里都是嫂子不满意林哥的表现, 买腰子给他补补的谣言。
哪成想杭飞压根忘了这回事, 凑在程美玲旁边讨好:“嫂子, 你做好汤, 也给我尝尝呗。”
林兆风冷眼看着自己这个狗腿子兄弟, 这家伙以前有蒋晓春治得住他, 现在多了个手艺好的程美玲。
“那猪腰子骚气,这你也要和我争吃的?”林兆风无奈。
程美玲听了这话, 不乐意了,这不是在质疑她的厨艺吗?
她扭头看向杭飞:“行,我做好了,给你送去,想吃多少管够。”
说完,又恶狠狠地瞪向林兆风:“不像某个人没眼光。”
“起来,别躺在床上了,不是说好了等会回家吗?”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可是手里动作不停,给林兆风倒了杯开水。
杭飞幸灾乐祸地瞥了眼林兆风,这家伙还是缺少老婆的调教。
杭飞离开没多久,恰巧有护士查房,看见几人在收拾东西,小护士原本欢天喜地的表情一下子拉了下来:“林团长,你这是要走了?”
林兆风点了点头。
“你这伤还没有完全愈合,动作大了就会裂开,还是留院观察吧。”小护士劝道。
林兆风自顾自地收拾东西:“这点小伤,就不占用医院的资源了。”
小护士显然早已耳闻他的硬脾气,矛头对向程美玲。
“你作为军人的家属,怎么也不知道帮忙劝着,还主动收拾东西,他的伤口被子、弹划伤,这可不是小事。”
程美玲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兆风,她以前就听说林兆风是军里一枝花,不少人喜欢他,果然不掺水分。
“我管不着他,他不听我的,要不,你劝劝他?”程美玲把皮球踢给了小护士。
小护士咬着嘴唇,这夫妻俩都油盐不进,尤其是林兆风的老婆一点不知道关心自家男人的身体,真是不知道林团长怎么看上她的。
“你们先别走,我去找我们护士长。”小护士跺了跺脚。
程美玲用肩膀推搡了一下林兆风,对他做口型: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林兆风也有些无奈,喊住了小护士:“不用去找了,医生给我开了出院证明了。”
程美玲一听愣了,好家伙,林兆风这是摆了她一道,要不是这小护士,她还不知道林兆风早就可以出院了,非要看她着急?
程美玲掐着兰花指,在林兆风的小臂上狠狠掐了一下。
她这点力气对林兆风来说不算什么,可他还是故意倒吸了几口凉气。
小护士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心里发酸,哼了一声,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就走。
“你把人家气走了。”程美玲瞥眼看林兆风,故意这样说。
林兆风无奈,一把揽住程美玲的肩膀。
“你别胡来。”程美玲连忙挣脱开,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几个孩子,“孩子还在呢。”
几个孩子笑嘻嘻地捂着眼睛,第一次见这场面的梁红民还呆愣在原地,被超强一拉,立马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程美玲看到他那么大的反应,“噗嗤”笑出了声:“不至于吧,梁红民,揽下肩膀,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至于反应那么大吗?”
梁红民红着耳根,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子。
林兆风听了程美玲的语气,心里对梁红民的身份更是好奇,程美玲显然是以平辈的身份与他相交。
“行了,别磨蹭了,回家再找你算账。”
程美玲看向林兆风,嘴角还带着笑意。
林兆风无端觉得背后发凉。
几人回了家,杭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手里还提着装有猪肝的纸包,挥了挥空闲的左手。
嘴里抱怨道:“你们也太慢了。”
程美玲出来的着急,门也没关好,不过在家属院,没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偷鸡摸狗的事情。
程美玲瞧着院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也松了口气。
林兆风出任务离开的时候,家里的菜地远没有现在那么茂盛,如今菜地纵横交错,开辟地井井有条。
不像是出自程美玲之手。
程美玲向林兆风炫耀:“怎么样,这是红民种的,他可比我有经验多了。”
林兆风点点头:“有人帮你就行了,之前我走的时候还想着家里的事情都堆在你身上,你还要管几个孩子,没累着你就好了。”
程美玲挥手,表示都是小意思:“你走之后,房自立和李钢每天放学来家里补课,都会帮我做点事情,后来红民也来了,他能做的事情更
多了。”
“他还会上山捉野鸡,认识山里的野菌子呢。”程美玲向林兆风炫耀自己的师弟。
超强跟在后面,听了程美玲的话,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之前美玲妈妈可不是这样的,为了他们上山的事情,发了好大的火,到过年之前都不让他吃肉。
“美玲妈妈。”超强拉了拉程美玲的衣服,“那我的惩罚……”
程美玲僵住自己炫耀的嘴脸,白了他一眼:“你没个本事,还跑到山上,我没和你爸爸告状,你还自己提起来?”
超强委屈巴巴地撅着小嘴,抱着自己的小胳膊,扭过身子,打算不理程美玲。
程美玲见状,可惜地啧了啧嘴:“今天爸爸回来,我还打算让大家都尝尝猪腰子的味道,既然有人不想吃,那我就少做一点,多给爸爸吃几回。”
超强一分钟都没有坚持下来,立马破了功,小脸上堆着笑容,乐呵呵地接过杭飞叔叔手里的纸包,帮程美玲拿到厨房里去了。
“行了,你们帮爸爸整理一下行礼。”程美玲给家里的其他人分配任务。
“梁红民,你跟我去厨房。”
一家人立马行动起来,就留下愣在原地的杭飞。
“那我呢?”杭飞不甘落后地朝着程美玲的背影喊道。
程美玲:“你回家去吧,做好了给你送些,你这次要是再敢吃独食,晓春可不会放过你的。”
杭飞一听,差点腿软,他差点又忘记家里的老婆孩子,要是被家里婆娘知道,没有他好果子吃。
“等等。”程美玲又探出了脑袋,“猪腰子多少钱?”
杭飞摆手:“不要钱,我做兄弟的给林兆风补腰子的。”
林兆风在屋子里收拾,脸黑了大半,什么补腰子,他就知道到了杭飞嘴里没好话,他好着呢。
他从家里放钱的铁盒子里拿了些票子,几步便拦住了杭飞。
“我不需要补腰子。”林兆风把钱塞进杭飞胸口的口袋,一字一顿地说,“我皮肉伤。”
杭飞见他面色阴沉,连连求饶:“行行行,我舌头打结,说错了。”
林兆风抬腿给他来了几下,这才放过他。
厨房里。
程美玲正在给梁红民演示处理猪腰子的方法。
“先将猪腰子一切两半。”
程美玲用刀尖指向内里的筋膜:“这东西最骚气,必须得处理干净。”
程美玲又挑开埋在腰子深处的筋膜的分叉,一一撕下。
还有半个猪腰子,程美玲递给梁红民:“你来试试。”
梁红民的刀工不错,他从小就开始拿刀,在秦老爷子与其徒弟的指导下学过一阵子。
不过功夫还没到家,腰子上面还有些残留。
程美玲也不说话,用刀背点了点那些个地方。
梁红民抿了抿嘴唇,有些羞愧,刀工一日不练,便会退步,他之前几年忙于生计,最近一段时间重新拿上刀,想要回到以前的水准还需要一番苦功夫。
猪腰子泡过水之后下锅。
一股难闻的腥臊味伴随着水蒸气充斥着整个厨房。
时刻关注着厨房动静的超强见猪腰子下锅,蹲在厨房窗户下偷看。
这股子味道差点没把他熏晕。
他捏住小鼻子,大惊小怪地叫嚷:“妈妈,这东西是从厕所里捞出来的吧。”
程美玲回头瞪他:“别乱说话,快去干活,不然等会没你的份。”
超强心里还在犹豫,主要是那么冲人的气味,真能做成好吃的?
超强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问号,对这菜反倒没了之前的期待。
程美玲继续和梁红民讲解:“别看这东西的味道不好闻,可要是做的好,就不会有腥臊味,而且还有不少菜就是臭的,吃的就是那个味。”
梁红民继续请教。
超强垂着小脑袋回了房间。
林兆风叠着从院子里收回来的衣服,两个小的像模像样地拿着破衣服在擦桌子。
“舍得回来了?”林兆风问。
超强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爸爸要不晚上去食堂买点饭?”
林兆风不解。
“那味道太难闻了,就算美玲妈妈的厨艺再高,也做不好吃的。”
林兆风摸着下巴想了想,食堂也做过猪腰子,用了大料来掩盖猪腰子的骚味,但还是压不住,那东西几乎滞销,只有几个好这口的战友买了。
他也尝了一口。
猪腰子口感奇特,又嫩又有韧性,若是程美玲的手艺,说不定还真的能做出不一般的滋味。
林兆风有些期待,不过对于玩忽职守,半路跑到厨房偷看的超强,他却是另一番说辞:“也行,杭叔叔今天应该吃食堂,送猪腰子的时候,顺便把你带过去。”
超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打起来退堂鼓:“再说吧。”
猪腰子买了一对,程美玲一副做成猪腰子汤,一副做的凉拌猪腰子。
凉拌猪腰子简单,沥干水分之后,放些黄瓜丝、萝卜丝,还有实现调制好的料汁,充分搅拌即可,是一道极为爽口的下酒菜。
程美玲当着梁红民的面调制的料汁:“这是我和秦老爷子学的,你看了好好记在心里,就是材料不齐全,不过也够了,这玩意做什么都好吃。”
梁红民暗暗记下。
“行了,还有两个素菜,你来做吧,我在旁边看着,你最近在食堂的厨房里有没有学到新的东西。”
程美玲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倚在橱柜上,看着梁红民发挥。
随着家里充斥着食物的香味,屋里的几个人也搞好了卫生。
林兆风拿着塞得结实的铝制饭盒,看向成了缩头乌龟的超强:“还去杭叔叔家里吃饭吗?”
超强已经闻到了厨房里原本刺鼻的臭味如今被一股奇异的香味取代,他坚定地摇头。
“我喜欢吃美玲妈妈做的饭。”
林兆风挑眉看向他:“你不嫌猪腰子臭了?”
超强振振有词地说道:“就算臭,我也要吃,美玲妈妈做的菜,就算拿大白兔奶糖和我换,我也不换。”
说着,他还冲着程美玲讨好地笑着。
程美玲笑骂:“真是个马屁精。”
林兆风也笑着摇头,穿起外套,就要走人。
“等等,要不还是我去吧。”程美玲喊住他,手伸进林兆风的衬衫里,摸了摸绑带。
“你能行吗?”
林兆风眼神定在程美玲的手上,粗着嗓子说:“痒。”
程美玲这才发现自己轻薄了林兆风,尴尬地收回手:“我这是一时情急。”
“还不是怕你硬撑着。”程美玲瞪了他一眼。
“杭飞都和我说了,你最喜欢逞能,之前受了伤你都不去医院看,我当然要看紧一点。”
林兆风心里妥帖,也顾不得计较杭飞的大嘴巴。
等他到了杭飞家里,看着翘首以盼的杭飞,第一次觉得他的嘴巴长得那么好看。
他柔和的目光对杭飞来说算是稀奇的大事,杭飞连忙在心里盘算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这诡异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搓了又搓打着冷颤的肩膀。
“兆风啊,你这是有啥事吗?”杭飞干巴巴地说道。
林兆风提起手里的饭盒。
杭飞注意力立马被饭盒吸引了。
“嫂子都做好了啊,来来来,我拿着就行。”杭飞殷勤地接过饭盒。
将林兆风迎进了屋子。
蒋晓春刚回来,在桌上摆着从医院小食堂打的饭。
“晓春,你快看谁来了。”
蒋晓春抬头就看见阔别许久的林兆风:“杭飞不是说你还受着伤,那你就不要乱跑了,小心伤口裂开。”
蒋晓春作为医生,看见病人还是忍不住叮嘱。
杭飞晃了晃手里的饭盒:“兆风给我们送吃的。”
蒋晓春白了眼自家好吃的男人:“林兆风,别人好心给你做的补身子的,你就自己吃吧,别次次送过来,杭飞身体好着呢,不需要。”
林兆风之前出
任务受伤,又没有亲人陪在身边,队里关心他的领导会让家人做些东西给他补补,林兆风一个人吃不完,就会拎给杭飞一起吃。
杭飞紧紧抱着铝盒:“他都有媳妇了,有人关心他了,不需要领导关爱了。”
蒋晓春的视线也紧紧黏在这个盒子上,她咽了口口水:“这是美玲做的啊,瞧我这脑子,我都忘了林兆风现在口福不浅。”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饭盒子先放在我们这,明天让杭飞带给你。”
蒋晓春话都说到了这,林兆风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他也识趣地走了,可人还没有跨出大门,就听见了杭飞的大嗓门。
“总算走了,可馋死我了,媳妇,快打开让我闻闻。”
“你先去房间里把孩子们叫出来吃饭,不然我怕孩子们没吃到,就被你吃了。”
林兆风一脸黑线,这夫妻俩还真是凑对了,为了早点吃到美味,对他这个多年的好友敷衍了事。
林兆风想到萦绕在鼻尖的香味,脚步愈发急促,他的肚子也饿得慌。
几个孩子围坐在桌边,见他回来了,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爸爸,你快洗手吃饭。”超强催促道。
等他落座,孩子们谁也没有先落筷子。
林兆风见几个孩子的那么听话,刚想夸赞几句,就听见程美玲一声令下。
“开饭。”
孩子们一个个像是小狼崽一样,下手极快,但不争不抢。
像是统一被丢到军队里训练过了。
殊不知,程美玲做饭好吃,几个孩子养成了你争我抢的吃饭氛围,有的时候还会把饭桌搞得乱七八糟,程美玲发了火。
几个孩子要是不会好好吃饭,以后就一人一碗红薯粥,他们这才知道收敛。
后来他们放假的时候,遇上程美玲上班,他们就得去食堂吃饭。
周围都是受过长时间训练的战士,几个孩子自发学习他们吃饭,又能吃的多,还能吃的快。
几个孩子吃得香甜,林兆风看着盘子里特意为他做的猪腰子,也抄起了筷子。
第一口,是料汁的鲜美,第二口是猪腰的嫩,而后反复咀嚼,腰子的韧劲与其本身的口感一下子挤满了整个口腔。
没有一丝腥臊味,林兆风惊喜地睁大了双眼,手里的筷子就没有停过。
程美玲看着家里一群饭桶,黑了脸。
“慢点吃,我做饭一小时,你们吃饭五分钟?”
说着,又看了眼拘谨的梁红民。
“你吃啊,在你林叔叔面前不需要不好意思。”
一个半大的小子,梁红民的食量绝对不小,之前林兆风没回来的时候,他能吃两碗饭,家里的剩菜都被他包圆了。
梁红民虽然天天在厨房帮工能够解决自己的伙食,可是偶尔程美玲做了好吃的,就会让他回家吃饭,他还住在林家,没有给钱。
所以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梁红民有些担心要是嫌弃他吃的多,不让他待在林家了怎么办?
程美玲直接端起盘子,拨了一小半在他的碗里。
“妈。”超强急地叫起来。
默默小嘴里的还没有咽下去,小手也在桌子下面拉程美玲的衣角。
只有超好还算淡定,因为她年纪最小,饭桌上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照顾她。
程美玲瞪着两个孩子:“红民一口凉拌猪腰子都没吃,你俩看看盘子里还有多少?”
“超强,梁红民不是你大哥吗?吃饭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照顾一下大哥。”她说了超强,又转向默默,“不是说过了,把嘴里的东西吃了,才能夹下一筷子吗?”
超强听了这话,眼神乱飘,不好意思再看梁红民。
默默迅速动了几下嘴巴,艰难地把嘴里裹着的食物全都咽进了肚子。
然后朝着程美玲长大了嘴巴,表示自己吃干净了。
程美玲捏了捏他的小脸:“那也要懂得谦让,红民哥哥还没有吃呢。”
默默重重地点了点头。
“真乖。”
程美玲又教育梁红民:“你不是都喊林兆风师公了吗?以后不要那么拘谨,该吃就吃。”
梁红民低着头,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小声应了是。
程美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厨房端出腰子汤,满满一大碗放在林兆风面前。
“你的,好好补补。”
林兆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一大碗喝下去多燥啊,连连推脱:“不能我一个人喝,你们的呢?”
程美玲直接把盛汤的小锅端了出来。
几个孩子吃的差不多了,朝着程美玲递出了手里的碗。
程美玲也不含糊,每个人都给盛上一碗。
林兆风这下子看出了端倪,好家伙,孩子们碗里料多汤少,别看他满满一碗,大部分都是汤。
林兆风心里不是滋味:“你这是不是区别对待?”
程美玲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多大的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争。”
林兆风语塞,这汤不是做给他喝的吗?
程美玲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不行,腰子吃多了人容易燥,你刚刚吃凉拌的不少了,我看这碗汤你喝一半就行。”
说着,抢过了林兆风的碗,拨了一些在自己的碗里。
又问几个孩子:“你们要吗?”
几个孩子小肚子吃的圆溜溜的,有心而无力。
程美玲又往自己的碗里倒腾了一些,叹了口气:“孩子们都嫌弃你,这个家里只有我吃你碗里的东西了,我看你要是想改变现状,多做做家务,为家里多做点贡献。”
林兆风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上,做家务的时候就不知道心疼他了?
