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陷害真相
程美玲最终还是注意到了其他人的视线, 在窘迫中落荒而逃,林兆风淡定地跟在后面退了场。
“你别跑那么快,天都黑了, 小心摔倒了。”林兆风箭步追上,一把拉住了程美玲的手腕。
程美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怪你,明明那么多人在看我们,你偏说没人看。”
“你故意看我热闹是不是?”
林兆风扶住程美玲的胳膊,也不知道程美玲心底哪来的火气, 给他甩开了。
林兆风没有一分一毫地恼怒,锲而不舍地重新扶住她:“还是我拉着你吧, 天黑了, 路不好走。”
程美玲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是老太太,不需要人搀扶。”
正说着,脚下踩到了一颗小石子,差点没有站稳, 还是林兆风拉了她一把。
“别说话, 注意点脚下的路。”林兆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程美玲一撇嘴, 在心里嘀咕:要不是你和我说话, 我也不至于没看清路。
不过她倒是没有说出来,怕到时候又和林兆风吵嘴, 这大晚上的路她还是第一次走, 得小心些。
程美玲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脚下。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 程美玲握住林昭风胳膊的手一紧。
林兆风不解地看她。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似乎忘记了什么人?”程美玲抚了抚额头。
不远处, 一个双手叉腰跑得跌跌撞撞的人影由小变大, 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师父, 你们走的也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你们了。”梁红民喘着粗气, 热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不少汗水。
程美玲尴尬地打哈哈:“我们这回家有事,联谊会有那么多好吃的,你怎么不多待一会?”
梁红民掏出怀里的纸包,摸了摸后脑勺,说道:“赵伯伯看你们先回去,什么都没吃,就让我装了些糕点带回家,我这一着急,忙着回来,都忘了还可以在那里多玩一会。”
就这么交谈着,程美玲打开了屋子的门。
三个小的听到他们的声音,蹲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不是带着红民哥哥出去玩了?”超好嘟起嘴巴,不开心地问道。
程美玲打哈哈:“你们听谁说的?”
超好握着小拳头:“大家都说今天食堂有活动,婆婆说你晚上要在食堂工作不回来吃饭了,可是妈妈之前都没有晚上的工作,所以一定是去食堂参加活动了。”
程美玲挑眉,赵洪刚这活动还真是办得有声有色,就连超好那么小的孩子都知道。
程美玲耐心地蹲下身子:“超好是怎么知道食堂有活动的啊?”
超好只觉得自己说对了,妈妈的和颜悦色是在讨好自己,气呼呼地抱着小身子,别过脸,不理坏妈妈。
一旁的默默开口说道:“是托儿所的阿姨,她们家里也有女儿,说赵叔叔活动办得那么好,怎么也不考虑一下岛上其他单身青年的个人问题。”
默默的话言简意赅,程美玲立马就听懂了,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看来这老赵隐隐给他拉了不少的仇恨。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活动吗?”程美玲看着超好生闷气就想笑。
默默点头:“是给叔叔阿姨相亲的,他们以后也会像爸爸妈妈一样结婚。”
超好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道默默在说什么。
“我和爸爸都结婚了,怎么可能参加这个活动,我今天带着红民哥哥去做糕点了,爸爸有事晚回来,可没有偷偷出去玩不带你们。”
程美玲说完,捏了捏超好的小鼻子。
超好这话听明白了,知道错怪妈妈了,吐了吐舌头,挣脱了程美玲的魔爪,躲到了默默的身后。
一旁认真帮外婆擦桌子的超强抬起头,惊喜地问道:“糕点?”
说着,连手里的抹布都不要了,快步走到程美玲的身边,眨着亮晶晶的大眼。
刚抓过抹布的手还想抓住程美玲的衣角,幸好她躲得快,才躲过了他的魔爪。
程美玲捏住他的手腕:“红民带了些回来,你先把婆婆布置给你的任务做完了,然后洗了手,才能吃,冒冒失失的。”
梁红民也适时掏出了怀里的糕点,一层层揭开纸包。
他没有多拿,只一种口味拿了一块,大家分着吃,尝尝鲜。
几个孩子蜂拥而上,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拿走了糕点。
回头看去,正是蹙着眉头的程美玲。
几个孩子立马安静如鸡,不敢乱动了。
“你们去洗手,我拿刀分一下。”程美玲指挥道。
为了能够更快地把这个可口的糕点吃到自己的肚子里,孩子们的执行力度很强,忙着擦桌子的超强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程美玲拿着纸包进了厨房,程母在水池边洗碗。
“累不累?”程母关心地问。
程美玲摇头,切下一块糕点,塞进了程母的嘴里。
“妈,你尝尝这味道不错吧。”
程母抿着甜甜的红糖糕,笑眯了眼睛。
“不错,甜甜的,你们搞相亲会,就是让你做些糕点?”程母问道。
程美玲点了点头。
程母停下手里的活,随手在抹布上拭干了手上的水分,拿过程美玲的手腕,仔细地揉了揉。
“活了那么多的面,手腕酸不酸,你这孩子,之前学徒的时候就不知道爱惜身体,扭过手腕,那么多人的糕点你别是一个人在逞强?”
程美玲任凭程母打量。
“妈,你还当我是个愣头青啊,我知道我这当大厨的手多宝贵,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胡来了,揉那么多的面,我当然找了食堂的学徒帮忙。
再说了,那扭到手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伤也不严重,我现在可生龙活虎了。
难不成是你觉得我年纪大了,需要好好保养了?”
程美玲这么一问,程母一下子哑口无言,她没好气地敲了一下程美玲的脑门。
“你要是年纪大了,我不就成了老太太了吗?以后不准满嘴跑火车。”
程美玲看着面前这个不服输的小老太,会心一笑:“是是是,我妈最年轻,还能在舞台上叱咤风云。”
程母见她调侃自己,刚举起手,还想给她来一下。
这时,超强走进了厨房,他亮出自己干干净净的小手:“美玲妈妈,你怎么还没有切好糕糕?”
接着,他就看见程母要打程美玲,一愣。
下一刻,他就像是个小炮弹一般冲到了二人中间,张开双臂,将程美玲牢牢护在身后。
“不准你欺负妈妈。”
还冲着程母龇牙咧嘴,像是个虚张声势的小狗崽。
程母先是一愣,接着没好气地点了点超强的小脑瓜子。
“婆婆对你不好吗?你就只维护你妈?”
超强先是看了看程美玲,又看了看她,小脸上写满了纠结,思索再三,才支支吾吾地憋出了一句话:“打人是不好的。”
程美玲得意洋洋地看了眼程母,眼睛里写着:瞧我这好大儿。
程母撩起袖子,故作不满:“好啊,你们娘俩合伙起来欺负我一个老年人。”
大人总会这种逗小孩的恶趣味。
“超强,你妈可是我生的,我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你要是不站在我这里,到时候我就不让你妈给你吃糕糕。”
超强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程美玲,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知道事情的真假。
程美玲摊开了手,故意点头逗他。
超强如遭电击,他的小脑瓜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合着最后他帮谁都不对?
“好啦。”程美玲见他迷茫的小眼神,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和外婆在开玩笑呢。”
超强抓住了重点:“所以会给我吃糕糕?”
程美玲好笑地点点头,这个小吃货。
她重新拿起刀分糕点。
她的刀工极为麻利,“唰唰”几道,眨眼的功夫,她就将盘子里的糕点摞得整整齐齐,端出去了。
超强就像是个小尾巴一般,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几个孩子久违地吃上了程美玲做的糕点。
“妈,这个桃酥好香啊。”超强舔了舔落在掌心的碎末,意犹未尽地看向程美玲。
一旁的超好大声反驳道:“最好吃的分明是水果馅饼。”
“是桃酥。”
“是水果馅饼。”
……
超好别过头去:“哼,我不和你说话了。”
一句话就堵住了超强的嘴,他求助地看向不说话,慢慢品味糕点的默默。
默默慢吞吞地开口:“我喜欢这个小饼干。”
默默从盘子的最底下找到了程美玲心血来潮烤的小饼干,这小饼干的样子超好和超强都没见过。
一下子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我也想吃。”超好眼巴巴地看着默默手里的碎块。
超强也同样一脸渴望。
默默先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四分之一的饼干分成两块,不过用力不均,分成了一块大的和一块小的。
默默纠结地看向两块小饼干。
“要不我咬一口,分成一样的大小?”
超强和超好都听过程美玲说过这个故事,到最后所有的饼干都会到分饼干的人肚子里,连忙摇了摇头。
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故事都是骗人的,根本骗不到人嘛。
他摊开自己的手,任由超强和超好自己选。
超强一马当先选走了那块小的。
超好拿着那块大的,举到超强的面前:“哥,我给你咬一口,就小小的一口。”
她比了个比指甲盖还要小的手势。
超强将那块小的扔进嘴里,一股浓郁的奶香,还有
淡淡的甜味充斥在他的嘴里,饼干酥脆可口,是他没有吃过的滋味。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妹妹手里的饼干,可还是忍痛拒绝了。
“不了,我人大,吃这块小的就行了。”
超好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能吃到大的都是好事,她兴高采烈地一口吞下,和她以前吃过的饼干滋味不同,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二哥说的对,还是这个最好吃。”
她立马就抛弃了水果馅饼,奔向了饼干的怀抱。
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眨着大眼睛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扶额,这几个孩子的意思太明显了,都不知道收敛一些。
“行,等我有空就给你们做。”
几个孩子欢呼起来,像是斗胜的公鸡,雄赳赳气昂昂地抬着小脑袋。
林家一片欢声笑语。
而另一边,邱家现在可闹的不可开交。
大胡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老搭档:“老赵啊,你让我怎么说你?”
“你这都干的什么事?还想让我替你求情,你真当程师傅是泥捏的啊?”
“她一个女人能成为大厨,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难道不知道之前阎队长还想推荐她去京都大饭店?她的前途可比我光明多了,断人前路和杀人父母有什么区别,我可没有那个脸帮你求情。”
跪着的人正是负责早饭的面点师傅赵师傅。
他跪在地上,朝大胡子的方向爬行了几步。
“老邱,你就帮帮我吧,我一时糊涂,我这当了多少年的副厨,才有了执掌厨房的权力,可我资历比她深厚啊,凭什么她负责中饭,我负责早饭?我要矮一个黄毛丫头一头?”
赵师傅抓住大胡子的衣角,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抬起头,双眼充斥着血丝。
这憔悴的模样吓了大胡子一跳。
他这老搭档敲开了他家的门,刚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往地上一跪,道出了来龙去脉,院子里暗,他又低着头。
大胡子还真没注意他的模样,而今他见着了,心里不免唏嘘。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老赵,你就不能度量大些?程师傅的手艺我不信你没尝过,你平心而论是不是比你我都做的好吃。”
赵师傅的脸闪过一丝扭曲,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小娘们的手艺那么好,可那又怎么样?厨房的工作本来就属于男人,她一个女人力气又小,体力又差,能当上大师傅还不是靠着她那个厉害的军官老公?
他的表情全落在了大胡子的眼里。
大胡子见他执迷不悟,只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他向来懂这个老搭档在想什么。
“你就是思想古板,那你家里做饭的不是你老婆?女人怎么就不能在厨房待着了?你能不能摆正自己的态度,能力比不过人家,怎么?靠性别就能压别人一头?”
大胡子说话愈发的不客气。
赵师傅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以前的大胡子可也是个遵循传统的人,看中师传,不是正式拜师的学徒都学不来他的厨艺。
这以前当厨子的本来就不是女人的活,怎到如今,他也不跟自己站在一块了?
“我知道了,你也是收了那个妖女的好处,这娘们随意传授师父交给她的厨艺,这是欺师灭祖,我要是清楚她的底细,我就写信给她师父,逐她出师门。”
大胡子冷哼一声,嘲讽道:“然后呢?是不是作为感谢把你收了?”
“老赵,我们都不是傻子,你做这些事难不成是为了厨子这个行业?不是,你就是嫉妒程师傅年纪轻,手艺好,拼了命地想把她拉下来。”
“我承认程师傅是教过我一些窍门,但是她绝不是扯着自家师父大旗的人。”
大胡子眯起眼睛,揪住赵师傅的衣领:“我真是不明白,老赵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赵师傅狠狠打开他的手,惨然一笑:“怪不得你不站在我这边,你就是收了她的好处。”
他像是抓到了大胡子的把柄,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好似这般,他才是正义的一方。
大胡子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讽他的无知:“程美玲的师父是做苏菜起家的,但是程师傅对其他的菜色也很了解,就连我们的本帮菜,她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做出来的滋味也很有当地特色。
我一个做本帮菜的厨子难不成还去和她学苏菜的做法?”
赵师傅一愣,呆坐在地上,一直以来,他都不敢相信一个女人会轻而易举地夺走他想了多年的大师傅的位置。
所以他压根没有好好了解过程美玲,每当他看到程美玲指导那些学徒,就觉得她是在巴结讨好,甚至不惜传授师门的诀窍。
大胡子又添了一把柴火:“老赵,是不是没有程美玲,我在这个位置坐久了,你看不到晋升的希望,也会想法子把我踢下去?”
大胡子自从猜到是老搭档耍的阴招,他晚上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脑子里不时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
“没有。”赵师傅吃惊地抬起头,竭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大胡子“呵呵”笑了两声:“我不是傻子,你刚愎自用,自以为厉害。
你难道不应该谢谢程师傅吗?要不是她成功在我的手里分了一杯羹,难不成你可以独掌早食厨房的大权吗?
你只会是我的副厨,不是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赵师傅敏感的心,他瘫坐在地上,这也是他不愿意承认的,多年的晋升道路因为一个女人实现了一半,这让一个以性别为傲的男人情何以堪?
“你走吧,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往程师傅的头上泼了那么大一盆污水,她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容易心软的女人。”
大胡子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表示自己不会管这件事。
赵师傅不敢相信多年的老友兼搭档会那么的冷血。
他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极为仇视地看着大胡子。
“你给我等着。”说完,他捶了下土地,发泄自己的不满,腾得起身,大步离去。
而程美玲过了好些日子,都没有收到调查的结果。
她找上了司务长:“司务长,调查还没有结果?”
司务长捏了捏眉心:“有些结果了,还不确定。”
程美玲这才觉得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难不成牵连甚广?
她一个小小的厨子,针对她做什么?难不成……
程美玲心中焦急,问道:“是不是有人想找林兆风麻烦,司务长,林兆风保家卫国,可不能让人随意诬陷他啊。”
司务长是真没想到她能联想到那么远的地方,抽了抽嘴角。
“程师傅,这事和林兆风没有关系。”
“噢。”程美玲稍稍平静,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司务长生怕她再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怕就算他否认了,程美玲也会认定二者的关系,到时候闹出更大的乌龙。
只能和盘托出:“这事说来也不算复杂,但牵扯到了食堂其他两位大师傅。”
程美玲一愣:“和大胡子,赵师傅都有关系?”
司务长摆手:“不能这样说,我们跟着那群老头老太的口供查到了赵师傅的身上,可赵师傅又说是大胡子指使他的,大胡子拒不认账。”
“这群老头老太大部分都是渔村的人,极少数的是家属,我已经通报批评了,到时候会给他们上思想课,赔钱的赔钱,还会参加改造,没约束好家人的军人也会有处罚的措施。”
这个处罚程美玲还算满意。
可大胡子陷害她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大胡子虽然思想古板些,但人绝对是行的端坐的正。
“就不能是赵师傅陷害大胡子?”程美玲问。
司务长斜睨了她一眼:“你怎么就能确定大胡子一定是无辜的呢?你分了大胡子的权力,说不定他心里一直记恨你。”
程美玲摇摇头:“这都是赵师傅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切的证据。”
司务长倒有了好奇心:“那你怎么不觉得赵师傅也是被冤枉的呢?”
程美玲迟疑了片刻,她和赵师傅不熟。
但他常常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偶尔教训手下的人,话里话外都看不起女人。
要是想要陷害她,肯定是赵师傅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不是说那些老头老太都指认他了吗?那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不了解赵师傅,但我知道大胡子是个心胸开阔的人。”
程美玲咬了咬嘴唇,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司务长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大胡子说是赵师傅请他帮忙求情,他拒绝了,所以赵师傅才会恼羞成怒,把他拉下水。”
程美玲一愣,竟然是这样。
“这挺合理啊,都调查清楚了怎么还不通报?”
司务长扶额:“赵师傅指认了,我们就要好好调查清楚,你难道不怕一个心怀坏意的人待在你身边吗?”
程美玲
迟疑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多久,禁闭室的门开了,一片光亮落在大胡子的脸上,他伸出手,挡着外面的太阳。
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清晰,也让他吃了一惊。
“大胡子,走吧。”
第72章 :演出
“怎么是你?”大胡子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程美玲听了司务长问她的话, 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大胡子不是那样子的人,之前我代班了几天小食堂的工作, 大胡子还愿意抽空来帮助我,他有成为好厨子的潜质。
我刚开始接受食堂的时候,他有那么让我出丑的方式。
可他还是无微不至地和我交接了采买食材的方式,还指点了我如何统筹食堂的工作人员。
我想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司务长听了程美玲信誓旦旦的保证,抬高了一边的眉毛, 显然是有些吃惊:“我是真没有想到,你对大胡子的评价那么高。”
他说着还“呵呵”笑了两声, 大胡子多年在他手下干活, 他最是清楚不过大胡子的性子。
“他啊,也是个古板的人,压根就看不上女人进入他的领地,他要是那么帮你, 还是你的实力征服了他。”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 故作轻松:“靠才华征服别人才是强者应该做的。”
司务长更乐, 直接解下绑在裤腰带上的钥匙:“拿去吧。”
程美玲疑惑不解。
“这是大胡子禁闭室的钥匙, 赵师傅举报他之后,我们就把他领到这里审问了。”司务长解释道。
程美玲点头, 感激地冲着司务长笑了笑, 他把钥匙给她, 无疑是让大胡子欠下了她的一份恩情。
门开了, 大胡子的模样有些憔悴, 见着他吃惊不已的表情, 程美玲乐了:“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大胡子掩了掩嘴巴,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憨笑着开口道:“这还没有到放行的时间, 你去司务长那里替我求情了?
你就不怕和那个煞笔说的一样,我是幕后主使?”
程美玲翻了个大白眼:“你要是有这个智商,就不会做菜还是这个水平了。”
大胡子那些煽情的话被她堵在了嗓子眼。
他薅了薅浓密的寸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急切。
“这菜又不是上学,和智商有什么关系?”
程美玲瞥了他一眼:“这做饭也需要巧思,你总不会以为做菜只是一项熟能生巧的活吧?那别人还怎么开发新菜式?”
大胡子语塞,刚想回嘴他的水平还不足以开发新的菜式,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在说自己不行吗?
那可不行,好歹他也是食堂的大师傅,虽说现在和程美玲平级,可他还管着小食堂,总得来说,这食堂的大小事务还是他说的算,不能在下属面前那么丢人。
“笨死了。”程美玲见着他憨傻好欺负的模样,无奈地扶额。
“那家伙让你求情,你就算不答应,就不能假意同意?第二天再给他举报了,实在不成,也可以和我或者胖三商量一下。现在那家伙就像一条疯狗一样死咬着你不放,要不是我相信你,力保你,万一你被他扯下水……”
程美玲还是忍不住想要数落大胡子。
大胡子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他堂堂上级,还要被一个下级数落,这被人听见了面子往哪里搁?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路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停地给程美玲使眼色,让她声音轻点。
程美玲撇了撇嘴,死要面子。
“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程美玲一拍脑袋,她和大胡子在这里闲聊,这家里人怕是急坏了吧。
大胡子挠了挠头:“你不知道?”
程美玲一愣:“我该知道什么?”
“胖三没和你说过我的事情?”大胡子一脸的不相信,胖三这家伙什么事情都兜不住,这食堂里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难不成他没有和程师傅讲过?
大胡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个鳏夫,老婆都去世好多年了,两个孩子都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他们和我亲娘待在乡下照顾她,我在环山岛只有胖三这一个亲人。”
程美玲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她蹙起眉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大胡子,虽然大半张脸被胡子挡住,可从精神锐利的眼睛,和眼角淡淡的细纹看出他不过四十出头。
程美玲打了个哈哈,她还真没有关心过食堂众人的私事。
“我这不是看你还年轻嘛,以为你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大胡子苦涩地笑了笑:“我这都四十多的人了,还年轻啥啊,这手艺没你好,家庭也不比程师傅美满。”
他这话说得实在是酸涩,程美玲拍了拍他的肩膀:“历史上四十岁才开始建功立业,发家致富的大有人在,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这孩子都那么大了,这以后能享多少儿女的福啊,好日子都在后头。”
似乎是提到了大胡子的伤心事,他佝偻着肩膀。
程美玲缩了缩自己的手,干笑了几声。
她连忙转移话题:“那胖三知道这事吗?”
大胡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可能之前不知道,不过今天晚上食堂应该有人代替我的职务,这都傍晚了,算算时间,胖三也该知道了。”
不远处,一个敦实的身影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向着他们招手。
等人跑到他们面前就向着他们一顿输出。
“大胡子,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还把我当做你亲戚吗?”
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程美玲身上。
气焰更甚:“你叫程师傅来帮你擦屁股,都不知道喊我?”
大胡子窘迫着脸,难得被自己的表弟骑脸输出,还只能小声抗议:“你这说话不要那么粗俗,什么擦屁股。”
胖三一噎,他尴尬地瞥了眼程美玲:“程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大胡子太麻烦你了。”
程美玲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大胡子接着说:“这喊你来又没有用,你又不是当事人。”
胖三眼睛轱辘一转,凑到大胡子旁边:“你被审问是因为程师傅?”
大胡子翻了个白眼,直接给了他脑袋瓜子一下:“不该你打听的事情,你别多问。”
胖三摸着拍痛的额头,眯着眼睛,小声地抽气。
“你这大胡子下手也太狠了吧,你还真当食堂的人是傻子啊,这三个大师傅,你和赵师傅都没来,我听说你被审讯,我就知道一定和赵师傅有关系。
哼,他以前一直当你的副手,那么多年的交情了,该害你还是害你,你那么大的年纪了,能不能放着机灵些。”
胖三歇了会,缓过了那阵疼痛,直接把大胡子的老底都揭开了。
程美玲见兄弟二人开始相互拆台,大胡子被胖三气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生怕二人吵不过对方,找自己评理。
悄摸着落后一步,从反方向离开了。
到家没多久,隔壁的方翠兰就上门了。
她手里还拎着不少的好吃的,有些像是从岛外买来的好货。
“你这是干什么?”程美玲不解地问道。
方翠兰摆了摆手:“嗐,你帮了老赵那么大的忙,忙活了那么长时间,我总得有些表示吧。”
程美玲连忙推辞:“这都是举手之劳,不都说了还有林兆风的兵吗?我怎么能收?”
方翠兰将手里的东西往程美玲那里推了推:“一码归一码,这事是赵洪刚牵头的,有什么好处也归在他头上,你家林兆风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程美玲有些疑惑,这联谊会还能有好处?
方翠兰看出了程美玲的疑惑,笑着说:“这组织上还是很关心战士们的个人生活的,你说老赵手下那么一大群老大难,
这政委也头疼啊,这次联谊会的效果出奇的好。”
程美玲这下倒是好奇了,这么说之前也举行过联谊会,怎么这次效果那么好?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方翠兰拱了拱她的肩膀:“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
程美玲挑眉,无辜地眨眨眼,她该知道什么?
“我家老赵一早就放出消息,说你和林兆风也会参加,你们风头那么甚,还那么般配,不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吗?”
方翠兰捂着嘴,“喔喔”地笑了起来,就像是打鸣的鸡。
程美玲一头黑线,赵洪刚无师自通打广告,也是厉害了。
“最搞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方翠兰扯着程美玲的衣袖,“你做的糕点太好吃了,最后都不够分,这女孩子矜持些,想吃不好意思说,有眼力见的男孩子就知道往自己的盘子里扒拉,还引起了不少抢糕点大战,就这促成了不少对呢。”
程美玲这下子是彻底无奈了,还有这样的操作?
感情赵洪刚这次联谊会都是靠他们一下子撑起来的,这礼她不收白不收,这样想着,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对了,你妈人呢?”方翠兰朝屋子里张望。
程美玲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感情给我送礼是顺便,主要是想找我妈有事?”
方翠兰笑得合不拢嘴,她拍着程美玲的手:“婶子可厉害了,你是不知道她把那个坏婆婆的形象真是演的活灵活现,导演都赞不绝口呢。”
程美玲与有荣焉,她自豪得挺起胸脯:“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妈。”
原本在屋子里休息的程母迷迷糊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揉了揉花了的眼睛,这才看清是方翠兰。
“你怎么来了?”程母还以为是表演出现了什么问题,导演拜托方翠兰找自己,语气之间不免带出了些焦急。
方翠兰摆了摆手:“婶子,你别着急,我来找你是好事。”
“是这样的,导演之后还有个节目需要个老太太,不过这次演的是个好人,就问你去不去。”
方翠兰乐呵呵地比出了一个十:“这次还多了两块钱,戏份挺重的,是个好机会。”
然而在她预想中的程母欣然答应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程母反而很是为难地看了眼程美玲。
方翠兰戳了戳程美玲的胳膊:“你还管着你妈啊?这次是个好人,不会让老太太受委屈的。
你妈既然喜欢表演,你做女儿的不应该支持一下吗?”
程美玲摊开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妈想做什么,我不都是同意的嘛,可我妈总不能一直住在我这里吧。
我爸都给我来信了,说是想我妈回去了。
你想啊,你们这个节目五一的时候表演,之后新排练的还得一两个月吧,我妈演出的时候早就回去了。”
方翠兰一呆,还真是这样。
她苦着脸给自己一巴掌,她这张破嘴,还在导演面前说的那么信誓旦旦,说婶子一定会去的,这可怎么交代?
“婶子,这环山岛不好吗?要不你多住几天?
这环山岛虽然物资不丰富,但是岛上的设施还是建设的不错的,自来水,室内厕所都安装的好好的,和城里的楼房都差不了多少,还宽敞,有院子能晒太阳,多好啊。”
方翠兰劝说道,想着程母能留下来多住几天。
程母在程美玲这里过惯了这悠闲自在的生活,还真不大乐意回到狭窄的筒子楼,奈何家里的老头不争气,顶不住事情,这才过了几个月就给她写信催促她回去了。
程美玲也看出了程母的为难,她扶住了程母的肩膀:“妈,要不你在这里多待些日子?
要是爸想你了,让他也到岛上来住几天?”
程母没好气地看了女儿一眼:“那你爸的工作怎么办?”
程美玲扶额:“我爸也好退休了,早点把工作交接给我哥,到我这里来享清福不好吗?”
