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蹭饭
天气愈发的热, 豆大的汗珠从超强的小脑瓜子上一路流到了下巴上,学着小狗吐舌头散热,似乎是知道程美玲现在的心情不太美妙。
说这话, 无非是想在程美玲面前讨个好,他可是很乖的,非常听妈妈的话,别人请他吃棒冰,他都忍住了, 揭过他不听话跑回家的事实。
他这眼巴巴求夸奖的小模样,程美玲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不知道和谁学的, 林兆风好歹是个铁骨铮铮的军人, 也不知道超强和谁学的那么狗腿。
“看在你还记得我说的不和陌生人说话,不接受陌生人好处的事情,我这次就原谅你先回家,记住一定不能和陌生人走了。”程美玲嘱咐道。
超强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 摸了摸脑门上莫须有的冷汗, 连连点了头。
“你说的那个请你吃棒
冰的阿姨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齐耳短发, 眼睛大大的,但是鼻梁有些塌, 鼻子上还有颗痣的?”
程美玲这么一问, 超强便绞尽脑汁地想, 小脸皱成了一团。
“好像是这样的。”
程美玲的心一下子拎了起来:“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超强见着她紧张的模样, 渐渐也被传染了。
他又锁紧了眉头, 想了又想, 苦恼地说道:“好像又不是,我不记得了, 我就记得是个短发的姐姐。”
程美玲不敢放松,但也可能是自己的形容误导了超强,那个人压根就不是陈禾苗。
她这颗心好像忽上忽下,就是落不到地上。
过了些许时间,梁红民拎着一个布袋子回来了,身上还挂着个陈昂元。
陈昂元没有想到程美玲正好站在大门口,先是侧脸对着梁红民露出了被抓包的尴尬表情。
梁红民目不斜视地向程美玲问好,另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了一下没正行的陈昂元,又快速地收回。
陈昂元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腰部的疼痛,立马站好。
程美玲的视线被梁红民手里的袋子吸引了,袋子上还有一层水汽。
“你买棒冰了?”程美玲问。
梁红民咧了咧嘴,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毕竟程美玲不给年纪小的超好和默默吃太多冷的东西,小学生超强也被严加管控。
家里的孩子就只有梁红民,程美玲有的时候会给点零花钱,不管他吃棒冰的事情。
他偷偷买根棒冰给弟弟妹妹舔一舔,程美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过去了。
这么一袋子棒冰是绝对不敢捧到程美玲的面前的。
陈昂元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小伙伴,刚才买棒冰的时候就见梁红民百般推辞,原来是真的家长不允许啊。
“这是我姐姐买给大家一起吃的,之前她拦住超强请他吃棒冰,他滴溜溜地跑了,所以才让我们带到家里来的。”
说着他掏出几根棒冰递给程美玲,让她拿主意。
程美玲一愣,原来那个短发姑娘说的是陈昂笑啊,那姑娘鼻子还挺高,脸上白白净净的,见不着一颗痣。
她没好气地瞪了眼讪讪摸着自己小鼻子的超强,心到底是放下了。
几个孩子说不想吃那肯定是假的,个个眼睛都若有若无地瞥向那个袋子。
程美玲见他们实在是嘴馋,也不忍心拂了他们的愿望,袋子里有五根棒冰,看样子是给家里的四个孩子还有陈昂元买的。
可是李钢和房自立也在,总不能让他们看着别的孩子吃吧。
程美玲分给两个年纪大的孩子一人一根,剩下的三根,她撕开包装,拿到厨房用菜刀劈开,盛在小碗里,有拿了几双筷子给五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夹着吃。
李钢和房自立有些脸红,刚才他们看到分棒冰想离开,被程老师喊住了。
他们到底还是孩子,见着好吃的,还受到了主人的邀请,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天性,没有推辞就顺势留了下来。
这两个孩子自觉去夹最小的棒冰,超好还左挑右选,心大地夹起一块最大的。
程美玲咳嗽了两声,超好只能瘪着小嘴,放下心仪的,夹走了房自立面前那块小的。
默默也心有戚戚,屈服了程美玲的黑脸。
李钢和房自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好意思。
“快吃吧,就当替弟弟妹妹解决了,他们年纪还小,吃冷的肚子痛痛。”
程美玲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两个孩子也不客气了,棒冰放入嘴中的那一刻,一股凉气从嘴巴蔓延到了鼻腔。
二人冻得长着嘴巴“哈哈”,却舍不得把棒冰嚼碎咽进肚子里,小心地咽着糖水甜甜的滋味。
陈昂元带着棒冰来,乘机登堂入室,跟在程美玲后面走进了堂屋。
程美玲在择菜,他就跟着择菜,程美玲上锅炒菜,他也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不想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程美玲不自然地动了动酸涩的肩膀,陈昂元连忙冲上来给她捏肩膀。
差点吓得程美玲摔掉手里的盘子。
陈昂元也被她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知道他吓到了程美玲,讪讪地笑了笑。
“程阿姨,你是梁红民的师父,厨艺应该很好吧。”陈昂元扭捏地凑到程美玲的身旁,一双桃花眼不自觉地放电。
陈昂元是家里最小的,也是和陈母长得最像的,一双桃花眼,人也秀气,挺像后世电视里流行的花美男。
“还行吧,我在大食堂工作,你吃过吗?”程美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陈昂元这下子算是逮到机会了,激动地点点头:“吃过小笼包,我爸爸带回家给我吃的,就是要限额,分量太少了,不够吃。”
程美玲的嘴角微微翘起,夸赞的话没人不想听,她也不能免俗:“还有呢?”
陈昂元傻眼了,他捏着鼻梁骨,故作沉思状。
“大食堂的饭菜你没有吃过?大部分都是我做的。”
陈昂元面露难色:“吃过,可是我觉得没有小食堂的好吃。”
程美玲先是一愣,接着就来了兴致:“哪里没有小食堂的好吃?”
她确实在处理大食堂的食材偷工减料了些,这一般人可吃不出来些许的区别。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有这个感觉。”陈昂元也没有不知道就胡说,在大人面前争面子,而是老实得承认了不足。
程美玲斜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才跑到我家来,想尝尝我做家常菜的口味?”
陈昂元见自己的来意被识破,也不装着捏着,像是个可爱的哈巴狗,立马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今天家里没有肉,怕是不和你的胃口。”程美玲几次翻炒,慢悠悠地说出这话逗他。
陈昂元瞪圆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唉声叹气地抱怨道:“程师傅,你也听岛上的人乱说。”
“我妈妈是有点钱,可我家也不能天天吃肉啊,这岛上的肉都是限量的,我们家一个月也就那么多的肉票。”
他嘟着嘴,显然是想不通自己喜欢的大人会有这样的偏见。
程美玲没说话,陈师长家虽然不能常常吃到肉,但是他们的生活比一般的人也是好多了,至少她上次去陈家,看到端上来的水果都不是常见的。
“你要是今天留我下来吃饭,我就把家里的金华火腿送给你。”陈昂元的眼珠子轱辘一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程美玲眸色微闪,没想到陈师长家里还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不成,你要是给我了,被你爸抓到了,都怪到我的头上可怎么办?”
程美玲故作可惜地摇摇脑袋。
这火腿肥瘦相间,滋味咸美,是不可多得的好食材。
陈昂元听了程美玲的话,一时间还真有些犹豫,真怕被程美玲说中了,之后还要被陈父打。
“师父,你请教别和他开玩笑了,你就留他吃一顿吧,他也不在乎菜色如何,就是想尝尝师父做的小锅菜。”
梁红民走了进来,替陈昂元解了围。
程美玲无趣的撇了撇嘴,不过面对锅里的菜肴,她更加细致,几乎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
梁红民看在眼里,拉着陈昂元离开了厨房。
“你就别和师父掺和在一起了,就你这智商,什么时候被我师父卖了都不知道。”梁红民数落道。
陈昂元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还不是你不乐意带着我来你家,我老早就想尝尝程师傅的手艺了,一直没有认识的机会,不然我也不会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会,要是我被骗,也是怪你拦着。”
“怪我?”梁红民气笑了,过了一会,他双手下压,使
劲地把自己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就是,那个金华火腿我自愿给的怎么了?反正放在我们家也没人做,还不如给程师傅,我以后就好常常来你家蹭饭了。”
陈昂元心里的小算盘打得贼精明,在家里做,他也是大概能吃到那么多,要是送给了程美玲,他不仅能吃到应有的分量,还能尝到程师傅的十八般武艺。
总比家里动不动地蒸火腿,火腿炒菜好吃。
梁红民没好气地摇了摇脑袋,这家伙比他一个厨子还要讲究。
“要是有那种天天吃个不停的工作就好了。”陈昂元吸了吸鼻子,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香味,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红民,你不是还要去上晚班吗?是不是要迟到了?”出厨房拿东西的程美玲看到徒弟还和陈昂元腻在一起,而身后的时钟就快指到五点了,那是梁红民上班的时间。
梁红民大叫一声,他没注意,这时间就一下子跑走了。
他不敢废话,鞋子都穿反了,卷着黄昏下的尘土不见了踪影。
“你的好朋友走了,你还要在我家吃饭吗?”程美玲故意逗陈昂元,“你有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过来我家吃饭的事情?”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刚才的棒冰都是你姐姐买的?她这休息日回家,你不用陪着吗?”
陈昂元脸上的笑容差点裂开,这阿姨怎么观察那么仔细?想到他姐姐要是知道他为了一口好吃的,放假都不乐意陪陪她,铁定要发大飙。
他的肩膀一下子就佝偻了下来:“那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地看向程美玲,要是遇上他爸,为了口吃的被他爸打,他也就认了。
要是姐姐知道他为了一口吃的,赖在别人家不走不说,还直接把她抛到脑后,生气是持续性的,起码等到她再回家,当然也有可能还在生气。
“要不我一样菜给你尝一口,你品品味道吗?”
程美玲戏谑地调笑道。
没想到陈昂元还真就当了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一副吃不到程美玲做的美食,今天就不走了。
这固执的食客有的时候能给厨师带来无与伦比的自豪感,食客以吃到好吃的为乐,厨子以听到别人的考赞激励自己。
要是有个非她不可的食客,怎么让她不得意?
程美玲几次翘着的嘴唇都压不下去,陈昂元见着这样的端倪,凑到程美玲的身旁,可怜巴巴地哀求。
“程师傅,你就让我尝尝吧,我就吃一口,你都知道了,我晚上还得在家里和姐姐吃饭,我现在绝对不多吃。”
程美玲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放在橱柜里做好的美味端了出来。
夏天蚊子苍蝇泛滥,程美玲害怕小孩子的抵抗不住拉肚子,做好一道菜,就往装了纱窗的橱柜的放一道菜。
又开着大火,快速翻炒最后的素菜,热火一腾,完美出锅了。
“行了,这些你都尝尝,然后就快点回家吧,不然要是被陈师长知道你不经过他的同意要跑到他下属家里吃饭,一定会削你。”
陈昂元目光灼灼地看着摆在面前的四盘菜。
韭菜炒虾仁,清蒸鱼,青菜香菇,还有一碗爽口的莲藕汤。
陈昂元从左到右一次品尝了一口,韭菜的重口味加上虾仁的鲜美,清蒸鱼上淋上了程美玲特制的调料,没了严重的海腥味,肉质够嫩够滑,爽口的素菜和汤品很好地中和了之前的重口味。
陈昂元不自觉多吃了两块。
一直扒着门偷看的超强、超好和默默看了都不乐意了。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下子唤醒了还在神游的陈昂元,他红着脸硬是吃下了最后一口。
面对明显少了的菜,陈昂元尴尬地摸了摸脑门。
程美玲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哀叹,果然没有人能够躲过她的美食攻击,怎么可能面对好吃的真能只吃一口?
果然,陈昂元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太好吃了,比大食堂的饭菜还要好吃,滋味融合的真好……”
他这一通彩虹屁像是不要钱一样,拼命地向程美玲撒去。
程美玲心里得意,面上却摆出愁苦的模样,从橱柜里摸出两个蛋,打散,加上葱花,滴上些许的酱油,再次搅和一下,放到发锅上蒸熟。
陈昂元的脸一下子爆红,他这一吃,直接让人家的晚饭不够了。
他哪里还好意思留下来,他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巴,再三保证下次会带着火腿来,把这火腿形容得只应天上有,超强的口水都不争气地流下来,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这天气,在厨房多待上些时间,就像是进了桑拿房,浑身都湿透了。
程美玲做完了晚饭,就连她的嘴唇上都热出了一层汗。
几个孩子的胃口不怎么好,至少没有陈昂元这小子吃的香,程美玲没什么做饭的动力,便觉得身子累得慌。
她砸吧了一下嘴巴,想了想,还是觉得陈昂元要是来她家吃饭,她就不拦着了,毕竟只要饭桌上有这个娃,她就充满了动力。
林兆风也能看出程美玲是真的累得慌,抿了抿嘴唇,摸了把她额头上的汗水,打发她先去给两个小的洗澡,而他则是摞起桌上的碗,以一种快而不乱的速度打扫厨房和餐桌的卫生。
等程美玲撑着乏力的臂膀倒在床上,又出了一身汗,捞过枕头下方的扇子,悠哉哉地给自己扇风。
门“吱嘎”响了,程美玲一开始还以为是林兆风忙活好了,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影,只能抬起半个脑袋往门口的位置看。
超好抱着自己的枕头出现在了房门口。
自从程母回家后,超好就养成了独自睡觉的好习惯,林兆风特意将一件较大的房间隔开成两半,一半给超强睡,一半给超好睡。
而默默和梁红民都是男孩,梁红民年纪还大些,能照看默默,也没给两人隔开。
程美玲其实也怀疑程母特意培养了超好独自睡觉的能力,还是为了能让她尽快再要个孩子。
之前超好都是和她、林兆风三个人睡在一起,有的时候确实影响夫妻办事,不过程美玲已经打定主意不打算再多要孩子了。
就这几个就够她烦的了。
“超好,你怎么来了?”程美玲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做噩梦怕怕?”
超好摇了摇头,抱着枕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站在程美玲的床边,看样子似乎想和程美玲睡在一起。
程美玲无奈退让,大不了让林兆风去睡孩子的小床。
她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超好眼睛一亮,爬到了最里面。
然后把程美玲搁置在一旁的扇子递给她,小嘴嘟起,不停地发出“呼呼”的声音。
程美玲心领神会,哭笑不得地想,这孩子原来是怕热啊,把她当做人工电风扇了。
不过这天确实热的很,程美玲这个大人也着不住。
过了一会,默默又找来了,接着是超强。
三个孩子完全把林兆风的位置占掉了,程美玲当着她的苦工,不停地给几个孩子扇风。
偶尔,三个孩子的眼皮子已经打架了,黏黏糊糊就要闭上,程美玲手酸也停下了扇风的动作,一个孩子热醒,其他两个也有了连带的反应,也热的哼哼唧唧。
无法,程美玲只能又开始慢悠悠地摇扇子,别提多想念未来的空调了,实在
不行来个电风扇也可以啊。
林兆风在院子里冲过凉水澡,走进屋子,就看到仇大苦深的程美玲,她手里的扇子从左边换到了右边,又换到左边,眼皮子也慢慢闭上,手上的动作也快停了。
孩子们一哼唧,程美玲又突然醒了过来。
明显她的体力和精力都到达了最低点。
林兆风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程美玲的肩膀。
程美玲回过头,见着他,擦了擦嘴角睡的正香的口水:“你去超强的床上睡吧,我给孩子扇扇子。”
林兆风不和神志不清的女人多话,弯腰轻松将她抱起。
突然的悬空让程美玲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但还注意孩子们还在睡觉,压低了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
林兆风的眼神里好似闪过一丝不满:“你去超好的床上睡吧,这几个小兔崽子那么使唤你,我来好好伺候他们。”
这“伺候”二字说地极重,程美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手里的扇子贴放在他的胸口。
这家伙比她还会惯孩子,这伺候怕是真伺候到最后一个孩子入睡。
林兆风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将程美玲放在了超好的床上。
程美玲离开了林兆风因为洗凉水澡而凉快的身子,还有不舍地蹭了蹭,激得林兆风的眸色都暗了几分。
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便听到一阵轻轻的、平稳的呼吸声,林兆风定睛看去,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刚才还在撩拨他的人如今睡得像一头小猪,只能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还被她烦躁翻身时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林兆风也拿她没法子,关上门,给几个孩子当“电风扇”去了。
几天后,程美玲在厨房忙活。
陈昂元的脸蛋突然印在了厨房的窗户上,吓得程美玲心脏差点从胸口跳出来。
双颊饱满圆润的苹果机牢牢贴在玻璃上,嘴巴也不停地在玻璃上呼气哈气。
他见程美玲看过来敲了敲玻璃,示意程美玲开窗。
程美玲也想看看这孩子想玩什么花样,打开了窗户。
陈昂元像是变戏法一样,才身后拎出小半拉子火腿。
也学着程美玲的说话语气:“这半拉子给你尝尝,品品味道。”
程美玲笑骂着拍了拍陈昂元的肩膀,这才接过陈昂元的食材。
“怎么样?今天还来我家吃饭吗?这个火腿,我可是能做好多种类的菜色呢。”
陈昂元立马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上次的滋味他很真是念念不忘,就是希望能再吃一次。
“是我爸同意的。”陈昂元上次听了程美玲的话,怕偷拿被打,这次磨了好久,才被放行去程家。
真没想到,他爸那么小气,陈昂元在心里偷偷嘀咕。
这傻孩子或许猜不到说不定陈师长也想去林家蹭饭呢,眼瞅着儿子仗着年纪小去了,他一定不能给他好看。
第82章 :闯祸二人组
“这火腿能做什么好吃的?”陈昂元舔了舔嘴角, 期待地问道。
“秘密。”程美玲故意吊他的胃口,“等会你就知道了。”
陈昂元也不追问,托着小脑袋靠在窗户上看程美玲。
“你站在外面干什么, 快点进来啊。”程美玲向他挥了挥手,招呼道。
陈昂元皱起了小眉头,说道:“里面好热啊,我就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程美玲也没有逼他,状似随口地问道:“你知道你堂姐陈禾苗最近怎么样了吗?我怎么都听不到她的消息了?”