第43章 :来人
程美玲做饭麻利, 家里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吃饭更快。
程美玲在厨房里洗碗,林兆风在灶台边烧着热水,打算给家里的孩子好好洗洗。
“你身上还有伤口, 不能沾水。”程美玲嘱咐道。
林兆风以前受着伤,在院子里洗冷水澡的事不算少,更何况是热水。
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可程美玲的神情认真,便应了下来。
可是他出完任务就匆匆擦了身子, 又住了医院,身子总感觉黏糊糊的, 难受的紧。
“忍一忍。”程美玲警告他。
“等会你别给孩子洗澡, 他们不老实,水泼到你身上,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程美玲还是放心不下,林兆风有的时候太勤快, 他空闲下来看见家里有活的地方, 他就抢着做完了。
之前也闹过不少好玩的事, 默默想吃蛋炒饭, 程美玲前一天就多做了些米饭,打算第二天早上给几个孩子炒饭。
哪知道林兆风起早了那么一步, 程美玲再去找自己的隔夜饭的时候, 已经被他煮成了汤泡饭。
林兆风任由她唠叨, 心里发烫, 被名为幸福的东西填满了。
程美玲找到了和林兆风独处的时间, 打算把梁红民的事情和林兆风交代清楚, 以此让多了一个人的家庭更加和谐。
“家里的客房给红民睡了,那间屋子里的柜子红民没有动过, 你自己去把剩下的有用的东西搬到我们房间里。”
“对了,红民衣服少,你要是有小了的衣服就留给他穿吧。”程美玲想起自己的师弟还只有可怜的两件衣服,有一件早已破烂不堪了。
林兆风也注意到梁红民身上的衣服正是他以前的旧衣服。
梁红民年纪虽然已有十四,可是他还没有完全发育,加上人瘦,所以林兆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不伦不类,他每每都要卷起裤脚和衣袖,拿个夹子固定好。
林兆风思索了一番:“我那里还有年轻时候的旧衣服,就是放的时间长了,可能有虫蛀。”
程美玲一听,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家里的布票不多,可是红民没几件衣服
,立马点了头:“行,都拿来吧。”
林兆风心里不是滋味,他小时候缺乏父母的爱护,只能自己对自己好。
他偷偷出去当兵,也没有寄过钱回家,所以日子过得宽裕,队里就属他的衣服最多。
不少战友找他要旧衣服,他给了些,不过更多的被他放起来了,这些衣服他都挺爱惜,衣服上的补丁也就一两个。
如今倒是要穿在某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
程美玲见他沉默不语,神色有些复杂,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凑上前,撑着自己的脸,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兆风。
“诶啊,你就同意嘛。”程美玲晃了晃林兆风的衣袖。
林兆风瞥了她一眼,肚子里的闷气没有因此散去,他给锅肚子里又添了些柴火:“同意也行,你如实告诉我,那个孩子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美玲麻溜地也搬了个板凳坐在他的旁边。
“梁红民是我师父的徒弟。”
林兆风眉头一皱。
程美玲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然了,这个师父是我以后认的,所以现在的你查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林兆风仔细地打量程美玲的神情,见她不似说谎,微微颔首。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环山岛?”林兆风问。
程美玲瞪了他一眼:“你别打岔,我说完你再问。”
“我师父名气挺大,叫秦陈生,祖上是御厨,他为人傲气,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别人揪着这点把他下放了。”
“我也不知道是西南哪个农场,至于我遇上梁红民纯属巧合,七八岁被他爷爷偷偷藏到了这里,梁家收养了他,可是待他不好,你没看到,他之前就只有一件衣服,都结块了。”
“他爷爷是我师父,梁红民在未来也帮我良多,我当然得在他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了。”
林兆风见她小嘴叭叭,说的很是顺溜,看来这话不知道打过多少腹稿了。
程美玲嘴巴都说干了,一抬头就看见林兆风眉眼含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只以为他在看戏,气得给他肩膀两拳头:“你同不同意梁红民住在家里?”
林兆风还没说话,她又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要是不同意,以后也别住在家里。”
林兆风没好气地捏住她的脸颊:“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男人的?”
程美玲含糊不清地呜呜了几声,一双大眼恶狠狠地瞪着作恶的手。
林兆风拿她没辙,家里正好也有空房间,自然点头同意了:“随便他住多久,他是你的师弟,那就是我的师弟。”
说着,松了手,揉了揉被他掐红的地方。
没等程美玲发火,他又说:“你师父的事情,要不要我让西南地区的战友打听一下?”
程美玲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陷入了沉思,她确实想知道师父的情况,要是不好,她也能匿名寄点东西过去。
可是她师父现在毕竟是被下放了,要是牵连到林兆风那可怎么办?
林兆风运气不好,难得现在有了步步晋升的机会,要是因为这事再……
厨房里一下子陷入了凝重的气氛。
林兆风见她表情严肃,安慰道:“别那么紧张,这事牵连不到我,拜托的都是过命的兄弟,再说了你师父被下放那么长时间,也不会有人一直盯着他。”
程美玲双手交握,大拇指来回揉搓。
林兆风握住她的手:“那这样好了,我让人偷偷打听,知道了那里的情况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程美玲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呼了口气,点点头。
大锅里的水咕噜噜冒着泡,林兆风将水都盛入一旁的木桶,还有两个红塑胶壳的水壶里。
“我不帮孩子洗澡,就守在旁边帮他们加点水。”林兆风说道,“他们年纪还是太小了,我不放心他们自己用水壶添水。”
林兆风不在家,都是程美玲照顾几个孩子洗澡。
默默和超好年纪小,程美玲在旁边守着,帮忙洗澡、搓背。
而超强十岁了,程美玲也得给孩子灌输男女有别的思想,所以每次洗澡的时候,她都事前在浴桶里给他多放些水,又不敢让他自己添热水,所以超强每次洗澡都是马马虎虎地打了个肥皂。
“行,我多烧点水,到时候让超强好好泡一泡,你去给他搓搓背,你身上别沾水。”
程美玲同意了林兆风的做法,还多指派了一个任务给他。
林兆风点头,拎起水桶并两个水壶,去了卫生间。
程美玲接过他的活,往大锅里添了不少凉水,又在锅肚子里多塞了一根木头。
等几个孩子轮流洗了澡,天色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了。
林兆风洗漱完,走进房间,程美玲已经躺在床上哄着超好睡觉了。
两个人霸占了整张床,林兆风见状扶额:“往里面去点,我没地方睡觉了。”
程美玲抬了抬下巴,林兆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房间的角落摆着一张木质的1米多宽的小床。
“我睡这个?”林兆风的语气里不免带上了一些错愕。
今天程美玲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就是害怕他的伤口出了什么岔子。
到了晚上,就让他睡在这张窄小的床上?
“梁红民不是住到我们家了吗?我怕之后家里来人没地方住,就去打了这张床,到时候有客人来,随便哪个孩子睡在这个床上,把客房空出来给客人睡。”程美玲解释了来历。
林兆风有些头疼:“那你放在我们房间里干嘛?”
程美玲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腰杆:“我俩吵架了就分床睡。”
“那我俩今天吵架了?”
“你身上脏。”
林兆风顿了一下:“你不是不让我洗澡吗?”
“没让你睡马路已经不错了,啥时候伤口好了,啥时候睡回来,你住宿舍的时候不都是睡的这样的单人床?”
程美玲翻身,给超好拉好被子,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睡了。
林兆风语塞,现在能和以前比吗?
他阴沉沉地看向木床,这东西就是他妻女在怀的最大阻碍,以后说不好就是他的常驻地盘,他必须要想个办法解决了它。
就在林兆风养病的日子里,他的升职任命下来了,由于他这次的重大贡献,领导决定让他由副团转正团。
按理说还可以再升一升,不过距离他上次升副团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加上没有合适的岗位,所以组织上只能暂时做出这样的安排。
“林兆风,你这是又升职了,这次出任务都不知道带上兄弟我,也让我蹭点功劳啊。”
老马性子粗,压根想不到林兆风是在保全他,只可惜自己没有参与,错失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老陈摇了摇头:“你啊,真是不知道林兆风的好心,我当时听说这个任务就觉得有古怪,他就是怕我们队伍伤亡惨重。”
老马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马后炮,我看林兆风之前不愿意带你去,你还在家里骂娘,说林兆风看不起你,你的本事可比他高多了。”
老陈讪讪地瞥了眼林兆风:“我那不是被气愤冲晕了头脑,后来我听说林兆风没有带上杭飞那小子,我就猜到了原委。”
老马给他使了个眼色,别忘了我们今天来是干嘛的。
老陈接受了信号,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的,兆风啊,你这都升职了,难道不打算请大伙搓一顿?”
林兆风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家伙是来干什么的,怕不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想来他家里点餐。
林兆风扯了扯嘴角:“想吃什么去食堂吃,我媳妇中午的时间都分给你们了,还不满意?”
程美玲上次为了忙活请客的事情从早忙到晚,林兆风那时候看了就有些后悔了,哪里可能再来一次。
老陈和老马两人挤眉弄眼:这小子心疼了。
林兆风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把皮绷紧点,听说过几天上面来人视察,你们可别丢了我们师的脸。”
老陈和老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连忙凑上来:“这事是张政委和你说的?”
林兆风没有明说:“总之我听说这是上面来选人了,你们也别太放在心上,这任
务不一定适合咱们。”
“林兆风,你不想去?”老马皱起了眉头,以往的林兆风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提升的机会。
林兆风摇头:“领导希望我能留下来。”
“林兆风,你是不是傻?若真是上面选人,这可是调离这偏僻小岛的好机会。”老陈忍不住劝说。
林兆风上辈子受了重伤,对这次选拔形式不是很清楚。
不过他在梦里和一位明面上已经死了的兄弟擦肩而过,那个兄弟就是被选去了这个任务,后来便传出了牺牲的消息,实在是从明处到了暗处。
所以林兆风怀疑这个任务有可能需要一批人隐姓埋名,无法与亲人相认。
而他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温暖的家庭,所以就算有泼天的功劳,他也不会动容。
可是他不能明着提醒两个兄弟,也无法解释自己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只能含糊其辞:“我亏欠家人颇多,要是让我和他们分开,我是不愿意的。”
老马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这只队伍不能带着家属?”
林兆风点头:“实话和你们说,我知道这次来选拔的长官是京城来的阎毕成,他带领的队伍以干脆利落的风格著称,游走能力极强,即使有家属院,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
“这人我听过,不少人戏称他是阎罗王,他亲自来选?”老马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他也能感觉到事情的大条。
林兆风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嘘,这件事谁也别说,杭飞那里我会去说。”
他的神色极为严肃,老陈和老马都被他的情绪感染,风雨欲来的低气压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另一边,程美玲也接到了司务长的通知。
负责领导的小食堂主要是大胡子的工作,原来和程美玲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据说这次上面要来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物,领导特意指示食堂要好好表现。
岛上的人口口相传都知道程美玲厨艺好,所以她被临时征调小食堂。
这几天她还要和大胡子合作,负担起小食堂的工作。
大胡子抱着胸,倚靠在仓库的角落,看着程美玲挑选合适的食材。
“我看领导估计早就想把你调到小食堂去了,不过是你刚来就负责领导的餐食于理不合,现在有了外来领导的借口,你就能正式接手小食堂的工作。”
程美玲头也不回:“怎么,你有危机感了?”
她可不想负责领导的小食堂,这工作的时间不定,随时要待命。
远没有现在的活轻松,做二休一,两天她负责掌勺,还有一天则是由副厨掌勺,她只要提前一天选好菜品就行。
大胡子撇嘴,倒不是危机感,而是心有不甘,他十几岁就开始学习厨艺,如今已经四十多的人了,还没有一个刚刚30的女人手艺好。
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你这手艺是和谁学的,那么老练?”
“就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啊。”程美玲扒拉了一下篮子带着泥土的土豆,心里想着不下30种的做法。
大胡子没好气地站直了身子,从程美玲嘴里他是别想听到真话,国营饭店的大厨又不是正式的师父,他们怕被副厨挤下去,不藏着掖着手艺就算不错了。
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不问了,你可别忘了把菜单报上来,我到时候报给司务长,司务长说我俩做啥就做啥,我可不欺负新人。”
程美玲的嘴角微微勾起,这大胡子厨艺差了点,但人品没得说。
“你可好好准备,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我事先说好,我可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要是菜单上没有一个你的菜,你可别躲起来哭鼻子。”大胡子打开仓库的门,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
程美玲抬起沾着泥巴的手朝他挥了挥:“邱师傅手下留情就行。”
大胡子没好气地瞪着她的背影,他手下留情,到时候被虐得渣都不剩,那不是丢人吗?
尤其是那个没眼力见的胖三,突然想起自己的表弟拜托的事情,大胡子额角就一跳一跳地疼。
“程师父啊,是这样的,胖三托我问你,要是想成为你的徒弟,到底要有什么能力啊?”
还在翻看菜色的程美玲一改漫不经心的态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严肃了起来:“你回去告诉他,要是哪一天他能雕出拿走的兔子,我就同意。”
她当时也靠着刀工才被秦老爷子看中。
大胡子想到胖三家里那只就差被盘包浆的兔子,摇了摇头,难啊。
第44章 :贵客
程美玲没有把小食堂的事情当做一回事, 她非常满意现在的情况,她未来的发展目标也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私厨,她的目标还是希望更多的人吃上自己的菜。
压着时间提交了菜品, 司务长拿到了菜单,还看了她好几眼,才放过了她。
大胡子凑上前想看司务长手里的小纸条。
“啪”地一下,小纸条敲在他的头上,“干什么?”
司务长斜睨着他。
大胡子摸了摸被打疼的地方, 不甘心地嘟囔:“好你个老司,还打我, 我这不是没看到吗?”
“说了多少遍了, 我不叫老司,我姓李。”司务长撩起袖子,追着大胡子打。
“好好好,老李, 我错了, 我俩好歹搭档了那么多年, 你还不知道我, 我就是记性差点。”
大胡子抱着头,满院子乱窜。
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 一定要打回来, 跑得气喘吁吁。
两个人撑着腿, 大口大口地呼着新鲜的空气。
司务长累得慌, 所幸一屁股坐在了石板地上:“你小子, 老当益壮啊。”
他拍了拍大胡子的健硕的胳膊,夸赞道。
大胡子横眉竖眼:“见鬼的老当益壮, 老子四十几,老什么?”
司务长嗤笑了一声:“行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虽然不能告诉你程美玲准备的什么菜色,但是可以透露的是她选的菜都是些家常菜,你小子可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到时候肯定是你表现的机会多。”
大胡子得了准话,心里有了数,一拳头捶在了司务长的肩膀上:“谢了。”
另一边,阎毕成顺利登上了岛,拒绝了休息的请求,在王参谋长的陪同下,沿着训练场地闲逛。
战士们的训练热火朝天,井然有序,一看就是个接受过严密训练,不是吃白饭的。
“阎队,你觉得怎么样?”王参谋长等着素以铁面无情著称的阎毕成给以评价。
阎毕成脱下了自己的皮手套,摇了摇头:“不够,训练强度不够。”
王参谋长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屁话吗?他们就是地方上的队伍,而阎毕成带领的直属队伍,每年都是挑选的各中好手,出的任务也不一样,这能比吗?
阎毕成瞥了他一眼,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这样的兵还去不了我的飞鹰队一号,我这次来是为了组织飞鹰队二号,需要扩充一批好手。”
“对了,不能强制,自愿原则。”阎毕成补充道。
王参谋长眼皮子一跳,这估计不是天下落下的馅饼,而是甩出来的鱼钩。
“我之前听说你们师有个叫林兆风的家伙,他不错,你什么时候带他来见见我?”
王参谋长这下明白了,怪不得阎毕成亲自来选拔队员,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标另有其人。
哼,上来就想挖走他们师的王牌,还真以为人人都想跟着他干?
阎毕成久久听不见身边人说话,蹙紧了眉头:“你没接到上面的通知,无条件帮助我进行人才的选拔?”
王参谋长一脸无辜,他摊着手,无赖地说道:“是啊,可阎队不是也
说了采取自愿原则吗?”
阎毕成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如同刀子一样锐利:“怎么?他不愿意到我阎毕成的手下干活?”
他的眼神牢牢锁定了王参谋长周身的气机,在数不清的任务里冲锋陷阵无坚不摧的气势迸发,王参谋长双脚牢牢地钉在原地,额上的冷汗滑落至鼻尖。
突然,阎毕成轻笑了一声,拍了拍王参谋长的肩膀,双手背在身后,回头状似查看战士的训练情况。
他的气势一收,王参谋长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些,僵硬的小腿肌肉像大脑发出了酸软的警告,他险些站不稳,所幸后面的人及时扶了他一把。
王参谋长忍着怒气,就差没给看似毫无防备的阎毕成一拳,不过他到底知道他和号称阎王的阎毕成之间的差距。
阎毕成眼睛看着前方,可注意力一直放在后面的王参谋长身上,他身上一闪而过的怒气,被机敏的阎毕成捕捉到了。
只可惜没动手,不然的话,这里的人他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就连那个不想去他队伍的林兆风也逃不掉。阎毕成摸着下巴,可惜地啧了啧嘴。
那个叫林兆风的家伙还真是厉害,他一直带领飞鹰队追踪的人竟然都折在了他的手里。
最重要的是,为了逮捕那凶徒就连飞鹰队都有伤亡,而这家伙在不知道任务里有那么危险的人物,还能带着队伍全须全尾地回来,可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参谋长,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林兆风还在组织队员训练,就被王参谋长从队伍里叫了出来。
王参谋长指了指远处的高地上站着的阎毕成:“那家伙一定要找你,估摸着还是想挖走你。”
林兆风往那个方向看去,一个军装得体,身材魁梧的高个子男人朝他挥了挥手。
林兆风舔了舔嘴角:“参谋长,不是说好了,我不去吗?”
王参谋长点头:“我们当然充分尊重你个人意见,不过阎毕成一定要见你,八成是想着你见过他会改变主意吧。”
林兆风看着参谋长的眼睛,坚定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我们师,我就不去了,请参谋长转达我的意思。”
说完,朝着参谋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迈开步子就要归队。
王参谋长一下子拉住他,这次直接拉着他往阎毕成的方向走:“林团长,你还是去见见阎毕成,你想啊,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带着队员围追堵截干不掉的人,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副团手里,他难道不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兆风抿了抿嘴唇,没动头,只抬眸看向阎毕成的方向,不想那人又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这人好敏锐,林兆风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既然避不开那就只能见一面了。
“你就是林兆风?”阎毕成摸着下巴,打量面前这个正气凌然的军人,风纪扣扣到了顶端,衣服一丝不苟,足以猜测这人平日里做事比较谨慎。
这与之前他看过的任务总结里那个行事大胆的人风格不同,还真是让他觉得好奇。
林兆风点头:“报告长官,我就是林兆风。”
“行,你小子过来。”阎毕成朝着林兆风招了招手。
林兆风上前两步,阎毕成揽住他的脖子,拖着他远离了王参谋长。
王参谋长刚想跟着,就被阎毕成带来的人拦下。
“你们想干什么?”他的眸子里盛满了怒气,扯着嗓子喝道。
阎毕成笑眯眯地回头:“王参谋长应该不介意我和林同志私下说几句话吧。”
王参谋长甩开来人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再也装不出刚才那些好脸,没好气地翻着白眼:“行吧,你快点。”
“你!”阎毕成的警卫员见不得他这样的态度,不过刚吐出一个字,就被阎毕成伸手拦下。
阎毕成平息了风波,回头看着面色没有一丝波澜的林兆风,眯起眼睛,嘴角挂起了笑容。
他背着手,面对一望无垠的大海:“说说你有什么顾虑?”