程母有些意动,不过她哪里好意思啊,程父要是真的来了,两个老人要给林兆风添多大的麻烦。
他们又不是没有儿子,要女婿养自己,那些不知道的人说不定在背后不知道怎么说美玲的坏话,到时候就会说程美玲精明,把自己的父母都接过来,让林兆风养。
更毒舌的人未必不会调侃林兆风,说他是入赘了程家。
林兆风或许一开始不以为意,可是时间长了,他难免心里不顺,到时候影响了女儿和女婿的感情就不好了。
美玲受了那么多的苦,要是再离了一次婚可怎么办?她这个当妈的不能太自私了。
她摇头拒绝:“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他这个人最是闲不住,能多干一年也好,他工龄久,赚的钱也比刚接替工作的伟国多,他这也是想补贴点家用。”
“再说了,我们有你哥养,偶尔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哥一个男人,得给他一点养家的压力,不然有个厉害妹妹给他分担,我还担心他立不起来呢。”
程母说得挺有道理,而她上辈子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程美玲发迹之后,住上了大别墅,可程母还是宁可和程伟国住在楼房里,只偶然来给程美玲送些吃食。
并没有因为女儿的有钱,而过上富老太的生活。
不仅如此,她还约束儿子和儿媳不要多麻烦程美玲。
可以说是家里心态最平稳的人。
程美玲握紧了程母的手:“妈,我家里三个孩子,自从你来了,我感觉自己都轻松了不少,要不你多住些日子?”
程母瞪了眼撒娇的女儿:“你是轻松了,你爸的日子可不好过,他要是有什么想要吃的,难不成他好意思老是和儿媳妇提啊?”
“你们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我也不能放下你爸一个人,老来伴,老来伴,我还是得陪着你爸。”
方翠兰见程母态度坚决,而程美玲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还打算继续劝劝程母。
程母抢先一步:“不好意思了,翠兰,这个活我是真的去不了,你和导演说一声抱歉。”
“谢谢导演的赏识,不过我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过过瘾就行了,压根就没有想过靠这个吃饭。”
方翠兰见程母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闭上了嘴。
临走时,方翠兰还想让程美玲再劝劝程母,不过程美玲知道程母的倔强不听劝,给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程母坐在原位,她的眼睛不断扫视着这个家,好似想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录到自己的脑海中。
程美玲笑嘻嘻地凑上来:“妈,你要是真舍不得我,你就多留几天。
你现在身体还康健,以后年纪大些,你就是想来我这里,我也舍不得你坐在火车上颠簸啊。”
“去去去。”程母先是嫌弃地避开程美玲,可她的眼神还是牢牢黏在女儿的脸上,一寸一寸描绘女儿的模样。
这要是真的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女儿和可爱的外孙。
程美玲吸了吸鼻子,窝在程母的怀里:“等我以后赚大钱,不花林兆风的钱买个大房子,我要是想给你养老,你可不能拒绝,我哥赡养是他的事情,你可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程美玲事先给程母下套,省的这个固执的小老太以后耍脾气,像上辈子那样。
程母乐呵呵地点头,她就是把程美玲说的当做马屁,这当厨子的一个月就那么多钱,怎么赚大钱?
不和林兆风凑钱,就想买个大房
子,基本不太可能。
不过这话程母听了,心里别提多妥帖了,这说明女儿心里是记得自己的,她没有白养女儿。
女儿有这份心就够了。
五一节如期而至。
家里的孩子才知道外婆竟然要上台表演节目。
几个孩子早早地拿好了小板凳,力争坐在最前排,给外婆加油打气。
林兆风有自己专属的位置,不能和他们坐在一起。
“妈,我们把板凳都放好了,还让超好和默默坐在那里看着位置,你快点啊。”
超强一溜烟地跑进院子,在厨房的窗台边往里看。
程美玲在灶台上烟熏火燎地做着吃的,听到超强的声音,头也不回:“你们不是想吃小饼干吗?我做些带去,你们看好座位,我还想看你们奶奶表演的样子。”
超强激动地大声应到,还朝着程美玲敬了个礼,屁颠颠离开了。
等程美玲到了的时候,主持人已经上台串词了。
她猫着腰,朝周围的人不断道歉,才挤到了最前排。
默默看见她,眼神一亮,连忙朝她招手。
眼瞅着超好要喊妈妈,程美玲怕影响到别人,加快步子,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程美玲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中间,示意孩子们安静。
等她落座了,才发现自己坐在了最中间,左手边是超好和超强,右手边是默默和梁红民。
默默将小脑袋靠在妈妈的身上,吸了吸鼻子:“妈妈,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他葡萄似的大眼水汪汪地盯着程美玲看。
程美玲掏出怀里的饼干:“表演到晚上五点才结束,我怕你们肚子饿饿,做了些吃的,到时候垫垫。”
默默的眼睛更亮了。
超强的鼻子也灵光,加上他还知道程美玲在家做饼干,隔着超好,扯了扯程美玲的衣服。
露出可怜巴巴的眼神。
这个大馋猫。
程美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样,掀开纸包,一个孩子给了一块,尝尝鲜。
“咔嚓”,饼干咬碎的酥脆声,还有那股淡淡的奶香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谁表演还没有开始,就忙着吃东西啊?”
“好香啊。”接着是有人抽鼻子的声音。
“别找了,我分你一把瓜子,解解馋吧。”
程美玲按住几个孩子的动作,见周围的骚动平息些,几个人就像是做贼一般,互相看了看,然后露出了你知我知的神秘的微笑。
“声音小点,慢慢吃。”程美玲招呼道。
默默干脆用大门牙一点点去磨饼干,以他的速度,能吃上好长的时间。
超好也有样学样,只好超强没忍住,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塞进了嘴里。
梁红民还没吃,见自己小弟那么快就吃完了,还想掰开一半递给他,被程美玲阻止了。
“你自己吃,超强饱了。”
超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香甜可口的小饼干离自己而去。
“别看了,节目开始了。”
超强的眼神实在是幽怨,程美玲无法,只能手动摆正超强的小脑瓜子。
超强一开始还有些坐不住,不过也渐渐地沉入了节目中。
大概过了三四个节目,就到了程母节目。
“妈,外婆出来了。”默默激动地拉住了程美玲的衣服,边缘被他捏得皱巴巴的。
程美玲无奈地捏了捏他的爪子,让他松开些。
“哪里?”超好迷茫地搜索这台上的人。
程母换了身衣服,还花了些妆,和平日里确实不太一样,超好认不出也正常。
程美玲给她指了方向。
超好实诚地摇了摇脑袋:“那不是外婆,外婆不长那个样子。”
这话刚说完,就轮到程母说话了,台上的人张嘴,那声音确实和外婆一模一样。
超好捂着脑瓜子,百思不得其解。
表演来到程母掌掴王丽丽,这两人演的还挺逼真,几乎看不出假打的样子,程母耳光过去,王丽丽就捂脸倒地了。
台下一片哗然。
“这婆婆真是坏死了,那么嗟磨儿媳妇。”
“和我老家村里有些婆婆一样,就喜欢逮着儿媳妇作威作福。”
台上的程母横眉冷眼,对着王丽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算王丽丽如何对她好,她都不领情,还致力于破坏儿子和儿媳的关系。
“气死,这小媳妇能不能认清她婆婆是不会悔改的,这大过节的,这节目难不成是让我找罪受的?”
“这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这反应也太大了吧。”
“天经地义?现在可不行婆婆是天的那套了,谁有理,谁才是对的。”
“没想到还有人觉得是对的,这节目演的真好,就是要改变大家的观念。”
台上演的热火朝天,台下的观众也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大娘,小媳妇,分成了两派,各有各的理。
台下的导演见反响那么热烈,自豪地抬了抬下巴,他就知道排这出表演做对了。
表演逐渐到了尾声,程母演的恶婆婆在媳妇的感化下知道了自己的错处,搬去老房子自己住,小夫妻破镜重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程美玲看了有些老套,可台下的观众娱乐活动少,看得津津有味,最后还有不少人偷偷抹了眼泪。
“这演的也太好了吧,太棒了。”
一个人跟着起哄,所有人都站起身,激动地鼓掌。
王丽丽站在台上,第一次收获那么多的掌声,激动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一旁的程母贴心地握住了她的手。
王丽丽激动地扬起二人交握的手,九十度向台下的观众鞠躬,再抬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她王丽丽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台下的观众更是掌声如雷。
“田娟娟,田娟娟。”台下的人喊起了剧里小媳妇的名字。
直到主持人上台,串词下一场节目,台下的观众才稍稍安静下来。
不过,周围还是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个田娟娟的扮演者演的真好,我看着就想哭,太善良了。”
“我觉得还是那个老太太演的好,看得我牙痒痒的,恨不能自己冲上去给这老太太两巴掌。”
“别激动,这都是假的,你打伤别人可是要赔钱的。”
这时一个柔弱的声音响起:“这个恶婆婆和我乡下的婆婆一样,骂人的神态都很相似,我都怀疑是找了一个恶婆婆来本色出演。”
旁边的人安慰道:“王萍,你都和你丈夫来部队了,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你放心吧。”
那女人轻轻应了声。
程美玲心念一动,只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她回头向声源地看去。
与那女人四目相对,女人的面孔白了一瞬,接着便低下了头。
程美玲只觉得眼生,大概是声音和哪个熟人相似吧,她不甚在意地
回头继续看表演。
王萍低着头,不安地扣着指甲,旁边的人以为她看了节目,想到了乡下的恶婆婆。
“你怎么了?”
王萍心不在焉地回道:“没什么,就是演得太像了。”
那人附和:“听说也不是文工团专业的表演人员,她能演得那么好,八成是导演找了个贴切的人来演。”
……
五点不到,表演就结束了。
“你们两个带着弟弟妹妹回家,我去看看外婆。”程美玲招呼道。
梁红民和超强点了点头。
程美玲目送他们混入人群,就往后台走去。
化妆间,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门口。
程美玲都没有空隙往里面挤。
“里面怎么了?”程美玲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焦急地问道。
一个穿着舞蹈服的随口答道:“听说里面有人受伤了,演的太好,被人扔了石子。”
程美玲一愣,立马就怒了:“这人是不是煞笔啊,都是演的,打人做什么?”
她的分贝实在高,加上充满了怒意的双眼,像是随时会喷火的暴王龙。
即使她不停地往里面挤,周围的人也不敢触她的霉头,反而让开了一条通道。
“家属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化妆间的人也让了一条路。
程美玲清楚地看见程母捂着额头,手上拿着一方手帕按着额头。
王丽丽满眼泪水,半弓着身子,似乎在和程母说些什么。
导演也在化妆间来回走动,面色很是低沉。
程美玲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肩膀,让自己显得魁梧些,装成一个强大的战士。
“美玲?”程母吃了一惊。
接着她才想起来自己伤到了脑袋,畏畏缩缩地低下头,掩耳盗铃,好似这般程美玲就看不到她受伤了。
王丽丽也朝程美玲看来,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怎么回事?我妈不过是参加一个节目,怎么就受伤了?”
看王丽丽的样子,像是知道程母受伤的真相,程美玲抱着胳膊,直直地看向她。
王丽丽刚想说什么,就被导演拉住。
导演给化妆间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化妆间的门就被关上了,隔绝了外面好奇的目光。
导演搓着手走到程美玲面前:“都是误会,误会。”
程美玲冷哼一声,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旁边的化妆台上:“误会?”
巨大的响声,震得导演差点抖上三抖。
“我妈来参加你的节目,除了台上的表演,可没有说过会有人身伤害。”
导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是,是。”
“这真的是误会,不是冲着你妈去的。”
程美玲皱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导演支支吾吾地耗了不少时间。
还是王丽丽站了出来:“都是我,婶子帮我挡了一下。”
原来,这出戏的首选不是王丽丽,而是一个叫陈禾苗的女孩,不过那个女孩想在舞蹈节目当领舞,就拒绝了。
可没想到演出前几天她练习崴到了脚,被人替下不说,王丽丽还大出风头,她一时气愤,就埋伏在王丽丽回来的路上,想用给她点教训,没想到程母替王丽丽挡下了。
“这个叫陈禾苗的人呢?”程美玲压低了声音,锐利的目光不断地扫视着人群。
导演气短,也不敢和程美玲对着来:“她跑走了。”
程美玲直接被气笑了:“行,她跑走了,我就拿你是问。”
“我妈受了伤,你打算怎么办?”
导演硬着头皮说:“这就是个小伤吧,血止住了就好了……”
程美玲又是狠狠一拍桌子:“伤到了脸上还是小伤?这是破相了。”
导演瞥了眼上了岁数脸上皱纹不少的程母,扯了扯嘴角,这老太太还怕破相?
“难不成只有伤到王丽丽的脸上,你才会当一回事?”程美玲问道。
导演哪里敢说这样的话,他给惊魂为定的王丽丽使了个口型:这人你不是认识吗?安抚一下。
王丽丽缩了缩肩膀,看着捂着额头,皱着脸的程母,不止怎地,心里也冒起一团火。
总不能因为陈禾苗家里有人,就这样欺负她们吧,还要她这个受害人说好话,是不是脑子被打过了?
她梗着脖子不说话,导演也拿她没法子,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算是给她记下了这笔账。
“导演,你们文工团是想包庇这个陈禾苗吗?我倒是好奇,她是什么身份,让你这样维护她。”
程美玲抱着胸,狠狠地给导演插了一刀。
化妆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导演,导演哪里敢明目张胆说自己就是要巴结谁。
他结结巴巴地反驳:“你胡说什么?这除了王丽丽看见,谁还能说是陈禾苗做的,而且她两人一直不和,我哪知道是不是王丽丽诬陷呢。”
“那你把陈禾苗叫过来对峙,我妈还看见了呢。”程美玲斜睨着他。
导演只觉得自己真是丢了大脸,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要是真把陈禾苗的身份说出来,吓不死她。
她到时候退缩了,这化妆间的人随便谁往陈禾苗耳边一说,他没好果子吃啊。
导演咬牙,一张大饼脸皱成了一团,还是跑到程美玲旁耳语了一番。
程美玲半晌没有说出话,导演满意了:“我说吧,你何必和她过不去呢,这也不是大伤,到时候赔点钱给你,不就好了?”
还没等程美玲说什么,程母开口了,也许是在台上太过卖力,她的声音有些嘶哑粗嘎。
“这事不能那么简单算了,石子打在我这个老太婆的脸上留疤就算了,可那是冲着王丽丽来的,小姑娘伤了脸可怎么办?”
导演显然没有想到乱子会出在程母那里。
王丽丽很是感动,她眼泪汪汪地看着程母,程母愿意为她出头,她已经很感激了。
她凑在程母的耳边:“婶子,那个陈禾苗的背景强硬,你还是不要强出头,到时候给程美玲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程母一愣,刚才的气势一下子就萎了,她不安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导演满意地点点头,还是王丽丽识时务。
还没等他松口气。
程美玲说道:“这件事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你要是怕一个小姑娘,我不怕,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亲自找她。”
“要是不行,我也不介意闹得更大些,让你们文工团的领导都知道。”
导演气笑了,这人还真是愣头青,他好意提醒,她当自己放屁啊。
不过陈禾苗的信息可不能从他的嘴里露出去,不然到时候的麻烦可就大了。
王丽丽见程美玲实在坚持,又看了看还捂着额头的程母,想了想自己未来的大好前途有可能就此付之东流,几次张嘴又闭上。
还是鼓足了勇气。
“我知道陈禾苗在哪里。”
程美玲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仔细审视了她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不枉费程母为她当了一下。
程母则是有些不安:“美玲,我看要不就算了吧,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程美玲眉头一横,眼睛一瞪:“得亏是砸到额头,要是不小心砸到眼睛可怎么办?这么恶劣的行径还要包庇她。”
她冷哼一声,撞开导演,来到程母的身旁。
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王丽丽扶住她的另一条胳膊。
二人合力带着程母去往了卫生所。
“你真打算去找她的麻烦?”王丽丽还想再劝说一下程美玲。
奈何程美玲心意已决,她掏出怀里孩子没吃完的小饼干,拆开一些递给王丽丽。
“那么晚了,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恰巧,王丽丽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她窘迫地接过饼干,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这滋味真好。”她感叹了一句。
“我还想谢谢你,不计前嫌地帮我。”
程美玲抽了抽嘴角,这家伙怎么那么自恋?
“我帮的可不是你,他们欺负到我妈的头上,我做什么都不会忍下来了的。”
程美玲恶狠狠地咬了口手里的饼干。
“陈禾苗背景大,就算林兆风是团长,可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别冲动,要是害了你们一家,我这心里真的过不去。”
程美玲嗤笑一声:“她不过是个纸老虎。”
王丽丽
听不懂程美玲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程美玲有底气就行。
程美玲转头看她:“你不是一直想当女主角吗?你就不怕告诉我陈禾苗的事情,以后被人使绊子?”
王丽丽气急:“婶子好歹是因为我受伤的,我还没有那么自私。”
可说着,她又颓废下来:“陈禾苗看我不爽很久了,迟早会有这事,就是把婶子牵扯进来了,对不起。”
“以后要是真的和舞台没有什么缘分,我打算退伍回老家嫁人了。”
程美玲笑话她:“你之前不是物色了林兆风?你眼光那么毒,以后回老家找的到对象吗?”
王丽丽叹了口气,故作不满地嘟囔:“你就笑话我吧,我现在是觉得姻缘天注定了,不然林兆风也不会放着我这么个大姑娘不要,非要娶你。”
“可美的你。”程美玲点了一下王丽丽的脑门。
她顺势往一侧倒去。
“诶,你小心点。”一道熟悉的男音响起。
王丽丽看向来人,脸腾得红了,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坐好,乖巧的像是个被老师逮到开小差的小学生。
第73章 :陈禾苗
来人正是当初选了程美玲献花的陈志根。
“程师傅, 你在这里啊?”陈志根扶起鼻梁上的眼眶,视线落在了程美玲的身上。
王丽丽无奈地撇了撇嘴,明明是她撞上了陈志根, 这人却好似没有看见自己一样。
程美玲回以微笑:“是啊,陈导,好久没有见过你了。”
陈志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上次舞台事故,我都没脸来见你了,幸好没出大问题, 不然林团长可是会找我拼命的。”
程美玲不由得联想到林兆风为自己痴为自己狂的样子,打了个哆嗦, 扯了扯嘴角, 岔开话题。
“陈导,你怎么来医院了?”
陈志根搓了搓手,白皙的俊脸上飘起两朵红晕,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王丽丽身上飘去。
程美玲哑然, 这陈导不会是喜欢王丽丽吧。
“那个, 我看了你的节目, 演得很好。”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犹如小狗般湿漉漉地盯着王丽丽看个不停。
王丽丽倒也有些害羞,她拘谨地站了起来, 让出自己的位置, 请陈志根坐下。
“不, 不, 你坐吧。”陈志根连连摆手, 像是一棵笔挺的小白杨, 立在王丽丽的面前。
王丽丽被他强行按回座位,窘得红透了脸。
程美玲的视线来回在这对年轻男女之间穿梭, 这二人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陈志根局促不安地搓搓自己的手:“我就要调走了,去京都。”
程美玲脑袋上那根八卦的天线“噌”地就立起来了。
王丽丽尴尬地瞥了眼身旁支着耳朵的程美玲,不明所以地喃喃:“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看过许多爱情片,有丰富理论经验的程美玲恨不得给某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一巴掌,这姑娘怎么那么迂?
这是表白的潜台词啊。
陈志根的双眼像是燃起了两颗小火苗,就差激动地握住王丽丽的双手。
“你这次演的真好,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京城发展,你知道吗?我这次排的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在台上看到你的表演,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了……”
程美玲绝倒,她呆滞着脸,听着陈志根滔滔不绝地给王丽丽说了五分钟不止的好话。
活该陈志根二十五六的人了还是单身,程美玲无奈地想,要是把这好话换到追女孩身上怕是老早就能结婚了。
王丽丽当然也很心动,她在这里被后台背景强硬的陈禾苗压上一头,而且京都将会有更宽广的天地,说不定她的事业也能更进一步。
可想到还在诊疗室治疗伤口的程母,她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程家人可是为了她才和陈禾苗起了冲突,难不成她还能抛下她们,自己去过那逍遥自在的生活?
“我……”她咬了咬嘴唇,为难地看向陈志根。
激动的陈志根就像是被泼了一头的凉水,小火苗“呲”的一声,就只剩下几缕烟了。
一旁的程美玲不解地歪了歪头,这家伙不是一直想当女主角吗?这陈志根还能把她带到更大的舞台,她怎么就犹豫了呢?
“谢谢陈导对我的肯定,但是我现在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你还是找别人吧。”王丽丽狠心地闭了闭眼,再睁眼便是一派坚定。
“你要是一定要用我,说不定也会给你惹上麻烦,环山岛要是不放人,你也去不了京都。”
这事好像还挺棘手的,陈志根啧了啧舌,低低叹了口气,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女主角,泡汤了。
他佝偻着肩膀,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好似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程美玲扯了扯王丽丽的衣服:“这是我家和陈禾苗的事情,她敢砸我妈,我就敢去削她,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程美玲说的是大实话,事实上,她还会担心王丽丽这个脾气急躁的拖自己的后腿。
可这话落在王丽丽的耳朵里,就是程美玲要揽下所有的事情,就是为了让她安心发展事业。
感动的眼泪汪汪,她一把抱住程美玲的胳膊。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那么好的人?”
程美玲嫌弃地移开她的头,生怕她把眼泪鼻涕抹在自己的身上。
“你就安心和陈导走吧,别给我拖后腿就不错了,我可不需要你帮助我对付陈禾苗……”
奈何程美玲就算把话说的太难听,王丽丽也一心认定她是为了自己好。
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泪水沾湿了睫毛,鼻子尖红红的,小嘴咬得红艳艳的,像是个落了水的可怜猫咪。
程美玲顿时熄火了。
她无奈地拍了拍王丽丽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恐吓:“陈禾苗拿我没什么法子,我这背后还有林团长,实在不行,我们一家子就不在环山岛混了,别忘了,之前阎队长很看好我和林兆风,我们有能力的去哪都能混好。
可是你吧……”
程美玲摸了摸下巴,故意上下打量她。
王丽丽双手交叉,牢牢护着自己。
“你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在环山岛都没有什么亲人,要是想害你,岂不是简单的事情,你要是和陈导去了京都,有了更宽阔的发展前景,还能离开这摊子浑水。”
程美玲啧了啧嘴,说的这番话好似在嫌弃王丽丽。
“你要是留在这里,我岂不是还要分出注意力照顾你?”
王丽丽一腔斗志立马熄了火,她抽了抽鼻子,水润的大眼又看向陈志根。
陈志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突”乱跳,他别过眼,掩饰性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程师傅说的没错,而且我这次剧本真的很好,你不会失望的……”
他红着脸,颠来倒去地说着和他去京都的好处,说的嘴巴都干了,自己也尴尬地停了下来。
他向着王丽丽伸出一只手,目光澄澈地看向王丽丽,眼神里写满了坦诚与恳切。
王丽丽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她的眼前是陈志根给她描述的远大的理想,还有京都的大好前景。
“我去。”
陈志根喜出望外,他这次离开环山岛,前路未知,以前那些一起干活的兄弟要么舍不得家人,要么不敢冒险,没有一人陪他上京。
到了最后,竟然是这个曾经被自己拒绝的小演员有这样的魄力。
王丽丽向陈志根伸出的手狠狠来了一掌,算是相互打气。
陈志根一愣,接着抱着自己的手,哀嚎了一声,白嫩的面皮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可怜见的。
王丽丽强忍着笑,实在憋不住了,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陈志根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美玲被两个年轻人的欢声笑语所感染,也拍着手大笑起来。
谁也无法预料的是,未来文艺界的崭新的新星会在这个简陋的卫生所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欢声笑语过后,程美玲扶着程母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见着程母额头上的纱布,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
她婉拒了王丽丽相送的请求,这天也不早了,王丽丽还没有吃过晚饭。
程母伤的不算重,医生说是划破了皮,没有伤到骨头。
她一个人也能搞定。
程母的一只胳膊搭在程美玲的肩膀上,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想说,可看见程美玲的脸色,又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妈,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程美玲一手揽着程母的腰部,一手握住程母垂在她胸口的手。
她回头看向程母的目光是那样的平静,漆黑的眼珠在月亮的流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冷光。
程母的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回握女儿的手,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像是硬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干巴粗嘎:“你,咳咳,你别冲动。”
程美玲一愣,冷硬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她紧了紧拥着程母的手,安抚道:“妈,你女儿今年三十一了,不是以前的愣头青了。”
程母还是不放心地觑着女儿的脸色,她小声嘟囔:“年纪再大,都是我的女儿。”
“是,是,我妈说的都对。”
程美玲的脸舒展了不少,程母吁了口气,又拍了拍女儿的手,二人相携回了家。
回到家中,红民已经把中午多煮的饭菜上锅热起来了。
听到程美玲和程母回来的动静,超强抽出灶台里那根粗壮的棍子,灶火小了,没过一会就熄灭了。
红民麻利地盛起锅里的鱼汤。
默默也装好了所有人的粗粮饭。
超好人小,手也小,只能捧着一只小碗,她也不厌其烦地在厨房和饭桌两处来回地跑动。
等晚饭都摆在了桌子上,程美玲这才回过神来。
超强屁颠颠挤开她,搀扶住外婆。
小心地扶住外婆坐到了饭桌旁。
程美玲被落在后面,心里忍不住发酸,她妈魅力真是大,这没来多少天,家里的孩子都向着她了,连她这个妈都忘了。
“妈,我们今天乖不乖?”超强龇着白花花的大牙,向程美玲邀功。
程美玲的失落一下子烟消云散,原来还是为了向她讨赏。
她没有吝啬自己的大拇指:“乖极了,没见过比你们还要乖的孩子。”
超强坐在椅子上,两条尚不算长的腿提到半空中,兴奋得晃了晃。
“别耍宝了,快点吃饭吧。”
程美玲一声令下,几个孩子呼哧哗啦地埋头苦吃,像是可爱的小猪仔,极大地满足了厨子的心。
“吱嘎。”
程美玲停下手里的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通向门的拐角。
林兆风带着一身的月光走了进来。
“你们已经吃了?”他挑了挑眉头。
这一家子才想起来林兆风的存在,这也不能怪他们,林兆风有的时候会去战友家里吃饭,有的时候还有数不清的会议,在食堂吃过晚饭才会回来。
今天五一,看节目的时候,林兆风坐在军区的领导的专属位置上,孩子们自然以为爸爸又不回来吃饭。
而程美玲的脑子里刚才被程母的事情占满了,也忘了林兆风的存在。
“妈的头怎么了?”林兆风指着程母头上的纱布问道。
程母先一步开口说道:“我下台的时候太着急,磕到了脑袋,没什么大事。”
林兆风看向程美玲,程美玲在程母的威逼下也只能点头,算了,她就不相信这事她解决不了。
林兆风点点头,接着问:“有准备我的饭吗?”