陈昂元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她才不是什么姐姐, 她看不起我,还偷偷说环山岛是鸟不拉屎的乡下, 气死我了。”
程美玲默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陈禾苗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到了自己以后常住的地方,还先把这个地方损一下。
很快,他又鸡贼地笑了笑:“不过前天我偷偷听到我爸和我妈谈话, 陈禾苗已经被他送到了北京的医院接受治疗了。”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我爸花那么的精力帮助她, 她还觉得我爸不怀好意, 故意把她关到精神病院。”
他的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的怒色:“当初就不应该管她, 好心没好报。”
程美玲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暗暗松了口气, 这要是谁家摊上这么个亲戚都是头疼的事情。
陈昂元年纪小, 当然可以说不管就不管, 可陈师长作为长辈, 面对一个陷入疾病困境的后辈, 还是个孤立无援的, 他哪可能真的那么狠心直接不管。
程美玲无奈,只能安抚性地拍了拍陈昂元的肩膀, 多做些好吃的,给他一点安慰。
等到晚上陈昂元挺着吃撑的肚子,慢悠悠地回到家。
坐在椅子上的陈师长放下手里的报纸,臭着脸问道:“吃的开心吗?”
这臭小子一早就盯上了他的老战友给他寄来的火腿,想吃就算了,还嫌弃家里做的不好吃,硬是生拉硬拽了小半个去找了程美玲。
瞧他这个惬意的样子,铁定吃得不错。陈师长酸溜溜地想,也不知道给他这个老父亲带回来几块,这孩子就是靠不住。
“我今天吃了好多用火腿做的东西,比如说火腿清蒸鱼,可鲜可鲜了,程师傅做的鱼一点都不腥,又嫩又滑,加上火腿的咸鲜,那滋味真是一绝,我最喜欢的还是火腿煲仔饭,一口饭裹着满满的料,火腿流下的油脂浸润了米饭,比猪油拌饭还要香,最下层的米脆脆的,可香了。”
陈昂元兴高采烈地扒着手指一通介绍,说着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
陈师长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儿子口才那么好过,听得他都差点流口水了。
更是不给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儿子好脸色看。
这说话的口吻都带出了些隐隐的不耐烦。
“行了,行了,就知道炫,赶紧和你妈打声招呼,你一直不回来,她在家里走来走去,我把她打发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陈师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陈昂元吐了吐舌头,屁颠颠地跑去和自己的亲娘炫耀去了。
陈禾苗走了,程美玲皆大欢喜,这接送孩子的事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流程。
超强自然是松了一大口气,说实在的,他之前也不是故意自己跑回家的,而是像他那么大的孩子,家长都不去接送。
他就被接了几天,就听到班级里的同学嘲笑他长不大,他悄咪咪想试探程美玲的底线。
程美玲言明不给他下一次的机会,他也就只能偃旗息鼓,老老实实等着程美玲来接送他。
这不来接他了,他也就解放了。
而两个小的呢,倒是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才在别的小朋友面前炫耀了一把漂亮的妈妈,还有的孩子知道程美玲是食堂大师傅,别提多羡慕他们呢,最近可劲地想和他们做朋友。
默默性子闷,别的孩子在他面前叽叽喳喳,他就低头玩手里的玩具。
而超好就不一样了,她很享受这样子当孩子王的感觉。
这呼风唤雨地带着一大群孩子回了家。
做厨房里做晚饭的程美玲看了差点没被她吓死。
这些托儿所的孩子,虽然也有大人放心让孩子自己回家的,可大部分都是家长接送,这家长去了托儿所发现孩子不见了可怎么办?
程美玲举着锅铲就冲了出来。
还没等她说话,超好就冲上来抱住程美玲的腰,扭头向自己的朋友们炫耀道:“我妈妈漂亮吧?”
有的小娃呆呆地流着口水,看着程美玲发呆,有的则是积极地附和:“漂亮。”
“我妈妈还会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呢,有水果馅饼,绿豆糕,连供销社卖的小饼干都会做。”超好得意洋洋地补充道。
“哇。”所有孩子的眼睛都冒出了光,朝着程美玲发动可爱攻势。
程美玲尴尬地冲着孩子们笑了笑,揪住罪魁祸首的衣服,拖着她到角落讲话。
“你带着那么多的小朋友来家里做什么?我问你,他们的
父母知道你把他们带过来吗?到时候在托儿所找不到孩子着急,我看你怎么办?”
超好皱了皱小眉头,认真地说道:“是他们想来看你,不是我带着他们来的,而且大部分都和家长打过招呼了,还有没打招呼的,我让超强哥哥去他们家交代了去哪玩。”
程美玲呼吸一滞,怪不得她没有看到接弟弟妹妹的超强,原来是被他妹妹使唤干活了。
不对,那么周密的事情,她可不认为超好能够想出来,八成还是有默默这个小军师在后面出谋划策。
还真是拿她这个妈当成了老黄牛,默默偷偷使坏很有可能是嘴馋想吃糕点了,这孩子就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
程美玲回头给默默使了个眼色,脚尖点了点身前的地。
默默脸上的表情僵住,接着低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走到程美玲的旁边。
程美玲一手揪住一个孩子的耳朵,咬紧了牙关,气呼呼地说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默默听到自己不熟悉的词语,抬起头,好奇地问道:“妈,什么是造反啊?”
程美玲噤声,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超好带回来的小家伙个个瞪着眼睛看他们。
不过倒是没有偷听他们在说什么,程美玲稍稍放下心,瞪了眼默默:“这不需出去说,就当做没有听见,知道吗?”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老实地点点头。
“我可得和你们说好,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面粉,而且要是想吃糕点,这个月家里都不会有剩余的面粉了,别的好吃的是不要想了。”
“就算做了,还得和那么多的孩子分。”
程美玲交代清楚家里的情况,重重地点了点两个傻娃娃的脑门。
超好眯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脑门,无措地看向默默,等着他拿主意。
默默也久久不语,他想到过那么多孩子会吃掉家里的面粉吗?他想过,可……
“就不能给一小块让他们一人吃那么一丢丢吗?”超好不满地嘟起嘴巴,比了四分之一指甲盖大小。
超好的想法也是默默一开始想的,毕竟糕点可是个贵的东西,要是人少拿一个就算了,要是人多,都是大家分一下。
程美玲有些头疼,托儿所这个年纪的孩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很聪明,还有些表述不清楚的。
那些家长不知道具体来了多少人,到时候只知道孩子去了林家做客,结果就吃了那么一点点大的糕点。
再问一下超好和默默吃的多大的,一整块,得了,这不在她背后说闲话,说她抠门是不可能的。
“你们想都别想,我要是做了糕点,也是先给别的孩子先吃,你们两个就呆呆地看着吧。”
程美玲吓唬他们,她哪里舍得给那些不认识的孩子做糕点吃,那可是精贵的白面,这些孩子家里都不一定舍得给他们吃纯粹的白面。
默默没有想到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扯了扯小脑袋上的头发,脑子里不断想着办法,吃不到糕点誓不罢休。
奈何他的队友率先举起了白旗投降。
超好一听说妈妈要把好吃的给别的孩子吃,立马就不乐意了,她一个月都吃不了多少白面。
她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这就让他们回家。”
默默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掉了链子,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他原本还想赌一下,赌妈妈也舍不得把白面给不相干的孩子吃。
超好“蹬蹬蹬”地迈着自己的小短腿,跑到自己的小弟面前,振臂高呼:“我们出去玩吧,我家里太小了。”
有的孩子听劝,也没多想,听到老大发令,就屁颠颠地出了院子。
还有的孩子想到超好形容的糕点的滋味,对于玩和吃两件事摇摆不定,既想和超好出去玩,又想留下来看看程美玲会不会做糕点。
这时,一个相较其他人微胖的小男孩不开心地坐在地上撒泼:“坏超好不讲信用,明明说好了愿意让我们尝尝你妈妈做的好吃的,我不管,我要吃。”
程美玲的视线转移到超好的身上,似乎在问真的有这回事吗?
超好讪讪地皱皱自己的鼻子,这话赶话随口说出来的,这小胖墩还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这要是不给他吃,岂不是影响了她孩子王的威信?可白面那么少,超好想着就觉得肉疼,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妈妈,等着她有什么好的主意解决这个问题。
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默默走上前,淡定地说道:“我妹妹是说让你尝尝我妈妈的手艺,可没有说食材都是我们家提供,这么多面粉我们家可没有。”
“你回去问问你妈妈愿不愿意把家里的面粉给别人吃。”
嚎啕大哭的小胖子闻言还觉得挺有道理,渐渐地哭嚎的声音都小了,拿下那只捂着眼睛的小肥手。
程美玲无语地看见小胖子的脸上干乎乎的,一点水渍都没有,这孩子假哭还真就是一把手。
“你小气,我还经常把我最喜欢吃的饼干,糖和你们分享呢。”小胖子也不傻,扭曲着小眉毛控诉默默。
程美玲只觉得自己的手又痒了,要是这小胖子说的都是对的,这两个小家伙背着她不知道多吃了多少的甜食。
默默也发觉背脊发凉,一回头,就看到亲妈杀人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糟糕,还是被发现了。
超好也很纠结,在她的世界观里,要是别人对她好,她也必须还回去。
她不停地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盖,不情愿地说道:“那好吧,要是我妈妈做好吃的,我就给你吃。”
小胖子这才罢休,一溜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凑到超好的身旁。
像是个狗腿子一般,还冲着超好讨好地笑了笑,接着看向其他没有口福的孩子,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腰杆。
他,娄小胖绝不错过任何美食,是林老大最得力的帮手,没看到林老大谁也不请吃糕点,就请了他,这足以说明林老大对他的重视。
“哼。”这时一个用红绳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别过头去。
超好忍不住上前一步,被默默拉住了。
那姑娘见超好还不来哄自己,气得眼睛都红了,像是控诉负心汉一般瞪着超好:“林超好,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超好喃喃,这说最好显然是不对的,她最好的朋友是默默哥哥,她还有其他一大推关系稍次一点的朋友。
那姑娘作势要哭。
超好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眉心,连忙说道:“是,是最好的,大不了,我请你……”
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堆小姑娘不乐意了,在她们的心里,自个和超好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超好,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呜呜,明明是我,之前超好还帮我打了欺负我的男孩子。”
“是我,是我,做游戏的时候,她最喜欢带着我。”
……
程美玲瞠目结舌地看着一群小姑娘为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
这,这……程美玲已经麻木了,真是没想到她女儿小小的年纪就是个万人迷,还是个同性之间的万人迷。
她一开始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只向老天爷祈求让两个孩子在托儿所吃好喝好,不要受到别人的欺负。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两个孩子会在托儿所叱咤风云,成为风流人物。
超好被困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叽叽喳喳得像是面对几百只鸭子,她捂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小耳朵。
还等着哥哥救自己一条狗命。
超强像是没有看到妹妹的困境,望着天空,故意避开了超好的视线。
他一向喜静,最不爱和别人打交道,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才不会傻傻地加入战场。
“你们女生就会成立小团体,我们陪着林老大,打遍天下无敌手,之前好几个小学生来找我们托儿所的麻烦,还不是我们和老大摆平的,我们是有功,老大不会忘了我们的。”
这时,一个个子高高的小男孩也加入了战局,立马就有别的男孩声援他,也愤愤地举起小拳头,似乎非常不满意女生这拉关系的做派。
程美玲估摸他应该已经有实岁7岁了。
这战斗力和一个低年级的小学生也差不了多少,怪不得能收拾小学生。
程美玲的思维渐渐被孩子们带偏,她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不对啊,只有五岁的超好竟然和小学生打架了?
程美玲的嘴巴长成了O形,她实在想不出来,超好和默默背着她在托儿所干了什么事情。
这要是放在电视剧里,超好就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而默默就是蔫坏的军师。
“林超好,程默,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程美玲脸色黑得就像飘了朵乌云遮在她的脸上,一手插着腰,另一只手上的铲子直指两个熊娃。
闹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齐齐看向程美玲。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吓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嗝,有孩子偷偷捂着嘴笑,结果和程美玲一对视,又怂怂地闭上了嘴巴。
“你们先走吧,下次再请你们来家里玩。”
程美玲勉强在别人家的孩子面前挤出一丝丝笑容,将他们送走。
这些孩子虽然年级还小,但是都能看懂大人的表情,要是遇上脾气软和的大人,小孩子还敢得寸进尺。
然而今天的程美玲显然不是这个行列的大人。
没有孩子在她阴沉的脸色下还敢顶风作案,偏要留下来陪着超好和默默。
超好朝着这些没义气的朋友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做挽留状,奈何没有一个孩子敢回头看她,都像是背后有狼在追一般。
要不是程美玲家的大门只有一扇,说不准个个都要夺门而出。
送走了最后一个孩子,程美玲利索地掩上门,超强被弟弟妹妹忽悠去通知家长了,她总得给他留个门。
殊不知那群娃压根没有走远,见着门关起来,便知道程美玲要给超好和默默颜色看。
这些小家伙也好奇,什么事情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的默默和武力值强大的超好面对那么高那么大的妈妈,是不是和他们不一样?
结果耳朵还没挨到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奔跑的声响。
有胆大的孩子偷偷把门推开些,往里一看。
不得了了,他们的老大和军师被他们的妈妈追得满院子乱跑。
程美玲举着手里的铲子,也不管孩子身上脏不脏,就要往他们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招呼。
超好眯着眼睛,向下咧着嘴巴,就等着程美玲的铲子落下,没想到从被哥哥默默一拉,和程美玲上演了一场你追我赶的好戏。
还别说,两个孩子仗着人小,比程美玲灵活,在院子里转弯的时候压根就不需要停下来,程美玲就不行了,她刹不住脚,每每跑过一些才能转弯,还真被两个孩子遛着跑。
“娄小胖,崔甜甜。”超好体力好,渐渐习惯这个节奏之后,还有功夫抬头东张西望。
院子的门缝在外面孩子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越开越大。
几个小脑袋都探进了院子,被超好点破,有的孩子受惊,六神无主地往前挤了一下,孩子们如同多米诺骨牌一个接着一个摔进了院子。
程美玲气喘吁吁地盯着,不善地看着这些胆大包天的孩子,心里隐隐还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些熊娃不会是被自家的两个给教坏了吧?
那些家长知道了,会不会找她麻烦?
程美玲一想到自己被一群家长淹没、指责她不会教孩子,浑身立起了鸡皮疙瘩,真是造孽啊,她能不能把这两个娃重新塞回肚皮回炉重造一下?
“快走啊,巫婆要吃人了。”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大叫了一声。
倒在地上的孩子立马倒腾着小短腿爬起来,几个呼吸之间,只留下一个还在晃动的门,再不见那些个孩子的身影。
程美玲的头都要炸开了,这两个熊娃竟然把她讲的童话故事给别的孩子也讲了,这些孩子还知道童话世界里的巫婆。
“你们还把我给你们讲的故事给别人讲了?”程美玲的额角不停地跳动,这些故事都来自西方,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超好连忙在自己的身前打岔,在程美玲的瞪眼下,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就是偶然口误说到巫婆,他们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就解释了一下,然后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喜欢动不动说别人是巫婆了。”
程美玲气急,这下子手里的铲子也不要了,抄起墙角的扫把。
默默还没喘足气,又拉着妹妹跑。
现在的程美玲不同之前,手里的扫把是长的,轻松就能扫到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挨了好几下,救星超强才姗姗来迟。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幕让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毕竟程美玲之前可没有打过两个小的,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发飙。
默默鸡贼地带着超好躲到了哥哥的身后。
程美玲还想打,几次都打到了超强的身上。
超强不明所以挨了好几下,抽了抽鼻子,略带哭腔:“妈,为什么打我?我什么事情都没干。”
程美玲无奈,只能停下动作,向超强挥了挥手:“站一边去,别妨碍我打他们。”
超强扭头看到哀求的弟弟妹妹,迟疑道:“他们做了什么错事了?”