林兆风退开一步,不同他肩并着肩:“这次任务纯属运气好,我能力不足以进入飞鹰队。”
阎毕成睁开眯起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嘴里的话却满是压迫感:“你这就是屁话。”
“还是你看不起我这个飞鹰队?”
林兆风没有避开他的眼神,反而坦荡回视:“不敢骗阎队,确实全靠运气。”
阎毕成嗤笑道:“靠运气也行啊,我队伍要是多几个你这样运气好的人,没了伤亡最好不过了。”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波澜起伏的大海:“你要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我可以给你几天时间好好编一下,在我走之前,再听一听你的答案。”
林兆风握紧了拳头,去飞鹰队可以说是每个入伍之人的目标,可现在这已经不是他一心追求的东西。
“不用那么长时间,阎队,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就想待在环山岛,不管你觉得我没志气,或者觉得我怕死都行,还是不要把力气花费在我的身上了。”
“告辞。”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地往人堆走。
“阎队,要拦住他吗?”警卫员问道。
阎毕成注视着那个坚挺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必了,他心志坚定,靠劝没有用,必须对症下药,还要来一剂猛药。”
王参谋长看见林兆风回了队伍,阎毕成眉头紧得都能夹死苍蝇,心下安定,看来事情没成。
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立马变了,堆满了虚假的热情。
“阎队,你看这都要中午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如何,师长这个点估计开完会了,有什么事饭桌上谈。”
阎毕成招不到林兆风,扩招的二队还需要人,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
程美玲和大胡子二人一早就接到了消息,着手准备小食堂的午饭。
一个八道菜,大胡子入选了五道,程美玲三道。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并不是很重视这件事,只是写了些家常菜。
大胡子的脸映着火光,他的衣袖撩到肩膀处,额头上沁满了汗珠。
他入选的硬菜多,所以准备的时间也长,为了能在领导面前露脸,他可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实力。
程美玲则是不紧不慢地择着菜,她要做的不过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炒青菜,还有一道爽口的菠菜鸡蛋汤。
“你的速度快点。”大胡子见她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自己已经开始下锅了,不由得催促道。
“不然我做的东西先端上去,他们吃饱了,你可是白做了。”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安慰道:“放心好了,一定会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上菜顺序的,不会拖你的后腿。”
青菜泡入水中,程美玲拿出两把菜刀,按照七分肥三分瘦摆好肉。
菜刀几乎被她使出了残影,厨房里只有菜刀撞击案板的声音。
大胡子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成程美玲的刀工长大了嘴巴,猪肉馅在她的刀下分布均匀,肉眼无法看清哪颗猪肉粒过大,肥与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狮子头的关键就在于刀,手工剁出来的肉更有弹性,口感更加丰富。”
程美玲丝毫不在意大胡子看自己做菜,不仅出口指点,还当着他的面往肉里揉进各色调料,就她那手刀工,大胡子还得再练几年。
大胡子一开始听见程美玲说话,还羞于自己看别人做菜入了神,这和偷师没什么区别,而后又听见程美玲的指点。
他的面色有些复杂,怪不得胖三总想着拜程美玲为师,她不喜欢藏着掖着,对自己的厨艺有十足的自信,就算她把做菜的诀窍告诉别人,也坚信别人做不出她的滋味。
“别发呆了,不是重要客人吗?要是出菜迟了,那
可就出大问题了。”程美玲敲了敲桌子。
大胡子回过神来,手里的动作再不敢停下。
一时间,厨房里只有油遇上水的刺啦声。
“砰”的一声,阎毕成搁下了碗。
桌上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怎么了?阎队,不合胃口?”王参谋长眼皮子一跳,不知道又是哪里惹了这阎王。
“把厨子叫来。”阎毕成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躲在门口的大胡子呼吸一滞,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他望向一旁的程美玲。
却见她一推门,腰脊挺得笔直,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一脸淡定地进去了,只能缩着脖子跟在后面。
“你就是做这道狮子头的厨师?”
阎毕成听到动静,回过头,见来人是个明艳貌美的女人,皱着眉头问道。
程美玲轻轻颔首:“是我,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阎毕成舔了舔嘴角。
在座的其他几人则是觉得他没事找事,这狮子头的滋味那可是相当好,他们敢说没吃过更好吃的,难不成是这家伙知道程师傅是林兆风的老婆,故意找茬?
几人的目光投向王参谋长:这消息谁泄露的?
王参谋长那个冤枉啊,他一直紧紧跟着阎魔头,可没看见他和手底下的人分开行动啊,他哪里知道这家伙哪里知道的?
“您说。”程美玲神色严肃了起来,有批评,就有她进步的可能。
阎毕成摆了摆手:“别紧张,就是点小问题,你不觉得这个盘子里只有八个狮子头太少了吗?这一人一个哪里够啊。”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几位呆滞了一瞬间,也跟着笑了起来,害他们白担心一场。
“你手艺那么厉害,有兴趣去京都大饭店深造吗?我想那里肯定能让你更上一层楼。”阎毕成又起了爱才之心。
跟在后面的大胡子倒吸了一口冷气,京都大饭店可是云集了不少知名的厨师,随便拎出一个站在他面前,他都能激动地晕过去。
程美玲的脸上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京都大饭店就是她师父之前待过的地方,现在被几个对手牢牢把控,说实在的,她还真想去领教那些人的能力。
这些人虽然能把她师父撵到西南,可有一点绝对比不过老爷子,那就是都没有他活的长。
所以程美玲并没有见过老爷子口中的对手,更别提尝过让老爷子也佩服的菜品的滋味。
可是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人,林兆风是个工作忙的,家里的孩子年纪都还小,离不得她,况且京都不一定安定,她没必要为了好奇心冒这个风险。
“不了,这里挺好的,我不想离开环山岛。”程美玲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阎毕成呵呵一笑,还真是巧,今天遇上的两个人都有个性,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都只想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行,我也不强人所难。”
王参谋长见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打圆场道:“是是是,程师傅,你还不快点谢谢阎队的好心?”
程美玲朝着阎毕成认真地鞠了一躬,她也知道去京都大饭店可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那么简单,眼前这个领导是爱才之人。
“那我就先行告退了,你们慢吃。”
程美玲刚背过身去,便听到后面传来了不紧不慢地声音。
“等等,你先别走,你姓程?是哪个程,耳东陈还是禾呈程?”
阎毕成看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他往日说一不二,今天便能遇上两个回绝他的人,这有句古话说的好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45章 :求助
程美玲转过头, 疑惑地看向他:“你知道我?”
阎毕成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程美玲,他在来之前就已经调查清楚林兆风的家庭情况, 知道他的妻儿姓名。
还打算从他们入手,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吃了一顿饭,他老婆自己送上了门。
不过看上去不是个好忽悠的。
“我不认识你,不过我认识你的丈夫林兆风。”
王参谋长突然出声打断二人:“程师傅辛苦了,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丝毫不给阎毕成和程美玲说话的机会。
程美玲心里错愕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应了声“是”。
阎毕成转头看向王参谋长, 原本还笑眯眯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我和程师傅说几句话,都不行了?”
王参谋长好声好气地解释:“阎队,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程师傅特别受欢迎, 大食堂那里还等着她统筹呢。”
阎毕成敲了敲桌子, 不再计较, 反正他也知道林兆风的家属长什么样子了, 总有机会再接触。
阎毕成又从碗里夹起那块吃了一半的狮子头,瘦肉和肥肉完美结合, 既不显得过分结实, 也不过分松散, 吃在嘴里更是肥而不腻。
酱香留齿, 要是能配上一碗米饭, 那可真是再美味不过了。
阎毕成吃完了, 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滋味和他曾在京都大饭店吃的相差无几, 可他去吃一次,第二次再去的时候,那厨子就不在了。
他的视线扫过其他几个人的盘子,都消灭得一干二净。
“还有什么菜是程师傅做的?”阎毕成扫视一桌子的菜,转向战战兢兢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大胡子。
大胡子有了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刚才他心里别提多可惜程美玲放弃了去京都大饭店的机会,恨不得以身相替,自然打起来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个炒青菜,和菠菜鸡蛋汤都是程师傅做的。”
阎毕成看着两碗绿油油的菜,又看了看桌上其他菜色,清蒸海鲜,还有几道大菜。
无肉不欢的他有些头疼:“她手艺那么好,就做了三道菜?”
大胡子尴尬地点头:“程师傅拿手家常菜,所以一般宴请都是我主要负责,要不您尝尝这个京酱肉丝,我听说是来自京都的领导,所以特地做的。”
阎毕成筷子直直朝着炒青菜去了。
他这刚才京都出来,外地的厨子做得再好能有京都的厨子做得地道?
青菜配着山里摘下的菌子,青菜的爽口,菌子的鲜美,极大了满足了他的味蕾。
“不错,这道炒青菜不错,大家都尝尝。”
其实完全不需要阎毕成的招呼,其他人就瞄上了这两道菜,全然不顾其他诱人的肉菜。
就连一大碗菠菜汤都被瓜分了干净,反倒大胡子做的还剩下不少。
“程师傅的手艺是这个,就连一道炒青菜都比别人做的好吃。”阎毕成竖起了大拇指。
几个领导也纷纷点头。
阎毕成微微一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让程师傅最近负责小食堂,先放放大食堂的事情?”
几人面面相觑,要是不答应他这个请求吧,显得他们不重视京都下来的同事,要是答应了,这家伙接近程师傅可怎么办?
阎毕成掏出兜里的手帕,擦拭嘴角:“当然了,我不是说单独为我一个人服务,小食堂每天有什么我就吃什么,和大家一样就行。”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程美玲调到小食堂对他们也有好处,而且严防死守也没有用,还不如让阎毕成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能及时做出调整。
王参谋长接收到信号,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会让司务长调整食堂的事情。”
几人当着大胡子的面定下了小食堂未来的负责人。
宴请散场,没有人注意在站在边上的大胡子,只有阎毕成瞥了他一眼,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迈着矫健的步伐一马当先离开了。
这件事虽然表面上是他和林兆风的事情,他可以打个弯从他老婆入手,
也可以再绕个弯从他老婆的竞争对手入手。
人一旦起了嫉妒心,那力量无与伦比。
而他就负责拭目以待了。
程美玲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食堂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她也准备换了衣服离开。
男女更衣室隔着一堵墙,程美玲闻到隔壁传来的极为浓重的烟味,她蹙紧了眉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屏着一口气,加快了手里的速度,想要快点整理好东西离开。
推开门,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程美玲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几缕烟味顺着风飘入她的肺部。
程美玲一回头,大胡子叼着烟倚靠在墙角一片阴影下。
“邱师傅,有烦心事?”程美玲攒紧了手里的布包。
大胡子抬头,阴影遮住了他半边脸,他的神色森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程美玲的强笑僵硬在脸上,脚步慢慢地朝后方挪动。
等程美玲回了家,还有些心不在焉,和超强说话的时候频频失神。
超强不高兴地撅起嘴巴:“美玲妈妈,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
程美玲这才回过神来,歉意道:“是妈妈不好,超强再说一遍,这次我一定认真听。”
超强这才高兴起来:“今天能不能放假?我作业写好了,我想和李钢、房自立出去玩。”
这几个孩子最近学习确实认真,程美玲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那太好了,默默,超好,你们要一起来吗?”
超强回头招呼还在座位上和作业战斗的两个小的。
其实主要是超好还没有完成写字任务,默默早就写好了,正拿着超强的课本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听这话,两个孩子都期待地抬起了脑袋。
“到时候再叫上孙鑫,我们继续玩捉迷藏,我这次一定要李钢他们知道,我们可不是作弊,我们是凭着这里。”超强臭屁地点了点自己的脑瓜子。
超好可怜兮兮地看向程美玲,程美玲受不了她那水汪汪的大眼,加上她就是个四岁的孩子,能坚持天天习字已经很了不起了,估摸着也知道自己错了。
程美玲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几个孩子欢呼了几声,超好直接丢了笔,拉着默默就跑出去了,生怕跑慢了,程美玲反悔。
程美玲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钢、房自立和超强瞥了眼程美玲的脸色,见她不在发火的边缘,都小心地提起脚步,你推我搡,也很快消失了。
程美玲从房间里翻出针线,坐在走廊处,晒着太阳,替几个孩子缝补衣服。
她的缝补拿不出手,补丁歪歪扭扭地打在衣服上,幸好几个孩子还没有美丑的意识,也就凑合着过。
不过遇到口子撕裂大的,程美玲只能缝制出一条丑陋的大蜈蚣,若是手艺好的,缝制完压根就看不出来痕迹。
程美玲也舍不得在还算新的衣服上加上自己的杰作,只能放在一旁,到时候拿给方翠兰嫂子帮忙。
没过半个小时,几个孩子又呼啦啦地涌了进来。
“怎么不玩了?”程美玲疑惑,她仔细看了看几个孩子,生怕他们闯祸了。
超强一屁股坐在程美玲脚下的台阶上:“没意思,我们几个去喊孙鑫,他出不来,李钢和房自立都知道我弟弟聪明,就只有孙鑫不知道。”
程美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家孙鑫不过六七岁,你炫耀弟弟还炫耀到小孩子身上了?”
超强不开心地撇嘴:“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个聪明的弟弟,就之前玩捉迷藏的孙鑫不知道。”
“我可是好不容易说服了李钢和房自立再和我们玩一次捉迷藏。”
超强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语气颇有些郁闷。
房自立从打进门,神情就有些低迷,一个人落在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美玲关心道:“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房自立低着头不说话。
程美玲也不催促他,继续做缝补的活。
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超强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他停下抱怨,挤到房自立的旁边,蹲下身,好奇地仰头看他。
他的一张大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房自立的眼前,吓得房自立后退了好几步。
“你做什么啊?”房自立的语调拔高,他正苦恼着,超强还故意搞怪。
超强不明所以:“你遇上事情,为什么不和我们说,这样大家的智慧能抵上一个……嘶。”
他捶了锤自己的脑袋,这个歇后语是啥来着,他求助地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瞪了他一眼,前几天才说过的又忘了:“说了多少遍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自立,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你一个孩子能做的太少了,我一个大人,还能帮你出点主意。”
房自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几次张嘴,还是闭上。
“说话。”程美玲见不得他磨叽,所幸放下手里的活,双手掰正房自立的身子,“你好歹在我这里学习了那么长时间,还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有什么困难直说,再吞吞吐吐,我可就不高兴了。”
房自立瞥了眼她的面色,又迅速低下了头:“不是我的事情。”
程美玲一怔:“那是谁的?孙鑫?”
房自立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为难。
程美玲回想起之前她和孙鑫妈打交道的时候,她畏畏缩缩藏着手臂上的伤痕。
有些明白房自立为什么不好开口了。
“是不是孙鑫的爸爸打他们了?”程美玲问。
房自立震惊地长大了嘴巴:“程阿姨,你知道这件事?”
程美玲见他这副表情落实了自己的猜测,叹了口气:“我之前看见孙鑫妈妈受伤了,猜测而已,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钢抢白道:“住在附近的人家都知道孙鑫爸爸喜欢打人。”
程美玲又问:“妇联的同志没有找他聊聊?”
房自立点了点头:“聊了,可是孙鑫妈妈坚持说是磕伤的,没有被打。”
程美玲点了点头,她第一次没有施以援手也是因为她知道部队妇联工作做的可比地方上好,可是孙鑫妈被打显然不是一次两次。
她初来乍到,若是一定要帮助,反而惹来了一身骚,可就不好了。
程美玲只能安慰:“这件事光我们外人想要帮助是没有用的,要是孙鑫妈想要反抗,我们还能施以援手。”
房自立捏着拳头,压着嗓子说道:“可是最近孙鑫爸爸打孙鑫,他才六岁,身上青青紫紫的。”
程美玲皱紧眉头:“你怎么知道的?”
“我之前去找过孙鑫,没人给我开门,我就绕到窗户那里,看到孙鑫妈在给他上药。”房自立回答。
李钢不可置信地长大了嘴巴,他一把揪住房自立的衣服:“你怎么不早说?孙鑫一直都是我们的小弟弟,你看到他被欺负,也不知道告诉我?”
房自立苦笑,用力掰着他的手:“就是因为这样,你那么冲动,到时候不仅没有帮上忙,要是害的他们被打得更惨,怎么办?”
李钢词穷,不过他的目光希冀地看向程美玲:“程阿姨,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程美玲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失望地垂下了小脑袋。
“不过你们要是能让孙鑫妈来和我谈谈,说不定我能想想办法。”程美玲又忙活起手里的事情,心里却在苦恼冬天缝被子的时候,她要是一直找翠兰嫂子帮忙多不好意思啊。
房自立和李钢你看我,我看你。
李钢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太难了,他在家里不止一次听他妈说过孙家的事情,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孙鑫妈靠着丈夫过活,她的娘家父母要吃药,家里也没钱,还指望女儿时不时的救济。
孙鑫妈为了孩子和父母,都要把这个苦给咽下去。
房自立的态度截然不同,他决定还是去找孙鑫妈妈谈一谈,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孙鑫活在父亲的阴影之下。
程美玲整理一团搅在一起的线,顺得头疼,她的余光瞥见房自立往院门外面走去,吩咐道:“若是她愿意来,就以教我针线活当做借口。”
房自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出了林家的门,朝着孙家的方向前进。、
李钢的视线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直到看不见踪影,李钢咬着牙思索再三,还是跟了上去。
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说服那个女人的。
第二天,程美玲下班回来,就看见一个女人裹着密不透风的头巾,身上的衣服也遮得严实,没有露出一丝皮肤。
“进来吧。”程美玲推开了院门。
女人佝偻着肩膀,低眉顺眼地跟着程美玲进了屋子。
程美玲带着她来到了堂屋,倒了两杯热水。
“你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程美玲问道。
女人错愕地瞪大了双眼,不是她喊自己来的吗?
程美玲微微勾起嘴角:“我们先不说那个,我叫程美玲,你呢?”