程美玲尴尬地踢了踢超强的小腿:“还不快点给爸爸盛饭。”
超强的小脸皱巴在一起,显然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林兆风卷起衣袖:“你们吃吧,我自己去盛。”
不一会,他拿着一个空碗走了出来。
“你没有留我的饭?”林兆风无奈地问。
程美玲一愣,不应该啊,她中午留了不少饭咧。
饭桌上可怜巴巴地举起一只小手。
超强眨了眨大眼:“下午回来的时候,我肚子饿,和弟弟妹妹先吃了一些。”
程美玲先是摸了摸身旁超好的小肚子,有些鼓了。
再看向超强,他倒是不怕羞,直接撩起衣服,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发出成熟西瓜闷闷的脆响。
程美玲没好气地从几个孩子的碗里拨出不少给林兆风。
林兆风也不介意这饭沾了几个孩子的口水,拉了一张空置的板凳,坐了下来。
“晚饭七分饱,你们吃那么多容易消化不良。”程美玲没好气地数落这几个小馋猫。
超强吐了吐舌头,抱着自己的小肚子:“晚上饿,睡不着。”
程美玲瞪了他一眼,尤其是超强做得最过分,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不说,还使劲将饭压实,他那碗饭最实在,比长身体的梁红民吃的还多。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超强的小肚子,戏谑地问。
“超强,你知道你的肚子像什么吗?”
超强不解地摇头。
“像是熟透的西瓜,你知道西瓜要是太熟,轻轻拍一下会怎么样吗?”
超强还是摇头,可他隐隐知道美玲妈妈说的不是好事。
“砰的一下子爆开。”程美玲做了个天女散花的手势。
吓得超强脸都白了,他双手抱住自己鼓出来的小肚子,哭丧着脸:“超强的肚子也会爆开吗?”
程美玲摸了摸下巴:“不一定。”
这不就是还有可能爆开吗?超强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忍不住想哭,他要是没了肚子,以后就吃不了好吃的了。
程美玲摸了摸他肉乎乎的小肚子,光滑紧致,手感不错。
超强却鬼哭狼嚎起来,他不停地扭动着小身子,想要摆脱程美玲的魔爪。
“不要摸我的肚子,要爆了,呜呜。”
程美玲无奈地捂住超强乱嚎的小嘴,双眼紧紧地盯住超强的眼睛。
“放心,不是所有的孩子的肚肚都会爆开的,妈妈给超强施个法就安全了。”
超强眼泪汪汪地看着程美玲,挺着小肚子,恨不得她能够快些。
“不过……”程美玲叹了口气,“我施过法以后,你以后再吃撑了,法术就没有效果了。”
超强连忙举起小手发誓:“超强以后不会再乱吃了。”
程美玲神秘兮兮地在超强肚子上打了几个圈圈,好似真的施了法。
“妈妈会治肚子撑的法术可不能告诉别人,要是别人知道了,会把妈妈抓走的。”程美玲看向几个孩子。
她这也就是逗几个孩子玩,可容不得几个孩子出去乱说,不然被人误会她在家里搞封建迷信就惨了。
超强和超好震惊成O型的嘴巴立马就合上了,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只有默默还淡定地吃着碗里的饭,趁着超强和超好听故事的时间,他偷摸着吃了不少好东西。
这两个傻瓜,还相信妈妈骗孩子的把戏。
默默扒拉完碗里最后的一口饭,将空荡荡的碗递给程美玲。
“妈妈,我要喝鱼汤。”
程美玲无奈扶额,默默这孩子还真不好骗。
石子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陈禾苗坐在宿舍的椅子上。
她不安地变化着姿势,椅子和地面之间传来难听的“吱嘎”声。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宿舍里的另一个人没好气地回头瞪她。
陈禾苗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明明是把石子扔向王丽丽的,是那个老太婆偏要凑上来的。
她也是从自己的小姐妹那里知道了这个老太婆是军区红人林兆风的丈母娘,还是食堂大师傅程美玲的亲妈。
林兆风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伯伯挺欣赏他的,之前陈昂元不过欺负了一个渔民家的小鬼,就因为是林兆风老婆的徒弟,陈昂元就被好好教训了一顿。
这轮到了她,她不过是个侄女,还不占理,程美玲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势必要传到伯伯的耳朵里。
往日她扯起的大旗不过就是张脆弱不堪的薄纸,轻轻一戳,就破了。
她除了这里,已经没有地方去了。
看程美玲的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她,为什么要把她逼到这个境地?
她恶狠狠地捏紧了手下的椅子,满目狰狞。
那个舍友半晌听不到她的声音,还以为自己说的话奏效了,往她那方向一看,吓了一跳。
舍友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抱起自己的被子枕头,将门摔得震天响。
“真是有病,和你分在一个宿舍真是我倒了
八辈子的霉。”
她骂骂咧咧地去了自己小姐妹的宿舍凑合一晚,明天一定要找到换宿舍的人。
陈禾苗的目光阴恻恻地盯着舍友的背影,直到房门被摔上,她才收回了目光。
冷哼了一声,赶紧搬走,她可不想和别人住在一起。
“咚咚。”
陈禾苗蹙起眉头,这家伙不会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又要搬回来吧,真是麻烦。
她翻了个大白眼,打开了门。
来人不是舍友,而是她的小姐妹。
“我看着佳佳出去了,我今天和你住。”小姐妹抱着被子,笑嘻嘻地看着她。
陈禾苗阴沉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些,不过也没有多热情,只是把门敞开了。
小姐妹也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笑呵呵地跟了进来,顺手将门带上。
“心情不好?”小姐妹麻利地铺好床,双手撑着身子,和陈禾苗聊天。
陈禾苗没回话,面色阴沉得可怕。
“嗐,你不用担心,那不过是个厨子,难道你伯伯不相信你,反而会相信一个外人?”小姐妹安慰道。
陈禾苗烦躁地捶了锤床垫:“京都的人都抢着要林兆风,我伯伯那么器重他,到时候他老婆在我伯伯面前添油加醋说我坏话,我伯伯要是相信了怎么办?”
小姐妹迟疑了片刻,疑惑道:“不会吧,你不是说你伯伯很疼你的吗?之前又是给你买衣服,又是给你送钱的。”
陈禾苗的动作一僵,很快又镇定自若地抚平床垫上的皱褶。
她咬着后牙根,她这个小姐妹什么都不知道,她和陈家的关系才没有她说的那么好。
她的爸爸是陈师长的表哥,把她送来环山岛当文艺兵,还是她爸豁出了老脸求来的。
这些年动荡,她爸也是个蠢的,站错了队伍,被下放不说,还连累的她这个女儿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从众星捧月到无人问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有意无意向别人透露了她和陈师长的关系,果然这些趋炎附势的人态度大变。
可没想到今天她一个没忍住,惹上了不好欺负的人。
“我伯伯很正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会偏袒我的。”陈禾苗垂下了眼帘,就算到时候她真的受了惩罚,也不能让别人觉得陈家和她的关系不亲近了。
不然少了陈师长喜爱的侄女这一个身份,她在文工团的日子不会好过。
小姐妹了然地点点头,她叹了口气:“遇上那么一个大公无私的师长伯伯,真不知道是羡慕你还是可怜你。”
听到“可怜”二字,陈禾苗眼底突然涌起化不开的郁气。
她可不需要别人可怜。
陈禾苗昂起脑袋,强装道:“我用不着你可怜,你等着吧,我去好好求求我伯伯,文工团不会给我处分的。”
小姐妹眼神立马亮了起来:“禾苗,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真是羡慕你啊。”
第二日,陈禾苗昂首挺胸出了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颜面。
直到组长的办公室,四下没了人,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向这面漆黑的木门,咬了咬嘴唇,还是敲响了门。
“进来。”
陈禾苗又重新昂起了脑袋,挺胸阔步走了进去。
程美玲等了几日,都没等到文工团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知道八成还得她自个去找陈禾苗的麻烦,真是没想到,陈师长不偏袒自己的儿子,反倒对自己这个侄女很好,陈禾苗简直成了文工团的一霸。
寻了放假的一天,程美玲来到了文工团的女生宿舍。
“你是谁?”开门的正是陈禾苗的小姐妹。
之前那个叫佳佳的室友如愿和她换了宿舍。
反正只要能从陈禾苗身上蹭一些好处,她倒是无所谓她的坏脾气。
“陈禾苗在吗?”程美玲也不回答她的话,挤开她,径直走了进去。
陈禾苗正坐在书桌边,她扭过头,见着程美玲,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是谁?”
程美玲冷笑了一声:“程美玲,你砸伤的老太太的女儿。”
陈禾苗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砸伤老太太了?”
程美玲气得拳头都硬了,她只以为遇上的是个嚣张跋扈的二代,没想到却是一朵会装无辜的白莲花。
“你不用装了,老太太和王丽丽都能指认是你砸伤了人。”
陈禾苗咬了咬牙,她之前还找过王丽丽那女人,主动请求和好,就是希望她到时候不要把她砸人的事情说出来。
结果那女人就像是条疯狗,偏要咬着她不放。
陈禾苗嗤笑了一声:“王丽丽和我是竞争对手,指不定是她污蔑我的,老太太年纪大了,看着一个身高体型和我相像的,再经过王丽丽那么一提醒,把罪名按在我的身上不是方便的很?”
程美玲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齐耳短发,清丽的面庞被两眼之间的戾气冲淡了三分美貌,白嫩的面皮和没有一个茧子的双手,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主。
加上还有几分聪慧,她这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不过程母可没有老花,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陈禾苗的样子,加上王丽丽说的话信誓旦旦,人品不算坏,她也愿意相信几分。
“我妈一个编外人员,按理说不应该认识你,奈何你常常去观众席看王丽丽的表演,我妈对你的映像深刻,是不会看错人的。”
程美玲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禾苗。
陈禾苗握笔的手狠狠一紧,怪不得那老太太认识她,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为了看王丽丽出丑,常常去看她排演节目了。
不然的话,就凭借一个老人的记忆,她拖上几天,指不定都不记得砸伤的人长什么样子了。
陈禾苗似笑非笑地看向程美玲:“可是文工团没有通报啊,这说明这件事还在调查,你怎么就给我盖棺定罪了呢?”
“难不成王丽丽给了你一大笔钱,让你来污蔑我?”
程美玲磨了磨后槽牙,这家伙还真是难缠。
“那是文工团在偏袒你罢了,不过他们要是知道你和陈师长的关系一般,就不知道正义的天平会倒向谁了。”
程美玲直接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陈禾苗还没有晕,她的小姐妹先惊叫了起来。
见着二人的视线都集中她身上,之前的隐形人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还在这里?没看到我在和别人说私事吗?”陈禾苗脸色难看,狠狠地给小姐妹甩了几个眼刀。
“出去。”
她打开门,压着心里的怒气吐出来两个字。
刚听到这么个劲爆消息的小姐妹哪里舍得走,可又迫于陈禾苗的毒蛇般的目光,万般不舍地往外面走去。
“等等。”程美玲一个箭步抵在了门口。
她笑嘻嘻地看向陈禾苗:“难道是什么别人听不得的事情吗?”
“这是我的隐私,而且你说的都是假话,我不过是怕她被你蒙蔽了。”陈禾苗深吸了一口气,如是回答。
接着她用眼神不断示意小姐妹离开。
程美玲靠在门板上,伸出一条胳膊揽住那个小姐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里空无一人。
陈禾苗稍稍放下了心,可她的严防死守已经被程美玲撕开了一个口子,现在的她无疑是慌乱的。
她忽视了有些宿舍的门没有关死,只是虚虚地掩着。
程美玲收回目光,勾起来嘴角,她低头看向怀里那个矮了她半个头的姑娘。
“你要是想留下来听也行。”
虽然那么多耳朵在偷听,可多一个也是好事。
小姐妹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轻轻抽了抽鼻子,面前这个明艳的大美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她好想再待一会啊,呜呜。
陈禾苗的眼神太凶了,她着不住啊。
小姐妹怂怂的低下小脑袋,飞速远离了战场。
“三月陈师长家的大儿
子回来,我记得他们家还给他办了接风宴,你既然是陈师长最喜欢的侄女,怎么没在饭桌上看到你?”
程美玲一句话,就拉回了视线黏在自己小姐妹身上的陈禾苗。
陈禾苗虽然知道陈昂天回来过,可不知道陈家还办了接风宴。
她暗暗咬牙,真是不拿她当亲戚,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喊她去。
程美玲当然是诈她的,不过按道理,那么多年没回家的儿子回了家,肯定是要做一桌子的菜接风洗尘,喊上亲近的人来吃饭是常有的事情。
见着陈禾苗的样子,她就知道八成是没找过她。
陈禾苗也有自己的说法,她捋了捋自己的刘海,话说的不算有底气。
“我那段时间忙着排演节目,伯伯体谅我工作忙,他说应该以事业为重,就没让我去。”
然而门后的众人不说和她朝夕相处,可大致的时间都是记得的,三月她们的工作没那么忙,不至于连吃饭都挤不出时间。
姑娘们你看我,我看你,牢牢捂住嘴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程美玲又笑:“我记得陈师长是很讨厌走后门这件事的,我听说陈昂天都是自己考上了军校,还有陈昂笑的通讯兵也是她参加选拔自己选上的。”
陈禾苗嗤笑道:“你还真是天真,就算我伯伯不说,下面想要巴结他的人多的是,他们过关还不是轻轻松松?”
程美玲愈发怀疑陈禾苗是不是陈家的亲戚,她和陈家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陈禾苗貌似深谙走后门扯虎皮之道。
“你伯伯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他的儿女,怕不会开心,我怎么感觉酸酸的,你不会是嫉妒陈昂天和陈昂笑吧?”
程美玲捏住了鼻子,皱着眉头,挑衅地看向陈禾苗。
“不过有的不搭噶的人也沾了他不少光吧,就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在文工团混得如鱼得水是怎样的气愤。”
说完,她耸了耸肩膀,转头就要离开。
陈禾苗不安地扣了扣手指。
程美玲的突然离去,让她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你要去哪?”她快步追了上去,在狭长的过道里拦住了程美玲。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拨开了柔弱无力的小姑娘,故意吓她。
“我去找你的组长呗,直接把他带到陈师长家里,让陈师长知道一下你的真面目。”
陈禾苗的心越来越沉,直接落在了最低点。
“不许去。”陈禾苗拉住程美玲的衣服。
她再也无法掩饰脸上淡定的假面,她的动作,神情都写满了慌乱。
她哪里是常年在灶台上工作的程美玲的对手。
程美玲残酷地一根根扒开她的手,退到了安全距离,即使她使出全力都无法扑到程美玲的身上。
“怎么?害怕自己的好日子不保了?”
程美玲嗤笑了一声,看着地上软成一滩烂泥的陈禾苗,翻了个大白眼。
陈禾苗重重地捶了一下水泥地。
粗糙的地板撞疼了她柔嫩的手,不知道谁倒出来的污水沾染了她干净的衣服。
她几乎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爬起来,她只能抬着头,目光森然地盯着程美玲。
就像是一条油腻腻的毒蛇,试探地吐着自己的蛇信子,在判断眼前的猎物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能力。
很快,她像是发现了重大证据般,死死地盯着程美玲袖口的油渍。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就是个厨子,难不成你觉得陈师长会给你解决鸡毛蒜皮的小事?”
程美玲郁闷地撇撇嘴,厨子怎么了?难不成比别人低一头?
“不对。”陈禾苗又像是想起什么,惊惧地看向程美玲,“你是林兆风的老婆,林兆风是团长,他一定会见你的。”
“不对,不对。”她又自我否定,“他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去管下属家里的事情?”
陈禾苗忙着自我安慰。
她慌乱得手不停的颤抖着。
陈禾苗简直不敢相信谎言被戳破的那天,她在文工团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她之前为了营造陈师长多喜欢她这个侄女,把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的一笔钱和票都用来买各种高档物品,都假装是陈师长送给她的,时间一长,不仅骗过了文工团的其他人,还骗过了自己。
她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程美玲摇了摇头,显然这个敌人的精神世界不堪一击,还没有到最后,自己就先支持不住了。
她刚离开,文工团就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天啊,一直以来我们都被陈禾苗骗了吗?”
“可是陈禾苗不就是陈师长的侄女吗?大家都看过她和陈师长说话的场面吧,而且当时也是陈太太把她送到文工团的。”
“你没听刚才那个女人说她和陈师长家的关系一般啊,之前她可是仗着自己是程师长喜欢的侄女,抢走了不少活。”
“是啊,一个远亲算什么?还不如团长、营长的亲女儿。”
像个鬼魂一般,失魂落魄在走廊里游荡的陈禾苗突然听到一间宿舍传来这样的谈话。
就像是一场飓风吹过,她麻木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砰”的一声,她重重拍了一下这个寝室的门。
门在她惊诧的目光下,重重地砸在墙上。
这……她颤抖着嘴唇,与里面的人目光相对,她们竟然一直掩着门偷听。
“你发什么疯?”里面的人全然没了以往的巴结,看她的表情不屑一顾,就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一般。
陈禾苗就像是个疯婆子一般,以往柔顺的短发,如今炸着毛,加上她那发红的眼睛,还有嘴里不停低喘着粗气。
宿舍里的人害怕得缩在一起,生怕她想不开,出手伤人。
她们尖叫道: “又不是我们一个宿舍,掩门偷听的多的是,找我们麻烦算什么回事?”
“咔嚓”一声,不知道是哪个宿舍关上了门。
陈禾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关门声吸引了。
她像是个疯狗,跑到对门的宿舍,就疯狂地晃动把手,试图打开偷听者的房门。
身后的门重重地被人关上,急切地就像是送走了一个讨人厌的瘟神。
“贱人,出卖我们。”不知道是谁大骂了一声。
接着,关门的声音更加密集。
陈禾苗瘫坐在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一切都完了。
不,她抬起头,眼眶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还没完。
就算陈师长和她爸爸的关系一般,可他做长辈的总不能看着后辈的人生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毁的一干二净。
她咬着牙站起身,捶了锤发软的腿,大步追着程美玲去了。
程美玲出了宿舍,就懊悔自己太冲动了,贸然打扰陈师长显然是最下等的手段。
陈师长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是连带着看林兆风不爽,那她真是罪过大了。
她一失神,被路边的石子一绊,跌在了草丛里,半天都没有爬起。
阴差阳错之下,差了些时间的陈禾苗一举超过了她。
程美玲呆愣愣地看着陈禾苗的背影,拍了拍裤子的上的泥土,瘸着腿不远不
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陈禾苗想要去哪里?
谁知道这一跟踪,就跟着她来到了陈家。
程美玲眼神一亮,果然陈禾苗还是没有憋住,自己找上了门,只要她敢和陈师长提这件事,陈师长就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敲门的陈禾苗。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程美玲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是林兆风。
林兆风皱着眉头,注意到了她衣服上沾染的泥土,微微泛红的手掌,以及露出了一节的手腕也拉出了一个血口子。
“你被人欺负了?”
林兆风急忙拿起程美玲的手,小心地查看。
“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么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房子上,这不是陈师长家吗?
他沉着眉头,严肃地问道:“和陈师长有关系?”
第74章 :解决
程美玲无奈, 怎么狼狈的样子被林兆风看见了?
“我刚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程美玲收回自己的手,如实说道。
“那你怎么走到陈师长家附近了?”林兆风眼神发冷,牢牢锁住程美玲的双眼, 不让她有一丝一毫逃离的可能。
程美玲侧过脸去,还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
“你还要瞒着我,妈头上那么大一个纱布,难道你和我说咱妈走路摔了一跤,我就会相信?”林兆风握住她的胳膊, 强迫她看自己。
他失望的表情深深烙印在程美玲的心里,让她一时忘记了作何反应。
林兆风见她只呆呆地看着自己, 以为他的表情太过狰狞吓到了程美玲, 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有的时候你也可以依靠我。”
他憋了半天,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
程美玲还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林兆风不由得忐忑起来, 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孩子气的小心翼翼。
“是不是我刚才太凶吓到你了?”
林兆风的冷脸在训练手下那些小战士们无往不利, 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畏惧他的气势。
周遭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久久等不到回答的林兆风摸了摸自己的脸, 郁闷地问:“之前的表情很丑吗?”
程美玲“噗嗤”一声, 破了功。
林兆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程美玲摆了一道。
不过他还是执拗地紧盯程美玲, 等着她的回答。
程美玲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好的, 下次一定。”
“不过这次的事情就我来做吧, 陈师长是你的上司, 你每次都为我出头……”
林兆风才不想听她的鬼话:“陈师长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你出头, 代表的就是我,我两是夫妻, 在外人看来我们是一体的。”
程美玲咬了咬嘴唇,还是坚定地拒绝了。
“陈师长和我有些渊源,他和我师父是旧友,这次他就算真的想要维护自己的侄女,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分,而你就不一样了,他要是想给你使绊子有的是法子。”
“这件事就由我出面吧,上次你维护红民做的够多了。”
程美玲之前就收到了阎毕成和秦老爷子的回信,得知了陈师长和秦老爷子过往的交情。
但即使是知道了,陈师长没有主动找来,她也不会主动凑上去,不然就有巴结的嫌疑,要是让别人说了林兆风的闲话就是她的错了。
就算程美玲这样说,可林兆风还是执拗地拉着她的衣服,不让她单独前去,好似陈家是龙潭虎穴。
程美玲无奈扶额,只得关照他不要出头。
在她的强权下,林兆风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程美玲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上,正打算敲门的时候。
门向里拉开了。
程美玲和红着眼睛的陈禾苗四目相对。
程美玲挑了挑眉毛,往前走了一步。
陈禾苗朝后退一步,她的视线不断扫视着可以离开的缝隙。
奈何林兆风就像是程美玲的贴身保镖,牢牢地跟在程美玲身旁。
陈禾苗被堵在了门口。
“你怎么还不走?”屋子里传来了陈师长低气压的怒喝。
陈禾苗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平白被程美玲看了笑话,她恶狠狠地瞪着程美玲,用力地摔上门。
林兆风没给她那个机会,用胳膊牢牢地把门抵住了。
陈师长这才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
“谁来了?”陈师长踱步走来,看到了林兆风和程美玲二人。
他张了张嘴,叹了口气。
“进来吧。”他又看向陈禾苗,“你也别走。”
陈禾苗的面色更加惨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她死死地攒着拳头,努力按捺心里的不安。
程美玲轻车熟路地跟着陈师长坐在了之前那套昂贵的红木家具上。
还没等她开口,陈师长抢先一步。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怎么严惩陈禾苗,我都没有二话。”
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陈禾苗刚落座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得亏程美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样,想装晕先过她这关。
果然,陈禾苗两眼一翻就要闭上,程美玲哪里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上手掐住了她的人中。
指甲陷进她柔软的肉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陈禾苗一开始还能忍痛,她藏在身后的手死死地捏住,指甲扣进自己的肉里,不敢露出任何的破绽。
程美玲当然也不甘示弱,她加了三分力气,手下的皮肤像是撑到极点的薄膜,下一刻就会破开。
陈禾苗还挺能忍,不过她到底是醒着的,慢慢蹙起的眉头和下撇的嘴角无一不在暴露她。
程美玲勾了勾嘴角,凑在陈禾苗的耳边小声喃喃:“不好,好像流血了,该不会留疤吧。”
靠脸吃饭,喜欢占据舞台焦点的陈禾苗怎么能忍受自己破相了呢,她“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程美玲作势收了手,陈禾苗捂着火辣辣的嘴巴,仇视着程美玲:“你是故意的。”
程美玲大呼冤枉,这怎么还带冤枉救命恩人的。
“你之前都要摔倒了,要不是我扶了你一把,你这说不准就要摔个头破血流了。”
陈禾苗的表演是背对着陈师长的,他还没有看清陈禾苗是怎么摔的,程美玲就将她平放在地上,掐人中了。
陈师长绕过中间的桌子往这里看的时候,陈禾苗已经醒了。
他一来就听到了陈禾苗的“栽赃嫁祸”。
“你怎么和程师傅说话呢?要不是人家大度救了你,你这脑袋子都要开花了。”陈师长没好气地数落她。
陈禾苗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能说自己是看好了地方再摔的吗?她不能。
陈禾苗包着满满一泡眼泪,她哭丧着脸,拿开了遮挡脸部的手。
人中处横着一道深深的凹痕,四周红肿不堪,活脱脱像个嘴唇上方留了一撮小胡子的鬼子。
程美玲强忍着笑意,低着头,可还是忍不住,肩膀微不可见的抖动了几下。
“这……”陈师长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严重,可他看到程美玲“自责”地低下头,又说不出责怪的话。
他叹了口气:“行了,别闹了,既然都来了,那就把事情说清楚,你们觉得呢?”
陈禾苗气得肺都要炸了,她看不见人中的伤势,可就凭那火辣辣的痛感,指不定真的给她留下一道几天消不掉的痕迹。
可陈师长的话,她也不能不听,她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再也不敢耍诈了。
“程师傅,你是为了你母亲的伤势来的吧。”陈师长直入主题,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该赔的医药费,你放心,陈禾苗一分不会少给你。”
陈禾苗抽了抽嘴角,她这一个月买衣服,吃饭都不够花销,她才不乐意给那个讨厌的老太太赔钱呢。
不过她也不敢直接反驳陈师长,只想着之后赔钱的时候,她一直拖欠,要是程美玲有胆子用这个鸡毛蒜皮的小事找陈师长,她也能作势向她那个有钱的伯母哭穷。
最好到时候不仅能帮她把钱还了,还能从指缝里给她漏点。
程美玲摆了摆手:“这医药费都是小事。”
陈师长沉默了一瞬,他知道程美玲想要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咬牙切齿的陈禾苗身上。
他虽然和他表哥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人的关系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密切,可陈禾苗毕竟是表哥唯一的女儿,他难道真的能眼睁睁地放任她不管吗?
“她因为嫉妒战友,向战友扔石头,要不是我母亲,那个姑娘就要破相了,对一个想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的女孩来说,就无疑会毁了她的前途。”
“还有我妈,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她就跟在王丽丽的后面,陈禾苗就没有想过自己伤害到她怎么办?”
程美玲一口气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陈师长沉默片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陈禾苗。
陈禾苗缩了缩脖子,却说不出一点点反驳的话来,因为这些都是事实。
“这种恶性伤害事件,要是放在岛外,我是一定会把她扭送到警察局的。当
然她是文艺兵,按理犯错了会有部队惩罚。”
“可是她呢?扯着陈师长的旗号,威胁组长暂缓处分公布。”程美玲狠狠地剐了她一眼。
“你真厉害,知道取消处分说不过去,说不定会传到陈师长的耳朵里,连带着你以前做过的丑事也会被扒出来,所以尽可能地想要延误这件事,再找人给你说情,慢慢的,这件事就能当做不存在了?”
程美玲可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之前就找到过文工团的组长询问情况,才知道处分延误的事情。
陈师长的面色铁青,他的亲女儿陈昂笑在部队里当通讯兵都没有扯着他的背景去威胁自己的上司。
陈禾苗果然和她爸一样,都是“好样”的。
“这是真的吗?”陈师长严肃地看向陈禾苗,逼人的气势吓得陈禾苗的脸更是白了三分。
她刚刚登门拜托伯伯能帮助她摆平程美玲,不过是知道她不小心砸伤了程美玲母亲的脑袋,就发了那么大的火,还要把她赶出去。
这些事,她要是承认,只怕陈师长以后都不会认她这个侄女了。
“我就是,就是太害怕了。”陈禾苗捂着心口,眼泪要掉不掉,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都是误会,我不是故意扔石头的,可他们不听我的解释,就要给我处分,我爸都被下放了,我哪里还能有污点,那还会有我的好日子过吗?”