说起这个,程美玲就有了一肚子的苦水:“在托儿所拉帮结派,打架生事,我之前不让他们和别人说起我讲的故事,还忍不住炫耀,这下子好了,这巫婆两个字传到不怀好意的人耳朵里,就等着被抓走吧。”
这话吓得超好呆呆地愣在原地,她才不要被抓走,更不想妈妈被抓走,一时间被吓得六神无主。
超强连忙问起默默具体的情况,默默口齿清晰地道出前因后果,也算是给超好辩解了一下。
清楚了原由后,超强松了口气,安慰程美玲:“美玲妈妈,你放心好了,到时候你就说这巫婆是污婆的意思,污渍的污,指的是不爱干净的人,反正妹妹就和孩子们说的是讨人厌的坏蛋,没说故事的事情。”
程美玲刚才气过了头,才没有仔细问,现在听了超强的话,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
她跑的也累了,锅里还小火慢煮着东西。
一把揽过超强的肩膀,故意不看两个小的:“走,妈妈给你吃好吃的,不给你弟弟妹妹吃。”
超强一愣,之前可都是他眼巴巴看着弟弟妹妹吃好吃的,如今他林超强也有翻身把歌唱的一天?
妙啊,天降大饼,接着他的眼睛一亮,刚才维护弟弟妹妹的心一下子被他扔到了八爪国去了。
第83章 :性子野
晚上程美玲特意做了两个小的喜欢吃的甜汤。
超强在程美玲美食的狂轰滥炸下, 逐渐有了往咸党发展的趋势,这甜汤在他的心里远没有那些油汪汪,咸津津的还下饭的炒菜好吃。
他瘪着小嘴巴, 咬着筷子,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他好像翻身了,但是又没有完全翻起来。
这好吃的就不是给他做的,而是馋弟弟妹妹的惩罚。
程美玲瞥了他一眼,当着超好和默默的面, 将甜汤分成了四份。
分别端到了自己、林兆风和超强的面前。
这还剩下一碗,让两个小的喜出望外, 妈妈果然没有那么狠心, 还是舍不得他们眼巴巴地看着。
虽然要两个人分一碗,但是超好和默默都大方地表示有的吃就行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程美玲将小碗放进了厨房的橱柜里,并不是为了他们准备的。
希望破灭的两小孩的脸上立马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超强故意“啧啧”地喝出声音, 之前都是弟弟妹妹馋他, 他这次终于逮到机会让他们也好好羡慕一次了。
这不符合他口味的甜汤吃在嘴里也别有一番滋味。
“妈妈, 现在天气那么热, 这多出来的汤要是放到明天会搜掉的,还是今天就喝了吧。”
程美玲刚落座, 就听到宝贝儿子给她提了这么一个好主意。
一旁的超好也拼命地点头附和。
程美玲没好气地点了点两个孩子的脑瓜子:“这可没有你们的份, 剩下的是给红民哥哥, 他对你们那么好, 你们还想抢他的吃食?”
梁红民一直牢记自己的年纪最长, 平日里也会让着弟弟妹妹。
家里的孩子都喜欢这个大哥哥, 所以听了程美玲说的话,都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超好抽了抽鼻子, 可怜巴巴地睁圆了双眼,不舍地往厨房看了一眼又一眼。
林兆风之前和程美玲为了教育孩子产生过分歧,这之后只要是程美玲教育孩子,林兆风就牢牢闭上嘴。
就算超好再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林兆风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一向疼爱她的爸爸都不理她,超好气愤地嘟起嘴巴。
等梁红民捏着酸涩的肩膀回了家,刚推开院子的铁门。
堂屋的木门一下子就打开了,两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
一人一只胳膊,甜甜地喊他:“红民哥哥。”
梁红民还没见过这架势,背后激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用力往回抽手也没抽动,只能拿两个小屁孩没有法子。
“你们想干什么?”
超好笑得眼睛都没了,殷勤地接过梁红民手里的布袋子,结果重得直接砸在了她的脚上。
超好龇牙咧嘴地稍稍提起,抽回自己的脚。
梁红民吃惊了一惊,他可是对袋子里的东西一清二楚,是大胡子师傅特意给他的沙袋。
可以绑在手腕上,脚踝处,练习稳定性,他能拿动的重量,可不代表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也行。
梁红民生怕累着她,重新拿回布袋子,抱在怀里,再也不给超好“当童工”的可能。
超好蹲着身子,装作自己疼极了,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脚,梁红民不想戳穿她,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地问道:“你们两个无事献殷勤,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嘿嘿。”两个孩子迎着他进了屋子。
默默“蹬蹬蹬”跑到厨房,打开橱柜,拿出那碗香甜可口的甜汤,吞了吞泛滥的口水,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一点点大动作都不敢,生怕将漏出一点一滴的汤。
“红民哥,快点尝尝,这是妈妈特地给你留的甜汤。”
超好脸上堆满了笑容,还好心地往他的反向推了推。
梁红民正要低头喝,就看到弟弟妹妹不停地咽着口水,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他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早就想尝尝师父做的甜食的味道,可弟弟妹妹想吃,他也不能一个人独吞。
虽然他的心里很是舍不得,但还是狠心别过头,对着他们说道:“去厨房拿两个碗来,我分你们再吃点。”
两个小的听了,立马就欢呼雀跃起来,蹦蹦跳跳地往厨房去了。
还没到达目的地,就被一堵人墙拦住了去路。
“干什么去?”
程美玲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熊娃,熊娃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守株待兔。
“没干什么。”默默尴尬地笑了笑,“晚饭吃多了,溜达溜达。”
他僵硬地转过身子,见妈妈没有跟上来打他,暗暗松了口气,同手同脚地朝着梁红民的方向走去。
超好瞥了眼程美玲的脸色,也一溜烟地跑到了哥哥的身后。
两个孩子都指望着梁红民能救一下自己。
可梁红民本就觉得自己是借住在林家,平日里麻烦程美玲颇多。
程美玲的脸色不好看,他便以为自己给弟弟妹妹喝甜汤是做了错事。
他们两个说不定晚上已经喝过不少甜汤了,这摄入太多的糖分对孩子的牙齿不好。梁红民想通了这点,更是觉得错误都在他的身上。
“师父,对不起,我不应该给弟弟妹妹喝甜汤。”梁红民歉疚地说道。
还在忐忑的超好和默默又偷偷看了看程美玲,见着她的脸色愈发的阴沉,幼小的心灵感受到了浓浓的愧疚感。
他们的贪嘴还连累了红民哥哥。
“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哄着红民哥哥给我们喝甜汤的。”
“我们,我们错了,妈妈你罚我们,别罚哥哥。”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伸出手掌,缩着肩膀,等着疼痛的降临。
程美玲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些,故意清了清嗓子:“行,那我就不惩罚红民了,你们两个明天开始一个星期不准吃甜食。”
这个惩罚对两个爱吃糖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简直不敢相信程美玲三十七度的嘴巴怎么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
“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冲凉洗漱?”程美玲又是一个横眉竖眼,两个孩子蔫巴着小脑袋,连招呼都忘了打,就走开了。
此刻的梁红民倒显得坐立不安了,都是他给弟弟妹妹喝甜汤,让他们被师父说了,都怪他。
程美玲向下压了压手,示意梁红民冷静些,她说道:“你平时不要太惯着弟弟妹妹,今天他们两个闯祸了,我不给他们吃甜汤,就盯着你那碗甜汤,你别看他们可怜就什么都答应他们,迟早有一天要把他们惯坏。”
说完,程美玲长舒一口气,和孩子们斗智斗勇,她也吃不消,她能那么快出现,都是她一直在偷偷看着孩子的动向。
这一晚上基本就没了自由活动的时间,眼睛都挂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梁红民稍稍放松些,不是他害得弟弟妹妹被罚就好了,又听到程美玲最后一句话,他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他之前和师父的师徒关系并不明确,他好不容易脱离了要榨干他每一滴骨血的梁家,自然是不乐意再回去。
几乎是耐着自己所有的性子对三个年幼的孩子,有什么要求,他都愿意满足。
幸好林家的三个孩子都是那种有分寸的好孩子,从来不会为难他,他也更乐意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看待,这样一来,他对三个孩子更是纵容。
要是犯了什么错,梁红民还会给他们求情,怎么能不助长孩子的气焰呢?
程美玲拉开一把椅子,坐在梁红民的对面。
梁红民羞于和程美玲说话,就差把脑袋埋到那个不大的碗里。
“红民啊,你现在都十五了吧,你初中毕业有什么打算啊?”程美玲不是心血来潮,这是她一早就计划的事情,让梁红民参加重新恢复的第一届高考。
梁红民不明白程美玲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在他的思维里,他的未来已经结结实实地定下了,初中毕业以后就不上学了,跟着程美玲学习厨艺。
程美玲见他不明所以的表情,无奈只能给了一点提示:“你初中毕业以后,还打算继续上学吗?”
梁红民自然摇了摇头,第一,学习厨艺对他来说更加如鱼得水,第二,他也不想一直花着师父的钱上学,这些钱完全可以节省下来给弟弟妹妹上学。
“你知道秦家有一间祖传的酒楼吗?”程美玲又问。
梁红民扣了扣脑袋,这事他记得,不过小时候不管是家里的亲人还是秦老爷子的徒弟,没有谁会在秦老爷子面前提起这座酒楼。
在这样一个不允许有私人产业的年代,秦老爷子就算是想重振旧招牌,手艺顶顶出名,都是无济于事的。
到最后,秦老爷子也慢慢放弃了。
梁红民小时候不止一次想过,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做成爷爷做不成的大事,他和程美玲学艺,也是抱着这样的希望。
“我知道,我还想把祖业重新开起来,就算我不行,我的孙子也可以,总有一天花满楼一定会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梁红民磨了磨后槽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程美玲见他斗志昂扬,很是欣慰,她就知道自己小师弟是好样的,不亏是她挖了老爷子墙角挖来的,咳咳。
程美玲掰正了逐渐走歪的思绪,继续说道。
“和我学厨艺是必须的,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一家酒楼的好坏可不止是凭借一个厨子就行,还要有配套的设施和管理人员。”
“你要是真想重振花满楼的盛况,我问你,你要是对酒楼的经营一窍不通,那你聘请的管理人员欺骗了你,你还傻傻蒙在鼓里,到最后花满楼还是秦家的吗?”
梁红民抿了抿嘴唇,他只有一腔热血,哪里知道酒楼经营的学问。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给他提意见的程美玲。
师父既然能想
到那么多,肯定也有好的解决法子。
“我就是希望你能够继续上学。”程美玲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梁红民眼神一暗,这法子适合别人,却不适合他。
他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两年后就是个大小伙了,我没脸还让师父养着。”
程美玲还想说什么,被他拦住了:“师父,我知道你慷慨大方,觉得我爷爷对你有恩,所以你对我好是应该的。可你对我的也是恩情,我怎么能有了生存能力,还吃你的喝你的,我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程美玲也知道梁红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性子,他生怕会给别人带来一点点的为难。
“你先听我说完,这书肯定是要读的,以后要是有了考大学的机会,你还得去给我上大学,去大学里面学学如何管理相关的知识,省的以后当老板了还被人骗。”
程美玲不给梁红民反驳的机会,嘴里的话就像是机关枪一般,不停地叭叭。
“我已经做好了初步的学习计划,从下周一开始补课,鉴于你初中毕业以后不想升学,我打算开始教你高中的知识。”
“毕业后你就算去了食堂工作,也不能把学习放下,当然我也会时时刻刻注意你的学习状况。”
三个孩子都洗漱干净后,还见着堂屋的灯是亮着的,你推我我推你,悄咪咪地躲在墙后面,偷听程美玲和梁红民的谈话。
这刚听,就得知程美玲要给梁红民加负的消息,超好和默默还以为是因为他们程美玲迁怒了梁红民。
心里挺不是滋味的,都不知道怎么向梁红民道歉。
下一秒,程美玲说的话,差点让偷听的孩子们破防。
“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打算让家里的孩子都跟着你一起学习了,在你把高中的知识学完之前,他们都要跟着你一起补课,一定要让他们收收心,这段时间玩得太野了,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真当我不发威是病猫啊?”
程美玲一拍桌子,恶狠狠地说道。
超强转头看向弟弟妹妹,长大嘴巴,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只做出了口型:你们俩闯祸了吧。
默默其实还能接受,但是他可不乐意和其他孩子一起补课,拉慢他的进度。
“尤其是超强,这孩子没有弟弟妹妹聪明就算了,他还缺乏耐心,我也希望超强以后能考上大学,就算他想和他爸一样当兵,要是能上个什么军校,这出了校门就能有级别,以后的日子也顺遂。”
“诶,可是他又不聪明还懒。”程美玲低低叹了口气,好似真的对超强感到失望。
超好和默默的视线又聚焦到哥哥的身上,果然她(他)才是妈妈最喜欢的崽。
听了程美玲这番肺腑之言,梁红民的心里是同意的,还很向往,恨不得明天就能上大学,后天就毕业光复花满楼过去的荣景。
可考上大学要建立在师父不停给他补课的基础上,师父知道他不想初中毕业还在林家混吃,但又希望他能够学习完高中的课程,竟然不惜忙完活计后,还要受累挑灯给他安排学习计划。
这读书的人累,备课的人也不轻松。
“这样是不是太累了,师父要工作,还要照顾弟弟妹妹,现在还把那么多的时间分在我的身上……”
没等梁红民自怨自艾结束,程美玲就说道:“你是我的徒弟,我把时间分配在你的身上怎么了?而且你要是真的不好意思,到时候就把我教给你的知识完全吸收进去,以后就算她初中毕业去食堂参加工作了,我也希望你能时常温习,不要把我教你的东西忘得精光。”
梁红民郑重地点点头,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他的成绩算不上好,也不知道师父提前给他讲高中的课程会不会拔苗助长,可梁红民对程美玲充满了感激,师父是真的像是在培养自己的孩子一样在教养他。
“师父放心,我学完这些内容,一定会好好做笔记,等到去食堂上班了,我也会时常拿出来看两眼的。”
梁红民信誓旦旦地说道,爷爷的期望还是占领了他的大脑,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可花满楼的振兴,他必须出一份力。
程美玲就这样说通了他,也松了口气,她还害怕梁红民会对她读书的建议不屑一顾。
要是梁红民问她,她怎么能确定未来一定能考大学呢?外面的学习闹哄哄的,还有的都停课了,怎么看都没有希望。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比如高考,她可不能随口乱说,更不能当着梁红民的面打包票。
有的读书人就凭借着这口气吊着,上山下乡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不少人一直坚信迟早有一天还会再举行高考。
她的话要是被几个嘴上没把门的孩子泄露出去,产生任何的蝴蝶效应,推迟了时间,这是她不想看到的一幕。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闪过一道凌冽的光。
“你们几个,还在那里想要藏多久?”程美玲的声音微冷,怒意不减。
三个孩子自以为藏得掩实,可程美玲还能看到拐角处孩子肉乎乎的小脚,和颜色素淡的拖鞋,超强半个身子都支在外面,看样子是想偷听她和梁红民的谈话。
这明晃晃的破绽,他们是以为她这个当妈的眼睛瞎了不成?
程美玲这一喊,吓得三个孩子老老实实地站了出来,连偷跑的想法都没有。
一个接着一个,像是糖葫芦一般,三个依次站在了程美玲的面前。
“你们听到了吧,下周一开始,你们也要和梁红民哥哥一样,提前学习后面的课程。”程美玲着重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除了默默觉得上学挺好玩的,隐隐还有些期待外。
超好和超强就像是杀猪宴上的猪,明明知道结果不可更改,可还是想要垂死挣扎。
超强学老师课本上的内容都是勉强跟上,主要是这孩子太跳了,上课老走神。这课本上的东西还没有弄明白,他就要学习更难的东西了,他只觉得未来的日子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可他在程美玲那里撞过那么多次的南墙,很难再有反抗之心,只求美玲妈妈能手下留情就好。
超好想起了以前天天练字的可怕日子,她好不容易在托儿所交上那么多的朋友,还都乐意让她当老大,她的小日子那个风光。
可程美玲一发话,她就没了出去撒野乱跑的机会,就算等她学会了那些深奥的知识,她的小弟都跑光了,就剩下她这一个光杆司令了。
这学知识也收不了小弟,当不了孩子王。
“我不,我不想学习。”超好插着腰,嘟着小嘴,大声反驳道。
程美玲呵呵一笑,这孩子难道忘了晚上的事情了?之前还可怜兮兮地求着她原谅。
怎么现在又故态萌发?