女人又是语塞,这人怎么不安常理说话。
“总不能一直叫你孙鑫妈吧?”程美玲拿起放在一旁还没有缝补完的衣服,侧头看向她。
女人的神情一阵恍惚,她嫁人之后,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了,别人都喊她孙鑫妈,或者是孙家的。
“我叫杨招娣。”
程美玲很自然地改了口:“杨招娣,是房自立让你来找我的?”
杨招娣点头,尾端发黄的发丝从头巾里掉了出来,她伸出手掀开头巾的一角,将头发重新塞了回去,程美玲清楚地看见她的脸颊上青了一块。
“你来找我也没什么用。”程美玲实话实说。
杨招娣又是一愣。
“那两个孩子知道孙鑫被打了,他们又没什么法子,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是我也不是孙鑫的妈妈,你作为母亲都护不住自己的孩子,我一个外人更加没有办法了。”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
杨招娣已经被她跳脱的说话方式惊到麻木了。
她捏紧了杯子,任由滚烫的杯壁灼伤自己的掌心也毫不在意。
“我,我就是听房自立说你有办法能够帮助我。”
程美玲笑了笑:“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就是个厨子,妇联的同志救助你,你不是都拒绝了吗?”
杨招娣垂下了脑袋,捏着杯子的手指用力,指腹通红一片。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能和他离婚的。”她惊惶地看向程美玲,双眼通红。
“一家老小都靠着孙成功,离婚了,儿子我带不走,我的父母的药也要断了。”
捧在手里的水也因为她剧烈的情绪波动洒出来了大半,都泼在了她的手上,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还是喃喃自语着“不能离婚”。
程美玲连忙伸出手,安抚她的情绪。
她和杨招娣因为孩子打架打过一次交道,总的来说这个女人好说话,不胡搅蛮缠,上次见面精神状况还挺正常,这次倒有些被逼入绝境的无奈。
程美玲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杨招娣将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双腿一软,就要给程美玲跪下,幸好程美玲一直注意着她,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捞起。
“你这是做什么?”程美玲皱着眉头,不解道。
又扶着她重新坐下。
杨招娣哽咽道:“打我一个人就行了,他还打孩子,孙鑫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去手的,孩子身上那么多淤青,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瘦弱的身子一个劲地在发抖,程美玲都害怕她把自己摇散架了。
“招娣啊,你先冷静一下,你就没有想过再去找找妇联,做做工作。”程美玲压住她的肩膀,稳定她的情绪,又说道,“这里是军队,有纪律有组织,在那么多领导的监督下,他怎么敢动手?”
杨招娣反手握住程美玲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要是敢去找领导,他就不往我娘家打钱,我父母身体不好,就我一个孩子,我不能不管他们。”
程美玲无奈,杨招娣既舍不得父母,也舍不得孩子,夹在几人中间,平白助长了孙成功的气焰。
程美玲也同情她的遭遇,实在想拉她一把:“要不你找个工作,自己能往家里寄钱了,那家伙再打你,你就告到妇联那里?”
杨招娣抽噎的声音一顿,她错愕地抬起脸,还有这样的好主意?
她自从结婚以来,都是被孙成功养着,所以就连反抗他都是忍无可忍,更别提走出孙成功给她画下的舒适圈了。
她还是六神无主,握着程美玲的手不松,反而越收越紧:“那我要是不听他的话,他要和我离婚怎么办?”
“离婚了,我就不能在部队里待着了,我们老家穷,一年到头赚不来多少钱,我一个女人就靠着田里的工分养不活要吃药的父母。”
程美玲冷笑一声:“你带着孙鑫去妇联报到,让他们看看你身上的伤疤,落实他打过你的证据,要是他要离婚,你就威胁他鱼死网破,只要你比他硬气,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就不敢轻举妄动。”
杨招娣软弱惯了,一时间也没有勇气迈出程美玲说的那一步。
不过心里有了主意,好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发现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实在是丢人。
她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擦着脸上的脏污。
“谢谢你,说出来,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今天就当做我没有来过,不然要是孙成功找你麻烦可就不好了。”杨招娣羞得双颊通红。
她的视线落在程美玲手里的布料上,歪歪曲曲的针线,线用了不少,可缝出来的效果却大打折扣。
杨招娣擦干净手,接过程美玲手里的篮子:“嫂子,要不我来吧。”
程美玲正愁着又要麻烦方翠兰,就有人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行,你教教我,我这个缝补的手艺太差劲,烦着呢。”
杨招娣也乐得为她做点什么,自然是言无不尽,就差手把手地教她,程美玲也认真地学,一时间杨招娣还真成了来林家交流缝补手艺的了。
就在这时,院子门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杨招娣条件反射般一缩脖子,抱住了脑袋。
程美玲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怕,做了个口型:我出去看看。
“来了,别敲了。”程美玲不耐烦地朝着外面喊。
敲门的声音听话地停下了,不像是个野蛮不讲理的人。
程美玲也摸不透外面到底是谁。
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隙,一条粗壮的手臂就伸了进来。
第46章 :交锋
“你谁啊?”程美玲皱眉。
“我婆娘在你这里?”那高壮的男人粗声粗气地说道。
程美玲了然:“你说的是杨招娣?你家里人没和你说她来教我缝补的事情?”
程美玲抱着胸, 挡着门,虽然个子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可是那架势足够唬人的。
她白皙的脸, 乌黑的发,就连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孙成功差点看直了眼睛。
心里忍不住发酸,这林兆风真是运气好,年纪不过比他大了几岁, 就是团长,二婚还能娶到这样的婆娘。
提起程美玲的名字, 家属院绝对鲜少有人不知道。
她不仅是最近风头无两的林兆风的老婆, 更是食堂最受欢迎的大师傅,要是没有吃过她做的饭,吹牛的时候都接不上话。
孙成功就是个连长,平日里和林兆风搭不上什么话, 谁能想到他的老婆竟然和程美玲搭上了关系。
控制欲极强的孙成功从来没有听过这事, 家里人说了他还不相信。
他只以为那个懒女人去哪里偷懒了, 气势汹汹去林家找人。
“她还真的在这里啊。”孙成功说着, 就要往院子里闯。
程美玲结结实实地挡着门:“我还没请你进去呢,你瞎闯什么?”
说着, 用力将他往外推。
他到底是经常训练的, 下盘稳当, 程美玲的力气在他面前就是洒洒水。
可以看出当上连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身体高壮但是灵活, 变化了一下脚步, 程美玲一个趔趄,就擦过她的衣服顺顺利利地进了林家。
“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干完呢, 你就让我妈一个人干活,跑来别人家帮忙?”
杨招娣知道程美玲拦不住他,战战兢兢地站在走廊下。
男人的大嗓门吓得她缩着肩膀,两只手死死地攒住自己的衣角,无助地打颤。
“你那么大声音做什么?”程美玲走到二人之间,挡住了孙成功阴沉沉的目光。
“她是我婆娘,我想怎么大声就怎么大声,你管得着吗?”孙成功伸手挥开程美玲。
不想他的手刚碰到面前的女人,她
就惨叫一声,后退了好几米,倒在了地上。
“好你个孙成功,我不就是喊杨招娣来我家,你就对我下这样的狠手。”程美玲手撑着地,假装伤了腿,诶呦诶呦地呼痛。
孙成功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见她倒了,竟然直接绕过她,要去抓后面的杨招娣。
程美玲暗暗咬牙,这家伙还真是个莽的。
她的声音提高了八个度:“你把我撞到了,也不知道把我送到医院,你的眼睛就那么离不开媳妇啊?”
孙成功好面子,程美玲说这话,他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他离不开这懒婆娘,明明是她偷懒,不给她点教训长长记性,以后还不得造反?
他的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站在程美玲面前像一座肉塔,完全把她笼罩在了阴影下。
程美玲的心也七上八下地乱跳,这家伙不会莽到把她也揍一顿吧。
这下子倒是有些后悔,她是同情杨招娣的遭遇不错,可也不代表着她想把自己搭进去啊。
还有平日里最喜欢凑热闹的方翠兰怎么今天那么安静?
孙成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想要我赔钱?”
说着,他的眼睛打量着程美玲倒在地上的曲线。
程美玲只觉得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从自己身上爬过,冰冷黏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谁看见了?”他舔了舔嘴角,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程美玲词穷,眼神不敢离开他分毫,生怕一个分神,他就真的敢扑上来。
“唰唰”,院墙边传来了树叶晃动的声音,一颗熟悉的头颅冒了出来。
程美玲见状,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诶呦,程妹子,你怎么倒在地上了?”
方翠兰听到隔壁的动静,还以为是小夫妻吵架了,家里的梯子被赵洪刚那死鬼藏起来了,她找了半天。
急急忙忙搭上,爬到墙上,才发现事情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林家出大事了,有人趁着林兆风不在,跑来欺负程美玲了。
“你谁啊,敢来我们这个片区欺负人?”方翠兰折下一截树枝就往孙成功头上扔。
孙成功头一偏,就躲过了。
“好你个兔崽子,还敢躲。”方翠兰恨不得直接从围墙上跳下来,程美玲坐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肯定是被打伤了,绝对不能让这小子跑了。
“赵洪刚,赵洪刚,你快来。”方翠兰扯着喉咙,声音直接飙到了女高音,周围一些人家都被她惊动了。
赵洪刚才回来不久,刚脱了外套,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喝水看报纸,就听见家里那个老娘们又在鬼喊。
八成又是在找她那个破梯子,就因为他这个八卦的老婆,他出去都没脸,他一气之下直接把梯子藏起来了。
他不动,院子里的声音就不停,无奈只能站起身。
一出去,就看见她站在梯子上往林家看。
这女人,老爱打听别人家的事情做什么,他以后还怎么和林兆风两口子打招呼啊。
“这梯子不就在你屁股底下,喊什么喊,喊魂啊。”赵洪刚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
方翠兰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喊的就是你的魂,程妹子被人欺负,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赵洪刚大惊失色,撒腿就往隔壁跑。
“草,你怎么不早说?”
“呸,老娘还喊不动你了?你吃了程妹子多少吃的,你要是不出力,让她受伤了,我看你以后还有那个脸吃人家做的东西吗?”
方翠兰吐了口唾沫,目光又转向孙成功,手指着他:“你小子,有种不要跑,等我男人来。”
孙成功只瞥了她一眼,脚下的动作加快了,拉着杨招娣就往外拖拽。
杨招娣见他阴沉的面色,心里恐惧,身子往后仰,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对抗男人,泥地也被她踩出了两个坑。
孙成功见她竟然敢反抗自己,手里的动作越发狠辣,五指将她的手腕捏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用了十足的力气,另一只手揪着女人的头发往外扯。
“快放开她。”
赵洪刚冲进林家的大门,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直接忽视了倒在旁边的程美玲,一个箭步,抬脚就要踹开男人。
那人也不是个善茬,竟然徒手接住了下冲力道极大的腿,牢牢锁在怀里。
赵洪刚差点崩了裤子,气得脸都绿了。
方翠兰站在梯子上,不仅没有为他紧张,反而挖苦道:“赵洪刚,谁老是提自己年轻的时候是武斗冠军?现在还没干他呢,裤子就崩了,我看你以后还好意思还嘚瑟。”
赵洪刚眼里的火光就差化为实质。
奈何自己的一条腿在别人的手里,他能稳住不倒已经不错了。
“不算,你把我的腿放下,我们重新来。”
方翠兰说的都是家里的土话,孙成功一开始还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等人来了,他才发现是他们团的团长。
冷汗差点流出来,咋就那么凑巧?连忙松了手。
赵洪刚也没想到之前嚣张敢打人的大块头说放就放,一点也没有刺头的自觉,一时没反应过来,单腿往后跳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腿就抬在半空中,突然吊住一根筋,疼得他老脸皱成了菊花。
“赵团。”孙成功的气势一下子就萎了,交握着手,尴尬地站在旁边。
赵洪刚捂着胯,吊着眉头看向他。
“你是我团的?”
孙成功摸了摸后脑勺:“我是孙成功啊,赵团。”
赵洪刚定睛一看,好啊,这小子欺负到他邻居头上来了?
“孙成功,你不知道我住在这里?你那么猖狂?”赵洪刚为了维护在下属面前的形象,忍着痛直起腰,板着脸教训他。
孙成功那么大的块头,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赵团,这不是你说了,平时都不准去你家找你,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送礼了。”
赵洪刚噎住了,直接敲了一下孙成功的脑袋瓜子:“这就是你和上级动手的理由?”
“还有你把林团长的老婆打成这样,他回来了怎么交代?”
孙成功听了这话,梗着脖子说道:“都是这个女人,我老婆因为她,家里的事情都不做了,给她缝补衣服。”
“一个女人连衣服都不会缝补?我看八成就是把我老婆当成了佣人,我没去告她就不错了。”
赵洪刚头大,这家伙是不是憨,这邻居之间帮忙的事情,还能扯到这些。
“我可去你的。”赵洪刚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处。
孙成功腿一软,险些站不稳。
“我没和你们说过,我的队里谁要是搞这套,老子给他两耳光?”
“给林团长的老婆道歉。”
赵洪刚拉着脸,见他还不肯动,逼近了几步。
孙成功这才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程美玲做戏做全套,咬着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不过赵洪刚教手下看人下菜碟的事实在恼了她,怪不得孙成功这家伙在家里欺负老婆有恃无恐,肯定是觉得老婆没后台随便欺负,都是和不靠谱的老赵学的。
“赵团长,难道我不是林团长的老婆,他欺负我就有理了?”
程美玲心里有些不爽,脸上也带了出来。
赵洪刚连忙摆手:“当然不是了,我就是告诉他……”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程美玲截断了:“告诉他我有后台?有男人给撑着?”
程美玲扯了扯嘴角:“你问他知不知道我是林兆风的老婆,我还怕人家不知道我程美玲是谁,特意让杨招娣和家里说是去林团长家里。”
“他怕是揣着糊涂,心里明白得很,才不把林兆风放在眼里。”
脑子回过神的孙成功此刻倒是有些后怕,他刚才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幸好被团长拦住了,不然他
可就……
程美玲冷哼了一声:“我家说闯就闯,人说打就打,这就是你们的纪律?”
赵洪刚面色阴沉得可怕:“程师傅,话可不要乱说。”
程美玲却不怕,心里憋着一股劲:“赵团,你管不好自己的人,就想让我闭嘴?”
“今天这事要是不给我一个解决的方案,以后军人的家属谁来保障?”
“你要是不行,我就找政委,要是政委不行,我就去找更上面的,要是都不行,上次阎队愿意推荐我去京都大饭店,我舍不得大家拒绝了,这次我再厚着脸去求他。”
程美玲说了那么一大段话,都不带思考的。
赵洪刚头都快裂开了,真放任程美玲这样做,到时候林兆风发现老婆没了,还不和他拼命?
他恨铁不成钢地打了孙成功一巴掌,净给他添麻烦。
他又瞪了眼还趴在墙上看戏的老婆,也是个惹事精,她多喊几嗓子吓走孙成功就是了,偏把他叫出来,看现在怎么收场。
方翠兰讪讪地笑了笑,她也没想到那么巧啊,悄咪咪地下了梯子,留赵洪刚自己头疼去吧。
“哈哈哈。”
院门外面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
程美玲皱着眉头朝那里看去。
阎毕成一马当先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林兆风和王参谋长。
“我说林兆风,你夫人都愿意去京都了,我想你也不用多考虑了,免得夫妻分离,来我这里,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他脸上满是自得的笑容。
林兆风微微一笑:“都是气话,当不得真。”
他嘴上这样说,可是身体却很诚实,直直地路过几人,挡在程美玲的面前。
赵洪刚讪讪地摸了摸脑袋,他维护自己队里的人,正好被撞个正着。
“出什么事了?”林兆风侧着头问程美玲。
程美玲一五一十地说了,就连刚才孙成功不对劲的眼神也说了。
林兆风目光一凌,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往孙成功的身上扎。
“王参谋长,这恐怕得给处分吧,我媳妇根正苗红,工人家庭出生,被他污蔑小资做派,还闯到家里打人,这事要是不解决,家属院谁还能安心住下去?”
王参谋长也没想到他一登门就遇上这样的事情。
他清了清嗓子,问:“是这样的吗?”
孙成功还想反驳,被赵洪刚一把拉住,赵洪刚示意他不要说话:“是这样的。”
王参谋长沉吟片刻:“这事我一个人做不来主,不过我会和其他人好好商量一下,绝对公平公正。”
赵洪刚又说:“参谋长,这之间肯定有误会,孙成功可是这几届武斗大赛的冠军,要是真打了程师傅……”
程美玲从林兆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气愤道:“赵洪刚,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伤的太轻了?”
赵洪刚着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孙成功你好好解释一下,这都是误会。”
孙成功连连点头:“我可没有打她,我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倒在地上了,再说了那也是她拦着我带走我的婆娘。”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杨招娣身上。
她刚才和孙成功撕扯,头巾落在了地上,脸上的伤痕勉强被她用头发遮住,全身只露出一双指骨变形的常年劳动的手。
能清晰地看见她手背上的淤青。
阎毕成一眼就能辨别出来那些伤的来历。
杨招娣见那么多男人盯着自己看,皱缩着肩膀,小心地用长袖挡住手背。
“这……”阎毕成看向王参谋长。
王参谋长眉头紧蹙,这事情他还有所了解,妇联的同志几次上门,这个女人都是以摔伤为借口,也拒绝检查,不管怎么说,都不配合。
当事人都说没事,他们也不能就草率地给孙成功下结论。
这个孙成功能力不错,却一直当着不大不小的连长,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和这件事有密切的关系。
“这是京都来的领导阎毕成,也就是著名的飞鹰队的教官。”王参谋长向赵洪刚和孙成功介绍道。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绷紧皮,不要再出什么纰漏,主要也是警告孙成功。
孙成功眼神火热地看向阎毕成,原来飞鹰队来环山岛选拔候选人才的事情是真的。
他在连长这个位置上待了多年,但他自信自己的实力绝对是匹千里马,缺的就是一个好的伯乐。
阎毕成的目光直接略过了他。
“程师傅,不知道司务长有没有通知你,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你负责小食堂了。”
程美玲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了。
“那就行,我和王参谋长就是路过这里,和林兆风说了会话,没有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阎毕成告辞。
王参谋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大有你要去哪,我就跟去哪里的架势。
孙成功的视线死死地黏在阎毕成的身上,要不是直属上司在这里,估摸着他早就跟着跑了。
“你小子。”赵洪刚咬碎了一口牙,他现在里外不是人,“要是最近还敢惹出什么事情,我可保不住你了。”
说罢,一甩胳膊,憋着一肚子火走了。
孙成功这才回过神来,咬着后槽牙去拽杨招娣。
就知道出来瞎晃悠,也不知道阎队对他的印象如何,要是他的前途被她晃悠完了,看他以后怎么修理她?