她双手掩面:“我只是想把话说清楚,我这个处分真的不能背。”
陈师长的面色一松,似乎是想起来陈禾苗的父亲,他犹豫地看向陈禾苗,他真的要把侄女推到那样的境地吗?
程美玲感受到了陈师长的犹豫,果断出了手。
“这也不是你第一次扯陈师长这面旗子了吧,不然就你这个资历,为什么当了那么多次的主角,这次要不是你的腿受伤了,你还会是舞蹈队的中心。”
“而且文工团的领导哪个看到你,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巴结你的?”
陈禾苗揪着衣服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你胡说,是我的能力强,所以他们才会选我的,和我伯伯没有关系。”
她竭力地抬高音量,好似这般,她就是占理的。
陈师长揉了揉眉心,陈禾苗第一次当主角表演的时候,还请他抽出时间去文工团看演出,只怕那个时候就利用上了他。
“陈师长,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那些文工团的领导,看看陈禾苗是不是有意无意透露你们二人的关系,还夸大了你们的亲近关系。”程美玲灼灼地看向陈师长。
陈禾苗指着程美玲的鼻子,“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你就是血口喷人。”憋了半天,她也只能说了这样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够了。”陈师长再也不想听陈禾苗说话,他其实心里有数,必要的时候他不介意帮助一下侄女,但那也不意味着陈禾苗就能扯着他的旗子作威作福。
陈禾苗不过说了几个字就被陈师长禁言,而哪个滔滔不绝数落她罪行的程美玲还能畅所欲言,这如何不令她抓狂呢?
她愤恨地盯着程美玲,好似要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才甘心。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的。”陈师长向程美玲许诺。
陈禾苗眼前一黑,最后的希望都没了。
程美玲笑了笑:“陈师长,按照你的意思,她的处分是跑不了了?”
程美玲执拗地等着陈师长确切的回答。
陈师长叹了口气,瞥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陈禾苗,这一处分,这孩子的前途都没了。
他试着和程美玲打商量:“我这个侄女确实做得不对,但也是我之前太忽视她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育她,而且这次给她一个处分,这个处罚实在是太重了。”
“你如果愿意大事化小,这份恩情我就记下了。”
程美玲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陈师长的答案,她挑了挑眉毛。
“我当然给陈师长一个面子,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在林兆风口里正直无私的陈师长有一天也会徇私。”
她这话狠狠戳在了陈师长的心里,在下属的面前,他难免有些挂不住面子。
“程师傅你这话过了,现在的我不是以师长的身份在你和说话,而是以一个希望自己侄女好的伯伯的身份在请求你。如果你不同意也行,我是不会对林兆风又偏见的。”
程美玲叹了口气:“果然秦老爷子给我写的信说的没错,你是个念旧情的人,心还容易软。”
陈师长动作一顿,接着他的眼睛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你认识秦大哥?”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果然那孩子就是秦大哥的孙子。”
“你是?”他好奇地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舔了舔后槽牙,这个时候她也得不要脸了:“我是秦老爷子的徒弟。”
不过是上辈子的,程美玲默默地在心里家里这样一句话。
陈师长了然地点头,她为了来环山岛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能嫁给那么难搞的林兆风,怕是受了不少委屈。
当背景墙的林兆风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陈师长在想什么。
这么凑巧的事情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只会相信程美玲是蓄谋已久,不过他是坚定程美玲对他没有丝毫的利用之心。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师父下放的真相,陈师长要是心软了,以后说不定也会养大别人的胃口。”
程美玲只是有所耳闻师父的事情,大概就是他发现了能一举扳倒敌对的证据,但是敌对跪下来苦苦哀求,他就心软了,而后敌对常常害怕秦老爷子对自己的威胁,联合了几个人,下放了秦老爷子。
而阎毕成的信里也佐证了陈师长在师父下放之前,一直在陪着他,说明他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陈师长面色一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陈禾苗。
她父亲就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会有这样的劣根性吗?
就怕帮助了她,她还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之后犯下更大的错,要是牵连到他们一家人可怎么办?
陈禾苗在陈师长的审视下脸色大变,她的心就像是在坐过山车,明明已经柳暗花明了,可恨程美玲这张利嘴,硬生生撬动了伯伯的内心的不安。
她手脚并用,扑倒陈师长的身上:“伯伯,我和我爸不一样,我知恩图报,只要你这次救了我,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陈师长并没有多相信她的话,这样的话,他在赌徒身上听过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依旧坚持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我很高兴能够看到秦大哥的徒弟,但陈禾苗是我表弟唯一的女儿,她爸被下放了,她要是还背上了处分,以后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会约束她,你也可以当见证人,我把下达处分的文件给你,要是你发现了陈禾苗再做了错事,就让她背上处分吧。”
“这也是我这个做伯伯的唯一能给她做的事情了。”
陈师长掰开陈禾苗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任凭她滑落跪在地上。
陈禾苗的脑子里只有自己逃过一劫的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后怕。
她就知道伯伯不会放弃她的,不对,她的小命握在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手里。
她的脸色黑沉沉的,却只敢透过凌乱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程美玲的后脑勺。
程美玲转过身子看她,她立马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她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讨好地冲着程美玲笑了笑。
程美玲只觉得自己的背后一阵发麻,不对劲,她摸了摸起了鸡皮的胳膊,打了个寒颤。
“你还趴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点起来?”陈师长恨铁不成钢地将她扶起来,还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
陈禾苗虽然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细声细气地感谢道:“谢谢伯伯,我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陈师长也不留她,领着她去了门口:“以后会有更多的人跟着我一起看着你,我会和你的组长说,给你一个警告,要是犯了什么错,直接升级到处分。”
陈禾苗一愣,不是说让程美玲监督她吗?
“别看程美玲了,她手里的文件是避免她被报复,可她一个食堂大师傅哪里有那么多空闲的时候盯着你,你爸不在这里,我工作忙,只能让文工团来教导你,你不乐意吗?”
“不乐意”三个字几乎是从陈师长的鼻腔里哼出来的。
陈禾苗哪里还敢惹恼刚刚救了自己一条狗命的陈师长,佝偻着肩膀,缩着脑袋,畏畏缩缩地应了。
陈师长送走了侄女,却拦住了起身离开的程美玲夫妇。
“你们两个留下来吃饭啊,我让厨房多做几个好菜。”
陈师长拉开椅子又让这对小夫妻重新坐下。
“你和我说说秦大哥现在的日子怎么样?”
陈师长激动地看向程美玲。
“挺好的,信里写着村里办事,他都会掌勺,那边的人都很淳朴,他活的也很开心。”程美玲如实说道。
陈师长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之前秦大哥下乡的时候,知道那群人会盯着他不放,也怕他们会盯着我,所以不允许我给他写信,头几年,我还给他寄过东西,可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压根就寄不到他身边去。”
“后来连地址都是错的,我一打听才知道他被转到了更偏僻的地方,我也调任了,那么多年,再想联系,京都的人脉都没多少了,迟迟找不到秦老哥的人。”
程美玲错愕,这阎毕成还真有两把刷子,在京都的人脉不少,时隔那么多年还能找到了秦老爷子的位置。
连陈师长都无能为力的事情,要是凭借林兆风的战友,还真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那个叫梁红民的孩子就是秦大哥的孙子?”陈师长又问。
程美玲点点头。
陈师长一拍大腿:“嗐,我小儿子才上初一,秦大哥的孙子都能上初一了。”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他感慨道。
程美玲一脸黑线,秦老爷子比他大了十几岁不说,那个陈昂元不是他的老来子吗?大儿子陈昂天也到了娶老婆的年纪了。
不过,这样算来,她的徒弟不就平白比那臭小子矮了辈分?
程美玲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瓜子,一想到陈昂元会如何在梁红民面前嘚瑟,她也只能为他默默点蜡。
第75章 :相认
“你什么时候有空, 带着那孩子给我好好看看。”
陈师长叹了口气:“他小时候我还抱过呢,真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幸好秦大哥有你这样的好徒弟,暗地里一直在照顾红民。”
程美玲抿了抿嘴唇:“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师长摆了摆手:“就算你是秦大哥的徒弟, 这也是莫大的恩情,那几个亲传的小兔崽子就没找过秦大哥,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被秦大哥收作徒弟的?”
陈师长念叨起秦老爷子的正牌徒弟,突然想起来秦大哥要是真的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怎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程美玲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她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还没有被正式收徒, 说是秦老爷子的徒弟也是我高攀了。秦老爷子曾在我老家待过一段时间, 指点过我的厨艺。”
陈师长点了点头,对程美玲更是赞许:“没想仅仅是指点,你就能有那么高超的厨艺,还牢牢记住了秦大哥的恩情, 他真是没有白指点, 你放心好了, 我到时候给他写信的时候会多夸夸你的。”
说着, 他站起身,抽出一张废弃的报纸还有一支笔。
“写一下老爷子的地址吧, 我可得好好和他叙叙旧。”
面容严肃的陈师长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像是孩子看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充满了期待和忐忑。
程美玲也没推辞, 既然秦老爷子的信里也承认这个陈师长的关系和他匪浅, 她也没必要担心陈师长会害师父, 地址给他不过顺手之劳。
陈师长接过报纸,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 这地方他还真没有派人找过,那些人真是得寸进尺,把秦老爷子下放就算了,还让他去那么艰难困苦的地方。
“这次的事情是我陈家对不住你。”陈师长叹了口气,就冲程美玲这个人品,他就知道错处不在程美玲,还在被他表哥惯坏了的孩子身上。
程美玲对结果还算满意,她一开始也没有想着让陈禾苗背上什么处分,毕竟尚未酿成大错,要是文工团一定要偏袒陈禾苗,用朋友间的打闹搪塞王丽丽,王丽丽也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这次能给陈禾苗一个警告,可以说是不错的结果,而且这陈禾苗的把柄还死死握在了她的手上,以后见了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不躲着她就算陈禾苗胆子大了。
不过程美玲没有把自己的态度泄露给陈师长,而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陈师长看了还以为程美玲对他处理的结果不甚满意,无奈地扯了扯爬上了深刻皱纹的嘴角。
程师傅对他处理的结果不满意,他以后也只能在旁的地方补偿她了。
他的目光转移到林兆风的身上,他像是一面坚实的后盾牢牢护在程美玲的后方,这小子还担心程师傅被欺负,眼巴巴地跟着,也没和他这个顶头的领导说什么话。
不过这林兆风也是厉害的,上次的行动一举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颇受重视,就是年纪太轻,若是没人推举,这再往上走可就难了。
罢了,以后若是有机会,便推他一把。
陈师长苦笑着摆了摆手:“你们俩先走吧,就不要在这里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他一发话,小夫妻二人就像是听到了特赦令,都松了口气,道了声“告辞”就走了。
陈师长心里像是憋着一股无名的火,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年轻的时候被表哥坑,年纪大了还要被侄女坑。
他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又招来自己的警卫员。
第二日,程美玲按时上班,就发现食堂的公示橱窗外围着一圈人。
“程师傅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程美玲的身上。
胖三奋力地想从人群中挤出矮墩墩的身子,奈何围观的人太多,他被结结实实挡在了后面。
“诶,你们都往旁边站站,让程师傅来看看告示。”胖三提高了嗓门,踮起脚使劲朝着程美玲的方向挥了挥手。
程美玲在人前只能看到他短短的一截胳膊。
其他人听到胖三的声音,也纷纷让开,给程美玲腾出空间。
程美玲挤过狭窄的过道,来到了公告栏旁。
她一目十行粗略地看过告示上的文字,告示揭露了之前引起食堂骚动的罪魁祸首——赵师傅。
交代了他的作案的动机,以及处分。
程美玲目光一滞,算算时间,之前司务长就和她说过要通过上级一层层的审批,大概会花上一段时间才能给他相应的处分,怎么会这么快?
难不成……程美玲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或许知道是谁了,如果是陈师长在背后推波助澜,确实能够极大的缩短时间。
赵师傅没了食
堂的工作,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座岛屿了。
程美玲松了口气,这个曾经在她背后阴恻恻阴人的赵师傅的离开,让她觉得安心不少。
毕竟赵师傅能想出这样的毒计,以后保不准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胖三凑到程美玲的身旁,啧了啧嘴:“真是没有看出来赵师傅是这样的人。”
“不过我胖三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明明我才是大胡子的表弟,我还没沾到大胡子多少光呢。”他不甘心地喃喃。
“他打着交流的旗号,不知道从大胡子那里学去了多少东西,也就大胡子那傻货相信他的鬼话。”
程美玲瞥了他一眼,胖三这小子苦赵师傅久矣,通俗点来说就是吃醋了。
“程师傅,这赵师傅走了,是不是意味着早饭的档口空下来了,你和大胡子商量好让谁去了吗?”
这时,有人向程美玲抛出了这个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
一个个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程美玲,还有些人眼睛里写满了选我。
程美玲被人群牢牢围在了告示栏处,她瘫着脸,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如此热情的大家。
胖三也没有想到自己让程师傅看公告,反而给程师父惹上了麻烦,两人被堵在此地,一时还走不脱。
“咳咳,这都是上班的时间了,你们还堵在食堂门口做什么?”
就在人圈空气愈发稀薄之时,大胡子出现了。
他当了食堂那么长时间的大师傅,积威重,不像程美玲还是嫩脸,加之不喜欢发脾气。
这些人立马一哄作鸟兽散。
“你怎么来了?”程美玲呆愣了一下,大胡子被放出来没几天,不是给批了假期休整,怎么在她负责的午餐时间跑到大食堂来了?
憋得差点喘不过气的胖三也有了喘息的机会,乘机向程美玲告状。
他委屈地扁扁嘴:“大胡子一被放出来,就赶走了我这个接替他工作的人,估摸着是要准备小食堂的工作吧。”
程美玲一愣,她指着胖三,疑惑道:“之前你接替大胡子的工作了?可是为什么中午干活的时候你也在呢?”
胖三一改小媳妇似的苦脸,立马笑嘻嘻地讨好道:“我这不是想和程师傅多学点东西嘛。”
他这快速变脸的谄媚模样让大胡子简直没眼看。
周围的人还支着耳朵探听三人的谈话,程美玲拍了拍手,没有继续话题。
她面向众人:“这件事我会和大胡子商量的,这次一定会选出一个厨艺好,人品好的主厨,大家不用妄自揣测了。”
这话一说,再配上大胡子威严的姿态,众人虽然心里还痒痒,但也只能勉强按捺下来。
程美玲跟着大胡子来到安静的小食堂。
“怎么样,你有什么好的人选?”程美玲没多说废话,直入主题。
大胡子沉吟片刻,五官拧在一块,似乎极为纠结。
“你之前不是挺中意胖三的吗?”程美玲抱胸问道,“不是我夸自己,这胖三跟在我旁边学了那么长时间,早饭总是能应付好的。”
“还是说,你怕推荐了胖三,大家觉得你任人唯亲?”
程美玲的话有些犀利,大胡子微微长大了眼睛,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误会了,胖三有这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可是你也知道胖三这家伙一心想要和你多学些东西,可要是成了大师傅了,他哪里还有时间跟在你屁股后面?”
程美玲默然,这事情还真是两难全。
这负责早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起得早不说,做面点费力气,午饭的活计也繁琐,长此以往怕是身体都会吃不消。
而且他都是大师傅了,还霸占着程美玲学徒的位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看这件事只能你问问当事人了。”程美玲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
“你还有别的好人选吗?”
大胡子掏出笔记本翻到自己做的候选人名单,指着一个名字说道:“这个你也认识,他……”
部队初中。
“梁红民,你放学要不要去我家玩?”陈昂元向之前的对头递出了橄榄枝。
在场的孩子们都惊呆了,尤其是陈昂元的小跟班,因为陈师长的积威,所以没几个孩子去过陈家。
可岛上的孩子都听说过陈母过去的身份,对有钱人家的模样心生好奇。
奈何陈母的规矩多,耳提面命陈昂元不允许随便带人回来,所以陈昂元有心炫耀也无处使力。
梁红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陈昂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最近陈昂元就像是阴魂不散的鬼魂,牢牢黏在他的背后,就算他晚上逃去食堂打工,有时也能在打菜窗口看到他满是笑容的脸。
梁红民又想起师父对自己的叮嘱,陈师长竟然和他爷爷关系匪浅,小时候还抱过他,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陈师长隐隐有些面熟,不过他只以为是和陈昂元长得像而没有多想。
梁红民点点头,收拾好书包,在一众孩子艳羡的目光下跟上了陈昂元。
陈昂元嬉皮笑脸地凑近梁红民:“你知道我爸为什么突然找你吗?”
梁红民不理他,自顾自地走着。
陈昂元抚了抚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大惊失色:“不会是知道你的成绩不错,让你关照我吧。”
他不安地跺跺脚,一把拉住梁红民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道:“梁红民,不管我爸给你许了多少的好处,你可都不能答应啊,我就不是学习的料子,不管你怎么在我身上花心思,都没有用。”
梁红民没好气地扯了扯自己的手,奈何陈昂元抱得太紧,他一时间还真奈他不得。
他极不文雅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放心好了,我可从来没想过帮你补习功课,我有那时间,我还得去食堂工作呢。”
陈昂元这才讪讪地松开了手,可心里总有些不得劲,这家伙到现在还是没有把他当朋友看。
陈师长一早在家里等着了,他也没对自家那个混不灵的臭小子抱希望,毕竟之前梁红民才和他起过矛盾。
“爸,你看我带谁回来了?”陈昂元轻车熟路地打开家门,就看见陈师长坐在堂屋中央,眼珠子轱辘一转,故意大声说话,吓他一下。
果然,陈师长的背脊一顿,而后他的眼神一冷,“唰唰”朝他丢了几个眼刀。
这熊孩子才讪讪地低下头。
陈师长看到他身后的梁红民,风雨欲来的脸一下子春暖花开。
他咧着嘴巴招呼道:“这就是红民吧,我最近老是听到这臭小子提起你的名字,今天晚上就留在叔叔家里吃饭。”
他热情地招呼道。
梁红民迟疑地摇了摇脑袋,显然是不太习惯陈师长的热情。
“我晚上还要去食堂工作,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陈师长沉默片刻,想到自己让手下做的调查,这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苦日子,都是他们做长辈的不够尽心。
这孩子的养母一直在压榨他养家,之前读了小学就让他辍学了,没有足够的食物,也没有温暖的衣服,要是没有程美玲,他都不敢想象梁红民过得什么苦日子。
如今他知道了梁红民的身份,愈看他愈觉得和秦大哥长得相像,更让他确定这就
是秦大哥的孙子。
以往他不知道身份先放在一边,如今他知道了,便要让这孩子过上正常孩子应该过的日子。
“你现在这个年纪就是上学的好时光,程师傅家里的孩子多,开销也大,你还得去食堂干临时工,这都是正常的,不过以后我来资助你上学和生活费的问题,你安心读书就行了。”
梁红民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戒备地看向陈师长,陌生人突然的善意让梁红民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连忙推辞:“谢谢陈师长,不过食堂的工作我不能丢。”
陈师长蹙起眉头:“你是担心捐助你只是我的心血来潮吗?”
还没等他继续解释,梁红民连连摆手:“我没有那个意思,食堂的工作不止是解决了我一顿晚饭,更重要的是我能够时常锻炼自己的厨艺,我想长大以后成为像程师傅一样厉害的厨子。”
陈师长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站起身,走到梁红民身边,举起了蒲扇似的大手。
梁红民缩了缩脑袋,以为自己惹怒了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陈师长的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是要继承他的衣钵的,确实不能放松手上的功夫。”
“对了。”陈师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程师傅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身份?”
梁红民老实地点点头。
陈师长立马喜笑颜开:“那你对我还有印象吗?我是陈叔叔啊。”
说完,他又做了一个难看的鬼脸:“小时候我经常这样逗你。”
梁红民眼神一亮,他记得这个鬼脸,陈师长过去的形象在梁红民的眼里愈发的清晰。
“臭小子,你过来。”陈师长又朝着老儿子招了招手。
陈昂元已经被陈师长的突然认亲惊呆了,听到他喊自己,才回过神来。
“你还记得他吗?那时候他不过两岁,我还记得他尿了你一身呢,哈哈哈。”
陈昂元的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他爸真是,什么尴尬的事情都要说,没看到梁红民迷茫的样子,显然是不记得了吗?
“爸。”陈昂元不高兴地喊了他一声。
陈师长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还想和他唱反调?他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看什么看,老子说的都是实话,你光屁股的样子,梁红民都看过。”
陈昂元尴尬地脚趾头都缩起来了,他爸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爸,梁红民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好朋友姓梁啊?”陈昂元连忙转移了话题。
陈师长复杂地看了眼梁红民,又扭头嘱咐陈昂元:“我和梁红民的爷爷交情颇深,以兄弟相称,他爷爷也算是我和你妈的红人吧,总之以后你一定要将梁红民看作自己的亲兄弟,要是被我知道你欺负他,仔细你的皮。”
“不过这件事,你不能随便和别人说起,梁红民的爷爷被下放了,他是被偷偷送到环山岛上的,你要是敢乱说,我就当做没你这个儿子。”
陈师长神情严肃,做不得假,陈昂元知道自己父亲说到做到的本事,哪里敢惹到他的底线,一顿保证,陈师长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陈昂元见着家里又多了一尊大佛,原本哥哥姐姐的家庭地位就比他高,这又来一个新人,他还是垫底,他沮丧地耷拉脑袋。
突然,一道灵光从他的脑中划过。
他捂着嘴,不怀好意地朝着梁红民笑:“你爷爷和我爸是兄弟,那我不就是你的叔叔了吗?乖侄子,喊声叔叔听听。”
梁红民满脸黑脸,他才没有这种混不灵的叔叔,他扭过头,假意看向窗外,好似没有听到陈昂元的话。
可他不自然的脸色出卖了他,陈昂元像个猴子一般在他身旁上蹿下跳,抓耳挠腮地等着梁红民喊自己一声叔叔。
一旁的陈师长有些错愕,那按理说梁红民不就得喊他爷爷吗?
随即,陈师长摸了摸嘴边的胡子,这感觉好似也不错。
不过,他也知道梁红民这孩子脸皮薄,怕是不好意思喊比自己小的孩子叔叔,也就制止了陈昂元。
陈昂元耷拉着脑袋,不高兴地嘟囔:“本来就该叫我叔叔。哼,不公平,他见过我小时候的糗样……”
陈师长没好气地瞪了他几眼。
“不准胡闹,要是让我知道你逼着梁红民喊你叔叔,看我怎么修理你。”
陈昂元撅起的嘴巴就差能挂酒瓶子了。
陈师长见他这副不听劝的样子,给他的脑瓜子就来了一下。
“我之前还关照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梁红民和我们家什么关系,尤其不能说出他爷爷和我的关系,你让他喊你叔叔,别人要是怀疑怎么办?”
陈昂元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他刚才忙着意气之争,倒是忘记了这回事。
陈师长心累,真不知道把那么重要的事情告诉这臭小子是福是祸。
他无奈地摆摆手:“记住,以后梁红民就是你的好朋友了,我们家和他家没有关系,有关系的只有你们俩,来家里做客,也是因为我想看看你的朋友,听懂了吗?”
陈昂元不敢反驳陈师长,他立马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凑近梁红民,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搓了搓手:“既然我俩是好朋友了,你还来过我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吃饭啊?”
他可是心心念念程师傅做的菜好久了,这大食堂打回来的菜,他总觉得滋味还不够好。
梁红民额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跳了跳,一把推开了陈昂元凑近的脸。
晚上,程家。
梁红民向程美玲说起了今天放学发生的事情。
程美玲摸了摸下巴,她是没有想到陈师长那么着急,不仅关照她带着梁红民去看他,还让小儿子邀请了梁红民。
“陈师长说的对,以后你和陈昂元可以走的近点,你在岛上也有人撑腰了,以后梁家人休想再来欺负你。”
程美玲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
梁红民拉了拉她的衣袖,他小脸微红:“之前也没欺负我,师父把我护得很好。”
程美玲也是拿自己这个性子好的师弟没法子,今天她的善举也是前世师弟待她好换来的。
程美玲摸了摸梁红民的脑袋,心里有了决定,她之前一直不承认是他的师父,一来惭愧水平不够,二来她知道师弟未来总会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她给他当师父,岂不是白白占了他的便宜。
可现在看着这块好苗子,这样诚实淳朴的性子,这颗草还上赶着被她“摧残”,她要是还不动手,她就是个傻子。
第76章 :送别
“红民, 你可愿意当我程美玲的徒弟,我虽然本事没你爷爷高,但是我也有厉害的地方, 我知道的各方美食绝不比你爷爷少,跟着我绝对能让你大开眼界。”
程美玲拿定了主意,就开始使劲地瞎忽悠梁红民。
她虽然没有秦老爷子多年打磨厨艺的老辣,但是有一点秦老爷子也是比不过她的。
她来自二十年后,那时候的交通可比现在便利, 得益于此,她常去外地探访美食, 尤其默默抑郁发作后, 她每年都会抽出时间带着他出去散心,可以说她什么菜系都会那么一点,也都能说上些道道。
虽不能说是精通,可在这个出行需要介绍信的消息
闭塞的年代, 也是极大的一笔财富。
梁红民有些失望地垂下脑袋:“我以为师父一早就把我当做徒弟了。”
他对程美玲的称呼从一开始的程师父慢慢过度到了师父, 可程美玲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
程美玲语塞, 复又盯着梁红民半晌, 拍手叫好:“说的没错,一早就是我程美玲的徒弟了。”
嘴角已经咧到了耳边, 她洋洋得意地自夸, 就凭借她这人格魅力, 再有天赋的小徒弟都得自投罗网。
殊不知某人上辈子因为名声不显, 一辈子就没有收过徒弟, 这辈子能从她的师父手里抢走那么个好苗子, 她就是不拜师秦老爷子,她都觉得值了。
不过这件事之前就写信告诉了秦老爷子, 不知道是知道梁红民在程家住着还是真的认可了程美玲寄过去的吃食,一项要求极高的秦老爷子竟然没有斥责孙子胡乱行事。
程美玲如今也是顺杆子往上爬,不管以后秦老爷子乐不乐意收她为徒,她作为梁红民的师父,也相当于秦老爷子的后辈,这指点后辈不过分吧,不管怎么样,她都赖上老爷子了。
程美玲喜滋滋地摸了摸梁红民的脑袋,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太蠢,拘泥于前世的身份,这当了梁红民的师父才是走了捷径了。
梁红民日积月累晒出来的小黑皮在程美玲的呵护下渐渐朝着前世的小白脸转变了,这脸一红,便再明显不过。
他见师父的态度热切,也松了口气,毕竟他可没有忘记之前程美玲几次三番嘱咐他二人的师徒身份不过权宜之计,如今他插科打诨认下这身份,师父的脸上没一丝怒气,还颇为满意,看来他这步棋是走对了。
程美玲这有了徒弟就起了炫耀的心思。
第二天早饭刚刚散去,食堂里的人都忙活着清理的工作,她就背着手,“嗒嗒嗒”地跑到食堂。
胖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毕竟程美玲从不会在非工作时间跑到后厨来。
一来她来食堂不久就成了大师傅,风头够甚,二来她也怕别人以为她是来找茬的,所以严格遵守上班时间。
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头一遭。
“程师傅,你怎么到食堂来了?”有人问道。
正中程美玲的下怀,她先是摆了摆手,好似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过她的脸上就差写满了“快来问我”四个大字,一心想成为嫡传弟子的胖三立马狗腿地接上。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难不成是程师傅中午要做一道极具功夫的菜色,所以不得不早点来食堂准备?那我下了早班也不歇息了,程师傅尽管使唤我。”
程美玲脑门差点留下三滴汗水,这大食堂的菜要做那么多份,还做个费工夫的,这一上午她的手就不要了。
不过她也不能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不然让别人以为她是不会做就糟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这费工夫的菜品现在做怕是来不及了,要说费工夫,提前两三天开始准备食材的也有的是,我主要是有其他的事情。”
胖三有些失望,但是作为程美玲最捧场的下属,他还是积极主动地接话:“那就是大师傅的人选了,程师傅你们商量好了?”