“不想学习也行,我也不想做饭了,我还不想洗衣服了,更不想洗碗了。”程美玲所幸也学着超好摆烂,“以后你的饭,你的衣服,你的碗都你来。”
超好傻眼了,她还那么小,连洗脸的毛巾都拧不动,只能拧成一根稍细的长条,一点点拧干,这洗衣服那么困难的活,她可做不来。
还有做饭的事情,托儿所的老师再三关照小朋友是不能接近火堆的,更不能玩火,晚上会尿床的,所以她连柴火都没有烧过。
妈妈也不让他们玩水,现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突然让她干活呢?
超好是崩溃的:“你骗人,你说过好孩子是不能玩水,也不能玩火的。”
她的声音响亮,底气十足。
程美玲呵呵一笑:“你还记得妈妈和你们说过的话啊?那我之前还说要你们好好学习,乖乖听话,怎么就不记得了?”
“去年不也是天天在家学习吗?怎么今年就不乐意了呢?”程美玲疑惑道。
超好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年纪小,就知道自己想出去玩。
其实程美玲能猜到一些,去年孩子们刚来,还没有认识多少朋友,超好和默默都是跟着超强屁股后面跑,超强被拘着读书,他们也觉得没什么。
可今年不同了,超好和默默有了自己的小伙伴,这玩耍的花样也丰富了,哪里还能坐的住?
程美玲叹了口气,果然这学期,她就不应该看着超强的成绩不错,加上食堂的工作忙,还有自留田的活计,就放松对孩子的管教,现在他们的心都散的收不回来了。
这名叫“熊娃”的树多长了枝枝丫丫,就要及时清理,不然时间等久了,难免要伤筋动骨,不经历一番疼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程美玲微笑着活动了几下手腕和老腰,朝着孩子们走去。
第84章 :房家一二事
第85章 :房家
“现在的孩子都娇气, 没有一点我们小时候会吃苦,像他那么大的年纪,这家里的活还不都是我一个人来做。”
“我看就是打着学习的旗号偷懒, 要是真的放学认真除草了,地里的杂草就不会还能剩下那么多。”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慢慢的矛头都指向了房自立。
“我看那个给孩子补课的女人也不是个好货,这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明面上是免费补课, 说不定把门一关上就把这个小娃当做佣人耍。”
有个义愤填膺的穿着藏蓝色短袖的妇女瞪了眼程美玲,愤愤地指着她说道。
终于来了, 程美玲挑了挑眉, 刚想接招,妇女身旁的一人扯了扯她的衣袖。
程美玲定睛看去,正是之前起哄最凶的几个之一。
“做什么怕她?”藏蓝色短袖的妇女不满地往回扯了扯衣袖。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没有这回事, 你这不是在污蔑她小资做派吗?她要是去告你, 我看你怎么办?”起哄的人小声劝道。
这话一说, 那妇人就像是哑火的枪炮, 干巴巴地张了张嘴巴,小心地偷瞄了几眼程美玲的脸色。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 这起哄的人明显就是和房家继母是一伙的, 这些人显然是有组织的。
这人竟然反过来维护她?程美玲不禁低下头沉思。
随即她的视线又落到了房家继母的身上, 她低眉顺眼地垂着脑袋, 面色发白, 半倚在树上, 好似真的中暑了一般。
程美玲舔了舔嘴角,这次遇到的对手脑子可比之前遇到的都好使多了。
估摸着房家继母事先和那些被她请来的人说好了, 只管孩子的事情,不要和房自立的补课老师,也就是食堂的大师傅,林团长的老婆起冲突。
毕竟被程美玲一掺和,这原本不过是让顽劣儿子回家干活的事情,也能被闹成两家人的矛盾。
房家可不想节外生枝,他们就是想多个劳动力,可不是想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而那些起哄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收了房家的好处,所以在故意针对房自立。
也有可能是继母太会哭惨,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一心为继子得不到谅解的继母。
虽说之前她打房自立的事情闹得前屋后院的人都知道,可谁能从头到尾知道别人家打孩子的原因,要是房家继母再无耻些,直接给房自立安排上莫须有的罪名,这下子家长还不都站在她那边。
毕竟现在的家长可没有后世的开明,老娘(老子)给你一条命,你就是我的所有物,几乎所有的家长都是这样的想法。
而且房自立还是太小了,根本不可能脱离家庭自己生活,就算程美玲想要帮衬他也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家里的孩子已经有了那么多个,程美玲养不起那么多个孩子。
房自立的家庭情况和梁红民还不同,梁红民是拜师程美玲,程美玲管他还事出有因。
再加上梁母也清楚这梁红民是恩人的孩子,之前没人撑腰的时候,她还敢欺负一下,这有了知情人,梁母只能使些软乎的手段。
这房自立的亲爸可活的好好的,还是个身份清正的军人,压根就没有脱离父子关系的机会。
就算房家乐意把房自立这个大包袱甩给程美玲,可不代表别人不会戳他的脊梁骨,房父虽然懒还贪婪,可他也做不到把一张老脸都豁出去。
“自立啊,虽然以前我对你的态度是不好了些,经常打骂你,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要不是我打你骂你,你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好成绩?”
房家继母脸上写满了真诚。
程美玲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果然她说的没错,这女人果然轻描淡写就揭过了打孩子的事情。
就连那些曾经看到过房自立被打的邻居也觉得房家继母说的对,跟着点头附和。
全然忘记了之前看到房自立身上的淤青,那些人曾在背后感叹继母的毒辣。
“是啊,你继母打你都是为了你好,我们之前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还以为她是在虐待你,她的名声可不好听。她为了你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也从来不辩驳,你不要和我们一样误会了你的继母。”李奶奶抚摸着房自立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
李奶奶老了才被儿子接到岛上享福,她的手因为常年的耕作变得粗糙不堪,房自立还没遇到程美玲的时候,常常受了欺负就跑到李奶奶家避难,有的时候李奶奶还会给他做好吃的。
可现在,她也站到了继母那边,房自立有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像是个孤独的小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来到程美玲的旁边。
他攒住程美玲的衣角,无助地说道:“程老师,我……”
程美玲没打算让他把话说下去,她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房家继母:“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的脸竟然那么大,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这话一说,房家继母表情一寸寸僵硬,她就算再怎么傻,也能听明白程美玲是在嘲讽她。
她像是被狠狠地气到了,胸口剧烈起伏不定,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瞪着一双牛眼说道:“程师傅,你一直在给自立补课,所以我不想说你的坏话,可你这样说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程美玲无辜地挑了挑眉毛:“过分吗?总比有的人抢占别人的功劳好吧。”
“你打房自立都打了一年多了吧,怎么我一来到环山岛,你这打孩子就能让孩子上进呢?房自立成绩进步了,你不说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的心思,也不说房自立平时多么认真,就把所有的功劳都归结到你打孩子这件事上了?”
“你要是真那么厉害,这要是哪家出了不孝子,你也去发挥一下自己的余热,那真就天下太平了。”
程美玲步步逼近房家继母,她被这么一说本就心里没底,屁股不停地往后挪动,整个裤子的背面在草地上拖行,怕是站起来的时候,屁股蛋的泥印子都是圆溜溜的。
“要真是你打孩子让孩子成绩好的,那房自立的成绩老早就好了,你把前头老婆的孩子打成那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怕房自立的亲妈来找你吗?”
程美玲说出来的话阴森森的,可脸上的表情还是笑着的,这让本来就心虚的房家继母好似真的看到了恶鬼向自己锁魂,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念叨着:“别过来。”
“房自立,你自己把袖子和裤腿撩起来给大伙看看你这个继母是如何打你的。”
程美玲冷声哼道,转头吩咐房自立。
房自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在那么多妇女还有小媳妇的面前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和两条不算结实的臂膀,一时间羞红了脸。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藏着掖着,一闭眼,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
那些陈年老疤像是恶心的扭曲的虫子趴在房自立的双腿双臂上,随着房自立一呼一动好似不停地在舒展自己的身子,丑陋的疤痕好似随时都会活过来。
程美玲也没想到脸上黑乎乎的房自立身子上那么白,之前还担心他身子黑,到时候看不清伤疤,让房家继母轻松躲过,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助我也。
“你们看到了这些伤疤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能抽的出来的吗?”程美玲气愤地挥舞着双手,提着房自立一只胳膊,让那些当了帮凶的人看看这个孩子受到了继母多少的折磨。
房家继母脸都气黑了,这些疤痕都是多少时间之前了?怎么房自立身上的疤痕还没有消掉,她,她也没有用多少力气啊。
“怎么了,你还觉的不服气?这不是你打的?”程美玲将房自立的胳膊拉到房家继母的眼前,其实凑得太近,房家继母压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像蜈蚣一般的影子。
她最是害怕这些多脚的虫子,吓得一下子打飞了房自立的手:“你快点给我拿开。”
房自立不算黑的胳膊立马宣红了一片,四根手指印突兀地浮在房自立的胳膊上。
程美玲眼睛里冷光一闪:“大家看到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能对着继子这样抽打,试问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要被打成这样?这是打孩子吗?这分明是在打仇人啊。”
五根手指的红印慢慢连成一片,成了一大片的红印子,一截小臂像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让人看了都觉的可怕。
“你,你,都是你。”房家继母哆哆嗦嗦地指着程美玲,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瞪着程美玲,就差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她又回头看向平日里那些交往密切的邻里。
可她们也低着自己的脑袋,可见并不愿意参活她的事情。
这字字句句,还有孩子身上明显的疤痕不就是在说明他们都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骗了吗?
这个恶毒的女人把他们当做枪使,就是为了压榨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的劳动力。
程美玲见周围没人说话,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幸好这些人也不全是傻子。
也多亏了房自立这个孩子是疤痕体质,这受伤了不容易退疤,之前程美玲听说他的疤痕体质还担心了好长时间。
现在这个年代的药品少,这祛疤的药品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这些疤痕要是跟着孩子一辈子可怎么办?
这看到一次身上的疤痕,就能想到自己少时吃过的苦,这童年阴影怕是要用一辈子去治愈。
“你们别被她骗了,就算我打孩子,那也是我的孩子。”房家继母的眼神就差能把房自立吃了,房自立缩在程美玲身后,只露出半张脸。
程美玲背着手抚了抚孩子的头发。
“打孩子也不是这样打的,之前我一直不想找你的麻烦,毕竟我看到房自立成绩好了之后,你们对他的态度也变好了不少,总归他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你错就错在,不应该以为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把之前的孩子踩在脚底下,我倒是害怕把房自立交给你们,以后就算有了大出息,你们也不让他去上学,宁可他待在家里给你们带娃,或者赚钱给你们养小的。”
程美玲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情,房自立刚来她家的时候,她也是知道这个孩子一直生活在继母的阴影下。
在之后的多次接触下,程美玲逐渐发现继母不打房自立了,态度也有了质的飞跃。
以前的事情就过了,程美玲当然不可能抓着房家继母翻过去的旧账。
可自从房家夫妻又有了孩子,便有了故态萌发的苗头,程美玲在报纸上看过不少让大的辍学供养弟弟妹妹的故事,她可不允许一个那么有天赋的孩子夭折在求学的半路上。
程美玲这样一番猜测说出口,房家继母的眼睛都亮了,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么个好主意?
这房自立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以后就算有了大出息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不报复她就是好事了。
这程师傅果然有点文化,玩的手段都比她高明,她怎么那么傻,就应该好好哄着这小子,让他心甘情愿为弟弟妹妹奉献。
有些和房家继母玩的好的邻居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她们知道房家继母的德行,这次也不过是受到了继母的邀请,而且还有些小小的报酬,所以就跟着来了,她们最是清楚她是怎么对待房自立的。
就算还没做到程美玲说的那么过分,可是今天她的目的不就是想把家里的自留地甩锅给房自立,她好坐享其成吗?
这家家户户都曾有过或者现在有过怀孕的女人,这个年代,大着肚子下地的人大有人在,她就算身子不好,揪着十岁的童工用算怎么回事?这家里的男人是个摆件吗?
“你别太过分了,房自立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到田里除草,他体谅你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你却想着怎么把他压榨干净?”
程美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房家继母哆嗦了一下嘴唇,程美玲三言两语就把人心拽了过去,她哪有这样的好口才。
“这继母打孩子的事情确实是她做的不对,可是这孩子也不能马马虎虎对待家里的田地吧,这要是真的拔了那么多天,也不至于还有那么多的杂草吧。”
有人想当理中客,在庄稼人的眼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大,就算房家继母再怎么虐待房自立,这孩子也不应该拿着家里的地撒气说谎。
对于此,程美玲只想说给这人的臭嘴塞上一叠草纸,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孩子都被折磨成这样了,还要给家里的坏爸和坏继母种粮食,这是脑子被打坏了还是圣父转世?
程美玲嗤笑了一声:“这里的杂草难不成是想把我们当成傻子吗?”
“自立,你卷起裤脚,下地拔草,给这里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看看。”
房自立也不知道程美玲打得什么主意,乖乖应了一声。
房家继母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房自立的后背,要是眼睛里能发出激光,房自立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地里的杂草生命力顽强,要是斩草不除根,往往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长出来,所以大部分的人家都是连着根一起拔掉,需要花费的力气也是巨大的。
房自立往两只手上唾了口唾沫,然后扎着结实的马步,抓住杂草往上提。
一连几个都做的有模有样的,不是那种第一次下田的孩子,可就是这样的熟练工反而让家里的地里的杂草日益增多。
这不是不会拔草,而是不认真吧?有些人落在房自立身上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
房家继母也偷偷松了口气,幸好还没有走到别的区域,她记得这片地方的杂草本来就没有拔好,所以他们也没有做什么手脚。
程美玲的眉头皱了皱,随即凭借她的好眼力,在距离不远处的庄稼后面看到几颗零散的半倒在地上的杂草。
抓住你们的小辫子了。程美玲扯了扯嘴角,高声喊道:“自立,去斜后方的地方给大伙表演个除草。”
说着,还给房自立指了方向。
房自立不明所以,但是他选择无条件相信程老师,乖乖地跑到了那个位置。
大家听了程美玲的俏皮话,之前还针锋相对的气氛稍稍好了些。
房自立吸了口气,打算一鼓作气把这些本应该拔光的草一口气都拔了。
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杂草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房自立从地里拔了出来,还害的他摔了一个大屁股墩。
压倒了附近一片种好的田地。
“啊,我的庄稼。”身体虚弱的房家继母一下子生龙活虎地跳了起来。
“这……”房自立也不管自己的手上还有泥巴,苦恼地扣了扣脑袋,这是怎么回事?
程美玲看了,立马心里就有了数,那些种了多年庄稼的老把式们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这分明是有人重新栽种了杂草,所以根系才会那么不结实。
“我是真没想到,有的家长是怕
孩子拔草没有成就感?孩子前脚种下去,做家长的后脚又给他栽回去?”
程美玲阴阳怪气地抖了抖肩膀。
“这是怕家里的孩子没有锻炼够,还是大人有力气没地方花?有这个精气神,地理多少的活计都做完了,还需要孩子帮忙?”
周围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操作,都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活了那么久,很真是第一次听说“种草”这样花里胡哨的操作。
房家继母的脸已经黑成了炭,这程美玲怕是她的克星吧?这好主意可是她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为此还好说歹说,不知道给家里那个懒货许下了多少的好处,他的小金库都快满了,他才乐意在下了训练之后,跑到自留地偷偷布置这一切。
布置什么?当然是“种草”的好事啦。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声援:“我之前还看到房大鞋子裤脚管都湿了,往家里走,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自己不小心掉到了田地里。”
“我看八成是刚干完坏事回来,你们这夫妻俩瞒的可真好,把我们这些老邻居当做傻子耍?”