“等等。”程美玲刚说了两个字。
林兆风迅疾如闪电般出了手,先是钳制住孙成功的手腕。
他还想反抗,林兆风毫不留情地将他踹翻在地。
速度之快,连给孙成功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尾椎骨就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可见二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有质的鸿沟。
孙成功捂着屁股,不甘地看着林兆风,虽然他知道林兆风的威名,但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差了那么一大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自己的运气太差,单论实力和林兆风不分伯仲。
“还你的,下次要是再敢推我媳妇,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林兆风沉声道。
孙成功像是条毛毛虫,弓着身子,可努力了几次还是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你个懒婆娘,都不知道来扶我一下。”孙成功龇着牙,朝着一旁缩着脑袋的杨招娣怒喝。
程美玲踢了踢孙成功的小腿:“刚才王参谋长可是说了,让你最近安分一点,要是闹出什么事情被阎毕成知道了,那可就什么都泡汤了。”
孙成功闭上了嘴,脸色比茅坑还臭,伸出一条胳膊等着杨招娣来拉自己。
杨招娣颤颤微微地上前,撑住他的胳膊,孱弱的肩膀将他顶了起来。
孙成功也不和她客气,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原本就瘦弱的杨招娣被压得一个趔趄,怀着孙成功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她稍稍侧过头看向程美玲,用唇语无声地说了谢谢,至少最近她能好好地过一段日子。
程美玲捏着拳头,却也无可奈何。
身后的林兆风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予了无声的安慰。
等二人走远,程美玲立马变了脸,气呼呼地推开林兆风,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你这是怎么了?”林兆风头疼,且不理解,他做错了什么吗?
程美玲撇了撇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林兆风大感冤枉。
“不是说你,你看
那个孙成功,打老婆,还有赵洪刚吃了我那么多东西,还帮着他说话,气死我了。”程美玲双臂环胸,恶狠狠地盯着林兆风。
林兆风劝说道:“这里可是军队,要是那个女人真的有心反抗,总有办法,可是她替孙成功藏着掖着,别人有什么办法?”
程美玲叹了口气:“难啊,她一家老小都靠着孙成功养活,所以助长了他这种气焰。”
“妇联同志愿意帮她找工作,她拒绝了。”这事闹得挺大,林兆风也有所耳闻。
程美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孙成功看着下手狠,可谁知道他有没有留一手,万一验出来的伤连轻伤都算不上,最多背个处分,再多的怎么判?”
“还有,要是他鱼死网破,离婚回家务农了,他可以。可杨招娣不行,她没有军籍,也不是军人家属,留不下就只能回贫穷的老家,吃药的父母怎么办,更何况农村对离婚的女人可是要戳脊梁骨的。”
程美玲越想越窝火,更多的是面对需要帮助的妇女,自己却没有办法施以援手的无力而感到愤恨。
林兆风听了沉默半晌,看着程美玲眼底的怒火和无力,他抿了抿嘴唇。
“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程美玲回头看他,满脑子的问号,她脑子都想爆炸了,都没什么好主意,他一听就能解决?
林兆风凑到她的耳边,说起了自己曾在梦里得知的事情。
程美玲听了,眼睛发亮,扑到林兆风的怀里大笑,要不是力气不够,她真想把他抱起来转几圈。
林兆风赤红了脸,还在露天的院子里,被看到了影响多不好,他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可心里却受用非凡,一双结实的臂膀牢牢箍着程美玲的腰不放。
程美玲轻轻倚靠在他的怀里,平复自己雀跃的心情:“真有你的,这方法最好不过了,等过几年她再找个对象,或者自己做小生意养活自己,不就脱离了孙成功的控制了吗?”
说完,心里又有些发酸,大家都记得以后的事情,可她带着默默背井离乡,一点好处都没沾上。
等等,默默,家里的孩子呢?
程美玲使了吃奶的力气才从林兆风的怀里挣脱出来。
林兆风哪里舍得好事被打断,大手一挥,又重新将程美玲拉了回来。
“林兆风。”程美玲咬着牙,压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让你接的孩子,你接到哪里去了?”
林兆风这才想起来两个还在托儿所的小的,扯了扯嘴角,立马松了手:“我现在就去。”
“超强那小子呢?”林兆风看了看时间,这孩子也是时候回来了啊。
院门齐刷刷地探出三个脑袋,正是小学生超强、李钢和房自立。
超强捂着眼睛,怪叫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程美玲呵呵一笑,提起脚重重地碾过林兆风的脚背。
第47章 :小笼包
“叫你不知羞, 都被孩子们看到了。”程美玲压低了声音,瞪了他一眼。
她自以为足够有威慑力,落在林兆风的眼里, 不过就是只张牙舞爪的猫崽,没有一点杀伤力。
反而勾的他心尖尖发痒。
程美玲招呼三个孩子坐下写作业,林兆风还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还看,默默和超好等急了。”程美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之前他冷冰冰的, 不太好接近,程美玲从来没有想过他还有那么黏糊的时候。
林兆风这才想起了两个被他遗忘的孩子, 转身便出去了。
三个男孩你推我搡, 还在桌子底下传小纸条。
程美玲听到动静,回头看他们,他们安静了一会,等她低头继续做手里的事情, 三个孩子又做起了小动作。
“好好写作业。”程美玲敲桌子警告。
李钢和房自立拼命给超强使眼色, 超强咬着笔头, 想问又不敢问。
程美玲心领神会。
“你们有什么事情就问吧, 不要吞吞吐吐的。”
超强刚吐出笔头,房自立就抢先说话了:“程阿姨, 孙鑫家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程美玲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这几个孩子还真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没有。”
失望的“啊”声此起彼伏。
“不过我已经有了好主意。”程美玲补充道。
超强立马狗腿地拍马屁:“还是美玲妈妈厉害, 果然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不想这句话直接拍到了马腿上。
程美玲斜睨着他:“你爸的主意。”
超强摸了摸小脑袋, “嘿嘿”地假笑了两声, 拿起笔, 低头佯装认真写作业。
“你们三个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不许靠近孙家, 要是阳奉阴违,这事我就不管了。”
程美玲担心几个孩子惹到莽撞的孙成功,警告道。
超强率先点头,之前的惩罚还没有结束,虽然偶尔家里做个炒肉片,他能吃沾着肉味的菜,可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越是想得慌。
其他两个听到程阿姨说了有好主意,便放了心,也安静了下来。
渐渐地,房间里只剩下纸和笔之间发出的摩擦声。
程美玲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想要解决孙家的事情,最后竟然落在了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边的阎毕成身上。
正巧最近她要负责阎毕成的伙食,要是做得精细些,哄得他开心点,到时候林兆风那里不成,她这里或许有点效果。
程美玲想了又想,站起身,来到房间打开那个上锁的抽屉,拿出了笔记本。
这个本子记录了不少她上辈子学习的东西。
她每天头发都揪了不少,就是为了能够回忆出来师父是如何一步步教导她的,再以此照搬交给梁红民。
里面还记录了不少菜谱,她得找找那种既显得花了心思,又不要用名贵菜品的佳肴。
林兆风带着超好和默默回了家,两个孩子因为不靠谱的父母又成了滞留在学堂的小可怜。
两个孩子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话,就看见妈妈一把抓住爸爸的衣服,火急火燎地把他拖到了房间。
林兆风举着双手,任由她拖拽,没有反抗。
程美玲警告屋子外面的孩子:“你们几个给我好好学习。”
说完,关上了门。
她转向林兆风:“你仔细说说那个法子,我们合计一下成功的可能性多高。”
林兆风抿了抿嘴唇,程美玲的心思不是在工作上就是在孩子上,分给他的时间已经很少了,现在又多了孙家的事情。
他含糊地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操心家里人就行了。”
程美玲疑惑:“家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说着,还以为默默和超好在托儿所又惹事了,急匆匆地又要出去。
林兆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刚想解释,程美玲吃痛地缩了一下手。
“怎么了?”林兆风只以为自己捏疼了她。
程美玲撩开衣袖,白皙的肌肤上是刺眼的红痕。
林兆风有些心疼,更多的内心燃起的熊熊怒火:“孙成功这个王八蛋捏的?”
程美玲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骂人的话,新奇之下心里发烫:“应该不是,那家伙没碰到我,大概是他突然敲门的时候,杨招娣害怕,捏伤了我。”
林兆风的脸色还是难看:“你管她的事情,还被她伤了。”
他站起身,在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来涂点药,以后少管闲事,那么大的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程美玲乖乖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平时也没管什么事情啊。”
“你还说。”林兆风瞪了她一眼,“给房自立和李钢补课不是闲事?”
程美玲尴尬地笑了笑:“行行行,以后我听你的,可是杨招娣那么惨,我们要是能帮就拉她一把也好啊。”
林兆风点点头:“这也是赶上趟了,她运气不坏,以后是有福气的人。”
程美玲捏住他俊朗的脸,忿忿地往两边扯:“别打岔。”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阎毕成来这里选队员,按照我的记忆,他们执行的任务需要隐姓埋名,指不定过一段时间还要销户。”
“杨招娣和他老娘能拿到补贴,养活家
里人不是问题,杨招娣也没了被打的可能,以后日子好过了再嫁或者自己做点小生意都好,可是……”
林兆风欲言又止。
程美玲连忙接上:“是不是害怕孙成功选不上?”
林兆风摇头:“大概率不会,孙成功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提人品,他在军里当了好几届的武斗冠军,各方面素质都不错。”
“那是什么?”程美玲不解。
“阎毕成这人说一不二,他来这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招揽我,我怕我的回绝会惹恼了他,这家伙一气之下直接走人。”林兆风有些头疼。
若是二婚前他能得到阎毕成这样的招揽,他说什么也要拼一把,可如今他妻儿俱全。
而且他也是沾了梦的光,不然他怎么可能完成在阎毕成看来都极为困难的任务呢?
程美玲一乐:“这不就是顺毛驴吗,你放心好了,这事交给我。”
林兆风疑惑。
程美玲指着桌上的本子:“我已经想好了这些天小食堂的菜,保准他吃了就不想走。”
林兆风摸了摸她的头上翘起来的呆毛,哭笑不得地说道:“行,你有这个自信就行。”
他是相信程美玲的手艺,可是像阎毕成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真的会为了一口吃的耽误事?
他还是得想些别的法子,不然到时候事情办不成,这女人哭鼻子可就坏了。
天还蒙蒙亮,食堂里已经亮着灯准备早饭了。
大胡子踮着脚尖,生怕发出点动静,被其他人看见。
小食堂紧挨着大食堂,大食堂里传出好几声说笑的声音。
大胡子的动作越发轻巧。
“邱师傅。”
大胡子的肩膀一颤,稍稍侧头看见一只熟悉的手,松了口气。
“程师傅,你别吓我啊。”
程美玲背着手走到他的面前:“怕别人知道你和我学习厨艺?”
大胡子连连求饶:“快别说了,我倒是想,程师傅你同意吗?我就是来帮你打打下手,顺便学学经验。”
程美玲微微一笑,这事还得从几天前的下午说起。
大胡子苦大仇深的表现让程美玲初以为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可他走到她面前,一改阴沉的面色,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收留了。
为了能够提升自己的厨艺,他主动提出给她打下手,不需要程美玲特意教他,只要能指点一下,他就满足了。
程美玲呢,第一次掌管小食堂,流程上也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有个人打下手,她也能轻松点。
两个人一拍即合。
不过大胡子也有自己的顾虑,他好歹是食堂的一把手,又比程美玲大了那么多岁,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在程美玲屁股后面跑。
程美玲也懂,这行业主要还是看资历的,从业的时间越长在别人看来就越厉害。
大胡子遇上程美玲也深受打击,比他小十几岁的人怎么就比他厉害那么多?殊不知程美玲既有名师教导,亦多了后世的经验。
程美玲当年遇上小自己十几岁的梁红民的时候,和大胡子的心态差不多。
所以程美玲也默许了大胡子的做法。
“行了,别磨蹭了。”程美玲催促道。
大胡子掀开厨房的帘子,白色的水蒸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程师傅,你都开始做了?”大胡子吃惊地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点头:“今天我要做小笼包,需要多费点时间,所以早来了。”
大胡子愣了一下,挠了挠头:“大食堂那些人真该和程师傅学学,平时不是稀饭就是大馒头,连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都难得。”
程美玲瞥了他一眼:“大食堂做的大锅菜,能做个包子就不错了。”
之前没发现这大胡子那么会恭维人。
程美玲揭开盖在面团上的布,戳了戳,表面光滑,醒好了。
她又踢了踢大锅旁的柴火堆。
大胡子好奇地往那里探头。
柴堆动了动,冒出一个头发蓬松的人来。
那人睡眼惺忪,还打了个哈欠。
程美玲无奈道:“睡睡睡,小心一头栽到火堆里,把你那头乱七八糟的毛都给烧掉。”
梁红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听说师父今天早上要做小笼包,四点就要到厨房忙活。
他实在激动,晚上失眠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又睡过了起床时间,还是师父来叫他,他才勉强爬起来。
程美玲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让他待在家里,今天早上就不要上工了,这孩子就是不听,非要学着做小笼包。
来了让他烧火,他又差点睡着。
程美玲扶额:“你去外面洗把冷水脸,再把我冻在外面的猪皮冻拿进来。”
梁红民乖乖应声。
程美玲将面团交给大胡子:“你来擀面皮。”
大胡子长大了嘴巴,指着自己:“直接就让我上手了?没有什么诀窍?”
程美玲奇怪地看着他:“你不会连擀皮都不会吧?”
接着,直接取出一小团,擀面杖在她的手里就像变魔术一样,轻轻一碾,就出现了一张中间厚边缘薄的圆溜溜的面皮。
“你来。”
程美玲冲把擀面杖交给了大胡子。
大胡子硬着头皮也擀了一个,他虽然不拿手面食,可好歹也是食堂的大师傅,过节的时候军队里搞活动包饺子,他不知道擀过多少的面皮。
可擀出来的就是没有程师傅的好看。
他的动作规规矩矩,没有程美玲那般行云流水。
“程师傅,没想到你擀面皮也比一般人好。”大胡子叹了口气,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程美玲看向他擀出来的几张,勉强也能用,点了点头:“就按照这样的擀。”
没过几分钟,梁红民抱着一盆白花花的皮冻走了进来。
程美玲掀开了另一只盖着白布的盆,里面是已经放过调料腌制的猪肉沫,加入切碎的猪皮冻,搅拌均匀。
“行了。”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
程美玲指尖翻飞,一个小巧玲珑的小笼包俏生生地立在她的手上。
大胡子顾不得擀面皮,瞪着眼睛仔细数了数小笼包上的皱褶,16道。
程师傅这手里的活可真不是吹牛的。
他的眼睛发直,就差黏在程美玲的手上。
程美玲也大方地让他看,直到擀出来的面皮都消耗光了,她才敲了敲桌沿。
大胡子这才如梦初醒。
激动道:“程师傅,你也教教我吧。”
程美玲看了眼时间,还早,便点了点头。
放慢了步骤给两个人演示,大胡子有点功底,包的歪歪扭扭,程美玲时不时给他更正一下。
可这梁红民来说倒有些拔苗助长,这孩子指不定都没有做过包子。
皮包不住馅,糊的手上到处都是。
程美玲叹了口气:“学厨艺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你请教邱师傅教你擀面皮。”
梁红民羞红了脸,点头应是。
大胡子将自己包的混入小笼包堆里,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个头大了些,丑了些,又悄咪咪地拿出来。
程美玲手里的功夫不停,可眼睛还得了空闲,瞧见了他的举动。
“大胡子,你教一下梁红民擀面皮,等会他擀得不错,你也多包几个试试,就当做我们的早饭了。”
大胡子兴奋地连连应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了,这小子要是学不会擀面皮呢?
这擀面皮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程美玲见他迟疑,便猜到了他的想法,说道:“你放心好了,梁红民有点基础。”
梁红民四岁就接受了初步的锻炼,六岁开始学艺,应该知道手上的功夫怎么锻炼,对力度的掌握不会差。
加上他的天赋,要是真想好好学,擀出一个说的过去的面皮不是
难事。
不过他学过厨艺的事情就没必要让大胡子知道了。
“我之前教过一点。”程美玲补充道。
大胡子只能点头,这小子以前在厨房帮工,洗菜洗碗,顶多帮忙切菜,刀工有一手,不过他也没听说还会做面食啊。
“你给我好好学。”大胡子瞥了他一眼,威胁道。
梁红民来了精神,大声应“是”,震得大胡子的耳朵“嗡嗡”作响。
大胡子一开始还抱着今天早上都浪费在教孩子擀面皮的想法,可这孩子擀了几张奇形怪状的面皮,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张比一张好。
慢慢都能赶上他的水平了。
大胡子吃惊地长大了嘴巴,这孩子难不成还真是个学厨的天才。
程美玲真是慧眼识珠,怪不得收了个脏兮兮的小可怜为徒。
这么多年,这个天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他竟然不知道!
大胡子别提有多酸了,得了,程美玲厨艺比他高出几筹不说,年纪轻轻就找到了天才接班人。
而他呢,连自己的厨艺都没搞明白。
程美玲笑而不语,梁红民虽然天赋好,但是更离不开秦老爷子给他打下的基础。
“邱师傅,你别愣着了,梁红民接替了你的工作,你还不抓紧时间多尝试。”程美玲催促道。
大胡子这才反应过来。
阎毕成按照惯常的作息,起床绕着环山岛进行慢跑,深秋的季节,他就穿了件老头衫。
一路小跑路过食堂,正巧今天是程师傅上班的第一天,阎毕成回想起红烧狮子头的滋味,口水不自觉地在嘴里泛滥,换身衣服再吃早饭的想法抛之脑后。
推开小食堂的门,里面烟雾缭绕,气温比外面下着寒露的天高了不少。
阎毕成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的,没想到小食堂的座位罕见地都快坐满了。
他遥遥地就看见了拒绝一同晨跑的王参谋长。
王参谋长吃着小笼包,又美滋滋地喝了口粥,抬起头,就看见阎毕成冲着自己笑。
嘴里的食物差点没把他呛着。
阎毕成看他那糗样,毫不犹豫地选择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今天来食堂挺早啊。”
王参谋长一噎,这话说的好像他平时偷懒了一样。
“没多早,我就是听说程师傅今天开始接管小食堂了,所以我特意早点来吃饭。”
阎毕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给我尝尝。”
他朝着王参谋长面前小碟子努了努嘴。
王参谋长立马护住了食物:“自己买去,你没看到小黑板上写着小笼包限购一份啊,给你了我吃什么?”