程美玲卡壳,她能说这名单的事情她没太在意,全权交给了大胡子了吗,主要是她来大食堂没多久,就插手食堂任命的事情,大胡子已经被她夺了午饭权,要是再插手这些,只怕心性再好的人心里也会留下疙瘩。
众人都支起耳朵,想从程美玲口中探听一些最近大伙都关心的话题。
胖三见她的表情不对,生怕自己给程师傅惹来麻烦,立马转移了话题。
“程师傅,你就别卖关子了,大伙可没那个脑子猜来猜去的。”
程美玲环顾四周,发现关心八卦的人还真不少,几乎大部分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下才觉得满意,达到了自己炫耀的目的。
“也不是大事,我收了梁红民当徒弟……”
程美玲铺垫了那么一大堆,到最后就是告诉他们这个众人皆知的消息。
众人一挥袖子,各干各的去了。
“诶,你们怎么走了?”程美玲一脸懵逼地还想挽留。
她还没有夸赞自己的徒弟多么厉害,还没看到众人艳羡的表情,这怎么不给她发挥的空间?
遥想前世秦老爷子常常会客之时,都要在宾客面前炫耀徒弟,就连程美玲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也被夸过几次,更别提她这个天资聪慧的师弟了。
秦老爷子每每都被恭维得红光满面,怎么到了她程美玲这里就没了这待遇?
程美玲想不通,还很受伤。
一旁的胖三神情幽怨地看着她:“程师傅,你这不是耍大家玩吗?去年梁红民能来食堂工作,不就是因为你收了他当徒弟吗?”
程美玲一愣,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件事,可她心有戚戚地扁扁嘴,她当时只当是权宜之计,全然没有和大伙炫耀。
白白错失了一次长脸的好机会。
程美玲心里傲娇地“哼”了一声,这些没正经拜过师父的不知道养徒弟的乐趣,还是得找个机会和大胡子炫耀。
面对胖三的疑问,程美玲挠了挠头:“噢,我最近睡的不好,忘了这件事了,我还是休息一下,轮到我上班的时候再来吧。”
说完,她便步履匆匆地从大食堂离开了。
胖三叹了口气,期期艾艾收拾着锅台,胖乎乎的脸上欲哭无泪,这程师傅什么时候能收下他当徒弟啊?
今年过冬的萝卜都被他霍霍干净了,家里的媳妇都和他摔锅摔碗闹了好几回了,他都没有雕出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一堆畸形怪状的“通气”白萝卜真让他吃了肚子疼。
程美玲见四下没人注意自己,偷偷溜进了隔壁的小食堂。
果然,大胡子还没有下班,正在水池边擦洗自己的宝贝爱锅。
“你怎么来了?”大胡子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无事不登三宝殿,程师傅就不是个熟络的人。
程美玲摆了摆手:“你放轻松点,我能有什么事情啊?”
大胡子稍稍放松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张着胳膊做防御的姿态。
他稍稍动动脑子,便猜测程美玲关注的怕是食堂大师傅的事情,毕竟这件事,全食堂都眼巴巴等着结果,这偷偷跑到他家送礼的都有好几个人,不过全被他打出去了,当然也被司务长从候选名单上划掉了。
“你是来问我大师傅的事情?怎么,也有人给你送礼,让你说说好话?”大胡子好奇地问道。
程美玲一愣:“什么送礼?”
大胡子这才把他遇到的事情当做笑话说给了程美玲听:“我不过就是个食堂的大师傅,这选谁还得司务长来定,我顶多提个意见,这些人拍马屁都找不对人,这些心思活络的人,我全告诉了司务长,个个都别想走捷径。”
程美玲舔了舔后槽牙,要说这些人没眼力见那是不可能的,不然怎么会知道她说话不算话,主要选人还是得靠大胡子向上面递名单?
大胡子见了她的脸色不对,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好似在像程美玲耀武扬威,确认自己食堂大师傅的绝对位置。
“嗐,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不敢找你,应该是怕你家林兆风吧,他一个团长,名声也肃正,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贿赂你啊。”
程美玲扯了扯嘴角,那她晚上回去还得好好奖励一下林兆风为自己挡了这些麻烦事了。
“我不是来问你大师傅的事情。”程美玲竭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是来告诉你我收下梁红民为徒弟了。”
大胡子听见程美玲把旧事拿出来老生常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程师傅果然还是在意别人欺负自己脸嫩,这说的谎一点都不靠谱,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怎么今年才来炫耀?
“放心好了,这管理食堂不仅仅要的是做饭好吃,还要有足够的人格魅力,你现在还年轻,大伙不服气你这很正常,再过几年,你在这里干的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就信服你了。”
大胡子好声好气地安慰道。
殊不知他这句话秀了程美玲一脸,“足够的人格魅力”这句话正是程美玲想对大胡子炫耀的。
她想炫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一个颇有天赋的孩子拜自己为师。
这对连徒弟影子都看不到的大胡子来
说简直就是一个暴击。
“嗐啊,之前我就是看梁红民被他那个养母欺负的太惨了,想帮他一把,这师徒名分不过嘴上说说,可哪里想到,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被我的厨艺,人品折服,偏偏要拜我为师,这么个有天赋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放弃呢?”
程美玲生硬地转折话题,偏要在大胡子面前秀一波。
大胡子的神情慢慢僵硬在脸上,他喃喃道:“怪不得那小子之前叫你程师傅,而不是喊师父。”
当然了,大胡子并不知道的是梁红民叫的其实是“程师父”。
程美玲不承认和他的师徒关系,梁红民没那资格明目张胆地喊师父,就只能靠着“程师父”蒙混过关。
要是大胡子知道这事,恐怕现在只会更酸。
他懊恼地握紧拳头,之前那小子只十岁点点大来食堂做工蹭吃蹭喝,他就发现了他非凡的天赋,还想着多考察一下他的性子,梁红民就不在食堂干了。
大胡子乐意出钱养他,他还死犟着不乐意。
真不知道怎么程美玲一说收他为徒,他就上赶着,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把他当做正式的徒弟,难不成真是自己的手艺比程师傅差了十万八千里?
大胡子的脸已经皱巴成了苦瓜脸,再一次被程美玲打击到。
程美玲一看立马乐了,背着手,浑身飘飘然,原来炫耀徒弟竟然那么爽快。
“嗐,我也就是运气好点。正好就遇上了这么个好苗子。”程美玲故作淡定地摆手,转过身去,留给大胡子一个高深的背影。
大胡子就像是关在铁笼子里的狼狗,张牙舞爪地咬着铁栅栏,愤愤地盯着得意的程美玲。
等程美玲转头看他,他立马换了一副无所谓的面孔。
奈何眼睛里的肉疼成功地出卖了他。
程美玲继续往他身上插了一刀:“主要是我的手艺好啊,要是梁红民吃过我做的菜还不知道找我拜师,他就是没那个福气,我不收没眼光的人。”
程美玲牛吹的贼大,可也心虚的慌,勉强撑住了面子。
而深受打击的大胡子哪有功夫看程美玲的神色,他捂着胸口反省自己的厨艺为什么没有三十岁出头的程美玲好,又是嫉妒,又是心酸自己终将成为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程美玲见快要到工作的时间,而且薅羊毛也不能逮着大胡子一个人薅,她清了清嗓子:“我先去忙工作了。”
大胡子这才从自己的梦里清醒过来,他一把按住程美玲的肩膀。
“来来来,程师傅,你难道不想知道早点以后归谁管吗?”大胡子殷勤地倒了杯水。
程美玲实诚地摇了摇头,只要她没有好奇心,大胡子就引诱不了她。
大胡子磨了磨牙根,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名单我都知道了。”
他往程美玲那凑了凑,程美玲拖着椅子离他远些,双手打了个大大的叉:“你要是想说,就在那里说。”
大胡子深吸了一口气,胡乱地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尽量压低了声音。
“我听说是王麻子。”
程美玲一愣,王麻子也大胡子的副厨,资历挺深,但要是说做饭多好吃那就不见得了,至少程美玲觉得还没有胖三做的好。
她皱紧了眉头,狐疑地看向大胡子:“不会是你举贤避亲,怕选上胖三,别人说你徇私吧?”
大胡子吹胡子瞪眼:“谁敢那么说?胖三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之前可能确实吊儿郎当了些,但是自从程师傅来了,他那个勤奋好学的,我看了都佩服。”
他神神秘秘地告诉程美玲:“本来定的是胖三,不过这小子不乐意啊,他就想跟着程师傅你学习,立马回绝了司务长,你是没看到司务长那个脸色臭的,本来十拿九稳,报告都写好了,就差最后的通过了,这得从头再走一遍流程,他都气死了。”
程美玲斜睨着他,这大胡子难不成以为她听不出来,他就是在给胖三说好话呢。
胖三的努力她看在眼里,也很感动他的上进心,但是她的厨艺是和秦老爷子学的,她一日没有在秦老爷子那里过了明路,就不能随便把厨艺传给别人。
梁红民除外,毕竟上辈子就是她的小师弟,还是秦老爷子的孙子,迟早是要接受老爷子的传承的。
程美玲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我这收徒弟都是要经过师父同意的,他年纪大了些,没达到收徒的要求,我哪里敢自作主张啊。”
她一开始就布置了雕兔子那么难的活,也不是没有想让胖三知难而退的原因。
哪里想到胖三那么执着,她已经在工作的时候教给他一些菜色以弥补自己给他画大饼的歉疚之心。
大胡子叹了口气,程美玲的顾虑,他也清楚,越是厉害的传承,师父把关严些也是正常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一抬头,只能看见程美玲落荒而逃的背影。
“你听到了吧,这下好死心了吧。”大胡子打开窗户,胖三正蹲在窗沿下偷听。
闻言,他尴尬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你咋知道我在这里?”
大胡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是减减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偏袒你,你在食堂捞了多少的油水吃了一身的膘。”
“那么大一坨影子在窗户边上,我为了挡住程师傅的视线,我容易吗?”
“我还不容易呢,程师傅不收俺,俺活着没意思。”胖三沮丧地连乡音都出来了,坐在地上撒泼似的瞪着脚。
大胡子“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酸溜溜地说:“你还想拜程美玲当师傅呢,我都替你试探几回了,你还是不死心。”
胖三从小娇生惯养,那么一个大男人,家里人还怕他在地里种田受苦,千里迢迢搭上他这个表哥的路,就是希望能端上公家的饭碗。
他一辈子就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大胡子受过胖三家的恩情,也对他颇多的照顾。
胖三现在算是尝到了受挫的滋味。
他哀求道:“表哥,你再给我好好说说。”
大胡子没好气地喃喃:“平时大胡子的喊,现在知道我是表哥了?我厨艺比你好多了,我还会雕兔子呢,我还想拜程师傅为师呢,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脸。”
胖三睁大了双眼,盯着大胡子愣了半晌,这还有个隐形的强大竞争对手?他的声线颤抖着警告大胡子:“好徒不拜二师。”
大胡子“呼”地又给了他一个老兜子。
五月中旬,程母一来岛上也有了三个多月,程父的信件像是雪花似的不停地往岛上寄。
有的时候是程伟国的署名,里面也塞着程父的私货。
程美玲知道,这下子是留不住她妈了,程母也知道分别的日子终将到来,做家务的频率增加了,恨不得家里能够干净到几个月不用打扫,让孩子们省省事,唠叨的次数也愈发的多,话里话外都是舍不得这一大家子。
程美玲做女儿的也不能拦着爸妈团聚,主要是她爸倔强,还想多干些年,不然接到岛上养老多住些日子才好。
又一次收到程父发来的催回家电报,程美玲知道这下子是必须得回家了,只能替她妈买了车票。
程美玲一家拎着包裹站在了码头,程美玲多塞了程母一些钱。
“拿回去。”程母推辞,她这在女儿家里吃好喝好,还睡好,不知道花了女婿多少钱,这连吃带拿多不好。
“收下,这回家的路那么远,我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多那些钱也有点保障。”程美玲咬了咬嘴唇,恨不得能够陪着程母回老家。
程母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就是个老太太,别人能看上我什么?”
程美玲不放心:“火车上人多,身上的钱分开来放,要是有的钱被偷了,你就当做不知道,别惹祸上身。”
程母点了点头:“好歹你妈我也是上台表演过的人,我这演技那是杠杠的。”
程美玲还想说什么,被程母制止了。
“你三十一的人就那么啰嗦,我也不用你把我送出岛。”程母早有安排,“王丽丽要去京都,虽然她去北方,我去南方,火车上照应不了,但是能一起去火车站,你就放心吧。”
程美玲愣怔,王丽丽的报告都批下来要去京都了,之前在医院遇到陈志根好似昨天的事情。
她之前也是害怕程母在这里面人生地不熟,方言也听不懂,怕她去乘火车的路上被人骗了,还打算送她去火车站。
程母只要安全坐火车到了老家,她拍个电报让程家人在火车站接一下,安全性还是可以保证的。
“你就别送我去火车站了,你一去,家里的孩子也哭着跟着,这谁护着谁?”程母反问。
“有王丽丽作伴就行,他们两个年轻人,安全,你这坐轮船还容易吐,别颠簸了。”程母态度强硬。
程美玲低头看了看几个簇拥着自己的萝卜头,心里也知道程母说得对。
这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对父母总是顾及不上的,做什么都得考虑一下自己的家庭,只能委屈自己的父母。
程美玲歉意地看向程母:“妈,有空你再来玩。”
王丽丽和陈志根二人拎着大包小包,看那样子像是要把家都搬到京都去。
二人急
匆匆地赶到了码头,朝着她们一家子跑来。
“婶子,我们来了。”王丽丽腾出一只手挥了挥,“程美玲,你也来送我?”
程美玲刚想翻个白眼,可熟悉的人离开总有些伤感,明明和王丽丽的关系没多好,可她的心空落落的。
“决定好了?以后不回来了?”程美玲问。
王丽丽重重点了点头,看向大海的眼睛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你等着吧,我以后一定会出名的。”
程美玲敷衍地点了点头,她上辈子可没听过王丽丽的名号,不过也不能泼她冷水。
王丽丽见她点头,乐了,被之前的假想敌认可,她别提多高兴了。
她豪情万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好了,婶子由我照顾了,绝对安全送她上火车。”
程美玲握紧了她的手:“谢谢。”
王丽丽双颊羞红,她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程美玲:“应该是我谢谢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忙,现在我们是朋友吗?”
程美玲先是一愣,接着有力地点点头。
几人在程美玲的帮助下顺利登上了船。
随着响亮的汽笛声,船缓缓开动了。
程母和王丽丽跑到甲板上冲着他们的方向不停地挥手。
程美玲将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一路顺风。”
船在海波里越行越远。
第77章 :收麦子
送走了程母, 程美玲也要继续自己的种田大业。
之前程母在的时候,痛批程美玲把林兆风当老黄牛使唤,家里也不缺那点粮食吃, 至于折腾林兆风吗?连带着也不让程美玲多往田里跑,着实扑灭了不少程美玲的雄雄斗志。
程美玲虽然是个自由的大人,偷跑也成,奈何她是个不会伺候庄稼的人,要是少了林兆风这个得力的干将都不知道每天去田里应该忙活什么。
所以这地里的庄稼种的拖拖拉拉, 属实没有那些曾经在农村扎根过的人种的靓。
这五月中旬一过,往月末走, 这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有了夏天的苗头。
地里的麦子也逐渐有了泛黄的迹象。
程美玲每天都巴望着日子,等着收麦子的那天。
这自留地说大也不大,如今的亩产也远没有后世高,一亩不到的田地也收不上多少的麦子, 不过也能给家里的饭桌上增添一点新的花色, 至少程美玲已经想好了挪出一部分多筛几次, 争取能吃上几次白花花的白面。
自从部队给家属分了地, 还成功威慑了那些爱贪小便宜的人,家属院的氛围也好多了。
大伙的生活有了奔头, 摆在眼前的事也不局限在家长里短, 还有更重要的填饱肚子的工作可以去干。
程美玲没人管后, 下了班就喜欢扛着锄头去地里溜达一圈, 美名其曰是要除草, 不过这田地过不了多久就要丰收了, 林兆风也知道她就是没见过这场面,看啥都觉得新奇。
林兆风能怎么办?这程母走后, 程美玲也像是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他也只能纵着呗。
终于让程美玲等到了麦子压弯了腰的这天,附近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收割麦子了,一摞摞地堆在田埂上,程美玲看了别提多眼馋了,脑子里已经想好了百八十种的吃法。
当然那些人家大多都掌握了种地的技巧,像程美玲这样从来没有握过镰刀的人,这胡乱下场割麦子可是要不得的,一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腿,要是动作大点,说不定腿都会废了。
林兆风当然不放心程美玲干那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得等他空闲的时候才能收割。
程美玲呢,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啊,学校竟然给学生放了农忙假。
这之前从没有这样的假期,因为各家各户都没有田地。
虽然现在按照人头分的自留田,有的人家可能都不到一亩,这要是干活利索的大人,全然不需要小孩子的参与。
程美玲合理怀疑是学校的老师也想图清闲,或者是老师家里也要收麦子,所以直接给孩子们都放了假。
“妈,我们家里什么时候收麦子?”超强戴着程美玲给自己准备的装备——一顶遮阳的草帽,腰间还挎着一把小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做了个奋斗的姿势。
配上他去年的旧衣,今年他长高了不少,衣服都短了一截,还有长时间在外面乱跑磨出了一个大洞的鞋子,程美玲简直没眼看。
这不活脱脱的小乞丐吗?要是放在以后的电视剧里,再加上一个破烂的披风,谁看了不说一声“丐大侠好”?
“去去去,这锄头是你玩的吗?给我放到墙角去,要是再让我发现,不告诉你爸,让他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姓程。”
自从少了程母这个分担家务,带孩子的好帮手,程美玲的活又多了起来,这以前做惯了的事情,她都觉得无比的烦躁。
果然由奢入俭难啊,程美玲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净惹她生气。
现在的她除了能去田里多溜达几圈,流流口水,一点都找不到之前的快活感,程美玲又开始想自己的亲娘了。
超强不开心地扁扁嘴,他到底年岁大些,知道看家长的脸色,还是乖乖摘下了帽子和锄头。
“咚咚”。
没等程美玲发话,超强就屁颠颠地打开了院门。
李钢拽着满脸不情不愿的房自立站在门口,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冲着院子里的人笑。
“超强,我家收麦子了,你要不要去麦田里捡麦子?”
超强闻言,眼睛一亮,不过他也知道最近程美玲脾气不好,不敢自作主张地答应,只能眨巴着湿漉漉的小狗眼瞅着程美玲。
程美玲闻言也来了兴致,她也没有捡过麦子,不过这好像是小孩子的工作,她一个别家的大人去李家捡麦子,说不准还要被人笑话。
就在她摸着下巴沉思之时,满脸不情愿的房自立就像是找到了同伴。
“程老师都不乐意超强去大太阳底下捡麦子,你那么热情地邀请,岂不是让程老师难做吗?”
房自立在家里学习好好的,硬是被李钢拉出来的。
随着他的成绩越来越好,军队里恭维房父的人也越多,这房父对于继母打骂房自立便看不下去了。
房自立有房父的维护,闲暇的时候还会去程美玲家里补课,房父和继母也不得不消停,生怕打骂孩子的事
情被林团长知道,有碍自己的前途。
程美玲听了房自立的话,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毕竟她一个大人心心念念着孩子捡麦子的活计,好像说出去确实遭人笑话。
走廊下,趴在椅子上玩挑花绳的默默和超好也来了兴致,两双大大的眼睛也紧紧盯着程美玲。
“诶,这几天可不能玩挑花绳。”李钢的视线被兄妹俩手里的花绳吸引了,义正词严地说道。
正巧这局轮到超好担任举着花绳的角色,她瞅着李钢往她的方向走来,加上他面色严肃,没来由地心慌,一把将花绳揣进了口袋里。
无辜地伸出了一双空空的小手,向李钢展示,表示自己没有玩花绳。
默默无声地搬着自己的小板凳挡在了妹妹的前面,漆黑的大眼呆萌地看着李钢。
二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一下子逗笑了一旁的程美玲。
落后一步的超强也才反应过来,他的好兄弟刚才趁着他不注意想欺负他的弟弟妹妹。
他比李钢小了一岁,李钢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育比较早,今年已经比超强高出了一截,可超强一点不怂他,不服就是干。
像是个小炮弹一样,直接往李钢身上撞。
还好李钢之前就注意到了他,一把摁住了超强的肩膀,任凭超强如何使力,都不得寸进。
超强像是个小蛮牛一样,不停地刨着地,黄土地上很快有了个浅浅的坑。
“程老师。”房自立不安地叫了一声。
程美玲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毕竟她能看的出两个孩子在闹着玩,不是真的动了火气。
超好不怕事大,也挤到超强和李钢旁边,她人小个子也不高,稍稍侧腰就能看见两个哥哥互相顶着脑袋使力胀红的脸蛋。
“你们的脸好红哦,丑丑,超好不想和你们玩。”
超强一听不得了了,这严重损害了他大哥的形象,这破游戏不玩也罢。
他突然卸力气,对面的李钢很懵圈,没了力气的相互作用,直接顶着超强往后倒,还是时刻注意两孩子的程美玲即使出手相救,不然的话,两个家伙都得身子开花。
“你们两个能不能给弟弟妹妹做点好榜样?”程美玲板着脸,故意吓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李钢和超强畏畏缩缩地站在程美玲面前,低垂着小脑袋,一副“我很乖”的模样。
“是李钢要欺负弟弟妹妹,美玲妈妈不是说了,我是大哥要保护弟弟妹妹吗?”超强悄悄抬眼看了眼程美玲,不忘为自己辩驳。
程美玲语塞,这话她还真和超强说过,可这能一样吗?别以为她没有看出来超强这小子就是在偷偷地和李钢使力,当做一场普通的玩闹,这维护的目的一点不纯。
“我没有。”李钢大呼冤枉,“我之前在家和弟弟妹妹玩挑花绳,我妈还打了我一顿,说玩这个天容易下雨,到时候庄稼还没收上来,都被雨水打在土里,少了收成。”
“我这也是害怕下雨。”他小声嘟囔着。
程美玲抚了抚额头,下雨这话她也听说过,不过她是真没想到矮墩墩为了这事还打了家里的孩子,怪不得李钢把这事当做了一级大事。
矮墩墩家里的孩子多,还要孝敬老家,只有李父一个拿着津贴,日子当然没有程美玲家好过,就等着这田地给家里改善口粮呢。
所以对田地重视程度自然和程美玲不一样。
程美玲面对两个熊娃,她能有什么法子,各有各的理由,还都挺有理的,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布置了些作业,让两人农忙以后交。
无故被拉出来捡麦子的房自立只觉得痛快,惹祸了吧,嘿嘿。
还没等他乐多久,就听到程美玲说道:“行吧,既然李钢家收麦子快开始了,我们先去他家学习一下经验,省的到了自己家里手忙脚乱。”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好奇和兴奋,为自己找了那么一个好借口。
身后的房自立直接石化了,怎么程老师非但没有阻止他们乱跑,还仍由他们胡闹?
捡过麦子的房自立知道这麦芒扎在身上怪痒的,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无奈大部队都跟着李钢走了,他也只能垂着脑瓜子跟在众人的身后。
程美玲还算和周围种田的能手取过经,知道麦芒的厉害,早早给几个孩子换上了遮挡皮肤的长袖长裤。
可到了热火朝天的自留地,她还是觉得自己大意了。
这田地里的众人不仅裹得严实,头上带着草帽,这脸上也捂得好好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现实很快给她上了一课,超强见着收割好的一片地,咋咋呼呼地跟着李钢跑到了他家的田地。
矮墩墩捂得严严实实地在地里收割,见着李钢带人来了,还以为是带着家里的弟弟妹妹,刚想发话,质问李钢动作怎么那么慢。
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田埂上的程美玲,再定睛一看,李钢身后的傻小子正是林团长家的大儿子。
嘴里的叫骂立马吞到了肚子里。
她刚想在脸上堆满笑容,询问程美玲来此地的原因。
不会是李钢又犯了什么错吧?
这免费的补课老师可不多,李钢也不是个多聪慧有定力的孩子,要是没有程美玲和房自立超强两个朋友的激励,不知道成绩要有多糟糕,望子成龙的矮墩墩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对着程美玲她都是三分笑也能笑出十分来。
可转念一想,她脸上结结实实地捂着面巾,她就是能笑开花,程美玲也看不见,所幸都不装了,板着一张臭脸面向程美玲。
当然她的语调还挺欢快,微微上扬:“程师傅,你怎么来了?”
程美玲瞥了她一眼,见她露出来的眼睛眼角下拉,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提醒矮墩墩,这人笑起来和不笑的时候眼睛是不一样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这说出来也是徒增尴尬,况且她还挺喜欢看矮墩墩干不掉自己还得讨好自己的样子。
“我听李钢说你家需要收麦子,我家这小的就想来帮忙。”程美玲解释道,绝口不提自己也想来。
矮墩墩迟疑地看向超强,她家一亩多点的地,哪里需要麻烦林团长的儿子啊?