“不要脸,恶毒的坏女人不配住在我们旁边。”
“对,还有房大那个懒货。”
……
大家对房家的声讨声愈发的激烈,被围在包围圈内,直面伤害的房家继母晃了晃身子,狭小的空间,就连空气都是稀薄的,她被淹没在人群里,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着新鲜的空气,可都无济于事。
她能闻到的都是一股股浓烈的汗臭,愈发刺激得她的额角青筋乱跳。
“你们都快让开,我受不住了。”房家继母一声嘶吼,奈何有些人的情绪太过了,也不管她的死活。
有些收钱办事的,生怕被邻居知道她们为了钱这样逼迫一个孩子,可以说比那些受骗的无辜邻居闹得还要凶。
“曹丽,钱招娣……你们收了我的钱的,我现在难受死了,你们快点帮帮我。”
房家继母无助地在人群里挥了挥手,希望有个人能够发现她的不对劲,她肚子里可是不好容易得来的儿子。
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那些被点名的人目光闪烁,可也有聪明人。
曹丽立马就朝着房家继母吐了口唾沫:“我呸,我和你才不是一伙的,大伙都看见了刚才就是我骂的最凶,这女人怕是怀恨在心,故意泼我黑水。”
她这话一下子得到了其他几个人的声援。
“就是,房自立这孩子那么可怜,我们要是还收钱跟着她整治房自立,我们还怎么在邻里之间过下去?”
“是啊,谁家没有孩子,反正我自从有了孩子,也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受苦,自立啊,等会忙完了到婶子家玩,婶子这两天做了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
这些收了钱的反而成了踩房家继母最凶的人。
毕竟谁也不想被周围邻居知道他们的人品如此堪忧,为了钱什么都不要,这房家继母没了名声,可他们还是要的啊。
房家继母这下子是真的绝望了,这阴毒的招数最终还是反噬在了她的身上。
她也算是尝到了房自立被冤枉的时候的无助,不,还要更胜一筹。
毕竟房自立知道程老师一定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而房家继母那是群起而攻之。
李奶奶年纪大了,生过好几个孩子,儿女双全,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全福老人。
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房家继母的脸色,还有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立马就意识到情况的大条。
“大家都快散开,孕妇不行了。”李奶奶年纪大了,声音也不够清亮,对于闹哄哄的人群来说,不过是一滴水落入了池塘,引起了一点点的涟漪,但是很快就不见踪迹了。
然而一旁的房自立却注意到了李奶奶的声音,他心里几度挣扎,可最后还是一闭眼,大声喊道:“大家都让开。”
清亮的少年音意外的高亢,一下子就压下了他们的说话声。
众人在李奶奶的提醒下,目光终于转移到了孕妇的身上。
这一看差点吓一跳,谁也不敢争执了,都纷纷往后退去。
有的胆子小些的,害怕自己惹祸上身,都偷偷溜走了。
还有些人和房家继母的关系不错,虽然塑料,可也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
“这怎么办?咋真的就晕了,不是说好了装的吗?”
钱招娣一个秃噜嘴,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大伙看向之前房家继母点出来的那几人的目光明显就不对了,这哪里是空穴来风,分明是恰有其事。
这也得怪房家继母为了让今天的表现更加完美,给房自立死死扣住这个屎盆子,她昨晚一晚上硬是没有睡觉,还冒着中午最大的太阳出来劳作,就是为了让她怀孕之后气色愈发好的脸看起来苍白些。
她确实够狠,也做到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她毕竟是双身子的人,这么折腾,就算是身子好好的人也吃不消,更别提她了。
面对吐着舌头像是哈巴狗一样的房家继母,程美玲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人命关天,就算程美玲再看不惯她,也不忍心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她的罪行还没到以命相抵的程度。
对这样贪婪的人最大的惩罚,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房自立的生活越来越好,她永远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压上一头。
“不管是不是装的,我们还是快点把她送到医院吧,对了还得找个人去军营里找房大,这要是医院让签字,没有亲属在身边可不方便。”
程美玲迅速做出安排,她的提议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可是房大现在不是在训练吗?我听说今天是考核,要是请假了,今天的考核就不合格了,这和年终的个人打分都很大的关系。”
有个妇人的丈夫和房大一个队伍,所以她了解的比较清楚。
程美玲心里的小人却露出了极为得意的笑容,这样子更合她的心意,就是要把房大的考核搅合了,虎毒还不食子,这男人没一点担当。
“是前途重要还是老婆孩子重要?你说的准吗?”程美玲咄咄逼人地问道。
那妇人后退了几步,不甘心地嘟囔:“这也不是我说的,我家那口子和我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了,都不要叫他回家。”
“去叫,人命我可担当不起。”程美玲不和她废话,直接下了命令。
妇人呆呆地应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程美玲带着一群人抬着房家继母离开了田埂。
“等等,这个叫人的任务怎么就落到我身上了?”
过了些时间,妇人才回过神来,这不对啊,她不过是想提出一个建议,怎么到了最后,这任务就到了她那。
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要是不去找房大,到时候女人和孩子出了问题,得怪罪到她身上。
这要是去找了,房大不打算离开军营,可有了前途,没了名声,这笔帐他还是会记在她的头上,因为要是她不去,房大就不会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了。
妇人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叫她多嘴,现在惹了大麻烦了吧。
不过这人还是得叫,她可承担不起人命的重量,她就不相信这房大敢打她?要是打她,她不把天都捅出一个洞,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当然程美玲也不是瞎叫的,她一看这个开口说话的女人也是之前收钱的人之
一,这锅立马安心理得地甩给了她。
房自立咬牙跟着程美玲,脚步踉踉跄跄,愈发地凌乱。
他虽然恨不得继母去死,可真到了现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继母的肚子上。
这里面的孩子比他幸运,父母双全,亲娘还会为他考虑,可真要是继母出了什么事情,这个孩子还没有睁眼看世界就没了,那比他的命还不好。
房自立这下子倒是有些怜悯这个令他仇视的孩子了。
之前没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房家人对房自立的态度还是好好的,可以说如果继母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以后就会认命,巴结讨好房自立都来不及,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闹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医院。
值班的产科医生正好是杭飞的老婆蒋晓春。
蒋晓春想不明白程美玲怎么和这些人走在一起,不过这个危急的时刻显然不是闲聊的时间。
“病人怎么回事?”蒋晓春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程美玲。
她知道程美玲读过几年书,还能辅导孩子写作业,所以更相信她能够把事情说清楚。
“应该是孕妇中暑了,而且我们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
程美玲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丝丝的颤抖,她的大脑此刻高速运转,保持着清醒。
蒋晓春白了眼那些送人来的大老爷们:“妇产科,大老爷们止步。”
男人们讪讪地摸了摸脑袋,只能目送着推车走远。
蒋晓春掀开不知道谁搭在房家继母肚子上的衣服,隐约间,程美玲看到白色的床垫上有了些血渍。
“这,这要流产了?”程美玲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
虽然默默现在才七岁,可对于程美玲来说生孩子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具体的细节老早就记不得了。
这看到女人流血,脑子里才有了闯鬼门关的念头。
蒋晓春带着一群护士往手术室冲。
程美玲腿也软了,往门口的椅子上一坐,跟着其他的妇人等在外面。
“这不会有事吧。”
“呸呸呸,不会有事的,你别乌鸦嘴。”
“呜呜……”有的人心理承受压力不好,顺着墙慢慢滑下身子,捂着脸痛哭起来。
“不能怪我们,是她找我们的,我一开始也不同意的,是你们唆使的。”还有的浑浑噩噩地看着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看到程美玲还会露出恐惧的眼神。
“不是说好了只是装一装吗?现在怎么办?我这钱不要了,我没收钱。”
那人直接才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钱的纸笔往地上重重一拍。
“都是她贪心,有个会读书的继子有什么不好,以后还能给她的孩子补课,硬是要把孩子压下去,这下子有报应了吧。”
那些没收钱的人说话可就硬气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对那个孩子的,之前那孩子身上有一块好肉吗?”
那人气短:“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妈妈啊。”
“是继母,继母还能和亲妈一样?”
“都怪你,你唆使的。”
“你们别事后诸葛亮。”
……
程美玲连在场的人都认不清名字和脸,只能看着她们狗咬狗,从他们的一字一句中,程美玲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叹了口气,默默远离这些人。
她的头稍稍偏向,就看到房自立默默地站在转角处看着她。
程美玲站起身,快走了几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到时候你爸爸来了,看到你,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给你,把你打一顿可怎么办?”
程美玲摸了摸房自立的小脸蛋,不放心地叮嘱道。
“那,那,他会打你吗?”房自立怯生生地抬眼看程美玲。
程美玲一愣,随即内心涌起一阵热浪,原来是这孩子在担心她。
“你放心好了,你爸爸不敢打我,你忘了我丈夫可是林团长,我可是岛上最受欢迎的大师傅。”
程美玲的安慰,让房自立稍稍放下了心。
“你快走吧,等会就来不及了。”
程美玲话音刚落,一阵强风就在她的背后刮过。
她转过身去,就看到房大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房自立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阴沉的脸色,他忍不住往程美玲的身后躲了躲。
程美玲也想不到房大会来的那么快。
房大愤愤地捶了一下墙,拎着离他最近的钱招娣的衣领问道:“她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吗?”
钱招娣吓得直哆嗦,嘴巴不停地打嗝,活像一只被人捉住了脖子的母鸡,可笑又可怜。
她无助地伸手捶打房大,似乎想让房大松开些。
门口其他女人见房大在火头上,更是不敢触他的霉头。
“你们就没有一个人能说说,到底怎么样了?”房大重重地砸了身边的墙板。
这巨大的响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个战栗。
房自立缩在程美玲身后不停地抖动着身子,程美玲像是只英勇的老母鸡死死地护着身后的崽崽。
“别怕,他不会为难我们的。”程美玲小声地安慰道。
可就这小小的声音在安静到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的氛围里是那样的明显。
果然也吸引了房大的注意力。
他斜着脸,冷冷地朝着程美玲看来。
几步就走到了程美玲的面前:“让开,把这臭小子给我交出来。”
程美玲并不惧怕他,不过是个只会欺负弱小的莽汉,在房自立的描述中,她知道房大是个自私自利,而且还特别会打算盘的男人。
虽然他现在盛怒,可也知道程美玲不是他能够轻易惹得起的人,谁都知道林兆风对自己后娶的老婆的看中。
他要是真的敢把她怎么样了,这第二天一定会迎来林兆风的疯狂报复。
程美玲心里也不算有底气,可她的眼神刚毅果敢,硬是把房大这样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男人震住了。
房大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还是放过了程美玲。
连带着程美玲身后的房自立,他也不管了,颓丧地往回走,坐在了手术室的门口。
这可是他盼了好多年的第二个孩子,他第一段婚姻是包办婚姻,他压根不喜欢那个大字不识的老婆,还给他留下了那么个讨人厌的儿子。
这第二个是他自己看中的,虽然到后面觉得也就那么个意思,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说出去都丢人。
可他对于第二个老婆还有点感情。
当然这个感情不足以让他去打程美玲,这样会给他带来巨大的麻烦。
另一边程美玲松了口,她刚才确实能够感觉到房大隐隐散发出来的戾气,这上过战场的人和她这个一直待在和平地区的人是不一样的。
她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被野兽硬生生地撕开吞入腹中,幸好房大还有些理智。
“家属呢?家属在哪?”蒋晓春全副武装走了出来。
房大立马就迎了上去:“在这里。”
“医生,是不是我老婆不行了?”
蒋晓春摇了摇头,安慰道:“情况暂时稳住了,不过随时有流产的可能,要住院观察,你去交一下钱吧。”
房大捏了捏自己的裤兜,迟疑了几秒。
“医生,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要是个女孩,他才不乐意花那么多钱,住院费,还有药费给治疗,这不是浪费钱吗?
蒋晓春皱起眉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这孩子三个月没到,我怎么知道男孩女孩,再说,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房大苦笑着搓了搓手:“医生,我这家里实在不富裕,这孩子……”
蒋晓春立马就明白了眼前男人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她也见惯了,这住院保孩子确实是花费巨大,有些人付不起,宁可打了,她也能理解。
“行,等你老婆情况好些,可以手术。” 房大立马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谢谢医生。”
这把房自立都看呆了,之前在家里的时候,继母因为怀孕,作威作福,使唤他就像是使唤奴才一样。
房大对他也不好,态度大变。
可现在房大说不要孩子就不要了。
这孩子的下场竟然比他还可怜,他还以为这个孩子会和他不一样,在家人的期待下来到这世界。
等医生走远了,房大便露出了自己真正的面目。
“我呸,这女人吃辣生女儿,之前这女人就爱吃辣,可见也是个生不出男娃的,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不如不要了。”
房大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第86章 :恶人相争
房大说这话压根就没避开在场的其他人, 说完了,就骂骂咧咧地去缴费了。
程美玲虽然知道房家继母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保得住,这要是保这个孩子, 大人打针吃药,还要花费良多。
可真听到这般丧良心的话,程美玲也忍不住气得脖子红到
了耳朵根。
“程阿姨,你的耳朵红了。”房自立眨巴眼睛,不解地说道。
他一个十岁的孩子, 并不清楚程美玲在生气什么。
甚至这样重男轻女的现象,他在老家的时候见的多了, 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他这一说话, 让程美玲稍稍冷静了下来。
要是房家继母不作妖,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问题出现,她要是帮了那个恶毒的女人,不领情就罢了, 以后要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变本加厉地对房自立不好, 那她可就罪过大了。
程美玲的面上有些犹豫, 这下地栽种杂草的事情肯定不是房家继母一个人想出来的, 这房父一定是有参与的,不然这片自留田不可能一夜过后就种满了杂草。
这两个人狼狈为奸, 就算房家继母没了孩子给了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是这对房大来说不痛不痒, 甚至还帮他解决了他看不顺的女娃的问题。
“你继母的肚子里要是个女孩, 你爸爸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我只是可怜这个没机会出生的孩子。”
“可要是个男孩, 生下来,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你的继母一定会对你更加不好的。”
程美玲耐心地握住房自立的肩膀,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他。
房自立皱了皱眉头,被程美玲这么一说也觉得心里难受,想也不想就说道:“我们偷偷告诉后妈吧……”
还没等他说完,程美玲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话不要急着说,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的,你继母就算喜欢吃辣椒,也不一定就会生女儿,要是生了个男孩,以后你的日子更加难过,说不定以后都不让你读书了,你也要让那孩子生下来吗?”
程美玲说的话题对于房自立这样十岁的孩子来说太过沉重,他的表情不再急切,锁死了眉头,无意识地啃着手指头。
见此,程美玲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房自立似有所感一般,怯怯地抬头看她的脸色。
“你不要看我,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理解你。”
程美玲并不是当事人,她无法决定什么,而且房自立这孩子一直在她的眼底下茁壮成长,她不去心疼这样一个身世可怜还求上进的孩子,去可怜一个虐待他的女人,这她是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还没有到那种圣人的境界。
“我不想要弟弟,可是我也不想没有妹妹。”房自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面对程美玲这个既是学习的老师,也是他精神的支柱,他倒是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程美玲点点头,大致明白了房自立的想法。
“那这样,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你继母,要是她能够让你爸爸拿出住院的钱,就让这孩子出生,要是她做不到,我们也出了力,问心无愧,你觉得呢?”
程美玲把自己的想法和房自立说了。
房自立觉得此法甚好,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坏孩子,使劲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
没过一会,手术室的门开了,围着的女人见房家继母安全了,一个个都开溜了,生怕被房大逮着照顾她。
说实在的,这邻里生病了搭把手是常事,可这房家不是讲究人,你帮了他们,还真就把你当做佣人来使唤,这里不对那里不好,还没有一点财物表示。
有些受托演戏的关系好的邻居也怕因为这事被房大威胁,这到时候别钱没拿到,还被留下来干活,那真是到了八辈子的霉了。
病床上的女人面色白得如纸,嘴唇没一丝血色,干巴巴地翘着死皮,要不是还能看到胸口的些许的起伏,程美玲几乎要以为眼前的女人没了命。
要是为了欺负一个孩子而弄丢了自己的性命,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程美玲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不再多看一眼,转身拉着还频频看向继母的房自立离开了。
笑话,要是现在不离开,到时候这孩子被怒极的房大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
毕竟这两个无耻的大人能逼着孩子下田干活,想出这样龌龊的手段,未必不会把这些错都怪罪到房自立的身上。
她把房自立带回家,省的他受这两个无良大人的迁怒。
程美玲带着房自立去而复返,家里的孩子都围了上来。
之前程美玲出门太着急,匆匆锁了院子,把孩子们都关了起来,她这一回来,就被惴惴不安的孩子包围了。
程美玲一个个摸了摸脑袋,算是安抚过了。
“今天自立哥哥要住在我们家里。”程美玲向孩子们宣布了这个消息。
孩子们立马将之前的那点小破折忘光了,兴奋地欢呼起来。
尤其是超强这个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还是同班同学。
今天恰巧李钢被拘留在家里干活,没来得成,要是知道房自立留在程美玲家又是吃饭,又是睡觉的,肯定也赖着不肯走。
他的缺席就给了超强和房自立亲近的机会。
超强立马要让出自己的小床和房自立分享。
程美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妹妹还住在房间里呢。”
超强撅了撅嘴巴:“妹妹在里屋,中间还有一个大柜子挡着,哪里看得到她。”
程美玲额角一跳一跳地疼,也不知道怎么和超强那么大的男孩子说男女有别的事情。
最后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晚上把这熊孩子扔给林兆风教育。
“这样吧,晚上超好和我睡,你们俩睡那个小屋子吧。”
程美玲抚了抚脑袋,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毕竟这大夏天的,晚上睡在地方也会冻得刺骨,程美玲也舍不得房自立睡在地上。
这今天都遇着那么多倒霉事了,晚上总得让孩子睡个好觉。
超好也喜欢这个话不多,但是不嫌她烦,有的时候还会在超强的面前维护她的房自立,简直比她的亲哥哥好多了,自愿让出了她的小房间。
林兆风回家后从程美玲口中得知了房家的事情,眼瞅着她又要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低低叹了口气。
程美玲生气地拧起他腰间一块结实的手,瞪着大眼问道:“怎么?你觉得我老是多管闲事,觉得不耐烦了吗?”