阎毕成鄙夷道:“你好歹是个参谋长,这没见识的样子,再说了你给我吃一个,我到时候还你不就成了?我好歹是客人。”
王参谋长被他说的面子挂不住了,稍稍松开了手。
阎毕成眼疾手快地扒拉出一个,捏着顶端,小笼包里似乎有流动的液体,肥嘟嘟的,他一动,小笼包也跟着抖三抖。
“诶,你小心点,别破了。”王参谋长肉疼地看着阎毕成的动作,小笼包的皮薄,要是不小心破了,不就白白浪费了。
阎毕成翻了个白眼,直接将整个小笼包扔进嘴里。
“错了错了。”王参谋长痛心疾首地批评道,“一看你就不会吃,应该先咬一个口子吸出汤汁,这小笼包刚出笼,还烫着,你就直接放进嘴里,不怕烫出一嘴的泡。”
阎毕成只觉得嘴里一阵烧灼,可是那极为鲜美的滋味捕获了他所有的感官。
即使嘴巴烫得发麻,他也舍不得吐出来。
不停地张嘴哈气,等着稍微凉些,才嚼了又嚼,一口吞了下去。
“再来一个。”
王参谋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筷子直接夹走最后一个,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你自己打去。”
阎毕成瞥了他一眼,这小气鬼。
程美玲也没想到今天早上会来那么多人,小笼包不够,临时又加包了不少。
三个人忙的够呛。
“大胡子,不是说小食堂不忙吗?还说早饭我们两个人就能搞定,要不是我带上了红民,今天早上我俩就能累死在灶台上。”
程美玲又在锅台上架起蒸笼,咬牙切齿地问道。
要不是大胡子的错误情报,她也不会二话不说就同意司务长的调令。
大胡子苦着脸:“这小食堂的东西贵,有些领导宁愿吃大食堂也不来这里,我平日里做的也不多啊,带个打下手的学徒,绝对够了。”
程美玲无语,这还能怪她手艺太好不成?
要不是她看着人多,眼疾手快挂出了限购的牌子,估摸着一开始包的小笼包卖不了多少人就没了。
梁红民听着师父的抱怨,一边收钱递早点,一边偷笑。
心里与有荣焉,他师父果然超厉害的。
“来一份小笼包,两碗粥。”
队伍好不容易从轮到了阎毕成,他迫不及待地比划出三个手指。
“好咧。”梁红民接过他手里的饭票,二人四目相对,极快地又错了过去。
阎毕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拿了东西却不走。
后面排队的人等的不耐烦,奈何大家都知道军里来了大名鼎鼎的阎队,阎毕成又喜欢在外面乱晃,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他的样子。
就算有什么不满,为了岛上军队的荣誉,大家都按捺下来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梁红民问道。
两个隔着一道玻璃,可阎毕成的眼神锐利似刀,梁红民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饿狼盯上了。
程美玲和大胡子听到动静,怕孩子吃了亏,连忙从后厨钻了出来。
阎毕成一眼就注意到了程美玲背后的大胡子。
“小食堂不是程师傅在管?”
大胡子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情急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怕是过不了多久,大家都知道食堂的大师傅跑去当程师傅的帮厨,给程师傅浓墨重彩的事迹再添上一笔。
他尴尬地挠头,说了实话:“我就是帮忙的。”
阎毕成瞳孔震颤,这大胡子竟然没有身为大师傅的傲气?给他整了一出反套路?
第48章 :选谁
阎毕成之前还想着这大师傅的权力被程美玲夺去了, 暗地里肯定会多加怨恨。
说不准还会心生嫉妒,他可是打听过这么些年这个大师傅都牢牢把控着厨房,没人能越过他。
可没想到现在乖乖跟在程美玲屁股后面, 全然不见埋怨的样子。
“阎队,你也来吃早饭啊。”程美玲见着目标自己送上了门,堆着满脸的笑容凑了上去。
阎毕成还有些不习惯,这程师傅之前态度不冷不热的,怎么突然那么热情了?
难不成她知道他有招揽林兆风的想法?
家里男人不同意, 可是不代表媳妇就希望自己的丈夫不思进取吧,这有了老婆吹枕边风, 说服林兆风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困难。
这样想着, 他的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容。
“红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再去后厨给阎队打一份邱师傅包的。”程美玲拍了一下梁红民的后脑勺。
梁红民顺势低下了头,猫着腰去了后厨。
后面的人见状, 不满道:“程师傅, 你这里不是写好了一人一份吗?”
程美玲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我把我吃的那份打给阎队不行吗?再说了要不是阎队调我来这里, 你们还吃不到这玩意呢, 我天天大锅饭,胳膊都粗了一圈, 哪有功夫做这精细的玩意。”
“就是, 你们这些人又馋程师傅的手艺, 也不知道帮着程师傅说说好话。”又有人搭话。
这话一出, 大家都哄然大笑。
“阎队, 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 和我说说。”程美玲又道。
阎毕成这下子有些招架不住了,她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再看到周围人吃人的目光, 阎毕成后颈皮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连忙摆手:“程
师傅做啥我们就吃啥,不用为了我一个人忙活。”
这程师傅是真的想请他办事,还是想弄死他啊,身后如狼似虎的眼神差点要把他淹没。
程美玲确实想安抚住他,可是这人打着拐带林兆风的算盘,她心气不顺。
再加上这家伙盯着她小师弟不放,更让她恼火。
所以才想出了这样别扭的方法,让阎毕成难受她心里痛快些。
正巧梁红民递出了小碟子,小笼包的形状各异,有的褶皱直接糊在了一块,全没有之前的精巧。
“嘿嘿。”大胡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我今天刚学的,献丑了,原本这些残次品是我们的早饭。”
后面的人见阎毕成手里的还真是拿不出手的残次品,没占了他们的份额,也就没那么眼红了。
阎毕成的注意力压根不在他的话上,一个劲地盯着梁红民看,他总觉得这小子在哪里见过。
“阎队,还不走?后面的都等急了。”程美玲挡住阎毕成的视线,笑眯眯地问道。
阎毕成尴尬地瞥了好几眼程美玲:“哈,这孩子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程美玲心里一紧,梁红民和秦老爷子长得有七八分像,这个阎队难不成以前见过师父?
她的面上不自觉严肃了些:“阎队,我这徒弟长了一张大众脸,你觉得见过很正常,要是没事的话,请让一让。”
说着,伸出手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阎毕成朝着身后的众人歉意地笑了笑,转而将两个碟子里的小笼包规整到一个盘子里,又打了一份米粥,走人了。
一边走,一边脑子里还在想着在哪里见过这孩子,尤其是程美玲抗拒的小动作让他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阎队,这里。”
王参谋长见着阎毕成越走越偏,不是说好了坐在他对面吗?
阎毕成眼神一闪,回过了神,脚步却不停,还是往偏了的走。
王参谋长以为他没听见,端着空无一物的碗,跟上了他。
阎毕成这才像是看到了他:“王参谋长,你这是吃好放盘子去了?”
王参谋长张了张嘴巴,不是说好了还他一个吗?他眼尖地看见阎毕成碟子里的小笼包多了一倍。
“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吃了我的也不知道还回来,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的。”
王参谋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朝着阎毕成的碟子下筷子,至于能夹住几个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要是夹到了两个,不好意思,都到他肚子里了。
阎毕成是谁,眼力体力绝非一般人能比,胳膊向上一抬,格挡住筷子的去处,再手肘向后一击,王参谋长连连后退几步,而他另一只手上的粥稳稳当当,没有一点洒出来的。
“好小子,你耍赖啊。”王参谋长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不是说好了还我一个,我没有和你要利息就算不错的了。”
阎毕成自顾自地坐下,连连塞了好几口。
王参谋长看着眼热,死死拽着他护着盘子的手肘,大有他不给自己就不走的意思。
阎毕成瞥了眼盘子,剩下的都是那些残次品,他刚刚也尝了一个,顶端的皮过厚,在蒸笼里捞出后,冷却后失了水分,硬邦邦的,虽然馅料的滋味依旧鲜美,但是绝比不上程师傅包出来的。
给他一个也无所谓。
阎毕成往他碗里扔了一个:“还你了,别和我要了。”
王参谋长喜滋滋地塞进嘴里,嗯?这滋味好像有点不一样,再咀嚼两下,好像有点硬了,大概是冷了,不过味道不错。
直到他看见了阎毕成盘子里剩下的歪歪曲曲的几个,全没有之前的精致。
立马就明白了阎毕成这家伙拿着不知道谁做的次品从他那里换走了程师傅做的。
怪不得这家伙像是没觉得噎似的,往嘴里连塞了好几个,原来都是程师傅做的。
王参谋长冷哼了一声,先去水槽边放盘子,回来的时候路过阎毕成,还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在他注意力被自己吸引的时候,伸手一捞,又从阎毕成的碟子里抢走一个小笼包。
直接塞进了嘴巴里。
“你。”阎毕成哭笑不得。
王参谋长忍着四溅的汤水,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说道:“程师傅亲手包的至少换两个。”
伸手比了个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这家伙,阎毕成无奈地啧啧嘴,还真是不吃亏。
就算皮包的不好,这里面的馅料滋味可不错,他还真好意思。
三人度过了极为忙碌的早上,瘫坐在地上。
程美玲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这是有多少人来吃了?”程美玲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胡子摸了摸脑袋说道:“这个小食堂连长以上都可以来吃,但是价格比较贵,还能做小炒,都是有些闲钱的人来打牙祭的,我之前可没遇到过那么多人的情况。”
程美玲咬牙:“不行,大胡子你去调动些人来小食堂,光凭我们三个可撑不住。”
大胡子摸了摸脑袋:“说不准他们就是三分钟热情,小食堂的价格可不便宜,过几天还得吃回大食堂。”
程美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在大食堂工作的时候,把每天做的菜都编成了食谱,做到荤素搭配。
那本食谱就给了一直给她打下手的几个副厨,虽说不可能手艺一下子变好了,但是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味道也大差不差,大食堂的客流差不到哪里去。
“那你中午就叫胖三过来,他不是也想和我学学吗?”程美玲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人分担一下工作量。
半晌,旁边的大胡子都没有回话。
程美玲扭头看他。
大胡子的脸虽然被胡子遮住了大半,但是程美玲还是能看到他通红的脸颊,和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没和他说你来我这里帮忙?”程美玲问。
大胡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之前我见他一门心思想要拜你为师,我就说了他几句,正巧那次我把考雕萝卜的事情和他说了,临走的时候,我还,还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程美玲斜睨着他:“所以他要是知道你偷偷背着他到我这里学习,怕是想拿菜刀剁了你吧。”
大胡子搓着手,嘟囔道:“我只是打下手,他至于怀恨在心吗?”
程美玲的余光瞥见门后有个胖墩墩的影子,手撑着地板,在梁红民的搀扶下勉强起来。
“今天吃饭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你了,你觉得你现在还瞒得住。”程美玲又看到那影子晃动了两下,心里发笑。
清了清嗓子:“红民,现在距离准备午饭还有点时间,你和我回去休息一下。”
梁红民点头,贴心地扶住她,二人从前门走了。
才踏出门,两人就听见了是食堂里传来大胡子惊恐的叫声,还有跑动的脚步声。
梁红民吃惊地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挑了挑眉,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二人还没有到家,就看见院门口蹲着一个黑影。
走近才发现竟然是杨招娣。
程美玲扶她起来:“你怎么有空来了?要是被你婆婆知道,再告诉你丈夫,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杨招娣的情绪状态比上次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我估摸着时间出来的,我婆婆去别家唠嗑了,我去山上捡了点柴火,到时候问起来,我不会说来你家,再给你添麻烦的。”她解释道。
还冲着程美玲露出了皱巴巴的笑容。
程美玲连忙摆手:“我可不是嫌你添了麻烦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杨招娣搓了搓手,说明了来意,“上次我本来打算教你做缝补的活,可我那男人突然来了,打断了我们,你现在有空吗?”
程美玲一愣,她冒着孙成功生气的风险来这里是为了教她缝补?
“上次回去的时候,他没对我动手,我知道你们帮了我,我挺感激的,就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所以……”杨
招娣诚恳地说道。
程美玲请她进屋坐下,梁红民极有眼力见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喝水。”程美玲倒了杯热水,大大方方地拿出了缝补的篮子。
她原本打算请教方翠兰的,可上次不是和赵洪刚闹了点情绪,所以她不乐意去赵家登门拜访。
这篮子里的衣服,她也就搁置了,打算之后问问蒋晓春怎么缝,正巧杨招娣自己送上门了。
杨招娣接过篮子,手里有了实感,才稍稍安心。
她麻利地穿针引线,指点程美玲针法,让程美玲尝试自己上手。
程美玲眼力好,在她的指点下进步飞速。
“你这缝衣服的手艺还真是不错。”程美玲夸赞道。
杨招娣在孙家常年受到精神上的打压,尤其是她生了孙鑫伤了身子以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突然听到程美玲的夸赞,枯黄的脸皮染上了红晕:“还行吧,都是我当姑娘的时候和我妈学的,我外家以前是裁缝,我妈的手艺也是出了名的好,十里八乡的能干姑娘,所以她生下我之后伤了身子,我爸对她还不错。”
说着,眼神有些落寞:“到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一开始嫁给孙成功还以为这辈子有福了。”
“谁知道他的脾气不好,刚结婚的时候他对我还不错,等我生了一个孩子再也生不出第二个的时候,他的态度就变了,对我动辄打骂,我家里也没个兄弟,只有吃药的父母,撑腰的人都没有……”
杨招娣像是找到了情绪宣泄的出口,向程美玲说出了压抑在心里多年的委屈。
程美玲知道现在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招娣抓着程美玲的衣袖,抬起脸,一双浑浊暗淡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我该怎么办?”
程美玲叹了口气,不知道要不要把林兆风说的法子告诉她,这万一要是不成,不是给了希望,又硬生生地夺走了。
杨招娣平复了些情绪,坐正了身子:不好意思地垂着脑袋,不想让程美玲看到自己红通通的眼睛:“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你我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程美玲安慰道:“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总舒服些,你可要振作些,还要保护好孙鑫呢。”
“是,我还有孩子要照顾呢。”杨招娣想起自己的儿子,破涕为笑,难得露出了点笑容。
“这孩子就是太调皮了,老是被他爸爸打。”说了这句话,杨招娣的脸色又暗了不少,她叹了口气,“等孙鑫长大了就好了,孙成功也老了,就打不了他了,就是苦了现在。”
她捏紧了拳头,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孙成功打孩子,五官有些狰狞:“他打我就算了,打孩子做什么?我,我下次一定要和他拼了。”
程美玲用自己的手包住了她的,以此给她力量、支持。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的方法”
程美玲犹豫再三,又怕她做傻事:“你现在一定要冷静,有个好机会摆在你的面前。”
这句话让杨招娣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什么?”
“这件事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你难道没听说,岛上来了个大人物,我听说他是选拔人才去京都集训呢。”
程美玲决定和她透露一二。
杨招娣不明所以,难道是要她把这件事捅到大人物那里?
“要是能把孙成功选走……”
杨招娣一下子怪叫起来:“不成,他做了那么多伤害我们母子的事情,还想升职位,以后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安稳日子过?我受够了。”
程美玲连忙安抚她,急得脑门子都是汗水:“你先安静,听我说。这对你来说也算好事,我打听到了去了那个队伍,你就算随军住在京都,他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
杨招娣这才慢慢安静下来,程美玲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她提前说了,不然要是孙成功被选上了,杨招娣又去给他闹了个鱼死网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回不来几次?”杨招娣像是迫切想到得到真实的答案,问道。
程美玲点点头,在心里补充:或许以后直接不回来了。
杨招娣擦干了泪水,说道:“只要生活有个盼头就行。”
程美玲想了想,还是打算给她一点适当的提醒:“你的手艺活挺不错的,我想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学习学习。”
杨招娣看着自己一双满是伤痕的手,粗糙得能磨花那些好衣服的料子,哀哀地叹了口气:“现在也接不了活计了,我的手艺能缝缝补补就够了,还浪费那时间做什么?”
“现在是接不了生意,可是保不准以后国家政策有变,你外家做裁缝生意的时候有想过以后做不来私人生意吗?有一技傍身,以后社会有了变革饿不着肚子,还能彻底摆脱孙成功,不好吗?”程美玲劝道。
杨招娣想到那样的日子,不免有些悲从心来:“要是真能做些小生意就好了,我妈虽然吃着药,可是缝缝补补补贴家用还是做的到的,我也能打份小工,不用孙成功的钱,和他断得一干二净。”
程美玲也叹了口气,杨招娣现在没有养活老小的本事,所以被孙成功拿的死死的。
所以什么时候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男人,都是不靠谱的。
远在训练地的林兆风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他还不知道自己媳妇因为别的女人的不幸福,已经迁怒到他的头上了。
这几天,程美玲接管小食堂的事情,一天的时间恨不得有48个小时。
小食堂离不开人,虽然中午晚上来点小炒的人没想象中的那么多,可据大胡子说比之前那是多了一倍有余。
而且还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中还刮起了攀比的风气,就比如这个说吃了什么好吃,另一个偏说别的好吃,都是程美玲的手艺,他们还比的起劲,所以来了一回的,绝对忍不住要来第二回 。
还有些不少人家里请客,直接来小食堂请上一桌,程美玲又找到了从前开私房菜的忙碌感。
幸好有了胖三的加入,给三个人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不过胖三到现在还是看大胡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平日里大胡子主动搭话,都不带搭理的。
程美玲对待阎毕成那可是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同样是一道菜,细心的人都能发现阎毕成的就是比别人精致些,量更多些。
王参谋长最是清楚,作为对接阎毕成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
有的人还惧怕阎毕成在外的名声,王参谋长在几天的相处下,逐渐了解他,甚至还敢抢他碗里的东西吃。
这一吃就发现了不对劲,从此到了饭点,阎毕成必能看见他在食堂等自己。
“你说程师傅她这么讨好我做什么?”阎毕成想不通。
之前他说给她去京都大饭店的机会,她拒绝了。她男人林兆风也是个不想去京都的,他一开始还以为程师傅希望林兆风离开这个偏远的小海岛,可那么多天了,也没见着提这件事。
这一家子没人想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为啥那么巴结他?