可看见超强那兴冲冲的模样,家里有不少孩子的矮墩墩也有些心软。
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这捡麦子不是简单的活。”
还没等程美玲发话,超强就举着自己的小手在矮墩墩的面前蹦跶起来:“我不怕累,我是个小男子汉。”
矮墩墩还能有什么法子,所幸眼不见心不烦,转过身去,手起刀落,一大片麦子就“唰唰”地倒在了地上。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程美玲看得都有些眼热,优美程度和她雕萝卜有的一拼,可见是个熟手。
这当农民的和当厨子的都是有共同之处的,唯手熟尔。
超强和李钢两人向来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这捡麦子也成了他们比赛的工具,一个比一个动作迅速。
见着超强都下场了,作为李钢最好的小伙伴房自立无奈叹气,不过前面的两人太过卖力,他也只能背着手跟在两个人后面溜达。
程美玲不知道是被麦地里热火朝天的气氛感染的,还是之前被太阳晒的,即使坐在树荫下,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红。
灵魂里种花家种田的天赋被唤醒了,恨不得能以身替代超强,感受一下捡麦子的快乐。
她捏着拳头,暗暗给落后的超强加油。
和妹妹一起坐在树荫下看热闹的默默注意到了程美玲的神情,抿了抿嘴唇,无奈地摊开了手掌。
妈妈比他还像个小孩子可怎么办?
一旁的超好比程美玲激动多了,使劲地挥着自己的小胳膊给哥哥加油还不够,还跑到田埂边上喊口号了。
默默扁扁嘴,突然觉得人生寂寞空如雪,这里没一个人比他稳重。
这干活黏糊糊的,有什么好,还不如在家里多看一会书。
“啊!”田里的超强一声惨叫,前头的李钢连忙扔下了手里的麦子,跑到了超强的身旁。
超强毕竟是第一次捡麦子,要是不小心让麦芒戳到了眼睛,这才是大事,尤其是因为和他一起比赛捡麦子。
他刚到能跑能跳的年纪,就跟着村里的孩子去地里捡麦子了,他一个熟手欺负一个生手,怎么都好像说不过去。
因为比拼而热血上头的李钢就像是被泼了一头的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他的背后硬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超强,你扎到哪里了?”
田埂上的程美玲看着情况不对也冲到了地里,几个大步竟然超过了距离超强几步之遥的房自立。
她焦急地捂着超强的脸:“超强你伤到哪里了?快点给妈妈看看。”
超强只觉得自己的下巴又痒又疼,眼泪汪汪的抬起脑袋给程美玲看。
程美玲嫌他头上的草帽碍事,直接给他掀在了地上,还是后面赶来的房自立从地上捡了起来。
一道明晃晃的红痕张牙舞爪地横在超强的下巴上,那条印记从平滑的脸皮上凸起,看样子怪可怜的。
程美玲也有些心疼超强这熊娃了。
“行了,你快点坐到树荫底下歇歇吧,别抓,等一会妈妈带你去医院开点药。”程美玲领着这不争气的娃回到了树荫底下。
不远处挥动镰刀的矮墩墩听到了这里的闹剧,也屁颠颠地过来了,奈何程美玲解决问题的速度太快,她还没有到,程美玲就拎走了超强。
“咋回事啊?”矮墩墩着急上火地问自己的儿子,这林团长的儿子可别是在她家捡麦子出了什么事吧。
这倒霉孩子,带他来捡麦子作什么?不是给自己家里找不痛快吗?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李钢,刚想扭他的耳朵,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程美玲去而复返,矮墩墩尴尬地收回还没有行动的手,焦急地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程美玲摆了摆手:“这是麦芒扎到了他的下巴,这孩子第一次收麦子,啥也不会,还好意思和别人比赛,真不怕笑掉人大牙。”
矮墩墩听了这话,还以为程美玲是在责怪李钢不知道让着点超强,又狠狠地挖了眼李钢,惹麻烦了吧。
李钢直羞愧地抬不起头来。
“超强休息了,下面的比赛就由我和李钢比了。”程美玲戴好从房自立手里薅过来的草帽,舔了舔嘴角,兴致勃勃地说道。
不止是李钢,一旁的房自立也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怎么程老师也要参加小孩子的幼稚比赛?
程美玲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她明明看到附近不少地里也是妇女在捡麦子,这说明她要是胜任这工作也是可以的。
矮墩墩乐得有人帮自己忙,连连道谢,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程美玲才不管愣在一旁的孩子,她这也是第一次捡麦子,肯定没有李钢这个熟手厉害,能多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很快,李钢就反应过来了,他得意地看了看房自立,老师也在干活,你还好意思偷懒?劳逸结合懂不懂?
这下激得房自立也动了起来。
超强坐在树荫下,火辣辣的刺痛久久消不掉,还得看着妈妈接替了比赛的位置,在田地里干得热火朝天,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都怪他长得太小了,抱不住多少麦子,他又贪心想要多积攒一些,这一个松手,乱七八糟的麦子就扎到了他的下巴上。
默默无奈地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样,揭开挂在身上的水壶,递给了超强。
这水壶还是林兆风用的军用水壶,有根带子能挎着,默默别提多喜欢了,又是出门干活,程美玲干脆就挂在了他这个闲人的身上。
因为程美玲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这脏兮兮的流汗活动,就是超好都可能到处乱跑,他也会乖乖坐在田边等她。
超强愤愤地接过水壶,吨吨吨灌了好几口,平息内心躁动的小火苗。
经过几人的帮忙,李家一亩多地的麦子都整齐地摞在了田埂边,程美玲这才直起老腰,感受到了久违的僵硬酸涩。
这感觉还是在她拜师学艺苦练基本功的时候,天天弓着腰,一天下来,背上的肌肉都是硬邦邦的。
矮墩墩推着一个小板车将麦子先运回家,天色已经不算早了,明天再拿出来晒干。
林兆风也下了训练,拎着一把镰刀来田地找自家人了。
程美玲捶了锤酸涩的老腰,脸色一僵,糟糕,她比赛太忘我,都不记得今天自家也要收麦子了。
背着手溜达的房自立看出了程美玲的尴尬,立马说道:“程老师,我来帮你吧。”
休息了半天觉得自己还能再战的超强也站了起来。
林兆风在前面割麦子,程美玲就在后面收麦子,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捡,几人分工合作,倒也其乐融融。
或许是老天也看不过这其乐融融的画面。
“滴答”,一滴水落在了程美玲的手背。
“下雨了。”一旁的超好兴奋地大叫起来。
其余人停下手里的活,无奈地看着这个啥也不懂的小娃娃,这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完,要是雨下大了,这庄稼可都要被霍霍了。
程美玲深吸了一口气:“大家都加把劲,争取在雨下大之前把麦子收好。”
可这地里还有不到一半没收呢,来得及吗?
众人怀揣着这样的疑问,不约而同地低下了脑袋。
“我来帮你吧。”
突然一道“天籁之音”从天而降,程美玲抬头定睛看去。
竟然是矮墩墩,她臭着脸,手里还拿着一把镰刀。
“都是李钢这臭小子,看天色不对,一定要我来帮你,我不来,他就在家里造反,我也是看在你今天帮了我的份上才来的……”
她胡乱解释一通,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嘴巴,沉着脸从林兆风不同的方向开始割麦子。
落后一步的李钢洋洋得意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我也来帮忙捆麦子,这活我可比程老师拿手。”
程美玲老脸一红,下午她凭借着年纪大臂展长,常年干活的麻利劲,而且捡麦子也不是啥技术活,肯弯腰吃苦就行,稳稳压了李钢这孩子一头。
这捆麦子确实捆得不太好看,麦堆横七竖八地支着凌乱的麦子,这抱在怀里,还得小心麦芒戳到自己。
李钢当着众人的面利索地捆好一堆麦子,整整齐齐地模样让程美玲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学包饺子,大师傅包的胖嘟嘟还整齐,到了她的手里就像是被大风刮过,馅还露在外面。
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额头,不确定地想:她这和孩子较劲好像真的有些太幼稚了?
第78章 :趣事
几人的配合还算默契, 刚给把最后一趟的麦子搬上车,勉强用油布挡住,天上的雨已经成豆大的雨点子了。
眼瞅着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程美玲心里对前来帮忙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到时候要是生病了,她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人家。
矮墩墩来时背了一个箩筐,里面放了两件雨衣,麻利地给自己和儿子披上。
看程美玲朝她这个方向看来, 还将雨衣往后避了避,生怕程美玲向她讨要。
程美玲也没和她计较, 既然她还能来帮她收麦子, 本性还是不错的,不太大方也是过惯苦日子的人慢慢养成的习性,说到底,也得谢谢人家。
林兆风招呼两个年幼的孩子, 默默和超好躲在油布下, 冒着雨, 踩着泥泞, 就要往家走,程美玲顾不得和矮墩墩多说什么。
她向着房自立招了招手:“你没有雨披也坐到推车上, 和我一起回家吧。”
房自立看着负重不堪的推车, 默默和超好那么小的身子勉强蜷缩在油布下, 自己一个十岁的大孩子再坐上去怕是会拖慢程老师一家的速度, 果断地摇了摇头。
“没事, 我回去就换衣服。”他安慰道。
手里拿着雨披一直没穿上的李钢被矮墩墩一顿好掐, 瘦弱的胳膊红了一圈,他才不情不愿地将雨披穿在了身上, 他扁了扁嘴,还想把自己的雨披借给程老师,他和亲娘披着一件跑回家。
没了这机会,还能救济自己的好兄弟,他一把将房自立拉入雨披的安全范围,从雨披下伸出一只手,捶了锤自己的胸口,保证道:“程老师,我会把房自立送回去的,你放心好了。”
矮墩墩气急,她拿来雨披可不是给别人披的,这小兔崽子眼里只有他的老师。
李钢提起穿戴整齐的雨披,罩住了梁红民,两人一人拿着雨披的一边,将雨披当做了雨伞,“啪啪”踩着水坑,匆匆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矮墩墩没法子,也追着孩子去了。
程美玲摸了摸超强的小脑瓜子,将之前薅过来的草帽戴在了他的头上:“只能勉强挡着超强的脑袋了,一会你跑
快点,先回去。”
超强懂事地点点头,他是家里的哥哥应该让着弟弟妹妹,虽然他捡麦子也很累,但是弟弟妹妹没他身体强壮。
还不如自己先跑回去,总比坐在车上拖慢速度好。
况且,他也不想呆呆地坐在车上,下雨天,难得可以在外面走动,之前他可羡慕那些雨天也能在外面野的孩子了。
程美玲吁了口气,快步赶上林兆风,扶住了麦子。
就看着超强乐颠颠地超过她,往前去了,心里着实欣慰,家里的孩子都是懂事的。
“啪”,超强重重地踩进了一个水坑,水花一下子就溅开了,脏兮兮的泥点子糊在他的裤脚管上。
程美玲有些心疼,以为超强是没看清路也跑到了泥塘里,还担心他不小心滑倒。
超强又是一个猛跳,跳进了另一个水坑里,水花溅得更高,衣摆也沾上了泥点子。
程美玲这下子是明白了这小子是在玩水。
缩在油布下的两孩子艳羡地盯着远处的哥哥,他好路不走,偏偏要往水坑里拐。
这自由的踩水的快乐,两个小家伙没见过,但很想试试,要不是程美玲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估计他们也要偷溜下车,随他们哥哥快活去了。
“这臭小子,我之前还觉得对不起他来着,他倒是快活。”程美玲没好气地向林兆风抱怨。
林兆风微微勾起嘴角:“那回家好好惩罚他。”
说着,他推着车子的步子渐渐加大,程美玲也得小跑才能跟上他。
没一会,在路的尽头又见着了那个不让人放心的死孩子。
超强还在悠哉哉地踩着水玩,便听到身后车轮滚动的声音,往后看去,一家子人都快追上来了。
尤其是坐在车上的弟弟妹妹,大大的眼睛里燃烧着强烈的胜负欲,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快点,超过哥哥。”
在往后看,是爸爸标志性的冷脸,嘴角挂着一抹笑容,但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一旁的美玲妈妈不见之前的担忧,脸上隐隐冒着怒意。
超强心里一惊,总觉得没有好事发生,他缩着脖子,不敢再玩水,从小跑变成了大跑,一溜烟地没了人影。
程美玲松了口气,紧紧跟着一旁的林兆风,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厉害,明明路上还有坑坑洼洼的水坑,他偏偏行动灵活,推着一辆小车,都没遇上车轮陷阱泥坑的危机。
一路上除了雨逐渐变大,倒是没遇到别的困难,还算是顺利。
等一行人冲进家里,推车停放在临时搭建出来的棚子,里面还有之前运送回来的麦子。
程美玲扯下水池边的毛巾让几个人擦擦身上的水。
超强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他的鞋子湿透了,满是泥泞,他知道自己犯错了,哪里还敢跑到家里糟蹋收拾干净的屋子。
程美玲也没管他,打算晾他一下,超好“蹬蹬蹬”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走近哥哥,递出个人专用的干净小毛巾。
“哥哥,你擦擦。”
把超强感动的眼泪汪汪。
他一脸幸福地接过妹妹递来的毛巾,先是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而后又擦了擦胳膊上的雨水。
奈何他之前蹦跶得太过欢快,手臂上也沾上了一些泥点子,他没注意,妹妹的小毛巾上立马多出了几道棕色的印记。
偏他还没有看见,就这样还回去了。
捧着小毛巾的超好,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个劲地讨好超强:“哥哥,你什么时候带着我出去踩水坑啊?”
超强哪里还有那个狗胆,毕竟家长把他晾在门口的原因,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他苦着脸,坚定地摇头。
“不行,爸妈不会允许的。”
超好不乐意了,明明之前哥哥踩得那么欢快,也没听到爸妈骂他,就是不想带她玩,亏她还把自己心爱的小毛巾给哥哥擦雨水。
小气鬼,她气呼呼地扭过小脑袋,一点也不想理自己的哥哥。
接着,她又展开自己的毛巾,还想再擦擦湿湿的头发,就发现了上面难看的污渍。
这条小毛巾上岗还没有多长时间,就遭到了这样的摧残,她气呼呼地举着自己的毛巾和超强理论。
“坏哥哥,毛巾脏。”
超强抬起自己的胳膊好好打量了一番,还真让他在胳膊背部看到了那个拉长的泥点子,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赔我。”超好就像是个炸了毛的小动物,两边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依不饶地说道。
超强连忙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奈何自己的鞋子,脚都脏兮兮的,不能自己走到水池边。
“那里还有一个毛巾是我的,你用我的吧。”他极为大方地挥了挥手。
这还差不多,超好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
她颠颠地跑到水池边,终于看清了挂着毛巾那处剩下的那个,皱巴巴的,没有抖开,还拧在一起,尾巴上还有些破损的痕迹。
和她那个八成新的一对比,不知道磕碜到什么地方去了。
“怎么了?”程美玲擦干了水分,头一转就看到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超好,扁着小嘴,小表情极为委屈。
超好吸了吸鼻子,递出了心爱的毛巾:“我的毛巾被哥哥用得脏脏。”
程美玲没好气地隔空瞪了眼超强:“你哥哥就是个小泥猴,以后别把毛巾借给他了,来,妈妈给你洗洗,保准一会还是干干净净的。”
超好年纪小,情绪过去得也快,立马就露出了笑容。
她又用小手摸了摸还有些湿湿的头发,烦恼得扯了扯程美玲的衣角。
“妈妈,我的头发还湿。”
程美玲看着盆里湿漉漉的毛巾也有些犯难,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超强孤零零的毛巾上,随手扯下,递给了超好。
谁知超好嫌弃地拿远了些。
“哥哥毛巾脏脏,不要。”
程美玲皱眉,按理说家里孩子的毛巾都是一起换的,怎么超强的毛巾就像是皱巴巴的梅干菜,要是被人看了,还以为她就给两个小的换了毛巾,落下了他这个大的。
程美玲深深吸了口气,抖开超强的毛巾,毛巾中间黄乎乎的一团,显然是洗过脸之后,却没有好好搓搓毛巾,才会越用越脏。
而且他有时候赶时间,毛巾也没有搜开,就胡乱往架上挂,长期不透气,毛巾还会变得黏滋滋的,这家里就没有比他还埋汰的人了。
程美玲捏了捏眉头,觉得对超强的洗脸教育必须快点提上日程了。
她推了推超好的后背,打发她到林兆风那里,让她去蹭林兆风的毛巾,林兆风作为军纪严明的军人,他的东西向来一丝不苟,比她放的有板有眼多了。
超好想到干干净净的爸爸,点了点小脑袋,接着像是个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哥哥像谁,家里可没人像他一样邋遢。”
程美玲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超好的屁股。
超好屁颠颠地离开了,程美玲用力搓了搓盆里的毛巾,直至毛巾上没了污渍,才心满意足地拧干,担在了架子上吹干。
接着她去厨房拎了个热水壶,倒在了洗脚的盆里,添了些冷水,搅合到温度适宜的状态,又拿了干净的整套衣服,这才出现在了门口。
超强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屋外的雨,此刻雨大得就像是天上有人弄翻了水盆,直接“呼啦啦”地倒了下来。
“怎么?你还想出去玩水?”程美玲没好气地问道。
超强缩了缩脖子,他哪里还有那个胆子,踩了水坑,被不冷不热地晾在门口,听到美玲妈妈对弟弟妹妹嘘寒问暖的声音,就是不理会他,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他瓮声瓮气地道歉:“我下次不敢了。”
程美玲看了看他满是泥泞的鞋子,示意他把鞋子脱下来。
超强听话地脱了鞋子,将其甩到了门口,生怕把家里弄脏惹得美玲妈妈不开心。
又老实地洗起了脏兮兮的脚,脚丫子在水坑里待久了,回来又捂了一会,脚指头的皮肤都泡得皱
巴巴泛白了。
露出的一截小腿上泥点子不少,超强干脆蹲下身子,小心地清洗着,一盆清澈见底的水立马变得浑浊起来。
超强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程美玲想去倒了这水,超强还拦着不让她碰。
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程美玲耸了耸肩膀,倒是没有坚持,拿了一双拖鞋给他。
超强吃力地捧着沉重的盆,只走了几步路,“哗”都倒在了院子里。
程美玲揉了揉额头,这娃还会偷懒了,厕所都不乐意去了。
超强见着她发沉的脸,小声地辩解:“我看外婆有的时候会把水倒在院子里。”
程美玲语塞,在筒子楼往外倒水还真挺常见,尤其是走廊里都是水泥地,还有排污的通道,为了图省事,不少人家就地倒水,反正过不了多久就干了。
程母住了那么多的筒子楼,这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而且这里的院子里都是泥土,倒点水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程美玲并不想让超强染上这个不好的习惯。
毕竟保不齐这小子以后敢往院子外面泼水,要是有人走过去,泼到别人的身上可怎么办?
所以她凑近超强,严肃地说道:“你往院子里泼了洗脚水,这可都是要吃的蔬菜,你这泼了,蔬菜上岂不是都是你的臭脚丫子味道?”
程美玲说的恶心,超强一想到那滋味,立马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又灵活地动了动十根指头。
所幸找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脱了鞋子,抱着自己的脚闻了闻,接着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我的脚脚不臭,菜菜可以吃。”
程美玲抽了抽嘴角,这臭小子。
她磨了磨后槽牙,反驳道:“你现在的脚丫子不臭是因为刚刚洗过了脚,那脏兮兮的水是丑的。”
超强说不出话了,他纠结地看向屋外的菜地,这有脚丫子味道的菜菜是什么样子的味道,想着,他就觉得倒了胃口。
还要连累家里的其他人一起吃有他脚丫子味道的菜。
他认真道了歉,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往院子里泼水了。
程美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打发他去屋子里换衣服了。
等超强兴冲冲地跑出来,想去找弟弟妹妹说以后要吃脚丫子味道的菜菜的时候,程美玲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领子。
“去哪里?”
超强立马就萎了,他耷拉着小脑袋:“没去哪里。”
“那就好。”程美玲阴恻恻地说道,“那你去把自己脏兮兮的衣服洗了,鞋子刷了吧。”
超强不可置信地回头,他是真没想到还有这出在等着自己。
他可怜巴巴地对着小手:“我不会洗。”
程美玲拉着他来到了水池边,知道他个子不高,还给他找了结实的木桩子踩着,保准他洗衣服的时候能使上力气。
“没多难,我之前不是教过你怎么搓毛巾吗?你看到脏的地方就搓一搓。”程美玲指点道。
超强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地请求:“妈妈,你会帮我的吧,示范一下也行。”
别看他面上是个小可怜,可心里的小算盘那是打得啪啪响,这示范一下,不就能帮他洗一件,要是遇到洗不干净的喊妈妈,这也不能怪他吧,四舍五入他也不用出多少力气。
程美玲呵呵一笑,一下子就看穿了小家伙的计策。
这傻孩子想偷懒都想到她头上来了,她用力弹了一下超强的小脑瓜子:“别想偷懒,快点干活。”
超强扁扁嘴,不知道为什么大人那么敏锐,他哭丧着脸,搓着脏污的地方。
程美玲倒没有真放手让他干,还在一旁不停地指点,要洗什么地方。
不是多心疼超强,想偷偷帮他干点,而是怕他洗不干净衣服,自己还要二次返工。
超强这个“长工”在“地主婆”的监督下,磕磕绊绊地洗完了第一件的衣服。
程美玲从水里捞起来,抖开衣服看上面还有没有泥点子,洗得倒是挺干净,赞许地点点头。
拧干倒是没有为难超强,他那个小手没多大的力气,这下雨天换下来的衣服要是拧不干,还不知道要风干到什么时候。
超强接着洗裤子,裤子可比衣服重多了,等他洗完以后,才觉得自己的手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
原来平时爸爸妈妈那么辛苦,要洗一大家子的衣服,他不过洗了两件,就累得慌,这么想着,超强不禁愧疚起来,这次收麦子就他换了衣服,妈妈都那么辛苦了,还要帮他洗衣服。
之前洗衣服那点小小的怨念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更加卖力地刷着自己的鞋子,争取让美玲妈妈好好夸赞一下自己。
程美玲见他从一开始的烦躁不乐意到后面真的能静下心干活,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很好,超强已经渐渐长大了,再等他力气大些,就能接过家里洗衣服的工作了。
一想到那些可恶的家务将要远离自己,程美玲的心情就愈发的美妙。
也不当监工了,慢悠悠地走到厨房准备晚饭。
而等着夸奖的超强当然不知道就是因为今天的一时调皮,做家务的日程会在不久的将来等着他。
晚饭,程美玲想着今天抢收,大家都累了,还特地切下一块腊肉,罕见地用上了猪油,给一家人补补油水。
孩子们都吃得贼香,尤其是超强,狼吞虎咽的,连之前的用饭礼仪都忘记地差不多了,几乎是嘴巴里的还没咽下去,下一筷子就跟上了。
程美玲也没说他,知道今天耗费了不少的体力,超强不仅是捡麦子的主力,回来还洗了衣服,确实得多吃点。
“今天的饭是不是格外的好吃?”程美玲笑眯眯地问道。
超强面上有些纠结,他偷瞄了几眼在座的其他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程美玲乐了:“好吃就是好吃,不然你今天吃那么多干嘛?”
超强已经添了两次饭了,炒素菜都是拿的猪油炒的,肯定比以前的好吃。
超强挠了挠面皮,夹起一片油汪汪的腊肉,振振有词地说道:“确实好吃,不过我今天吃那么多也不是因为好吃……”
再问他,他却是绝口不提。
这极大了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只有程美玲隐隐有了点猜测,打着添饭的旗号,跑到厨房偷摸着笑了一会,又从容不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兆风瞥见妻子泛红的脸颊,还有和大儿子心照不宣的眼神,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干脆也不问了,省的自己听了闹心。
不过想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想让超强太过顺心,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使筷子的功力哪里是个十一岁的小娃娃能比的上的,次次抢在超强前面抢走了他爱吃的东西。
超强扁扁嘴,反常地没有和他计较,而是在心里偷偷念叨:抢我东西吃,以后吃我的臭脚丫子菜菜。
林兆风的耳朵没来由地发热,他狐疑地看向乖乖吃饭的超强,暗自诽腹,不会是这臭小子在背后偷偷骂他吧?
默默也知道哥哥肯定心里憋着大事,还死活不肯说,联系他反常的行为,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超好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年纪小,好奇心旺盛,超强不说,她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一直围着超强打转,试图从他的嘴里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还是程美玲按住她,亲自给她喂饭,她才消停。
等大家都吃完了,超强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惬意地靠在椅子上。
便听到美玲妈妈笑着对大家说起了下午的趣事。
他一惊,连忙从椅子上翻下来,屁颠颠地跑到程美玲的身旁,拿自己的小手去捂妈妈的嘴巴。
“不许说。”他认真地说道。
林兆风揉了揉发热的耳朵,拎住他两条小胳膊,一把抱住他,顺势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怀里,牢牢锢住了他。
“为什么不能说?”他故意逗超强。
超强像个小鹌鹑,躲在他的怀里一
动不动,还用手将嘟起来的嘴巴捏得扁扁的。
他不说,还有个当事人可不会放过他。
“我下午的时候让他洗脚,他直接把脏水泼到了院子里,那还得了,我就告诉他菜菜会带上他脚丫子的臭味。”
“所以他晚上才那么卖力的吃,那是因为这几个菜都是之前摘回家的,还没染上他的洗脚水。”
程美玲笑嘻嘻地把超强的糗事说了出来。
林兆风听了,瞪了眼这个懒儿子,几步路也不愿意走,不过往外泼水这事在家属院挺常见的,这么大的院子泼点水无所谓,但要是不及时纠正这熊娃,指不定哪天端着水往院子外面一泼,泼到别人身上可怎么办?
他苦口婆心地教导:“这以前岛上还没有装上自来水,也没有每家每户挖水井的时候,都是要走好远的路去共用的水井挑水回来用的,这洗脚水还能拖地,冲厕所呢,你要是还浪费水,乱泼水,我就罚你去井边挑水了。”
超强自觉躲得好好的,奈何爸爸还是不放过他,他戚戚惨惨地点点头。
超好不开心地拍了拍哥哥:“哥哥把菜菜弄得臭臭,没的吃了。”
林兆风捏了捏她的小脸,宠溺地问道:“那超好打算怎么办?”
超好昂了昂小脖子,显然是想到她认为的极好的主意:“把菜拔光光,让哥哥重种。”
程美玲“噗嗤”笑出了声,再抬头的时候,超强幽怨的目光牢牢盯着她。
他抽了抽小鼻子,抱着林兆风的脖子,期期艾艾打着商量:“一个院子太多了,把我倒洗脚水的地方拔光重新种可以吗?”
这么爽快的认错不是超强懂事了,而是他也不忍心吃自己的脚丫子菜。
“不行。”默默也给超强插上了一刀,慢悠悠地说道,“谁知道脚丫子水会流到哪里,今天下了那么大的雨,要是给冲到了别的地方呢?”
超强绝望了,他就是有样学样,怎么外婆倒水就没事,他倒水就不行?
默默立马维护起了外婆:“外婆可没有用过洗脚水浇菜,她都是用洗菜水等等,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节省干净的水,是好事。”
默默说的言之凿凿,倒是比程美玲用来教训超强的话说的好多了。
超强眼瞅着辩不过默默,转头就把脑袋埋进了林兆风的怀里,哭诉:“你们一起欺负我。”
说着,还在林兆风的怀里无助地蹬蹬自己的小短腿:“那么大的院子,我什么时候才能种完菜菜?”