林兆风见她眉头一皱,就知道大事不好,哪里还会顶着程美玲说话,连连告饶:“我就是怕你太累了,你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时来找我。”
程美玲压根不听他这些好话,又重复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烦?”
林兆风连忙摇头:“不烦,永远不烦。”
程美玲这才善罢甘休。
夫妻俩的房门口,闪过几道影子。
程美玲跑出去看,就见着一群孩子撒着拖鞋跑得飞快,嘴里满是兴奋到变了调子的“咯咯”笑声。
林兆风也跟着出来看,正好看到落在最后面的孩子是超好,脸立马就黑了。
程美玲抱着胳膊没好气地看向他:“你看看,这些顽劣的孩子都是你宠出来的,竟然还跑到房门口偷听。”
程美玲说这话,就有些冤枉孩子们了,这些孩子洗漱完一直待在一起玩游戏,眼瞅着睡觉的时间到了,就把妹妹送到爸妈的房间,正好就听到了小夫妻的打情骂哨。
“这些臭小子,自己在前面跑,把妹妹落在后面,这上了战场都是逃兵。”林兆风咬着牙,愤愤地说道。
接着,干脆松了松拳头,就往孩子那屋去了。
程美玲对着个爱女狂魔也没什么好说的,生怕他给第一次登门的房自立留下什么阴影,也跟了上去。
逃回房间的房自立听了刚才程美玲的话都惊呆了,这平时在他眼里从容温柔的程老师还有那么厉害的一面?连上战场面对敌人的林团长都怕了她,好言好语地哄着。
“我妈这不是厉害,她这是和我爸在撒娇,你这都不知道,以后怎么讨小姑娘喜欢?”
还没等夫妻俩踏进房门,就听到了超强这番高谈阔论。
林兆风挑着眉头看向一旁的程美玲。
程美玲的脸已经气
得通红,超强这孩子该他机灵的时候也没见着他那么机灵,看破就算了,还得意洋洋地和别人炫耀自己的见解。
这气势汹汹找孩子算账的人一下子就变成了程美玲。
她生怕再从超强的嘴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重重咳了几声。
屋子里的孩子立马就噤声,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夫妻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房间,把几个孩子好好修理了一顿,这才甘心。
孩子们折腾累了,林兆风抱上超好去主屋,程美玲将超强和房自立赶到另一个房间睡觉。
房自立自知住在别人家里,平时也没有他任性的机会,脱衣服上床睡觉没让程美玲烦恼,超强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搞程美玲心态,换睡衣的时候要多慢就有多慢。
程美玲催促他,他还皱着小脸,委屈巴巴地把小手递给程美玲看。
“爸爸打我手,手疼。”言下之意,他换衣服慢都怪爸爸。
他这耍宝的小模样让程美玲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等超强偷偷瞥她的脸色的时候,程美玲又强制自己摆脸色。
超强也怕再惹程美玲生气,也稍稍加快了速度。
两个孩子都好好地躺在床上,小肚子上还搭着毯子,程美玲便关灯离开了。
房自立激动的心在超强的呼噜声中慢慢冷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某个睡得像猪一样的娃,眼神里透露出隐隐的羡慕,为什么别人的后妈就那么好,而他就没有那个福气呢?
要是他的妈妈是程老师该有多好?是他不够乖所以不配有这样快乐的日子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房自立慢慢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程美玲和房自立又去了医院。
病房内有些嘈杂,六人间的大房,大部分都是来生孩子的,不缺人陪。
唯有房家继母旁边空荡荡的,没一个人。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
房家继母已经醒了,她的视线落在房自立身上,哆嗦了一下嘴唇。
昨天她差点就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躺在病床上,她的腹部如同刀搅,疼得她精神都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房自立的亲妈一直站在墙角看着她。
难道真是因为她作恶太多,所以才会遭此横祸?
“你们怎么来了?”房家继母侧了侧脸,不敢看房自立的眼睛。
这模样落在程美玲的眼里,就是这女人嫌恶他们,这好好的还要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没什么,看你的笑话。”程美玲冷硬的说道。
房家继母被她的话一堵,就算有的人真的想看别人的笑话,也不会像她一样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吧。
“那你看吧。”她低低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被你看了也不会掉一块肉,就算给孩子积福了。”
程美玲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虐待前头留下的孩子,也算积福?”
“我怕这孩子过不了多久,还是要离你而去。”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房家继母心中的担忧,还算平和的脸一下子变得狰狞不堪。
“你胡说。”她扯着嘶哑的喉咙,声音粗嘎得像是蹭过磨砂纸一般难听。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她们这。
“我可没有胡说,我听到房大说不要你肚子里的孩子。”
程美玲不管接下来的话对她又多大的冲击,就算现在是个躺在床上动不了的病人,只要想到这女人曾把房自立打得躺在床上好几天才休养好。
不管怎么对她,程美玲都觉得不为过。
房家继母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地摇着脑袋:“这不可能。”
可眼角流下的泪水出卖了她,和房大朝夕相处的她哪里不知道这男人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满意。
她初初怀孕的时候就嗜好吃辣,平日里就是个离不开辣椒的,这怀孕了更是变本加厉。
房大并不开心,他满脑子都是酸儿辣女,不止一次撺掇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
她当然不肯了,她结婚两年多了才怀上的那么个孩子,哪里舍得,就算是个女孩,她也要好好把她养大。
“昨天手术室外面,我亲耳听到的,他嫌弃保胎花的钱多,说什么家里不富裕。不过你们还年轻,没了这个孩子,还会有下一个。”
程美玲故意说这话刺激房家继母。
要是真的还会有下一个,房家继母也不会是这个反应,她就是因为两年多都没孩子,这偏方也喝过了还是没用,老家寄的信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没用。
她也是受够了那样的日子,不管男女,先生一个就算,证明她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就成。
这要是流了这个孩子,伤了她的身子,真的没有下一个了可怎么办?
她心有戚戚,护住自己的肚子,眼泪朦胧地看向程美玲,一时间也不管和她的矛盾,将她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我该怎么办?”
程美玲眼神暗了暗,说道:“肚子是你的,只要你不松口,房大就拿你没法子。”
“不过,这住院的钱你得想法子,房大就是怕你花钱太多,所以宁可不要这个孩子。”
房家继母凄楚地摇摇头,只有她知道房大偶尔看向她肚子的眼神是那样的不善,总有一天房大也会对着这个孩子下手的。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不自在地退后一步:“你别和我借钱,我有钱也不会借给你。”
房家继母苦笑一声,她之前做的孽,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也不会对她施以援手。
“不要你的钱。”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房自立见着一旁的杯子里放着凉透了的水,刚想给添些热水,被程美玲往后一拉。
“对她不用心软,你对她好一点,这样的人就会得寸进尺,只会以为你好欺负。”
房自立乖乖停下手里的动作。
房家继母气得用手指着程美玲的,不停地发颤,她恶狠狠地说道:“我自己有钱,就在我的枕头下面有把小钥匙,再去打开我房间墙角的箱子,最底下有钱。”
这是她这两年积攒的私房钱,房大不管家里的事情,每个月给家里固定的开支,房家继母硬是从这笔钱里攒下不少。
她也怕房大真的不给钱保胎,哀求房自立。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程美玲还想再刁难她。
这时,房大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还剔着牙,显然是在食堂刚吃过午饭。
见着程美玲还打了声招呼:“程师傅,你这放假也太勤了,就做中午一顿还休息,我看你得天天上班,今天这饭吃的没有昨天来得爽利。”
程美玲晦气地“呸”了一声,真没想到这家伙还是喜欢吃她做的菜,给他吃还不如喂狗。
这样一想又觉得晦气。
“你这臭小子,昨天也不说一声就跑到别人家里住去了,也不看你妈躺在床上没人照顾,你这个没良心的。”
房大眼神一转,又看到了一旁的儿子,抬脚就想给这个不孝子一脚。
还好房自立躲得快,没被他伤者。
“你一个大男人不看着媳妇,让继子陪着继母像什么话?这孩子昨天被我带走了,我怕他害怕,给他开解开解,有什么不对吗?”
眼瞅着周围人被房大带偏,看着房自立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程美玲立马就挺身而出,挡在了房自立的面前。
房大虽然心里不服气,可他也不敢和程美玲硬碰硬,他看着是条汉子,其实也不过是个软蛋,就会对着弱者发难。
之前房家继母泼辣,家里的事情不触及到他的利益,他也就随着她去了,就算把他的儿子打得遍体鳞伤,他也无所谓。
“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了?”躺在病床上的房家继母突然发难。
房大先是心里一惊,不知道自己哪里漏了馅,接着再往程美玲那里一看,立马就明白过来。
他嘴里骂骂咧咧,说的难听:“死八婆,都这样对
你了,还舔着这脸贴冷屁股,那些平日玩得好的人都不和她说,就你善良?就你能?”
他嘴里的话实在粗俗。
那些和房家继母关系不错的,都是差不多地方来的,对女娃都不太重视,这肚子里要真是个女娃不要也罢,谁会跑到房家继母面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这悄悄没了,说不准她也不会那么伤心,只觉得是自己和孩子的缘分不够,这要是知道是她丈夫故意不要这孩子多伤她的心啊。
大部分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不想惹上麻烦,到了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她。
“你做了这样的事情,还不让我说了?你是不是男人,没钱不会借啊,不会向队里预支下个月的工资吗?偏偏就选择不要孩子?”
程美玲几番追问,气得房大的脸都气得青了。
“这孩子就是个赔钱货,这还没出生就话那么多钱保胎,这命里带晦气,这真生出来不知道要我花多少钱破灾。”
房大啐了口唾沫,他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房家继母的心。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如同掉进了冰窟,浑身都是冷的,肚子也硬邦邦的,活像是塞了块冰块在肚子里。
“哎呦,我的肚子,肚子疼,快叫医生。”房家继母抱着肚子哀嚎道。
房大乐了:“这孩子自己待不住了,也知道她不受待见,可不能怪我。”
程美玲狠狠地瞪了他一下,拍了下房自立的肩膀,让他赶紧去把医生找来。
这闹剧最终也没随了房大的愿,在医生的救治下,房家继母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想要保住孩子。
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真的争气,也想好好活着,竟然又挺了过来。
这下子可把房大气坏了,又是一笔开销。
最关键的是,房家继母知道他的打算后,也暗暗咬牙要给他一个教训。
就算身子没好,随时有流产的风险,还硬是出院拿着一根绳子要吊死在房大的营队前,求着政委给自己做主。
房大被一通训骂,不仅捏着鼻子花钱保胎,这在领导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以后升迁怕是考虑不到他身上。
不过只给钱治病,吃的什么都别想了,房自立也被程美玲拘着不让他乱跑,只送过一次继母的私房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
所以房家继母保胎的日子十分艰难。
出院不久,程美玲远远见着过她一回,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就算这样还不够,房大受了气,一封电报把他妈,也就是房自立的奶奶给拍了过来。
这老人家可不是个好相处的,房家继母嫁过来两年没有孩子,不知道被婆婆戳着脊梁骨骂了多少回。
这婆婆最是重男轻女,要是被她知道下不了蛋的女人虐待宝贝孙子,一定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程美玲听了房自立的描述,便放他回家了,在继母的面前多晃悠,给房奶奶上上眼药。
这老太太两年没见着大孙子,要多喜欢有多喜欢,加上房自立成绩好,房自立的家庭地位隐隐排到了父亲和继母的头上。
就算房大想说什么,也碍于老太太,乖乖闭上了嘴巴,更不要提看到老太太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的继母,房自立的日子那是越过越有滋味。
这赖皮的房大,后娶的厉害老婆,再加上战斗力超群的老太太,房家的精彩日子还在后头。
第87章 :新的起点
房家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没过几个月,直接就闹出了个大事。
这房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人,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认定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带把的, 那是怎么使唤都不心疼。
这房家继母也不是会吃亏的主,一来二去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这房大夹在婆媳之间那叫一个可怜。
终于有一天,这房家继母又喊肚子疼,老太太哪里管她, 之前她这媳妇拿着这肚子当令箭,一喊她干活, 她就肚子疼。
老太太发狠, 不给留一口吃的,房家继母被她嗟磨得没了法子,只能干活,她这胎不知道是之前差点流产, 还是她的身子弱, 有的时候还真不是故意装的。
但她装的次数多了, 老太太也就不乐意相信她了。
这孩子已经成型了, 结果就这样没了,这次流产可比之前月份小的时候伤身多了, 房家继母本就不算是身子骨健壮的, 没了这个孩子, 下个孩子还不知道在哪。
这还不是让她最生气的, 最令她撕心裂肺的是她流下的那个婴儿是个男孩, 这酸儿辣女也不全对。
这笔帐被她结结实实地算在了房大和老太太的头上, 压根想不到之前她心心念念的也是个男孩,之所以不打掉这个可能是女孩的小家伙, 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能生出孩子的工具。
这房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理亏,忍了媳妇一段时间,结果又觉得媳妇爬到自己头上去了,也是大闹特闹,还跑到领导面前说家里的媳妇不贤惠,可把房大折磨得天天躲在军营里。
家宅不安宁,房自立就愈发喜欢跑到程美玲这里看书学习。
除了对未来有计划的梁红民,房自立算是几个孩子里读书最好,也是最认真的。
程美玲每每看到房自立,都要对着超强唉声叹气一会,别人家的孩子真好。
这还是程美玲第一次羡慕别人家的父母,毕竟谁让上辈子默默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只有别人羡慕程美玲的份,绝没有程美玲羡慕别人的。
对此,超强也有他的一套说辞:房自立是他的好兄弟,也是他妈妈教出来的,以后出息了,也不可能忘了他。
这话一说,气得程美玲动用林兆风的皮带,要不是超强跑的快,这皮带就抽上他嫩嫩的小屁股了。
程美玲也没想让超强多有出息,不过他这种抱大腿躺赢的想法给程美玲提了个醒,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超强就成了她严防死守的重点对象,每天的作业必查超强,几乎算得上是好事没有超强,坏事都把他算上的程度。
就在超强苦不堪言成了初中生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1977年的下半年。
恢复高考的消息一出,各大书店的书都销售一空,而早已预知一切的程美玲早就买了那些书,在日常教学的过程中就给梁红民潜移默化了。
梁红民当了一年食堂的帮工,结果还考上了京都财经大学的管理学科。
这件事一度成为了岛上的最津津乐道的事情,这岛上考上大学的,连带大专的也是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就数这个厨子考的最好。
隔壁的方翠兰之前还因为要不要让两个儿子读高中找过程美玲,最后听了程美玲的话,和两个儿子开诚布公地谈了,还是同意了他们出岛上高中的事。
这对兄弟考的也不错,在本省的省会城市的大学,可和梁红民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方翠兰还悄悄埋怨过程美玲那么厉害也不知道给她也考大学的儿子补一补课,对此程美玲那是一笑而过,毕竟也不是每个孩子都和梁红民那样吃苦耐劳,还愿意听她叨叨。
要说她学识多么渊博那是不可能的,她也就是占了先机。
就算她当时主动提出帮方翠兰的孩子补课,方翠兰就能放心吗?