王参谋长剔了剔牙,舌尖抵住了后槽牙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他发现程师傅对阎毕成格外好,生怕军里这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生活不和谐,立马就找林兆风旁敲侧击地问。
这才知道了孙成功的事情。
说实话,他老早看这刺头不顺眼,仗着自己有点本事,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不把纪律放在眼里。
给阎毕成这家伙治治,他才知道天空为什么那么蓝!
“还能做什么,我估计是程师傅知道林兆风不想去京都,怕你迁怒他,所以上赶着讨好你呗。”王参谋长老神在在地说道。
阎毕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强撑道:“我是那种人吗?”
王参谋长斜睨着他。
“好好好。”阎毕成举双手投降,“我承认我一开始觉得林兆风这小子不知好歹,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报复这事。”
“是是是。”王参谋长拉长了语调,拍着他的肩膀,“谁不知道你阎队铁面无私。”
说起这个,阎毕成还有些
头疼,他本来招揽不到林兆风就打算赶去别的军区。
谁知道程师傅的手艺实在太好,会的菜系也多,岛上种类不多的菜品到了她的手里也能做个一个月不重样。
他也就秉持着来了就来了的想法,在这里住几天,好好选几个人,顺便也吃一吃程师傅的手艺。
没想到,他的运气不错,还真就在这个旮旯大小的地方找到几个好苗子,去一队可能困难,可是去二队绰绰有余。
不过他也不能都选走,这王参谋长还不得和他急眼。
“你要不说说这几个人选,我选谁?”阎毕成点了点记下的几个苗子的名字,打算把皮球踢给王参谋长。
这人他总不能一个不给吧,而且还得给个好的,出去代表的可是他们整个军的脸面。
王参谋长伸长了脖子,孙成功那平平无奇的名字一下子闯入视线。
第49章 :尘埃落定
王参谋长沉吟了片刻, 正色道:“我想大名鼎鼎的阎毕成应该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吧。”
阎毕成呵呵一笑,收回那张纸条。
“这几个人的素质都挺高的,尤其是这个孙成功, 虽然只有肌肉发达了些,但是团体行动的时候,还是乐于服从指挥的。”阎毕成的眼睛紧紧盯着王参谋长。
其实这些当领导的也知道自己手底下那些人是好苗子,既然是有可能被选出去的,自然十分清楚他们的情况。
阎毕成话锋一转:“不过, 我对他处理家庭事件的能力抱有很大的怀疑。”
王参谋长哂笑道:“我想再怎么样的刺头到了阎队手里都不是问题吧。”
阎毕成眉头一动,撑着下巴打量王参谋长:“听你的话, 你是希望我能收下孙成功?”
王参谋长有些踌躇, 来回搓动双手:“从我个人而言我是希望的,孙成功的事情家属院早有耳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老婆就是冥顽不灵,死也要维护他, 当事人不出面, 我们还能给他扣个帽子不成?”
他大肆倒着苦水:“而且这家伙认死理, 为人还固执, 不听劝,只服比自己厉害的人。”
“我要是把这样的呆木头给你, 我们队伍不要面子的啊, 可这家伙偏生本领不差, 若阎队愿意调教一二, 改改他的思想, 他家属的日子好过点, 你也能有个得力的助手。”
阎毕成竖起并拢的手掌,示意王参谋长不要再说了。
“我不怕他固执, 也不担心他没脑子,把正确的人放在正确的位置上是我擅长的事情。”
“不过孙成功的事情你们做的不好,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就应该让政委好好和他谈谈,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定期让他上交思想报告,军队绝对容不下这样的事情发生。”
阎毕成的声音掷地有声。
王参谋长苦着脸应声:“是,确实是我们工作不到位。”
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找过,找一次,他那个老婆就跑到大院里来解释一次,不让她进,她就能不吃不喝地守在外面。
不过这事没必要和阎毕成说了,不然他误会是在找借口就麻烦了。
阎毕成满意地点了点头,拍着王参谋长的肩膀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
王参谋长在心里冷笑,这家伙还知道自己多难伺候。
面上还是堆着笑:“说了那么多,阎队,你打算选谁?”
阎毕成瞥了他一眼:“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王参谋长神色僵硬在脸上,那这家伙问那么多是为了耍他?
忿忿起身,甩着袖子就要走。
却不想被阎毕成一把拉住:“你这人怎么那么沉不住气,先别走,我问你一件事。”
王参谋长鼻子出气,“嗤”了一声:“我不和你计较,问吧。”
“程师傅后面老跟着个男孩,他是程师傅的亲戚?”阎毕成问。
王参谋长皱着眉头苦想阎毕成口中的男孩,半晌,才想起来那个精瘦的男孩:“你说的是梁红民?这孩子我知道,他家是这座岛屿的原住民,他爸爸梁亮之前一直很支持我们的工作,可惜好人不长命……”
他说的话跑的越来越偏。
阎毕成狠狠的翻了个大白眼。
“诶,阎队,你怎么走了?”王参谋长一晃神,阎毕成就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砰”,院子门震动了几下。
程美玲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在家里指挥几个孩子做家务。
天色都黑了,还有谁会这时候来?
林兆风拦住她起身的动作。
“阎队。”外面的人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你来找我吗?”
阎毕成明天就该离开了,按理说今天晚上他应该挺忙的,给他践行的人应该不少吧。
他还对招揽他这件事不肯死心?
阎毕成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疑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你老婆的。”
林兆风瞪大了眼睛,这找他老婆更奇怪吧,他们有什么交集吗?
阎毕成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眨眼睛。
绕过林兆风就往里走:“程师傅。”
瘫坐在椅子上的程美玲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招呼几个打扫卫生的孩子停下。
“你们先回房间写作业吧。”
她把几个孩子赶进房间,这阎毕成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程师傅,赶走孩子干嘛,就让孩子待在这里,我不怕孩子打扰我们谈话。”
阎毕成阻止道。
程美玲转过身,皮笑肉不笑:“阎队,你怎么突然来了?”
阎毕成自顾自地坐下来。
“这些天麻烦程师傅了,天天不重样地准备佳肴,我在这个小岛从天南吃到地北,都舍不得离开了。”
阎毕成嘴里说着好话,眼神越过程美玲扫视身后的几个孩子。
他伸手指着默默:“我猜猜,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孩是程师傅的孩子。”
又移向超强和超好:“这两个浓眉大眼的是林兆风的,这个是?”
他的目光落在梁红民身上,语气略带迟疑。
“噢噢,就是你的徒弟是吧。”
“来。”他朝着几个孩子招手,“让叔叔好好看看。”
超好气呼呼地鼓着小脸:“我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她戒备地看着面前不像是好人的大人,龇着牙像是一只凶悍的小老虎。
林兆风落后一步走了进来,听到女儿的话,正欣慰着几个孩子知道了相亲相爱。
就看见女儿一脸嫌弃地看着哥哥:“我和大哥才长得不像呢,他那么黑,我和二哥长得像,他白,好看。”
林兆风的心里一突,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此他对女儿身边长得白的臭小子就像防贼一样防得死死的。
超强先是凑到默默的脸旁,看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更甚一筹,他揉了揉自己的小黑脸。
嗯,还是他更帅一点,不过他不能说出来,到时候弟弟伤心流眼泪就不好了。
超强信心满满地不再理会妹妹的童言童语,妹妹太小,不知道美丑。
超好适时又补上一刀:“妈妈白好看,爸爸黑不好看。”
超强直接裂开了,在他的心里美玲妈妈是最好看的人,难道他的小黑皮真的那么丑?
“爸爸。”他可怜兮兮地向林兆风寻求安慰。
林兆风还沉浸在女儿说自己不好看的情绪里,哪里顾得上一样被中伤的儿子。
“哈哈,你们家的孩子还真是活宝,一天到晚热热闹闹,挺好。”罪魁祸首阎毕成讪讪地笑了笑。
“行了,你们几个快去房间里写出来。”程美玲瞪了眼几个孩子。
孩子们乖乖地排成一排。
“等等,这个孩子留下来。”阎毕成指了指梁红民。
程美玲蜷曲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阎毕成这家伙不会真的认识梁红民吧。
“怎,怎么了?”程美玲撑着笑容,问道。
林兆风知道梁红民的身世,也知道程美玲在担心什么,他作为家里的男人,上前挡在程美玲的前面。
“阎队,有什么事情吗?”他沉声问道。
气氛凝重得几乎凝成一团。
阎毕成心里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他“噗嗤”笑了出来。
“别那么严肃,我又不是凶神恶煞的人。”
“你过来。”他朝着梁红民招手。
梁红民咬着嘴唇,踌躇不定,他知道恐怕眼前的叔叔以前认识他,虽然他没有一点印象。
可是他也不能连累了程阿姨和梁家。
程美玲朝着他小幅度地摇头。
梁红民捏紧了拳头,轻轻挣脱了程美玲的手,朝着阎毕成走去。
“这就对了嘛,快让我好好看看。”阎毕成仔细地端详面前的少年。
像,真像,和那个师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还记得少时父母常常带着他去一家排着长队的餐馆,那滋味可以说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父母和那里的厨子相熟,他还闹着拜师学艺,不过被他的父亲镇压了。
后来,他失去了双亲,那家餐馆也在纷乱中关了门,再吃到那熟悉的味道是前几年。
他担任飞鹰队的主教,看好他的老领导请他去京都大饭店搓了一顿,可惜只匆匆瞥了眼那厨子的长相,就有事离开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找到过,隐隐约约听着是被下放了,他任务繁忙,也就没有留意是是而非的事情。
如今看到这孩子,他就像是看到了父母的友人。
“你叫梁红民?”阎毕成捏了捏梁红民的胳膊,看着瘦弱,其实还挺有力量。
又问:“你爷爷,或者是外公,反正就是个厨子,他现在在哪?”
梁红民一愣,下意识看向程美玲,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他认识我爷爷?
“别看她,你和我说。”阎毕成用手遮挡住他的视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梁红民,我的父亲叫梁亮……”
梁红民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在阎毕成那双锐利的眼面前,他觉得自己无处遁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程美玲实在看不下去了,逮着孩子欺负算什么本事?
她扯过梁红民,一屁股坐在阎毕成前面的椅子上,拍了拍椅背,示意梁红民站在自己后面。
“我说吧,说完了你要打要罚随你处置,不过林兆风不不知道梁红民的事情,我希望组织上不要冤枉好人。”
阎毕成挑了挑眉毛。
“你说的那人是秦老爷子,名叫秦陈生。”
阎毕成身子一怔,这人他知道,是名声响彻全国的名厨。
京都大饭店名厨云集,有他这般地位的不下三个,但是徒弟众多,备受追捧。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一瞥,那个老人身边没有人,只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给萝卜削皮,他那时候还以为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老厨子。
原来是他。
“秦老爷子得罪了人,被下放到西南不知道哪个农场去了,不过他怕自己的孙子和自己过苦日子,所以把他托付给了受过他恩惠的人,梁红民原名秦红民。”
程美玲一股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知道那么多秦老爷子的事情,让我猜猜你的身份。”阎毕成兴致勃勃地看向程美玲,手撑着下巴,“你一定是秦老爷子的徒弟,你做出来的菜味道和秦老爷子很相似。”
程美玲听了这话,捏紧了拳头,她因为味觉嗅觉敏锐,所以做菜的时候常常喜欢模仿自己的恩师,她还记得师父教导她要是哪天她走出了自己的路,才算是真正的出师了。
“你真厉害,都猜对了。”程美玲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
阎毕成又道:“我记得你们是二婚重组家庭,林兆风,你老婆该不会是为了照顾师父的孙子,才嫁给你的吧。”
说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那般揶揄地看向林兆风。
这家伙一点不给自己的面子,被他看中还不知道自己抓住机会,让他贴了几次冷屁股。
林兆风额上青筋暴起,双拳捏得死紧,压低了嗓门,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别胡说八道。”
“别激动。”
阎毕成哂笑着摆了摆手,看来就算是真的这话也不能说,尤其是林兆风这家伙还挺在乎自己老婆的。
可程美玲意外的坦荡表情,让他意识到很有可能事情就是那么巧合。
他干巴巴地问道:“还真那么巧?你二婚嫁给林兆风,发现岛上有个孩子是你师父的孙子?”
程美玲扶额,这怕是拍电视剧都没有那么巧。
林兆风愈发敌视他:“行了,你知道来龙去脉了,要是想举报大可去,不过有一点,我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没必要把我摘出来。”
他护住程美玲,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
阎毕成愈发欣赏他,同时也可惜自己没有招揽成功。
“谁说我要举报了?”阎毕成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对草木皆兵的小夫妻。
“秦老爷子是我父母的友人,也算是我的长辈,我怎么可能会落井下石?”
程美玲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真的有那么凑巧?
阎毕成笑道:“别不相信,我小时候常常去秦家开的餐馆吃饭,好像叫什么花满楼,文绉绉的,反正放在现在绝对是开不起来了。”
程美玲这下倒是相信了,秦老爷子后来还重新把消失了几十年的花满楼重新开了起来,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练得满身腱子肉,就是为了上锅掌勺,还要让她那个已经名利双收的师弟回家继承家业。
说出了花满楼这个名字,程美玲也就相信了。
她原本强撑着的肩膀一下子就塌了,松了口气。
“你说的没错。”
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戒备了起来:“你也在京都,之前要是想找秦老爷子岂不是很方便,你现在套什么近乎?”
阎毕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嘿嘿,我那时候年纪不大,哪个小孩子能记得父母的好朋友叫什么啊?我知道一个姓就不错了。”
“我再去找秦叔叔的时候,花满楼都关门了”
阎毕成叹了口气。
“我之前在京都遇上过一个有些像他的,可惜我不记得秦叔叔的长相了,只觉得那饭菜的味道有些相似。”
“算了不说了。”阎毕成意兴阑珊地摆手。
“对了,秦叔叔怎么就被下放到西南农场了?”
他显然是把程美玲当成了秦老爷子最信任的徒弟。
程美玲尴尬地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
阎毕成瞪大了眼,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程美玲:“你这徒弟忒不孝顺了,自己的师父被下放,你都不打听?”
梁红民也知道阎毕成不会泄密,还认识自己的爷爷,胆子也大了些:“我师父还没有正式拜爷爷为师呢,我爷爷以前指点过她,她记住了爷爷的恩情,所以才收留我。”
阎毕成点点头:“怪不得这手艺还不到家,做的没有秦叔叔好吃。”
他见程美玲脸色难看,又想起自己吃了不少人家的手艺,为这还特意多留了两天,连忙找补:“你还没有拜师就做的那么相像了,我想要是能拜师,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却不想这马屁直接拍到了马屁股上。
程美玲可不是没有拜师,相反她和秦老爷子也学了十几年的厨艺了。
梁红民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都不知道我爷爷在哪里,更别提程师父拜师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西南的日子好不好过,爷爷要是生病了,没吃的,没喝的咋办?”
说着,语气中还带着些哽咽。
程美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留情地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小孩子,别乱说话,你爷爷运气好得很。”
梁红民低着头呜呜的哭着。
阎毕成见不得男孩子流眼泪:“哭什么?真是丢人。”
程美玲也安慰道:“是啊,别哭了,我们已经在打听秦老爷子的下落了。”
阎毕成嗤笑了一声:“谁找?林兆风的战友?那还不是大海捞针?”
他捶了锤自己的胸口:“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回了京都就去革委会打听。”
“要是有可能,我帮着运作运作,到时候拍电报告诉你们情况,记住,要是情况严峻,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地址的,你们也别打听,要是情况还成,你们有了地址可以寄点东西过去。”
阎毕成嘱咐道。
程美玲握着林兆风的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上辈子老爷子可是待到了结束才平了反。
要不是林兆风梦到未来的事情,就不可能立下大功,更不会吸引阎毕成。
阎毕成就不会有认出梁红民的一天,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秦老爷子,也不会使力了。
林兆风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认识秦老爷子。
他舔了舔嘴角,说出了自己的质疑:“大家不是都说你铁面无私吗?你为了一个叔叔冒那么大风险?”
阎毕成斜睨着他,冷笑道:“我父母朋友不多,秦叔叔是一个,我吃了他那么多好吃的,报恩不行?林兆风,疑心病不要那么重。”
说罢,他又换了一张笑脸,拉着梁红民看了又看,捏了又捏。
临走的时候还再三拜托程美玲一定要照顾好他,还掏出了兜里的钱。
程美玲当然不肯要,她和梁红民的关系可近了,收了这钱,她都觉得良心不安。
“还有那个梁家的事情,我在岛上也听说了,梁亮是个汉子,对红民也好,就是他那个媳妇和老娘,诶,要是他们欺负红民,只能靠你这个师父帮衬了。”阎毕成叹了口气。
想着打听到的梁红民以前的苦日子,阎毕成又拉过梁红民说了些小话。
只留下了返程的钱,别的都给了梁红民。
梁红民不肯收,他就用大手包住他的,牢牢捏紧:“男孩子还是留点钱好,不过你可不要把这钱给梁家了,给弟弟妹妹买点糖吃。”
三个人目送阎毕成的背影走远,梁红民捏着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师父,觉得心里暖暖的。
自从遇见师父,他困苦的生活一下子就有了希望,可真好。
一周后。
王参谋长收到了来自京都的电报。
经过商议,阎毕成最终还是决定收下孙成功。
孙成功这样莽撞的性子,要是用的不好,很有可能就是队伍里的定时炸弹。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量,这人能力不错,用的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加上程美玲后来说了不少杨招娣的事情,他也动了些恻隐之心。
孙成功也不敢相信这馅饼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阎毕成不是来招揽林兆风的吗?怎么就看上他了?