“我已经很忙了,放学回来还得写作业,补课,出去玩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还要种菜,呜哇!”
在场的不管是不是逗弄过超强的,都哈哈笑了起来。
程美玲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实在是可怜,只能安慰道:“行了,不要你种菜了。”
超强还执拗地摇摇头:“不行,菜菜臭,不好吃。”
默默淡定地开口了:“放心好了不会臭的,你忘了之前妈妈还有粪水给菜地施肥呢。”
听了这话,超强傻眼了,他呆愣愣地抬头看向爸爸,见他眼里含着笑容,再看美玲妈妈,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家里就只剩下一个懵懂的小妹,其他人分明都是在看他的笑话。
“你们,你们早知道了,欺负小孩。”
好不容易停下的哭声,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演奏。
程美玲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这小子的声音就像个大喇叭,没见过那么能哭的娃。
“谁叫你下雨天踩水坑,脏兮兮的回家不说,还乱倒水?”
超强还知道羞耻,当着弟弟妹妹面,揭露了他的“罪状”,他自己也觉得没脸哭,慢慢就停了下来。
可能是哭久了,他还在不停的抽泣。
林兆风干脆把他抱回了原来的座位,帮着程美玲收拾桌子。
两个大人前后脚离开,一直捂着脸不肯松手的超强反而露出了两只黑黝黝的眼睛。
紧紧地盯着默默。
他不开心地说道:“你明明知道,还跟着爸爸妈妈欺负我,你不是我的好弟弟了。”
他说得伤心,好似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一样,眼睛不停地瞅着默默的脸色,就等着默默露出一点愧疚的神色,他就能顺杆子往上爬。
他就能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他现在是发现了这个弟弟可聪明了,要是他乐意提醒自己,以后要是闯祸,是不是也能不被爸爸妈妈抓住小辫子?
默默腆着小肚子,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爬了下去,接着绕着房子慢慢走了起来。
超强见状也屁颠颠地跟着他的身后,超好以为两个哥哥在玩什么游戏,也兴致勃勃地跟着。
等程美玲出来,就看见三个孩子像是一串圆溜溜的糖葫芦,你贴我,我贴你,在屋子里溜圈。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程美玲好笑地问道。
超强红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吃撑了,散步。”
屋外还淅沥沥地下着雨,程美玲遗憾地收回目光,不下雨的话,她倒是打算带着几个孩子去外面溜达一圈。
“你呢?和弟弟贴得那么近做什么?”程美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超强。
超强做贼心虚,反射性地低下头,半个字都不说。
还在默默的身后偷偷点了点他,生怕弟弟把自己出卖了。
默默抿了抿嘴唇,没说什么。
程美玲将他这点小动作收入眼底,挑了挑眉毛,这小子不会是想拉着默默干坏事吧。
“超强,你想让弟弟做什么?”
超强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不知道程美玲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美玲无奈扶额,这傻小子,诈一诈就露馅的。
默默转头看他,见他那么傻,更加坚持一开始的选择,他绝对不要和这个笨蛋哥哥搅和在一起!
第二天,天一下子放晴了,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格外的蓝。
程美玲早早就起了床,将昨日收回来的麦子拿出去晒干。
梁红民听到屋子里的响声,便知道是师父起了床。
昨天他还懊悔,下了那么大的雨,他就不应该去食堂工作,而是帮着师父把家里的麦子收回来,反而让家里的弟弟妹妹受了苦。
所以早上他睡得浅,就是想出一份绵薄之力。
有了梁红民的帮助,程美玲的速度更快,早早占据了一块地势不错的好位置。
师徒二人出了一身汗,回了家,挨个冲了澡。
“叮铃铃。”
程美玲还在梳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听到门外自行车的铃声。
大约是邮递员来了,是程母给她写信了?
程美玲急忙放下梳子,打开了院门。
“是哪里来的?”程美玲问。
“贵省的。”
程美玲有些失望,按理说她妈回去那么久了,这信件也该到岛上了,不成,她下班之后,还得去拍个电报问问家里的情况。
她接过信件,一看封面上的名字秦陈生,秦老爷子来信了!
程美玲谢过邮递员,转身锁了院门,挥着手里的信:“红民,秦老爷子来信了。”
刚洗漱完的梁红民头上还滴着水,就急忙冲了出来,眼睛里满是惊喜的神色。
“你先把头发好好擦擦,不然把信件弄湿了可就不好了。”程美玲扯了一块干净的布扔在他的头上。
“你林叔叔的,干的,擦得快,他在军队里和战友穿一条裤子多的是,用个毛巾擦擦干净的头发,没事的。”
梁红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不过还是急切想看到信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自己的脑袋上死命地搓动。
程美玲拆开秦老爷子的信件,分出
给不同人的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才寄过,给程美玲写的不过寥寥几句话。
下一张给梁红民的信件,字才多了起来。
而后还有几张信开头竟然是给陈师长的,程美玲这才知道陈师长原来叫陈庆明。
程美玲欲哭无泪,就她的字最少,而且大部分的话还是感谢她把梁红民养的那么好,压根就没和她说什么。
程美玲默默叹了口气,安慰自己现在和秦老爷子还算陌生人,他对自己冷淡点,没话说是正常的。
可看着写给陈师长那么厚厚的一沓,她这个心还是忍不住发酸。
梁红民的头发短,没擦多久,就不滴水了,程美玲把手里的信递给了他。
他先是小心地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确保没有水之后,再接过,仔细展平,坐在桌子旁,慢慢看了起来。
程美玲见他认真,将手里其他信件都收了起来,溜达进了厨房,化悲愤为食欲,一大早难得还给每个人煎了个荷包蛋。
超强洗漱完,还是睡眼惺忪地坐在椅子上,这鼻子就被厨房传来的油香问吸引了。
小脑瓜子一点,砸到了桌上,立马就醒了,他抽了抽鼻子:“美玲妈妈做好吃的了?”
默默也舔了舔嘴角,肯定地说:“一定是在煎荷包蛋。”
超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难不成是看他昨天晚上哭得太狠,美玲妈妈心疼他,也觉得之前欺负他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所以才做了那么费油的东西?
越想越可能,这个猜想让他又觉得自己是妈妈最爱的崽了。
望眼欲穿之下,早饭很快就端了上来,果然是荷包蛋。
超强心里热乎乎的,积极主动吃完饭不说,还主动帮程美玲收拾碗筷,上学之前还往程美玲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美玲妈妈,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我。”
说完,捂着小嘴,一溜烟地跑去学校了,估摸着这一天都能和他的小伙伴吹嘘。
林兆风还没有走,眼睁睁地看着臭小子香了一口自己的老婆,眼神幽幽地盯着他,奈何这小子跑得太快,他还没给教训,就不见了人影。
他凑进程美玲,粗糙的大拇指蹭过刚才被亲的地方,刮得程美玲怪疼的。
“全是这臭小子的口水,你再去洗洗脸吧。”
程美玲抬起胳膊,擦了脸就算作数了。
“我还有事,今天就拜托你去送孩子们去托儿所了。”
她拿着信件就往陈师长家里赶,这时间大概能赶上陈师长吃早饭,这信她亲手交到陈师长手里才算放心。
林兆风无奈地搓了搓大拇指,拿风风火火的程美玲没有丝毫的法子,他眼神暗了暗,打算晚上等超强回来,好好教育他什么叫男女有别。
想亲我的老婆,哼,没门。林兆风傲娇地搓了搓鼻子,催促两个还在悠哉哉换鞋子的娃上学。
程美玲刚走到通往陈师长家的路口,遇上了一个久违的人。
来人正是陈禾苗,自从上次事件,程美玲再也没见过此人,没想到今天那么巧,会在陈师长家路口遇见。
陈禾苗感觉到身后来人,微微侧头往后看去,就看见了程美玲,顿时脸色大变。
急急往前走了几步,程美玲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不由得大急:“我真是怕了你了,你能不要一直跟着我吗?”
程美玲倒是有些意外,这陈禾苗竟然那么怕她,不过是陈师长让她好好监督陈禾苗。
只要陈禾苗不做错事,怕她做什么?之前不是挺厉害的吗?
“我们都是去陈师长家里,我干嘛要跟着你?”程美玲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陈禾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怎么那么巧,这家伙偏偏赶上她来陈家的时候来。
她为了避开程美玲,特意选了这个吃早饭的时间,这家伙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在吃饭的时候拜访别家?
陈禾苗显然是忘了,她也算不得什么内人。
她暗暗握拳,她不过就是想求着伯伯再拉自己一把,这文工团出去进修的名额下午就要通报了。
说到这里,她就暗恨那个王丽丽,不知道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搭上了小有名气的导演陈志根,还能去京都。
要是换了她,一定能做的更好,真是没有眼光。
在她身后的程美玲皱了皱眉头,陈禾苗整个人都是绷紧的,放在两侧的手握得死紧,像是忍受着巨大的怒气。
程美玲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退到一个安全距离,生怕陈禾苗一个暴起伤了她。
直到二人安全来到了陈师长家,程美玲才稍稍松了口气。
陈禾苗敲了门,没一会,陈师长就来开门了。
“陈禾苗,程师傅,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向陈禾苗:“你又闯祸了?这次我可不会再护着你了。”
陈禾苗的肩膀抖了抖,程美玲见着情境不对,立马出声:“不是,我们恰巧遇上的,没听说陈禾苗最近犯了什么事情。”
陈师长的稍稍放松了些,面部也松展开,让出身子,迎接两个年轻人进来。
第79章 :送信
程美玲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来意, 她退后一步,等着陈禾苗先说。
陈禾苗也不想求情的事情被程美玲知道,省的生出别的事端。
一时间,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陈母淡定地坐在饭桌边吃着饭,全然没有被其他人影响。
陈师长皱起了眉头,怎么找他有事,一个个的又不开口?
“你们要是没有要紧的事情, 晚上等我工作结束再来吧。”
程美玲递信的可以不着急,陈禾苗才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下午告示就要出来了, 伯父一去军营,就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了。
她咬了咬嘴唇,狠狠地白了一眼程美玲:“程师傅,你有什么事情就先说吧, 我和陈师长说的是家事, 你也要听?”
程美玲挑了挑眉毛, 回道:“我也是家事。”
陈禾苗语塞, 这程美玲和陈师长能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故意堵她, 不让她好过罢了。
程美玲当然不是想八卦别人的家事, 不过之前陈禾苗心虚的神色, 让程美玲觉得她一大早来陈家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陈禾苗想干什么, 她就要对着干, 程母的脸受伤的事情在她心里也算留下了一个疙瘩, 可没那么容易掀过去。
陈禾苗暗暗咬牙,要是没有程美玲, 她就不会背上一个警告,否则凭借她的资历,去京都进修的名额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到手?
陈禾苗勉强笑了笑:“我还不知道程师傅和陈家有什么亲戚关系呢?”
程美玲理所当然地说道:“陈、程二姓说不定几千年前就是一家。”
这关系拉的牵强,可程美玲没有丝毫脸红的地方,对付陈禾苗就得脸皮比她厚。
“噗嗤”,用餐的陈母笑出了声音,众人都往她的方向看去,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
“你们聊,你们聊,这程师傅怪幽默的。”
陈师长也没有想到程美玲会这样顺杆子往上爬,还能强行和他沾亲带故了,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程美玲。
不过程美玲是秦大哥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后辈,这么说,其实还真的沾亲带故,他也不好强硬地回绝。
陈禾苗也没有想到一向讨厌别人胡乱拉关系的陈伯伯,竟然没有斥责程美玲,这说明二人的关系比她想的近多了。
“你俩一大早来我家里,都不说话,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二人愈是安静,陈师长的心就愈发不安,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肯定是有大事瞒着他。
其实陈师长还真是被上次的事情搞怕了,这当中间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都是他的后辈,虽然陈禾苗和他是亲戚关系,但两家人的关系并不好,而程美玲的丈夫是他看好器重的下属,她的师父还是他敬重的大哥。
你说说
,他帮谁,就算真的不偏不倚,但结果总是向着一个人的吧,另一个人总得不开心。
“陈师长,我的事情要和你好好谈谈,不过我想你应该比较感兴趣。”程美玲挥了挥自己手里的信件,她又看向陈禾苗,“你说的话要是不想让我听见,我劝你还是晚上再来吧。”
程美玲虽然想知道陈禾苗请求的事情,但是相较之下,她更想知道秦老爷子现在的境况,毕竟她对于老爷子来说还是个陌生人,在老爷子看来,她愿意收留梁红民已经是做得够多了,要是遇上困难,肯定也不愿意和她说。
但在程美玲的心里呢,秦老爷子可是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大恩人。
要不是这信件是写给陈师长,她真想一睹为快,省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陈师长眼睛一亮,立马猜到这些信件的来历。
陈禾苗也看出陈师长是真的感兴趣,也真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就没有自己说话的机会了。
她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伯伯,我有事想和你说,我们能去书房吗?”
程美玲挑眉,陈禾苗不说,她都忘了,陈师长家可不是和她家三间房一样,这面积绝对有两个她家大,有个专用的书房也说得过去。
陈师长斜斜地瞥了一眼陈禾苗,见她面露为难,还不肯在程美玲面前说,就知道一定是要求他什么事情。
而且之前当着程美玲的面惩罚了她,她估计也是害怕他为了维护在他人面前的形象不会答应,所以一定要私下谈话。
不过她怎么确定私下他就会答应?陈师长皱紧了眉头,
陈禾苗当然没有法子,但是这次她为了自己的前途,打算豁出去所有的尊严,就是磕头抱大腿,她都要离开这个偏僻物资短缺的小岛,往她心心念念的大城市京都老家去。
这时,坐在饭桌旁的陈母打破了几人间的僵局。
“老陈啊,你那个书房里面的文件你还没有收好,乱七八糟地堆在书桌上,我看还是不要去那了,不然到时候出现问题就不好了。”
陈母这话一说,陈师长的眉头也稍稍松开些。
其实他从来不会把重要的文件带回家处理,他做事谨慎惯了。
还有一个身份走在钢丝线上的老婆,捐了大部分的家产支持建设,确实是大大的功臣,但是不要忘记了还有小部分的家产惹人眼红。
所以他向来秉持着低调做人的原则。
家里还真没出现过扯着他的虎皮耍威风的人,谁想出现了个陈禾苗,就敢背着他做这样的事情,当时可把他气惨了。
他沉着脸赞同了陈母的话:“对,我的办公室不适合,要是有文件遗失了,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禾苗咬了咬嘴唇,明明之前伯伯再书房办公的时候,她还进去过,也没有觉得不能让她进来。
估计是上次的事情让伯伯对她有了戒心。
可要她当着程美玲的面,碾碎她的自尊,她还没有那个心理建设。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然的话,你就先走吧,我和程师傅还有话说。”
相较于这个不省心的侄女,陈师长的心更放在程美玲手里的信件上。
陈禾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凭什么她说话的时候,就让程美玲在旁边听。
程美玲说话的时候,就要把她赶走,一定是程美玲这个小贱人在伯伯面前上了她的眼药。
她愈想愈是愤恨,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掌的软肉里,身子微微发抖。
程美玲戒备地往后退了些,一大早她就发现陈禾苗不对劲。
就在她以为陈禾苗会转身给她来一巴掌的时候,陈禾苗竟然“啪”地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这着实把程美玲吓坏了,吃惊地下巴都快掉了。
陈师长额角的青筋不停地跳动,这一跪,他就知道陈禾苗所求的绝不是什么小事。
果然,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一边哭,一边膝盖不停地在地上摩擦,一点点往陈师长的方向挪去。
眼瞅着就要拉上陈师长的衣角。
陈师长不亏是“老江湖”,以前也没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连忙扶住陈禾苗的肩膀,一个用力,生怕硬拽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陈禾苗还想反抗,一双纤细的长腿像是没了骨头,就要是要往地上赖。
“你这是干什么?你一定要这样,我们就没得谈。”陈师长实在厌烦这样拉拉扯扯的行为,尤其是陈禾苗是个女人,就算是他侄女,这拉拉扯扯之下要是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可怎么办?
他厌恶地瞪了一眼陈禾苗,直接松开了手,任由她的屁股狠狠落在地上。
陈禾苗又是痛,又是觉得在程美玲面前折了面子,感到羞耻,干脆趴在地上,柔弱无力地嘤嘤哭泣。
陈师长实在厌弃她这副被欺负了似的模样,走到电话旁,给他的警卫员打电话,让他过来把陈禾苗带走。
陈禾苗听到转动电话的“咔哒”声,那里还顾得上哭,那和刚才的情绪太过激动,她想站起来,还腿软。
几乎是扑到了陈师长的脚边。
“伯伯,别打电话,别打。”她伸长了手,扯着陈师长的袖口,不知道那么瘦弱的姑娘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地拖着陈师长拿着电话的手远离了耳朵。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哭得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程美玲都没眼看,实在是狼狈,一点看不出这是个能在文工团当中心主角的姑娘。
“我在岛上的文工团真的待不下去了,自从有了那个警告,我感觉周围人看我的目光都奇奇怪怪的,她们一定是在背后嘲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陈禾苗像是想到什么,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癫狂,表情狰狞。
程美玲见她这样子,就想起了前世抑郁的默默,有的时候他也会突然发狂,还会想要伤害自己,有轻生的念头。
她皱了皱眉头,陈禾苗不会得了抑郁症了吧。
其实陈禾苗早就受不了了,自从她的家境一落千丈,她离开了家里的二层小别墅,离开了出行的小轿车,一下子无依无靠,唯一的出路,还是她爸豁出了脸求了她以前也看不上的伯伯。
陈师长虽然是个师长,但到底是在偏僻的岛上当一个师长,哪里有京都脚下来得风光,这以前别人说起陈家,谁会在意这个伯伯,夸赞的还不都是她爸爸,巴结讨好的也是。
况且陈师长这个靠山还不牢靠,这巨大的落差感,让她愈发暴躁,有的时候又会陷入莫名的低沉。
这又踢到了程美玲这个在她眼里不算硬的板子,还偏偏就把她弄伤了。
她自然不甘心,区区一个厨娘也能跑到她头上去?
加上那个让众人监督检举的警告,不少人总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大家也知道她之前扯虎皮的事情,也知道了陈师长和她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多么的亲厚。
以前讨好她的人,还有次次节目的中心位,都被没了。
陈师长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你要是低调一点,不做那些事情,没有那么强烈的虚荣心,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程美玲表示赞同。
但是这和陈禾苗的过去是相悖的,她被捧得太高了。
“伯伯,你就再帮我一次吧,我求求你了。”陈禾苗死死揪着他的裤脚管。
平整的裤子上出现了一道道难看的皱褶。
“你想我怎么帮你?”陈师长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自己的警卫员,只能先稳住她,也想听听陈禾苗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还哭丧着脸的陈禾苗立马喜笑颜开,又哭又笑的模样,让程美玲的背后发麻,脊梁骨像是窜过了一道电流。
“文工团有去京都进修的名额,伯伯,要是没有那个警告的话,名额是我的,是我的,我表演过那么多节目,都是中心位,资历够了。”
陈禾苗用力拍了拍胸口,眼神像刀子一样“唰唰”地往程美玲丢去。
陈师长冷笑一声,这个侄女还是死性不改,大约是觉得所有的不幸都是别人的错。
他好心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的中心位都是你的谎言骗来的,你打着我的旗号,抢来了那些机会,现在
没了进修的机会不是很正常吗?”
陈禾苗的身子一僵,知道自己戳到了陈师长不悦的点,她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京都不是那么好混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你回去不过是个文工团的团员,难道你能忍受以前的伙伴对你的嘲笑。”
不得不说,陈师长一下子就找到了陈禾苗的死穴。
陈禾苗之所以现在才来找陈师长,一是知道的时间晚,二来就是她夜夜睡不着想着自己回到京都的被笑话的生活。
可她还是想回到京都,之前她的追求者很多的,她的日子总比清苦的岛屿生活好过。
陈禾苗也忘了,她的样貌只能说是清秀,绝没有到大美女的程度,曾经对她穷追的人未必不是看中了她的家世。
“我不在乎的,我就是想回到熟悉的环境,京都才是我的家。”
陈禾苗信誓旦旦地保证。
陈师长叹了口气说道:“去京都进修的机会人人都在争抢,你背着警告,上级为什么要选你?”
“不用说让我帮你说情了,这个岛上也不是我一手遮天啊,比我职位大的尚有人在,而且你不过是我的普通亲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豁出自己的名誉来帮助你?”
“我要是帮了你,大家都知道我滥用权力,搞不好我也被你连累成白身。”
“别说你是我不算亲的侄女,就是我亲闺女,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陈禾苗执拗地拉着他的裤脚:“我没有要那么多,可那个警告是你给我的,我不过是和同事闹了些小矛盾,误伤了老太太,程美玲就上纲上线,给我那么重的处罚,难道不过分吗?”
“只要没了那个警告,以我的资历,我一定能去京都。”
她闭口不提这些资历的来历,也不提自己是多么歹毒地想要毁去一个女孩的容貌。
“你简直无可救药。”陈师长见她冥顽不灵,歪理一大堆,只觉得她已经没救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陈禾苗暗暗发狠,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
程美玲瞪大了眼睛,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毕竟要说陈禾苗最恨谁,那必然是她打头。
她就说感觉今天的陈禾苗不对劲,幸好之前警觉离她远点,不然的话,真被她捅了都不知道找谁哭惨去。
“你……”陈师长显然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用上那么过激的手段。
陈禾苗将刀子抵住了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就连吃早饭的陈母都站起身,焦急地看着离刀子不远的陈师长,生怕出现丝毫的差错。
刀枪雨林里走惯了的陈师长却没有把陈禾苗放在眼里,毕竟他的眼里,陈禾苗的动作充满了破绽,只要他想,他就能立刻制住陈禾苗,绝不会伤到自己。
但是陈禾苗并不是朝他来的,而是朝着自己的脖子下手,这不禁使得陈师长有些投鼠忌器。
要是一个不小心真的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可就救不回来了。
“你冷静一点,这件事情好商量。”陈师长放低了点声音,尽可能地安抚道。
陈禾苗泪眼婆娑地问道:“那我的警告会撤销吗?”
“这……”向来不吃威胁的陈师长有些迟疑。
陈禾苗又将刀子往自己的脖子抵了抵,锋利的刀子几乎要突破第一道防线,嫣红的鲜血蜿蜒地顺着脖子留下。
陈禾苗好似没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行,我现在就吩咐人去办。”陈师长咬牙同意,还做出了拨打电话的姿态。
陈禾苗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泄了气,握着刀子的手也软了,不停地颤抖。
就在她松懈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她的陈师长眼疾手快地下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向后一折,她的手便软软地耷拉下来。
刀子应声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陈禾苗哪里来的力气,连脱臼的右手都顾不上,拼命挣扎着用左手去够那把刀子。
陈师长不给她这个机会,右脚用力远远地将刀子踢开。
陈禾苗没了刀子,大势已去,呆愣愣地被陈师长扭着胳膊。
逐渐冷静下来的陈禾苗一阵后怕,颈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胆子那么大,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脑子一热,出门之前揣上了刀,还偏偏就用上了。
幸好被阻止了,不然她说不定今天真就没了命,她还有那么多的大好年华。
就在这时,警卫员破门而入,见着陈师长制服陈禾苗的场面,还有陈禾苗颈部的伤口,都瞪大了眼睛。
陈师长不悦地责问:“你怎么现在才来?”
来的不止陈师长的警卫,还有几个女兵。
那警卫大声报告:“报告师长,我在电话里听说和女性有关,所以找了几个女兵过来。”
他毕竟是个大小伙,拖走陈禾苗实在不方便,所以想找合适的人,哪里想到陈禾苗会那么丧心病狂,直接掏刀子,要是知道会这样,他一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制服她。
警卫沮丧地低下头,这是他工作的失职,要是陈师长出了什么事情,他这个警卫可是难辞其咎。
“算了。”陈师长到底也五十多了,经历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也觉得心力不足,招呼警卫压着陈禾苗离开。
呆若木鸡的陈禾苗这下子有了反应:“伯伯,你要送我去哪里?我没犯错,没犯错。”
“难道想要自杀也错了?”陈禾苗竭力自辨。
女兵接手扭住了她的胳膊,警卫嫌她聒噪,严肃地警告道:“你在师长面前掏出刀子,谁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是乖乖接受调查,不要反抗。”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落在陈禾苗的耳朵里就像是惊雷炸开,她才不要接受调查,要是有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爸爸可是树敌不少,到时候有人对她不利可怎么办?
刚刚正常了一些的陈禾苗又陷入到自己的幻想中,全然忘了有陈师长的存在,这个岛上想随便取走她的性命是不可能的。
她癫狂地用脚后跟不停地砸着地板,还是警卫员掏出准备好的绳子将她结结实实地捆住,才制服了她。
众人都送了口气,陈禾苗时不时像个被捕捞上岸的虾子,在地上胡乱地扭两下,渐渐没了力气,警卫员等人这才带走了她。
“好好的人怎么疯疯癫癫的?”陈母叹了口气,快步走到陈师长身边,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在场的或许只有程美玲知道陈禾苗不是疯了,而是抑郁了,看样子症状还很严重。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默默的影子,之前对她所有的不满也渐渐压到了心里。
“都是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表哥就只有她一个女儿,自然是想有什么就给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个穷地方,还遇上我这个没本事不能让她作威作福的伯伯,她就只能耍耍这样的手段来威胁我。”
陈师长冷哼出声,表情极为的严肃,看上去对陈禾苗的行为十分的不满。
“这次必须好好给她一个教训,对着一个公职人员动刀动手的,像什么样子?”
陈母任由陈师长发泄自己的不满,耐心地抚着他的后背。
“你也别说的那么严重,她也没想着伤别人,还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意思意思就行了。”陈母劝道。
陈师长吹胡子瞪眼,横眉竖眼,说道:“慈母多败儿,这不好好管教她,她的性子都偏了,以后怎么办?”
陈母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甩开手:“这是你侄女,又不是我的侄女,我就是提个建议,听不听拉倒。”
陈师长刚想认错,奈何程美玲还在现场,他清了清嗓子。
面向程美玲:“秦老哥的信件给我看看。”
程美玲递给他,可之前程美玲见着拿刀的惊悚场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信件,此刻递出去已经是皱巴巴的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
陈师长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信件,便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慢慢的,他严肃的面孔变得柔和起来,还笑出了声音:“这秦老哥日子过得还挺惬意,要不是我放不下手里的工作,还真想去那里找他。”
陈师长说了这话,程美玲的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可以看出老爷子过的日子不差,没有向陈师长求助,应该是一切都好。
“你还有事情?怎么还不走?”陈师长读完信件,见程美玲还站在他的面前,问道。
程美玲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她问道:“老爷子应该一切都好吧?他有没有和师长诉苦,这写给我们这些小辈的都是一切都好,陈
师长是他的朋友,他要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应该会和陈师长说的吧。”
陈师长听了觉得程美玲说的挺有道理,他沉吟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手里的信件,苦笑着摇了摇头。
“秦老哥是个自傲的人,就算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会告诉我,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拜托西南认识的人去农场看看他,给他留些东西,要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一定会写信给我。”
程美玲听了,安心地点点头,便打算告辞离开了。
毕竟她这一早上看了陈师长家那么多的八卦,这要是还不识趣地待下去,恐怕陈师长会觉得她太冒犯了。
陈师长却没有容易就放她离开:“这信件塞在一个信封里,你竟然忍住不看?”