梁红民自从考上了大学,他就成了岛上居民眼里的重要打卡对象。
不少人向他讨要学习的经验。
梁红民自然把程美玲给他补课的功劳都说了,众人哗然,原来林兆风娶的老婆不仅长得好看有一手好厨艺,肚子里还有不少的墨水。
有些好事者看到程美玲还会酸溜溜地说:“真没想到程师傅你这不仅做饭的手艺好,还是个读书人,你教出来的学生都那么厉害了,要是你去考那还不得去上京大啊。”
程美玲向来对这样的酸话不屑一顾,她哪有那个时间上大学,她只想继续跟着秦老爷子深造,等着经济放开继续经营上辈子的私房菜。
她要是真的去了京都,和林兆风还要两地分居,没了她的约束,林兆风又忙,家里的孩子还不像是山里的猴子,老虎不在,他们就敢称大王。
读书是她的工具,却不是她赖以生活的支撑。
再说了,她毕竟也三十多的人了,这记性大不如从前,真要备战高考,这头发不知道要掉多少。
这人没了头发就容易显老,程美玲一直因为她天生的好基因,就是比同龄人看着小了好几岁,这出去听到别人的恭维别提多开心了。
这伤头发的事情在她这
里都退、退、退。
就连在厨房工作,程美玲都像模像样地给自己戴上一顶厨师帽,省的自己的头发老是在油烟里被烟熏火燎的,对发质不好。
秦老爷子的平、反工作一有了消息,阎毕成就拍了电报和程美玲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随之而来的便是秦老爷子的电报问候,程美玲也知道是时候把徒弟还给人家亲爷爷了。
秦老爷子因为出色的手艺又被调到了以前就职的京都大饭店,梁红民上学也正好在京都,老的小的终于等到了团聚的那天。
程美玲给梁红民收拾好行礼,带上三个闹腾的孩子,把林兆风一人孤零零地撇在了家里,一家子人都送梁红民北上上学去了。
离开那天,程美玲还在码头看到许久没看到的熟人的影子。
那人缩在人群里,不敢招手,身旁还跟着两个孩子,却目光灼灼地盯着程美玲一行人看。
这正是梁红民的养母一家。
或许他们也想不到以前那个没有衣服穿,靠着上山下海的手艺养活一家,最后还当了个前途算不上光明的厨子的梁红民竟然有一天会考上别人做梦也做不来的京都的大学。
早知道她的养子,他们的哥哥都这样风光的一天,当初就不要赶尽杀绝,把他压榨得那么狠了。
梁母不敢大声喊梁红民的名字,岛上的人知道梁红民和他们的关系,在岛上或许还有赖上梁红民的机会。
可现在的梁红民不久之后就会改回本名,程美玲专门告诉了梁母秦老爷子平、反的消息,就是为了看到她脸上追悔莫及的神色。
要是她好好对梁红民,以后的她一定会收到老爷子的谢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差点结仇。
就算她想拖着一家老小赖上梁红民,也怕招来老爷子的报复。
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寄希望于梁红民,不,是秦红民能够看到他们,想起梁亮曾经对他的好而照拂些他们。
可惜秦红民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到他们的身上,而是单手遮着前额,眺望远方的海。
他的心情是那样的开阔,心潮澎湃,突然有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
“是不是突然觉得大海很美。”程美玲走上甲板,站在他的身旁立定。
秦红民点了点头:“是啊,之前我靠着大海过日子的时候,每每看到大海的波涛,我就想起自己捕鱼的时候的种种危险,哪里有这样的心思去欣赏眼前的美景。”
他叹了口气,过去的阴霾扫去,他的心境也跟着亮了起来。
程美玲望着面前的男孩,这个过去像是被蒙上一层灰的珍珠,而现在他变得愈发的夺目,逐渐有了上辈子的光彩。
她的眉眼就愈发的柔和。
“林叔叔还和你生气呢,我们走了都不来送你?”秦红民朝着人群张望,却发现了几个不速之客的脸,他瞳孔一缩,接着很快就别过脸去。
全当自己没有看见。
程美玲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她没好气地撇开脸:“别管他,我送徒弟上学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就是羡慕我可以请了假可以送你上学,他请不到假只能看着我玩,他心里难受。”
秦红民叹了口气,没有拆穿自己的师父,压根就是师公舍不得师父,怕师父见识了京都的花花世界就不回来了。
师父还吵着要见他的爷爷,好正式向他拜师。
这把林兆风可吓坏了,这一拜师,在京都住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独守空房吧。
这一两个月他就忍了,一年两年他可受不了。
这对小夫妻还玩起了幼稚的你不哄我我就不和你说话的游戏,谁也犟不过谁,便开始了结婚的第一次冷战。
气得林兆风都没来送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程美玲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理想而轻易妥协,又放不下家里的孩子,干脆把孩子们打包带走。
这下子林兆风更气了,敢情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就可以?想到了家里的孩子,就是想不到他?
程美玲嘴上不说,可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她时不时地往岸上看,就是想要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可惜船开远了,她都没见着那个影子。
几个月前,陈师长调离岗位,林兆风成了他的接班人,现在也算是林师长了,岛上的工作离不开他,不是他想请假就可以脱身的。
林兆风问自己的警卫员:“他们安全离开了?”
林兆风憋着气没去送人,但也把自己的警卫员指使给了程美玲。
“安全的。”
“她没有让你带什么话?比如说写信发电报的事情?”林兆风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
林兆风差点把手里的笔扭成两半,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一行人来到了京都。
秦老爷子京都的房子还回来了,是个位置不错的四合院。
程美玲以前来参观过,但是没有住过。
毕竟她和老爷子相识的时候,老爷子定居在了她的家乡,住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大约是那个时候想要避开纷扰,所以才会选择这个以前和他有些渊源还安静的小城市。
“哇,红民哥,你家好大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三个孩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超强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艳羡地摸了摸门口的红木门。
秦红民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红漆木门,不如儿时那么气派崭新,上头的漆有些开裂了,有的地方掉了一大块,光秃秃的着实丑陋。
门上沾满了不少污渍,木门边上也有许多的毛刺。
这个四合院之前分给五六户人家合住,早把里面糟蹋个干净,没了旧时的模样。
秦红民一边往院子里面走,一边回忆着儿时的往事,鼻腔的酸涩,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险些让他流下泪来。
“回来了?”正屋的门口站着个穿着个白褂子的老人。
他身子有些消瘦,目光清平,慈爱地看着阔别多年的秦红民。
这下子秦红民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一串接着一串地流了下来。
“爷爷。”这一刻,他也顾不得害羞,像是归巢的乳燕,向着温暖的港湾跑去。
一头扎进秦老爷子的怀里,十八岁的大小伙把这个被时间风霜摧残过的老人差点撞了个趔趄。
这温馨的画面,最后由着爷孙二人滚做一团才收了场。
程美玲一家被请到了屋子里坐下。
秦老爷子捂着自己的老腰没好气地白了眼不知轻重的孙子一眼。
那么大的孩子还这般鲁莽,他一个快七十的老头哪里受得住他这一扑?
“你就是红民的师父?”秦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程美玲,还是确信自己从来没见过这般人物。
可这女人偏说以前受过他的指点,他向来傲气,尤其是在厨艺这件事情上,要是根朽木,他压根就懒得指点。
所以他这辈子指点过的人也就寥寥,而且这女人长得那么出众,他要是真的指点了那么个水灵天赋高的小丫头,不该没有一点印象。
“你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秦老爷子不信邪地朝程美玲招了招手。
程美玲自然是乖乖上前几步。
就听到秦老爷子说道:“怪哉,怪哉。”
她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抬起头看向老爷子的神色。
其实秦老爷子心里也觉得纳闷着呢,程美玲远远地站着,他倒是没什么熟悉的感觉,可凑近了瞧,又觉得在哪里见过。
就好似真的是在梦里见过,还指点过她不少次的厨艺。
他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叹了口气:“我真是老了,都不记得以前有没有见过你了。”
此话一出,程美玲的心算是放下了,她就说,秦老爷子作为一个名厨,那么多年接触过行行色色那么多人,哪里会记得住所有人的样子。
“我记得秦老爷子的恩情就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程美玲连带着前世的崇敬向他郑重地鞠了一躬。
秦老爷子这下再也不怀疑程美玲骗他了,就冲着她这个态度,这动作的干脆利落,还有语调中的真诚,秦老叶子便放下了大半的心,这不可能是有人故意骗他。
他不过就是有一手的好厨艺,要是真有人为了他这门手艺把他的孙子照顾的那么好,就算都教给她又何妨。
“都坐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招待你们,我刚搬回来,几个徒弟帮忙勉强顺了下屋子。”
秦老爷子搬出几张缺角的小马扎。
程美玲也没觉得秦老爷子有什么招待不
周,不挑剔便坐下了。
秦老爷子小心翼翼地拆开徒弟孝敬的茶包,慢悠悠地搬了张低矮的桌子在院子里给程美玲一家露了手独到的沏茶的姿势。
“之前我在贵省常常能吃到你寄过来的吃食,你这手艺还真是不错,学到了不少我做菜的精髓。”
秦老爷子夸赞道,他吃了程美玲送过去的东西,心里隐隐就有些相信程美玲的话了,虽然他的脑子里不记得这个人了,但是他知道味道是不会骗人的,这做菜的滋味手法,要不是受过他的指点,是不会和他做的如此相像的。
程美玲被夸得老脸一红,她都当学徒多少年了,奈何当初没有学全师父的本领就出了师,此后为了开私房菜、收集菜谱,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余下的本领她一直捉摸不透,人生又突逢变故,从不叫人担心的默默需要程美玲的照顾,她便将生活的重心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
“一般,一般。秦老爷子做的辣椒酱才是一绝,您那里也没有足够的食材,还能做出这样让人欲罢不能的辣椒酱,您是不知道,我做菜的时候挖上一勺酱,这几个孩子能多吃好几碗饭。”
程美玲连忙推辞道,面对真正的大佬,她哪里敢居功说她的厨艺不错,当然是怎么谦虚怎么来。
一旁的三个孩子只知道这是红民哥哥的爷爷,可提到好吃的辣椒酱,几个孩子便觉得这个有些严肃的爷爷和他们的距离一下子就近了起来。
“你就是那个会做很多好吃的爷爷?”三个孩子将秦老爷子团团围住,好奇地问道。
秦老爷子看着面前三个年纪不算大的孩子,透过他们也看到自己的孙子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的模样。
他和蔼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是啊,这些日子,你们就住在爷爷家里,看爷爷给你们大显身手。”
三个小吃货的嘴巴被程美玲养叼了,可也知道老爷子的手艺比他们妈妈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好啊,好啊。”三个小喇叭激动不已地提高了音调。
程美玲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吵坏了,秦老爷子看着和蔼,可脾气也臭,程美玲怕叽叽喳喳的孩子得了他的讨厌,便仔细叮嘱了他们一番,就让他们去一边玩去了。
三个小家伙虽然不相信那个和蔼的老爷爷脾气不好,会把他们赶走,可这空荡荡的四合院,还有院子里高大的榕树,都吸引了孩子的目光,是他们玩乐、进行惊险刺激的探险的好地方。
没等程美玲催促,在超强这个大哥的带领下,三个孩子就有了自己的目标。
“也不知道红民的厨艺在你的教导下水平如何?”秦老爷子向程美玲的方向推过一杯沏好的茶水。
程美玲大方地接过,听到这话,立马自得地笑了起来。
“红民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有这么个徒弟这辈子也够本了,大多数的时候,只要我给他一点点的指点,他就能举一反三,尤其是初中毕业之后跟着我学习厨艺,进步更是飞速,我敢说起码学到了我一半的能力。”
这话说的略显得得意忘形,一向脸皮薄的秦红民只觉得自己的头顶都快冒烟了,更别提脸上都热得能够摊煎饼了。
还有一点,他怕师父把牛吹出去了,结果到他露一手的时候,熄火了,那不就给师父抹黑了吗?
他小幅度地扯了扯程美玲的衣角。
程美玲也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得意忘形了,尤其是在被她抢了徒弟的可怜老人面前。
果然,她一回神就看见秦老爷子耷拉着眼皮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她。
“呵呵。”程美玲尴尬地笑了笑,举起茶杯掩饰脸上懊恼的情绪。
秦红民看不懂两个大人之前的风起云涌,爷爷毫不掩饰的严肃的面孔落在他的眼里,就是将要考核他的信号。
压根想不到是因为他的天赋引来了两个大人的争抢。
他硬着头皮说道:“爷爷,我刚回来,这考核我厨艺的事情能不能过几天,让我把家里打扫干净?”
程美玲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果然是上辈子的小天使师弟,这一下子就给她解了围。
虽然结果很可能是把自己坑了,毕竟秦老爷子不满她抢了徒弟,一定会在秦红民的厨艺上挑刺。
秦红民这才多大啊,一朵还没盛开的娇花就要受到寒语的摧残。
事情并没有朝着程美玲想的那样发展。
秦老爷子反倒笑呵呵地喝了口茶,说道:“你读书就读到初中毕业?”
秦红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爷爷话题能够跳得那么远,之前还在提学厨的事情。
程美玲面色一僵,这不是个好信号。
她没有轻举妄动,等着秦老爷子把没有说完的话说下去。
“真不愧是我的孙子,就上到初中,还能考到京都财经大学,比那些老家伙的孩子中用多了。”秦老爷子这里说的就是和他一起在贵省参与劳动的同山洞的舍友。
秦红民当然不会把这些功劳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他龇着大白牙,快活地笑道:“都是我师父的功劳,我初中毕业之后,是她一直在教我高中的知识。”
这通知书发到岛上的时候,秦红民可是狠狠给程美玲长脸了。
秦老爷子的目光转向程美玲:“你读书那么厉害,怎么没有想过自己也考个大学?”
程美玲头皮一麻,不明白秦老爷子说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在怀疑她一个不上学的初中生怎么会懂那么多的知识?
“我就是平常喜欢研究这些,比较喜欢看书,不过我现在都三十五的人了,家里还有孩子走不开,我很看重食堂的工作,读书不在我的计划里,所以我……”
程美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爷子打断了,好似他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东西。
“你既然不想读书,为什么要让红民去考大学?”
第88章 :上大学
秦老爷子慢条斯理地瞥了眼程美玲, 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程美玲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老爷子在向她
兴师问罪,毕竟在他的计划里大概是想不到平反之后会收到孩子考上大学的消息。
毕竟就凭借环山岛的教育条件, 秦红民还拜了程美玲为师,这说明他未来的人生规划就是当个厨子,哪里会想到程美玲想一出是一出,竟然能把一个没上过高中的孩子硬生生送到了大学。
秦老爷子有些佩服程美玲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孙子感到骄傲, 但又觉得读大学对于他们这样的靠传承养活一代又一代的家庭来说有些浪费时间。
程美玲坦荡地说道:“我这么大年纪,有自己的目标, 我以后就想开个小饭店, 让更多的人吃到我的手艺,我就不占用那些生机勃勃一心为国家付出的青年人的机会了。”
“我认为红民现在年纪还小,既然有那么好的机会,就应该去大学接受教育, 接受教育和学习厨艺是可以并行的, 不是二选一的事情。”
她的言下之意便是那么多人都没考上, 秦红民能够考上就应该把握好机会。
秦老爷子沉吟了片刻说道:“红民现在已经18了, 读完大学要22了,我在22个这个年纪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你觉得红民在读书的分心下, 能达到我的高度吗?”
程美玲当然没有底气了, 秦老爷子可以说是从小就接受厨艺训练, 和秦红民这个半路出家的小家伙有质的不同。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 秦红民也应该按照秦家培养继承人的模式, 从小就开始严格的地狱训练。
程美玲虽然把自己的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 可同样面对这个听话的徒弟,她做不到那么狠。
就连上辈子她向秦老爷子求学的时候, 为了赶上师兄弟的进度,她狠狠鞭策自己的程度都无法在秦红民的身上执行。
见程美玲沉默了,秦老爷子觉得说服她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其实按照老爷子以前的性格,压根就不会在乎程美玲的感受。
可这些年,他看惯了世间冷暖,也知道一个明明知道他的处境,还愿意向自己的孙子伸出援手的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这几年,她不仅在照顾秦红民,还常常给他寄一些吃穿用的,这份心思,他敢说就算秦红民的亲妈还活着,怕也是做不到那么面面俱到的。
况且她一个初中生,为了给孩子补高中的课程,怕是自己私底下花了不少的时间,这份付出就让他说不出让程美玲别管孩子的话。
毕竟相较于他这个爷爷,程美玲才更像是秦红民的亲人。
可他也有自己的苦,他这年纪也大了,他这回来,发现以前的老朋友有些没撑住,人一下子就没了,他也害怕自己还没有把秦家所有的本事教会给孙子,就要撒手人寰了。
他这心里的想法要是被程美玲知道,程美玲必定会安慰他,毕竟在程美玲重生的时候,老爷子还好好地活着,吃嘛嘛香,身子骨还很硬朗。
可惜程美玲不知道,安慰更是无从提起的事情。
程美玲咬了咬后槽牙说道:“现在的秦红民做不到,不代表他以后做不到,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厨子,老爷子你要不是从小就开始学厨艺,我想你不一定有红民的水平。”
程美玲这话说的耿直,差点没把一向自视甚高的老爷子气吐血。
看在她养育了孙子的面上,他忍。秦老爷子硬生生露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是吗?”秦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既然红民错过了那么多的时间,那他就更加不应该浪费宝贵的时间了。”
“人出名要乘早,不然到了一定的岁数,就算手艺好,也没没年轻的时候崭露头角来得让人惊艳。”
秦老爷子这话说的让程美玲一愣。
因为一直以来,秦老爷子并喜欢徒弟过分追求名声这样的东西,要是有的人不好好练习厨艺,反而一门心思想着提高自己的名气,秦老爷子一怒之下,把人赶出师门都是有可能的。
怎么现在和她说这样的话?