他虽然自傲实力,但也知道了和林兆风之间的差距,他蝉联几届冠军,纯粹是林兆风拿麻了。
既然林兆风这小子沉迷温柔乡,止步不前,就别怪他以后远远地把他甩在屁股后面,十年后风水轮流转。
此处看不到他的发光点,现在有了识千里马的伯乐,他相信自己去了京都,一定能大放光彩。
杨招娣也要收拾行李,随着他离开环山岛了。
有了程美玲的提前预告,她也知道自己此去将会过上不同以往的日子,人生也有了点盼头。
孙成功在战友的簇拥下,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船,他老娘紧随其后,只有杨招娣身上大包小包背着,手里拿着,就连小小的孙鑫也背着个小包袱。
程美玲在码头送她。
她站在甲板上用力地朝她挥手,船开了,她双手放到嘴边,成喇叭状:“谢谢,谢谢你。“
直到船开远了,她才放下了挥舞的手。
孙成功阴沉着脸,觉得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你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杨招娣缩了缩脖子:“就上次。”
孙成功冷哼了一声:“你可别骗我。”
便再也不理这个晦气的不下蛋的女人,转过头又和船上的其他人炫耀选去京都的事情。
杨招娣咬的嘴唇都白了,垂下的眼眸里是一片刺骨的寒冷。
第50章 :秦陈生
太阳从天空的一角慢慢升起, 清晨的院子满是潮湿的露水。
“程师傅,你家的信。”邮递员小哥骑着自行车,从坐垫后绑着布包里拿出信, 冲着她摇晃。
“来了。”程美玲放下手里的扫把。
阎毕成走了以后,她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负责大食堂的午饭,可如今要是让她不早起,她还不习惯了。
“哪里的信?”程美玲嘀咕着, 翻看信封,竟然是老家寄来的。
程美玲一激动, 家里又来信了。
可往下看去, 是林家的地址。
程美玲皱起眉头,准没有好事。
“程师傅,那我先走了。”邮递员挥了挥手,在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中, 渐行渐远。
林兆风拿着搪瓷盆还有漱嘴的塑料杯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站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洗漱。
“家里也有自来水, 你跑到外面来干什么?”程美玲见他穿的单薄, 屋外寒气又重, 瞪了他一眼。
林兆风扯了扯身上的单件,说道:“我火气大不冷, 谁的信?”
“你家的。”程美玲把那封信放在水池台边, “你洗好之后自己看看吧。”
说着, 继续拿起扫帚扫地。
林兆风瞥了眼那封信, 眉头皱得死紧, 他完全想不出来那家人给他写信的原因。
干出那样的事情, 还有脸给他写信?不会是想乞求他的原谅吧,他看上去有那么傻吗?
几个孩子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出来了。
超强看到水池边的信封, 惊喜地看向程美玲:“美玲妈妈,这是谁的信?是孙鑫写给我的?”
自从程美玲收到过一次杨招娣写来的信,超强也眼巴巴地盼着他们在寄信过来,让他再领略一下京都的好风光。
“不是的。”程美玲摇头,“和你们小孩子没有关系,是写给你爸爸的。”
可惜超强已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地址,他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皱成了小老头。
“是讨厌的坏人写来的。”他伸手就要去抢,“我去把这封信丢到公厕的茅坑里。”
林兆风嘴里还有牙膏的泡沫,开不了口,不过他的动作更快,抢在超强的前面拿走了信件。
“爸爸。”超强垮着小脸,使出了全力蹦跳都没能够到林兆风高举的手。
“这不公平,你太高了,我还是个孩子,我根本就够不到。”超强不开心地抱着胸。
气呼呼地扭过身子。
“咕噜噜。”林兆风喝了一口水,吐出了嘴里的泡沫。
“一边玩去,又不是给你看的。”
超强握着小拳头:“他们肯定不安好心,不准看。”
超好也蹬蹬跑了过来,抓着超强的衣服,反对:“爷爷奶奶坏,欺负超好和哥哥。”
超强回头纠正她:“他们不是爷爷奶奶,是美玲妈妈讲的故事里的专吃小孩的怪物。”
林兆风看向程美玲:你给孩子讲过这样的故事?
程美玲扶额,这孩子背书记不住,这些小故事倒是记得一个比一个清楚。
“放心好了,他们距离这里远远的,是不会吃了你们两个小朋友的。”程美玲蹲下身子,安抚两个孩子。
超好怯生生地问道:“你和爸爸不会因为工作忙,把我们再送到老怪物家里吧。”
之前林兆风和前妻白露离婚后,白露就以工作忙为借口,把几个孩子放在了林家。
两个孩子挨过了那段苦日子,可也对两个黑了心肠的老人没有什么好印象。
程美玲举起三根手指向孩子们保证:“我
保证绝对不会把超强和超好放在爷爷奶奶家。”
“还有默默哥哥。”超好补充。
跟在后面睡眼惺忪的默默一脸懵。
程美玲摸了摸她的头:“好,还有默默,我也不会把他放在爷爷奶奶家。”
“不过那封信,我们还是要看一下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和爸爸还能想一下应对的方法。”
程美玲开解几个孩子。
两个孩子相互对视,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林兆风的手还湿着,就在几个孩子的监督下打开了信封,为了避免沾湿信纸,他拈起兰花指,样子还有些滑稽。
“说了什么?”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程美玲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家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林兆风的身上。
林兆风的脸色不算好看:“老头子生病了,住院需要钱。”
说完,把信封团成一团,随手塞进了裤兜里。
“你不打算管他了?”程美玲从他的动作里读懂了他的想法。
“不管他。”超强冲出来,抓住林兆风的衣袖,使劲地摇晃。
林兆风摸了摸他的脑袋,以此来安抚他。
“爸爸不会管欺负我们的人的。”超好也冲上来抱住林兆风的大腿。
林兆风也同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程美玲头疼:“行了,行了,快点收拾,等会还要上学呢。”
“啊”几个孩子像是找不到方向乱转的小鸟,抱着头往家里跑,去抢为数不多的水龙头洗漱。
等几个孩子走了,程美玲看向林兆风:“你怎么打算?”
林兆风拧干毛巾,双手用力,手骨清晰可见。
“我打不算管了,他有亲儿子,不需要我。”
程美玲拿过他手里的搪瓷盆:“确实这件事换到我身上我也不管,不过你家那个继母可不是好对付的。”
“要是你爸真的生病了,到时候你继母发疯,直接写一封信寄到部队来,政委还不找你谈话?”
林兆风冷哼了一声:“政委早就知道她的德行了。”
他刚进部队的时候,从来不往家里寄钱,他后妈也不是没有干过给部队里写信的事情。
所以队里对他的家庭情况都挺了解的。
“这样好了,我拍个电报回去,让我嫂子打听一下他有没有真的生病,知道了情况再说。”
程美玲思索再三,还是觉得打听清楚,知根知底比较好。
“没必要。”林兆风不想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程美玲操着手,挡在他的面前:“他们那么对超强和超好,你做什么了吗?”
“他们要是真的怕了你,就不会死皮赖脸寄过来这东西。”
程美玲指了指林兆风口袋里突出来的信纸。
林兆风垂下眼睛,凝视着她:“我找了战友,想把他们关进去几天,不过证据不足又放了出来,那女人的儿子干活不认真,让厂子损失了不少钱,我就托了人把事情闹大,搅黄了他的工作。”
程美玲摇头:“看来他们也没有吸取教训啊,明明知道你不好惹,还敢在老虎眼皮子底下拔胡须。”
说到底,就是林兆风的父亲压根不觉得大儿子会把事情做绝,或者就算做绝了,他干脆不要那两个,向着有出息的大儿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认了错,难不成大儿子还会不赡养他?
有恃无恐,才敢一次次试探儿子的底线。
“你有什么好主意?”林兆风舔了舔嘴唇,问道。
“首先,确定你爸爸有没有真的生病,若是生病了,医药费先我们来出,再给你父亲找个护工……”
“这不是便宜他了。”林兆风面色阴沉,他妈身体不好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受到过那个老头的照顾,去世不久,他就娶了新老婆,他何德何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程美玲拉住他的手臂,抚着他的后背:“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
“到时候你爸的生活不错,你继母过得也顺心,一点心都不操。我们突然什么钱都不交了护工也撤了,家里交医药费要花一大笔钱,还要在病床钱照顾你爸,这落差谁能着的住,你继母那种好逸恶劳的人更受不住,要是写信来部队,我们也出了钱,剩下的本就该是你弟弟的事情。”
“要是你爸没有生病,那更好,直接把上次虐待孩子和骗钱的事情抖得筒子楼的人家都知道,谎话说多了,以后说真话也没人会相信。”
林兆风拧着眉,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程美玲下午下了班,就去拍了电报。
三天以后,王桂芳直接去邮局打了电话,长话短说交代了情况。
林兆风的爸爸果然没有生病,一些更详细的事情,王桂芳还写了信,只不过寄信没有那么快能送到。
“估摸着是你弟弟没了工作,他们日子没以前好过,就想从你这里弄点钱。”
晚上程美玲送几个孩子睡觉,家里终于安静下来,才寻到了和林兆风单独说话的机会。
她把枕头竖过来倚在自己的身后,撑着脑袋,侧着头看着读报纸的林兆风,这样说道。
林兆风早就对他那个偏心眼的父亲寒了心,毕竟儿子出任务,他能在大后方虐待亲孙子,亲孙女,现在做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就算不是他出的主意,也是助纣为虐的坏人。
“我打算让王桂芳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再给点钱,她一定能帮我办的妥妥的。”程美玲和林兆风商量,毕竟是他的亲爸。
林兆风放下报纸,盯着程美玲无奈地笑道:“你那么相信她了?”
“她?你说王桂芳?”程美玲挥了挥手里的信,“没什么相不相信的,不过她在胡搅蛮缠方面还是挺擅长的,尤其是给了钱的情况下,她会做的更加卖力。”
程美玲对王桂芳的性子不说百分百了解,但大差不差。
“杭飞在队里是负责什么工作的?”程美玲又想起了另一个擅长八卦的人,以此向林兆风举例。
林兆风瞥了她一眼,又拿起报纸:“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等一会再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他是不是负责收集情报的,就是相当于古代的斥候?”程美玲兴致勃勃地捧住林兆风的脸,强迫他看自己。
林兆风严肃的俊脸在她的手里变形,成了嘟嘟嘴巴。
他没好气地握住程美玲的手,却也不用力,只含糊不清地说:“这你可就说错了,这家伙是队里的阻击手。”
“啊?”程美玲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她看的电影里那些狙击手一个个厉害得不行,简直是队里的定海神针,杭飞这跳脱的家伙还能是沉着冷静的狙击手?
手下不自觉使力,拉住林兆风的脸不放。
“疼。”
程美玲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凑在林兆风旁边,朝着他黝黑的,看不出有没有泛红的脸吹了吹气。
“不好意思啊。”她讪讪地笑了笑,“我就是觉得要是杭飞去了情报岗位说不准能更好地发挥他的才能。”
暖暖的风吹在林兆风的脸上,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林兆风眸色渐深:“行,家里的事情都听你的。”
一个翻身。
军队的号角声响起,屋子里的灯渐渐暗了下去,只有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晃动的床头的挂坠上。
几天后。
“嫂子还真是那么说我的?”杭飞拿着一块毛巾擦着训练留下的汗水。
“还是嫂子懂我,要不是我老子不让我去搞情报,我老早就去了。”杭飞叹了口气。
“我老子说了我要是去搞情报被敌人捉住了,受折磨第一个小时就把大伙都出卖了,简直是看不起我。”
杭飞恨恨地拧出毛巾里的水。
“对了,你这次表现很优异,组织上给你批了过年回家的假期。”他的表情变得哀怨,不甘心地捶了林兆风一拳,“你小子,立功的好事也不带上我,我过年还得苦哈哈地留在这里,我都多少年没回过家了。”
林兆风看向他,欲言又止。
“行了。”杭飞打出止住的手势,“我知道你是护着我,我就随口说说
,别当真。”
林兆风站在阳光下,背着手,他不带的那些人都是上辈子下场凄惨的人,受到了非人的折磨,有的时候一下子毙命反而是好事。
杭飞的父亲确实说错了,杭飞至死都没有说出兄弟的下落。
重来一次,真的改变了好多事情,林兆风轻轻呼出一口气。
“回去啊,为什么不回,我没家人,程美玲还有家啊。”林兆风轻松地说道。
杭飞撞了撞他的肩膀:“你小子,这算不算倒插门?”
林兆风瞥了他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说完,又补刀:“不像有的人就算能过年回家,也陷在亲爸和老丈人之间两难。”
杭飞缩了缩肩膀,他和蒋晓春不是一个地方的人,若是能回老家,都要为去谁家吵架。
现在想想不回家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杭飞自我安慰道。
“对了,有件事或许要麻烦你,我听说你有个贵省的同学?”林兆风说起了正事。
杭飞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好像是铜县的。”林兆风补充道。
“是这样的,程美玲有个认识的人被下放到那里去了,我们给他寄了点东西去,我听说你那个同学有个不大不小的职位,能不能让他帮忙照应一下,别让人欺负了就是。”
这事也得从昨天说起。
程美玲收到了阎毕成发来的电报,知道了秦老爷子现在一切还算顺利,只是偶尔做些思想汇报,还因为一手好厨艺,农场里的人对他都不错。
所以程美玲便打算给他寄点东西过去,还让梁红民写了一份没表明身份的问候信,这样被搜查了也不怕露馅,做到让秦老爷子清楚就行。
秦老爷子脾气倔,容易得罪人,程美玲也怕出了事,没人管他。
而林兆风的战友距离铜县太远,鞭长莫及,他记得杭飞有个同学在那工作,所以特意来拜托。
杭飞疑惑,这程师傅工人家庭,能和放到那里的人扯上关系?
不过林兆风难得拜托事情,他说什么也给办妥了。
“行,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铜县的农场。
其实这里也说不上是农场,都是山,能耕种的地方不多。
秦陈生被下放到这里,主要是跟着修建梯田。
这里的原住民都淳朴热情,对他这种有手艺的人也挺尊重的,除了日子苦点,时不时担忧孙子的处境,他过的还算不错。
那些和他不对付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他对这个地方还挺满意的,是难得的净土。
“秦老爷子,有你的包裹。”
秦陈生从山坳坳探出头,他住的地方是一个天然的洞穴,这里以前被堆放着杂物,后来他们这些人来了,就腾出来给他们住。
虽然四面漏风,不过这里有个搞建筑的,大家齐心协力整理了洞穴的格局,捡石子砌了面墙,勉强能够御寒。
“我?”秦陈生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被下放的时候,害怕连累到徒弟,警告了他们一个都不准打听他的下落,而且他们都在那些老不死的手底下干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们,等着他们出错。
有谁会寄东西过来?
“是啊。”那人点了点头,“包裹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他又朝着秦陈生的方向递了递。
秦陈生反应过来,连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接过。
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零零散散的毛票,抽出几张递给那人。
“秦老爷子,你这不是见怪了嘛,你可是真人不露相,我现在才知道县长秘书认识你,这我可不敢收。”
那人推辞道,连连后退了几步,在秦陈生的道谢声中离开了。
“老小子,你还认识县长秘书?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一个精瘦的白发苍苍的老头从秦陈生后面冒了出来。
秦陈生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可嘴上不服输:“好你个王瘦猴,我的事情还能都告诉你?”
“都说了别叫我王瘦猴,我的名字叫王长寿。”那老头不高兴地嘀咕。
眼神落在了秦陈生手上那个尺寸挺大的包裹上,趁他不注意,一下子就抢了去。
“你说说看,那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你寄包裹,平时蹭着我们的吃,现在还不拿出来分享一下?”王长寿说道。
“诶。”秦陈生还就是跑不过一个比自己大了快十岁的人。
山洞里还有三个人,一个就是那个建筑学家陈建深,有过留学经历。
另外一对夫妻,是来自京都大学的教授成海和梅婉香。
他们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都探出了头。
“同志们,今天我们可有口福了,秦陈生这老小子家里给寄了东西。”王长寿将包裹托举过头顶,向着大伙炫耀。
秦陈生在一众小辈面前,沉稳了不少,他慢吞吞地走过来。
他瞪着眼,向王长寿伸手:“你好歹让我看看是哪里寄来的吧。”
王长寿嘿嘿一笑,替他把地址报了出来。
秦陈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哪里,你再说一遍!”
“环山岛。”
秦陈生的呼吸骤停,他就说,还有谁能知道他的地址,就只有梁亮那小子一个人,他当年托付孙子的时候,知道孩子难养,所以让梁亮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给他写信。
难不成……
他一个健步抢下了王长寿手里的包裹。
“嘿,你……”王长寿看见他通红的眼睛,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他被困在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加上年纪也大了,偶尔收到的信件也会写哪个认识的人不在了。
秦陈生扯开包裹皮,所幸里面不是四四方方的盒子,有不少绵软的东西。
随着东西一样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几个大小不一的瓶子,一根风干的猪腿,还有一件厚厚的棉衣,和几封信件。
秦陈生顾不得看那些吃的,拿起信件一目十行。
这信是一个叫程美玲的厨子写的,说是曾经受过他的指点,又遇上了他的故人阎毕成,经过阎毕成的打听,知道了他的下落,所以送了些吃的用的来。
还有一封信没有明说,但是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是自己的宝贝孙子写的。
孙子还拜了这个女人为师,还说她的厨艺与他有七八分的相似,这些酱菜都是她临时做的。
秦陈生用一种挑剔的目光瞥了眼那几个被王长寿捧在手里的瓶子,能有他七八分的味道?还有这小子,怎么乱认师父?
这程美玲和阎毕成两个人他都没听说过,还费了那么大劲找他,秦陈生摸着自己的脑袋冥思苦想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们。
“哇,老小子,这东西真好吃啊,和你的手艺不分伯仲。”
王长寿晃了晃几个瓶子,发现最大的那个瓶子里面竟然是肉酱,口水差点从嘴巴里流出来,连忙打开,沿着边蹭了下瓶盖上的酱,尝了滋味。
上次碰到肉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这里老的老,文弱的文弱,没那个能耐抓到山里的东西。
秦陈生听了这话,气得差点头上冒烟,一把抢过肉酱。
“你就是猪嘴吃不了细糠,她做的东西能和我一样?”说着,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竹筷,挑出一些放进嘴巴。
这滋味,他瞪大了眼睛,要说是跟着他学了十几年的大徒弟做出来的他都信了。
所以程美玲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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