程美玲当然想了解师父怎么样,但是她也知道师父既然一个信封寄过来,说明他觉得写给陈师长的信没什么要紧的大事,要真有什么秘密只能和陈师长说,他一定会另寄一封信。
所以她没必要干这样的事情,等一等,陈师长自然会告诉她老爷子的情况。
“不是写给我的,我不会偷看的。”程美玲说的坚定。
陈师长凝视着她的神态,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拍手叫好,接着递给程美玲秦老爷子写给他的信。
“既然你那么关心秦老爷子的事情,这封信你就拿去看吧,也了解一下他的生活。”
程美玲二话不说,也不推辞,立马就收下了。
陈师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往后一挥:“你就不知道谦让一下?万一我不想给你看,只是在试探你呢?”
程美玲一愣,不就是一封普通的家书吗?
陈师长哈哈大笑,信件是在一封信封里寄过来的,就算程美玲偷看了,他也不一定知道,心系秦老哥的程美玲竟然能忍下这份诱惑。
接着他愿意给她看私人信件,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说明她是真的对这封信有极大的好奇,对秦老爷子也是真的关心。
这样纯粹,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人不多了。
陈师长对程美玲隐隐起了赏识之心,怪不得阎毕成到环山岛选队员,竟然会给一个厨子提供去京都的机会。
不止是厨艺出众,程师傅的人品也不错。
“给你吧。”陈师长不逗弄程美玲了,这下子是真的给了程美玲。
程美玲顾不得其他,拿到信件就仔细看了起来,信里写了不少秦老爷子在山里发生的趣事。
看得程美玲隐隐有些嫉妒,只能一个劲地告诉自己要平常心,她现在和秦老爷子还是陌生人的状态,给她少写一点也是正常的。
下一秒她又想到,明明之前的字还算多,至少能和红民平分秋色,现在少了,难不成是老爷子把工夫都分到了给陈师长写信上?
看完了,虽然有些舍不得,还是把这信件还给了陈师长。
陈师长整齐地叠好,揣到了胸口的口袋里,显然是想带到办公的地方再好好看看。
“对了,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和别人说。”陈师长关照道。
程美玲心里明白,陈禾苗以自杀来逼迫陈师长达成她的目的,要是被别人知道,对陈禾苗和陈师长都不好,还让别人看笑话。
她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要不是和陈师长说一说陈禾苗的事情。
“有话就说吧。”陈师长挥了挥手。
“陈禾苗这个症状应当去看看医生。”程美玲建议道。
陈师长还以为程美玲要说和秦老哥有关的事情,没想到竟然问起了陈禾苗:“放心好了,她的脖子还是好好处理一下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心理医生,岛上没有精神科,我想她大概需要去那种医院好好查查,不然的话她自杀的行为一定会更严重的。”
程美玲大胆地给出来自己的建议。
陈师长一愣,随即皱紧了眉头,看着陈禾苗刚才的情况,还真的有些疯疯癫癫。
“你是说她疯了?”
程美玲连忙摇头:“没有那么夸张,她只是心里生病了,需要治疗,可能是抑郁。”
陈师长挠了挠头,岛上的医疗条件可没有那么好,能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约莫着京都还是有的。
难不成还真的要让陈禾苗去京都?
陈师长不禁陷入了沉思。
程美玲并不希望陈禾苗一直生活在她的附近,毕竟她现在的思想可能会很极端,要是哪天突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到她的头上,然后伤害了家里的孩子,她可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能把这个女人打发走是最好的。
程美玲也不想打扰陈师长的思考,和陈夫人道别后,便离开了陈家。
虽说程美玲没有透露陈家的事情,但是警卫员带走陈禾苗的路上,被不少人看见了,还看到了陈禾苗颈部的血迹,一时间传的风风雨雨。
有不少人还看到程美玲才陈家走出来,竟然还有人瞎传,说是陈禾苗要刺伤程美玲,但是被陈师长英勇制止,而导致划伤了自己的不靠谱流言。
不过这样的结果就是,不少人在猜测程美玲和陈师长一家的关系。
程美玲上班中,便看到了胖三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她皱了皱眉头:“胖三,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胖三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我听说你和陈师长的关系很好,以前怎么没听过?”
程美玲一愣,接着极为严肃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要是搞不好,让陈师长误会是她把事情传播出去的可怎么办?
“有人看到陈禾苗流着血被警卫员从陈家带走,随后还看到你从陈家离开。”胖三解释道。
程美玲是真没想到岛上的居民的眼睛那么尖,这要是放在古代,一个个都是当锦衣卫的好手。
胖三又凑到程美玲身旁:“你说说看,那可是早饭的时间啊,要是你和别人不熟悉,你会吃早饭的时候去别人家拜访吗?”
“有人说是因为陈师长有意让林兆风当他的接班人,所以和你的关系亲厚,但谁知道他的侄女看你不爽,要拿你开刀,他为了维护属下的家庭幸福,大义灭亲,足以说明陈师长对林兆风的看中啊。”
胖三一脸地羡慕,这程师傅以后可就是师长夫人了,说不定都不会来食堂当大师傅了,他得抓紧时间好好和程师傅学学厨艺。
程美玲却很是郁闷,这要是给林兆风添了麻烦可怎么办?她和陈师长来往的事情被放到了明面上,那些有竞争力的人会不会针对林兆风?
“程师傅,我现在是真佩服你啊,和师长认识,厨艺还那么好,硬是没有抢大胡子的风头,还让他当着食堂的一把手,你这真是不争不抢啊。”胖三竖起了大拇指,使劲地给程美玲拍马屁。
这时,掀帘子进来的大胡子正好听到了他说的话,没好气地瞪了他好几眼。
“你以为程师父和你一样,总想着怎么把我拉下位置?”
胖三讪讪地笑了笑,他年轻时不懂事,刚当学徒的时候,还想着和学了好长时间的大胡子一较高下,后来还立志要取代大胡子成为食堂的大师傅。
大胡子来对程美玲的面前,吸了一口气,郑重地道谢:“程师傅,我敬佩你的为人,就凭你的手艺,只要和陈师长稍稍提一嘴,就算把我换了,别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谢谢你让我还能在这里发光发热。”
程美玲被夸赞地脸都红了,她清楚自己的为人也只能说大错没有,但要是那么无私绝对不可能的,要是这个工作她有机会更进一步,她也是不会放弃的。
就像现在,大胡子对她那么信服,她还是不要说出真相打击大胡子对她的崇拜了。
程美玲挑眉笑了笑,这感觉还真是不赖。
陈师长大概也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直没有找过程美玲问话。
程美玲也松了口气,这脏水差点就泼到她的头上
,到时候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在军营训练的林兆风也听到了这样的风言风语,别人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神情,林兆风并不在乎,而是心神不宁地想着程美玲有没有受伤。
真没想到,去陈师长家也能发生那么大的事情。
这刚刚下了训练,林兆风就往家里跑。
有人酸溜溜地说:“八成是回去怪老婆和陈师长来往被大家知道了。”
“不就是陈师长属意他吗?至于保密那么好吗?不过之前不都是挑几个人考察,怎么到了林兆风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们这些酸鸡,可不看看林兆风之前完成了什么任务,要是换成你们,八成全军覆没,个人太突出,能找到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功绩也差不多的吗?”
某个林吹一说话,那些酸唧唧的人还真都闭了嘴。
毕竟林兆风和他们的差距是真的大,要是只有一步之遥,那不服的人就是吐口唾沫星子都能把林兆风淹死,可林兆风确实是远远把其他人都甩开了,他的功绩可望而不可即。
都是靠命拼来的,谁敢有质疑?
程美玲坐在走廊下捡着菜,就看到林兆风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
他小麦色的肌肤上沁出一颗颗汗珠,在高挺的鼻尖摇摇欲坠,神色极为着急。
还没等程美玲反应过来,林兆风一把卡住她的两条胳膊,翻来覆去地看她。
程美玲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还在屋子外面,青天白日的,院子门也没关好,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停停停,你干什么?”
程美玲竭力地阻止乱摸的林兆风。
“你受伤了吗?”林兆风的眼睛里还浮着不少的血丝,要不是不能随便离开营地,他早就不放心回来了。
“没有,真没有,你闻到我身上有药水的味道了吗?”程美玲嗔怪道。
稍稍冷静下来的林兆风轻轻抽动鼻子,还真没有药味,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他紧紧抱住程美玲,轻声说道:“以后离这些危险的人远些。”
程美玲的鼻子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差点没把她憋死,她用力捶了锤林兆风的后背,林兆风才稍稍放开了些。
“我可聪明了,我早上去的路上就遇到了陈禾苗,我看她情绪不对,一直坠在她后面,要是她真的要动手,我一定能逃走。”
程美玲心里热乎乎的,得意洋洋地向林兆风炫耀自己的第六感。
林兆风没想到程美玲会和陈禾苗同走一段路,心里更是后怕。
接着他锁紧眉头,盯着程美玲笔直修长的腿,太细了,要是真的遇上什么危险,恐怕跑不过别人。
林兆风忧心忡忡,暗暗盘算着把训练老婆的计划提上日程,不说以后能一招干倒三个,至少也得能逃命吧。
不知情的程美玲要是知道林兆风正在计划着怎么把她打造成一个金刚芭比,估计就不会这样含情脉脉地倚在他的怀里了,而是直接罢工,让林兆风晚上睡地板。
第80章 :未来计划
流言得不到证实, 和陈禾苗不同的是,程美玲并不乐意和别人说起陈师长家里的事情。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程美玲不说,别人就会停止猜测的, 陈师长到底是有些威名的,很快,明面上的风言风语销声匿迹了。
那些好奇的人也只能私下八卦一下,害怕连累林兆风的程美玲这下子才是真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和顶头上司来往密切总是会落下口舌的, 林兆风不需要外力帮助,以后也大有前途, 程美玲不想他的荣光沾上一丝一毫的阴霾。
陈禾苗并没有如愿拿到进修的名额, 不说陈师长会不会帮助她,这件事闹得那么大就不会如她的愿。
“我听说那个陈禾苗好像这里有点问题。”
程美玲刚收完稻子回来,就看见隔壁的方翠兰举着一个茶缸子,另一只手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站在家门口和别人吹牛。
听了这句话, 程美玲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子。
站在人群最中心的方翠兰眼尖地看见挽着裤腿, 戴着草帽扛着农具回来的程美玲, 连忙和她的话搭子们打了声招呼就往程美玲的方向去了。
那些人没了方翠兰这个主心骨,加上她们看到方翠兰和知情人士说话, 都识趣地离开了。
要是方翠兰能打听出什么, 明天不用她们问, 这方翠兰大嘴巴就能“叭叭”都告诉她们。
“美玲, 你这样子比我这个村妇还像村妇, 还是你实在, 那些城里媳妇一开始劲头还十足的,这到了后面个个都叫苦连天, 这地里的活计干得稀稀拉拉的,惨不忍睹。”
方翠兰先是对着程美玲就是一顿好夸,程美玲扯了扯嘴角,默不作声地继续往前走。
“我听见你刚才和那些人再说什么,事先说好,我一点点消息都不会告诉你的。”程美玲淡定地瞥了她一眼,问道。
方翠兰咽了口唾沫,讪讪地笑了起来:“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个大嘴巴,我看着你不太关心家属院的事情,我就把自己的见闻和你分享一下呗。”
“真的吗?”程美玲很是怀疑。
“对。”方翠兰在心里把这句话多念叨了几遍,好似真的催眠了自己,愈发坚定这就是自己原来的想法。
“那个陈禾苗你认识的吧,之前砸伤婶子脑袋的那个,她好像疯了,那天你不是和她待在一起吗?你知道咋回事吗?”
方翠兰逮着程美玲就一通问。
程美玲斜斜地瞥她,这就是她的不问什么问题?
程美玲默默地往家里走,急得一旁的方翠兰抓耳挠腮,不管她怎么痴缠,程美玲就是不发一言。
方翠兰说的嘴巴都快干了,都没有一点效果,她气喘吁吁地叉着腰,无奈地嘟囔。
“你透露一点又不会有事,我听说陈师长要给陈禾苗办理病退了,可能要转回老家了。”
程美玲一愣,陈禾苗的老家不就是京都吗?这也算是变相地回家了,但转了业工作可不一定有文工团的好,和单纯的进修差距海了去了。
听之前陈禾苗的口吻,她父亲以前也是有点权力的人物,他既然把陈禾苗托付给处在偏僻岛屿的陈师长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树敌众多,所以想要保全自己的女儿。
按照严重的情况,父女俩估计登报脱离了关系,不然陈禾苗也不可能安心当着她文工团的中心位。
可这个傻子,舍不得以前的富贵,一个劲地往京都走,要是她是陈禾苗的爸爸,她一定会被气得吐血。
“之前还看到这小姑娘在台上又跳又唱的,哪里有不健康的样子?这办理病退的事情我是真的想不通,你知道吗?”
方翠兰又把疑问的皮球踢给了程美玲。
这家伙不是说好了不问的吗?好家伙,句句都是坑。
程美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方翠兰也就是一秃噜嘴,这八卦的天线实在太发达,她又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第一手资讯,说顺嘴了。
她尴尬地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我就是一时激动,别在意。”
程美玲眼
睛转了转,想到刚才回来的时候听到方翠兰说的话。
“我刚才听到你说陈禾苗疯了?”
方翠兰哪里能想到隔了那么老远,程美玲竟然也能听到她说话,不由地艳羡地盯着程美玲的耳朵,她要是有这么一双顺风耳,这家属院的八卦还不是手到擒来?
程美玲推了推正走神幻想自己靠着耳朵未来在八卦圈里大杀四方的方翠兰,无奈地说道:“你在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方翠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干的。
“逗你玩呢,你还当真。”程美玲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催促道,“你别发呆了,快点说说陈禾苗的事情。”
“咳咳,王大娘邻居的嫂子的侄女的朋友在医院工作,那天陈禾苗脖子呼哧哗啦全是血,足足流了一地,她路过门口,恰好听到陈师长和医生询问环山岛附近的城市有没有靠谱的精神病院。”
方翠兰夸张地比了一大滩血迹,好似亲眼看到了陈禾苗流了多少的血。
程美玲简直没眼看,真要流那么多血,陈禾苗早就没命了,还能病退?
“听说她拿刀伤你的时候,是陈师长救了你,陈禾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伤到了自己,陈师长对你家可真是好啊。”方翠兰艳羡地说道。
她就没受到过着待遇,都怪赵洪刚年轻的时候不努力,陈师长和程美玲非亲非故的,能在紧要关头不惜伤到自己的亲侄女也要救下程美玲,这说明陈师长和器重林兆风啊。
“要是林兆风还能往上升,以后我家赵洪刚看到他也得叫一声长官好了。”方翠兰酸溜溜地说道。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不想让林兆风和陈师长牵扯太多,下意识回道:“那是她想自杀,我就站在旁边,她压根就不是冲着我来的。”
方翠兰一下子吃到这么个惊天大秘密,死死地捂着了她的嘴巴,大家竟然都猜错了。
“她为什么要自杀?”方翠兰的小眼睛冒出了闪闪的精光。
程美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无奈地给自己找补:“陈师长的家的事情是我们能胡说的吗?”
“你要是敢大嘴巴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去和陈师长请罪,还要把你供出来,让陈师长在赵团长的领导面前上眼药。”
方翠兰心里好不容易得到了些许的满足,就听到程美玲这话,眉头又死死地锁住,她愤愤地戳了戳程美玲的柔软的腰肢:“你这是在威胁我?”
程美玲耸了耸肩膀,她也好奇大喇叭方翠兰能不能把话都憋在自己的心里。
“你不胡说就行。”
方翠兰知道了一些真相,勉强抚平了心里的激动,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也慢慢平息。
可她还是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陈禾苗一下子成了疯子?
还要开口问,程美玲一溜烟地就跑到了厨房。
方翠兰知道程美玲现在起了戒心,不会那么简单被套话,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程美玲后面说话。
“诶,我们环山岛还是不够大,周围的城市都没有一家有点名气的精神病院,我一个话搭子的朋友的侄子的弟弟住在这种病院里,我听说家里人压根都不去医院里看他,医院不正规,出过好几次重大事件,这要是正常人进去了,估计都要疯了。”
“昨天我还看到陈禾苗了,那姑娘挺正常的,都不知道这样的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程美玲磨了磨后槽牙,陈禾苗是抑郁了又不是真的疯了,当然看上去是正常的。
“你别管那么多,也别传她的话,谁知道她怎么了,要是她真的像疯子一样情绪激动起来,把你捅了,我看你怎么办?”
方翠兰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会吧。”
“不会吧?”程美玲挑了挑眉。
“这陈禾苗是京都人,这病退也是要回到京都吗?”程美玲问道。
方翠兰点了点头,话语间还有些艳羡:“这要是能去京都,病退也不错,还和家人团聚了。”
“我听说这姑娘的身上背了个处分,好像是你闹的?你就不怕她来报复你?”
程美玲默了默,她当然怕了,尤其是担心几个孩子,就连超强这个光荣的小学生,程美玲都不放心他自己回家,一定坚持接送。
她又不能直白地问陈师长他的侄女什么时候离开环山岛,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陈禾苗的意见多大,所以才想拉着方翠兰旁敲侧击。
“她什么时候病退啊?”程美玲不动声色地问道。
方翠兰也没怀疑程美玲的动机不纯,皱了皱眉头,从记忆深处扒拉了些消息:“这报告应该还有三天就能打下来了,这离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陈师长可着急了,还派出了自己的警卫员送她去京都的医院检查。”
“估摸着,也就是这一周的事情吧。”
程美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警惕一周,她还能绷住心神,绝对不能给陈禾苗一点点的可趁之机。
“嫂子,你家里的小麦都打理好了?”程美玲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方翠兰除了大嘴巴厉害,干家务活也是一把手,又是在农村生活习惯的,这种田的事情她一直干的很麻利。
“是啊,这一点点自留地,用不着多少的时间,有这工夫,我还不如给家里的孩子做些衣服。”
“他们就要考试了,这要是能考上高中就好了,我是不希望他们走赵洪刚的老路,你是不知道我以前活着多么提心吊胆,生怕那天他出事了,我是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程美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方翠兰的两个孩子都初三了,确实也该好好想想未来的事情了。
这要是考不上高中就得找别的出路了,比如当兵或者参加招工考试。
“他们要是考上了高中,岂不是要出岛上学,这可不太平,你放心?”程美玲联想到现在的时代特征,高中的孩子容易被人煽动。
他们竭力想要摆脱家长的束缚,自以为凭借他们还不算强大的臂膀也能闯出一番事业,这也导致他们会成为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手里的刀。
方翠兰面上露出犹豫之色,这也是她所担心的。
“你说要不还是让他们不要考了吧,这学校里也乱,哪里能安心读书,这要是养左了性子,将来可怎么办啊?”
方翠兰不自觉地扣着自己的指甲,六神无主地看着程美玲,还想着让她帮自己出主意。
程美玲哪里敢承担别人家孩子的命运,这主张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拿的。
“不成,我得等老赵回来拿个主张,这队里老有学习思想的活动,报告都写了那么多了,他总比我们清楚外面的形势。”
家里的孩子吵着要上高中,成绩都不错,是方翠兰的骄傲。
平日里方翠兰也一贯支持孩子的想法,读高中又不是坏事,她自然是随了孩子的心愿,所以她下意识忽略了岛外的环境。
况且靠岸的城市距离环山岛那么近,她要是想孩子,去探望他们也方便。
然而现在她又觉得这样不够,总有她不在的时候,孩子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那她可就鞭长莫及了。
“那要是外头真的不平静呢?”程美玲侧着脑袋,皱着眉头问道,“难道你还能把孩子锁在家里,不让他出去吗?”
方翠兰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要不还是问问孩子的意见,再把你担心的地方好好和孩子沟通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程美玲说道。
“人出世走一遭,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们就是待在你的身边,这吃个饭也有卡到喉咙的风险。”
“而且,你既不想他们参军,也不想他们读书,总不能养着两个大小伙吧,保不齐会把两个有志青年养废。”
程美玲这么一说,方翠兰的心不是滋味,当真害怕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耽误自家儿子的前程。
“那可怎么办才好?”
程美玲能提出那么多的假设,方翠兰俨然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程美玲再多的也不说了,方翠兰得不到回应,只能想别的法子。
“不成,这事问赵洪刚那个没文化
的可不行,他估摸着都没你想的远,我还是去学校问问孩子的老师有什么想法。”
方翠兰心里着急上火,一口闷气硬是堵在了胸口,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脚步不带停,急冲冲地往初中部去了。
程美玲之前提起别的话题就是为了转移方翠兰的注意力,却没有想到她自个拐到了孩子的身上,一颗心都被孩子束缚住了,这下子估摸好几天的时间都没心思八卦她和陈禾苗的事情了。
处理了方翠兰这个头子,八卦团伙也算是打散了一半了。
可程美玲却没有多高兴,因为方翠兰现在考虑的事情也是程美玲将来要考虑的。
如今不过是74年,梁红民初中毕业以后,还有一年才能高考,那么短的时间程美玲可来不及帮他补上高中的课程,况且这孩子心里有数,肯定不愿意靠她养活。
这每天还得去食堂工作,学习就剩下晚上的时间,更不够了。
这可不行,听说第一次开考会稍微简单些,而且那时候老爷子估摸着也能平反,刚回京都。
要是梁红民回了京都落在老爷子的手上更没了读书的时间。
她可还是记得师弟梁红民一直有个校园梦,他上辈子就是个小学毕业生,那些天资没有梁红民好的人只能在他身后拿学历这样和厨艺无关的东西嘲笑他。
而梁红民长得白,性子还内敛,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他是个读书人,有门当户对的姑娘主动追求他,可知道他只上过小学,天天要围着锅炉打转后,谈了好长时间的两人还是以分手告终。
梁红民还为此消沉了好长的时间,直到程美玲拉着他读了一个夜大才算有了些许的好转。
这辈子,程美玲可不希望真挚纯善的梁红民还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她现在是梁红民的师父,就应该提前为他打算好。
程美玲咬了咬后槽牙,打算提前给梁红民增负担,让他提前把后面的知识都能学完。
大学再上个管理的专业,以后不仅能当大厨,还能把“花满楼”的招牌重新担起来,这样也算是完成了秦老爷子的心愿。
程美玲这样想着,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到了接孩子放学的时间。
她先去托儿所接走两个小的,毕竟超强大些,程美玲多关照他几遍,他也不会和陌生人走。
程美玲到托儿所的时候,老师还没有下课,她隔着栅栏也能看到超好两条冲天的小辫子,默默还不停地朝着老师的方向点头,看着就乖的不行。
一个额角嘴角都爬上皱纹的老太太颠着小步子来到铃铛下,晃了晃那根绳子。
悠长的铃铛声响起,屋子里的熊娃们立马就坐不住了,也不管老师有没有把话说完,班级里都骚动起来。
就连一向不爱凑热闹的默默也回过脑袋,偷瞟着程美玲的位置。
坐在他旁边的超好更是夸张,小身子直接就反坐在椅子上,瞪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不停地找着程美玲。
找到了,还拉着哥哥一起看,两个孩子极为兴奋地露出一口大牙,使劲朝程美玲挥着小手。
老师也知道打了下课铃,孩子们的心思就散了,压根不会再听她说什么,无奈,只能组织孩子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小朋友们两两成对,手拉着手,轮到超好和默默出校门,二人像是脱缰的野马,倒腾着小短腿就要往程美玲的怀里扑。
程美玲摸了摸两个娃毛茸茸的小脑袋,心里也有些愧疚,都是她接送孩子少了,不然他们也不会那么激动。
程美玲要忙着做晚饭,这也正好是几个孩子下课的时间,一般林兆风去接,要是他也忙接不了会通知超强,他去托儿所接弟弟妹妹。
程美玲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多接送,就算停了手里做饭的活有些麻烦,可也得让两个孩子体会到妈妈的温暖。
“我们去找哥哥吧。”
两个崽崽齐齐应声,一人抓住了程美玲一根手指。
小小的手掌攒着程美玲的食指,热乎乎的小手让程美玲一颗心都软成了水。
一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程美玲也怕超强等急了。
她带着两个孩子走不快,等到了学校,班主任就告诉她班上的孩子都跑光了。
程美玲的心立马就拎了起来。
这个死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他偏偏不听。
“有看到超强和谁走了吗?”程美玲面露焦急之色。
班主任以为超强到现在这时间还没有到家,铁定是玩的忘记了时间,还害的他妈妈为了他,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妹找他,心里也起了老大的火。
上学期慢慢变好了,这学期又开始调皮了?
“我看到他和房自立、李钢一起走了,是不是几个孩子溜出去玩,没有通知你?明天我好好教育他们。”班主任锁紧眉头,严肃地说道。
程美玲听了这话,反倒松了口气,不是被陈禾苗骗走的就行,他们三个男孩子,陈禾苗不一定拿他们有法子。
“不是的,我今天想接着超强出去有事,没想到他自己先跑了,估摸着是忘了我早上说过的话了。”程美玲也害怕老师对三个孩子的映像再次变差。
之前超强和李钢两个吊车尾可没少让老师操心,这好不容易变好了,哪个负责任的老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
要是老师的态度无故变得严厉,没有哪个孩子会喜欢喜怒无常的老师,到时候让孩子厌学可就不好了。
程美玲已经决定了给梁红民补课的时候,这几个小学生也得统统抓来补课,能多学点是一点,她以后可不一定有时间盯着他们念书了。
老师这才松了口气。
程美玲拉着两个孩子就往家里去了,果然还没有踏进家门,就听到了超强的大嗓门。
“啊!”超强摸了摸自己撞疼的小脑袋,回头望去,“美玲妈妈你回来了?”
程美玲扭住了超强的耳朵:“我不是和你说让你在学校等我的吗?你怎么自己偷偷回来了,你不知道外面多危险吗?”
超强捂着揪红的耳朵,眼泪汪汪,一脸委屈地看着程美玲。
“我等了好长的时间你都不来,再说了房自立和李钢都是自己回家,有军人叔叔在的地方哪里危险了?我们三个回来很安全。”
程美玲气短,这赶到超强学校的时候,已经距离下课的时间过了30分钟了,确实让一个三年级没什么耐心的孩子受不了。
“路上还有个阿姨请我吃棒冰,我都拒绝了,我可乖了。”超强自豪地说道。
这话让程美玲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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