程美玲的愣怔,让秦老爷子自知失言。
面对一个热爱厨艺,一心想在厨师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还有一手好手艺的人,你却告诉她迟了,她成名迟了,这实在有些残忍。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老爷子别扭地说道。
“红民毕竟是我们秦家的希望,也不知道在我的有生之年能不能把花满楼重新开起来,要是红民没点名气,我怕他完不成我的愿望。”
秦老爷子为了打消程美玲心中的芥蒂,不得不实话实说。
这些话都让他有些难堪,在他心里神圣无比的技艺,要用名气来巩固酒楼的经营,而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手艺。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也让他知道适当的时候使点手段没什么坏处。
他这话让程美玲一愣,随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之前还害怕秦老爷子坚持厨艺为王,以后不肯给酒楼营销,仔细想想,上辈子秦红民出名那么早,要是没有秦老爷子的造势,哪里会有这样的效果。
秦老爷子不仅厨艺好,酒店的经营还有点自己的想法,并不死板。
“老爷子,你知道我让红民学的是什么吗?是管理,我就是希望他能够在大学里好好学学,省的以后酒楼开起来了,他被人蒙骗。”
程美玲哭笑不得地说出了实情。
秦老爷子锁紧了眉头,看向不靠谱的孙子。
“你写信的时候怎么没有和我说过你学的是管理?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我的手艺,以后想坐办公室享受好日子咧。”
秦红民尬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是吗?可能是我忘了吧。”
秦老爷子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个爆栗,这熊孩子。
“这管理学啥?学这东西,以后秦红民就能开酒楼了?现在国家也不让个体开店,这一个小店都遥不可及,更别说酒楼了。”
秦老爷子想到现在的政策,无奈地叹了口气,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下来。
也不知道在他的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红民把酒楼开起来?
程美玲拍了拍老爷子的手,抿了抿嘴唇,郑重地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秦老爷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不然的话,在长年的精神的折磨下,他也不会精神奕奕地活下来,还过得那么有滋有味,在大山里也混得风生水起。
“红民的厨艺可不能放松,严格按照我的计划走,省的哪天有了重振家业的好机会,他因为一手丢人的手艺把不住机会。”
程美玲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这话她同意,读书和学厨艺的事情必须要并行。
秦老爷子瞥了眼一脸乖巧状的程美玲,皱了皱眉头,不满地说道:“你还有些不足,也得继续学习起来。”
“你以后出去就是我秦某人孙子的师父,要是手艺还没有徒弟好,这说的过去吗?”
程美玲眼瞅着就能达到自己的目标,连连摇动自己的脑袋,生怕自己摇慢了,惹得老爷子不开心。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程美玲顺杆子打蛇,逮着机会就抱上了秦老爷子的粗大腿。
秦老爷子嘴巴微张,显然是没有想到程美玲会有这样的操作,可没过一会,他又抚着下巴笑了起来。
这收程美玲为徒好像不是件坏事,首先他的孙子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徒孙,还是他秦家的人,其次程美玲以前受过他的指点,又没有拜过其他人,这不是他的徒弟都说不过去了吧。
秦老爷子先是假意思索了一番,好似也在苦恼到底要不要收下程美玲。
直把程美玲吓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秦红民催促地喊了几声爷爷。
秦老爷子无奈地白了几眼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傻孙子,受下了程美玲的礼。
而耿直单纯的秦红民还不知道,这辈子他平白就矮了一个辈分,小时候那些师兄弟都是他的师叔了。
程美玲和秦老爷子二人都很满意,最终,只有秦红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秦家有了客人的入住,加上秦老爷子过去的徒弟上门帮忙,秦家一下子就干净热闹了不少。
好玩的是,这些人上门了才知道师门收了个女徒弟,按照秦老爷子的说法,程美玲的水平在众弟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程美玲内心汗颜,想当初她入门晚,一直是师门的吊车尾,如今回到二十年前,她反而成了厉害的,就是吃了重生的福利。
这些师兄当然是不相信的,程美玲既是个女人,年纪也没多大,听说还是半路起家的,这谁能相信?
这里和老爷子学习时间最长的,当属从小在花满楼长大的大师兄,不过他的资质一般,一开始在花满楼就是个打杂的小工,后来酒楼关门了,他也不离开当是还个不被看好的青年秦老爷子,成了老爷子的帮厨。
两个人在各地饭店摸爬滚打,终于老爷子看中他的毅力,收他为徒,这收徒的时间一算,也有三十多年了。
这其他的人,时间
就不如他的长了。
但是别忘了,程美玲在拜师秦老爷子,就自己学厨十多年了,这期间练就了一手的好刀工,这不是在浪费时间,而是给她之后拜师秦老爷子打下了基础,而后又学习了快二十年的厨艺,还有这一生在岛上当大厨的琢磨的时间。
可以说程美玲花费在厨艺上的时间一点不比其他年纪大的师兄少。
这些人还听说程美玲是秦红民的师父,他可是在这群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一直以为老爷子会亲自把这孩子收做徒弟,哪里想到被程美玲截胡了。
这些负责教幼年的秦红民基本功的师兄,当然知道秦红民是个可塑之才,结果成了来路不明的人的徒弟。
这要是成了秦老爷子的徒弟就算了,成了程美玲的算什么事情?加上秦老爷子的有意吹捧,这些师兄弟找程美玲切磋的那是愈发的多。
基本上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一开始是五师兄来交流,到最后直接把大师兄请了出来。
程美玲丝毫不虚,她上辈子也不是白混的,这些师兄弟的缺点,她清楚的很,不过为了让他们心服口服,程美玲直接让他们选拿手的菜比拼。
一个接着一个败在了程美玲的手里。
秦老爷子虽然之前有给程美玲造势的想法,毕竟他的孙子不能拜一个没得到大家认同的人,对于程美玲被挑战这件事,他是喜闻乐见的。
可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徒弟一个个都倒下。
这些小兔崽子,不会在他下放的那么多年里就没什么进步吧,他以前可是手把手地教他们,到最后还没有一个只受过他点拨的程美玲厉害,他还要不要面子?
幸好到了年级最长的大师兄面前,二人勉强打了个平手。
总算没让老爷子把自己的脸都丢光,不然的话,老爷子连把这些不孝徒弟赶出师门的心都有了。
这么多年,一个个都没长进,除了他的大徒弟还有点本事。
“师父,这也不能怪我们啊。”心直口快的二师兄话说了一半,就被大师兄的眼神咽下了后面的话。
秦老爷子叹了口气,他难道会不知道吗?归根到底还是那些人害了他还不够,还对这些无辜的孩子们下手,知道他们是他的学生,就不给他们出头的机会,天天做些清粥小菜,手都生了。
秦老爷子佝偻了肩膀,摆了摆手,起身回屋去了。
“二师兄,你能不能改改你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师父都被你气走了。”年纪最小的老五不高兴地踢了脚泥巴。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老五是秦老爷子下放的前两年收的,这到现在也不过快三十的年纪,比程美玲还小,但就是因为入门早,还排在程美玲的前面。
他没有学到老爷子多少本事,等老爷子去贵省之后,都是各个师兄在教他,可他也是最崇拜秦老爷子的。
老二喃喃地张了张嘴巴,在众师兄弟的鄙视下,拍了拍自己口无遮拦的嘴巴。
期期艾艾地凑到平日最稳重的大师兄的身旁,问道:“大师兄,现在怎么办?”
大师兄一把拎住他肥厚的耳朵,故意放大声音说道:“活该,自己想法子,不管你负荆请罪也好,甜言蜜语也罢,赶紧把师傅哄开心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的师兄弟跟着大师兄的脚步,朝着程美玲挥了挥,又拍了拍二师兄的肩膀,溜溜达达就不见了。
二师兄眼泪汪汪地看向程美玲:“果然还是师妹你可靠。”
还没等他凑上来,程美玲一个闪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探出一个脑袋。
“师兄,我爱莫能助,师父平时最喜欢你,你这嘴巴最甜,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暑假的两个月过得极快,程美玲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登门的忐忑,这一眨眼,她就要把秦红民送到学校里去了。
为了激励家里的三个孩子,也是想让他们提前感受大学的氛围,即使程美玲手里拿着不少行礼,带着孩子在人潮汹涌的学院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她也把三个拖油瓶带上了。
毕竟超强已经是十四岁的大孩子了,照顾弟弟妹妹还是可以的。
推开宿舍的门,里面已经来了几个人。
程美玲环顾四周,一共八个床位,上下铺。
梁红民也不挑剔,选了个靠窗的上铺。
“这都是你的姐姐弟弟?”有个穿着时髦小夹克,头上还抹着发蜡的年轻小伙子问道。
“你们这一家子怎么长得都不一样?”他继续问道,“你们家里是再婚的?”
秦红民脸色一黑,这年头再婚的人少,而且谁家愿意被点破是再婚家庭啊?尤其是师父家确实是再婚家庭。
程美玲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梁红民的姐姐,我是他的师父,这三个是我的孩子。”
“师父?”时髦小伙听到这个称呼,狐疑地看向程美玲,这称呼颇有市井气息,不太像是教文化的,反而像是教手艺的。
秦红民点点头:“我是个厨子,她是我的师父,不过我的文化课都是她教我的,我上到初中毕业就不上了,高中课本的内容都是我师父教我的。”
他说这话,头昂的老高,忍不住向自己刚认识的舍友好好炫耀了一把。
时髦小伙嗤笑了一声:“她要是有那个水平,怎么不自己去考大学?”
显然是不相信秦红民的话,气得秦红民想和他理论,被程美玲拦了下来,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情和刚认识的舍友置气。
这小伙打扮的那么时髦,衣服都是时新的,怕是家里还挺有钱,这个大学对他来说不过是镀层金,可对于秦红民来说可不是这样的,他还要好好学知识,以后振兴秦家。
秦红民暂时忍了,爬到上铺,自顾自地顺起东西,不再和那个时髦小伙搭话。
那个小伙也懒得自讨没趣,溜溜达达就出去了。
这时,门口下铺的一个戴着眼镜,皮肤泛着不健康的土黄色的男孩凑了过来,他的衣服上满是补丁,嘴唇也翘着死皮,脸颊深深的凹陷,一看就是日子不太好过的人家。
程美玲目测他带来的那床被子里的棉絮也是破破烂烂的,被套有明显的凹下去的痕迹,可能那一块都是没有棉花的。
“他就是这个脾气,人还是不错的。”眼镜男孩搓了搓手,露出局促的笑容。
紧接着隔壁铺子的是个年纪挺大的大哥,大概也有三十多了。
他之前听到秦红民的话,再加上看到程美玲的模样,起了兴致,问道:“真是你师父教你的?”
秦红民点了点头,他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人。
“大妹子,你这还年轻,二十多的人,怎么不想着继续上学,你有这个能力,就该报效国家啊。”大哥热心地朝程美玲搭话。
程美玲笑了笑,
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道:“我这哪门子的大妹子,你多大了?”
大哥迟疑:“三十一了,这宿舍就我最大了。”
“我都快三十五了,还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我就是个食堂的大师傅,哪有那个功夫读书啊?”程美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那大哥吃惊地“啊”了一声,毕竟程美玲看上去可没有那么大的年纪,想到自己之前在一个年纪稍大的人面前,仗着年纪大说教,他这脸都能红到耳朵根。
他动作迅速地从床上滑了下来,压根就看不出来他已经三十了,动作还挺麻利流畅。
“嗐,大姐,我这眼神不好,不好意思啊。”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个额前头发稀疏,笑起来还有褶子的男人喊自己大姐,程美玲的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还不如喊她大妹子呢。
程美玲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大姐,你是食堂的大师傅,那他是你的徒弟,小兄弟,你以前是干厨子的?”大哥用手指在程美玲和秦红民之前来回比划。
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是标准的下乡青年,在他们乡,就属他考的最好,这还是他时刻不忘记学习,尝尝温习书本的原因。
大部分的人因为连年的劳动,看不见希望都荒废了学习,有的知道了恢复高考的消息,碍于每日工作的繁忙,压根就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复习,都名落孙山。
而这个小伙子之前八成也是在食堂干活,那么多工作,还能考上这个名牌大学,也是个能吃苦的。
“是啊,我来学管理,就是希望以后能既当厨子,又能管理好一家饭店。”秦红民挠了挠脑袋,老实地说道。
多么朴实无华的愿望啊,大哥感动地热泪盈眶。
这孩子为了那么小小的愿望,硬是拼尽全力考上了名牌大学,大哥在心里已经编了一个一万字的小作文,想象着秦红民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
这样的拼搏精神,他必须写给知青所的知青,没考上的那些人要向这个小兄弟看齐,千万不能放弃。
“成,以后我罩着你。”大哥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秦红民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也不知道大哥是真的误会他了,毕竟秦红民可没有觉得自己为了考大学吃多少苦。
他按照程美玲的计划天天完成一些,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加上程美玲也知道具体的时间,所以计划的很充分,至少比那些临时知道的人好很多。
过了会,宿舍的人陆续都来全了,也慢慢到了饭点的时间。
三个小的肚子早就饿了,超好年纪最小,但也不吵,只眼巴巴地等着红民哥哥收拾好东西。
红民额头上冒了不少汗珠,他随手拿了个毛巾擦了擦脸,就带着程美玲一家去了食堂。
程美玲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袋子。
“老爷子一定要我带着,我也没法子,他就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程美玲垫了下袋子,这饭盒还挺沉,都不知道老爷子在里面放了什么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秦红民的厨艺超乎老爷子的想象,还是老爷子觉得多年没有配过孙子,这老爷子对秦红民的态度那叫一个好。
这假期里,经常提着不同的东西到家里变着法子给秦红民做好吃的。
一度还让程美玲怀疑老爷子是不是用这个法子告诉秦红民,他的厨艺可比她这个师父厉害多了。
不过这疑似挖墙脚的行为,没有动摇秦红民一点点的决心,程美玲心里甚是安慰。
“师父,你带着弟弟妹妹坐一会,我去打菜。”秦红民领着程美玲他们来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好的,你小心一点。”程美玲嘱咐道。
接着,她迫不及待地把布袋子里的饭盒拿了出来。
虽然盖得严严实实,可程美玲还是能够凭借香味猜到有哪些菜色,这可都是老爷子精心烹制的,闻这味道,口水就哗啦啦地流。
“妈妈,还是秦爷爷做饭好吃。”超强的眼神一刻都离不开程美玲手里的饭盒。
瞪着眼睛,眼珠子就差掉到饭盒里。
这些年过去了,超强也渐渐习惯喊程美玲教美玲妈妈了,“妈妈”两个字愈发的熟练。
有段时间,家里都是超强喊妈妈的声音,程美玲遭不住这孩子,打包这孩子交给林兆风锻炼。
果然一段时间后,效果显著,程美玲又有些贱贱地想多听听孩子喊妈妈的声音。
嗐,女人都是多变的。
“怎么,我做饭不好吃?”程美玲不乐意地瞥了他一眼。
超强讪讪地闭上了嘴,这以前他自然是觉得妈妈的手艺最好,这秦爷爷的辣酱虽然好吃,可对于他们这些不常吃辣的地区,辣酱也是偶尔吃吃罢了,哪里会多吃。
超强小心地捂着自己的嘴巴,讨好地甩着程美玲的衣角。
不远处,秦红民端着一盘饭菜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个小碗和几双筷子。
盘子里大部分都是白花花的大米饭,还多打了个青菜。
“红民哥哥,爷爷带过来的菜可多了,这青菜会不会吃不掉啊。”超好可不喜欢这些绿油油的菜,她咬着手指甲苦恼地说道。
恨不得红民立马把这些东西销毁,到时候她就不用在程美玲的逼视下吃下自己不喜欢的青菜了。
秦红民随便扫了眼程美玲带来的东西,鱼肉都不缺,色香味俱全,可就是没有一点点的绿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贵省的时候肉吃少了,青菜吃多了,还是激发了老爷子的本性。
他这平反回京,更加不乐意做素菜了,偏爱这些荤菜。
加上政府把之前老爷子的财产都还了回来,他手头有钱了,就像是要补偿自己和秦红民一样,什么好吃吃什么。
虽然秦红民再三说自己在海岛上鱼肉这样的蛋白质不缺,还很好吃,老爷子当时是听进去了。
但是转头老爷子就开始买猪肉,羊肉,牛肉,这些岛上难买的肉类。
他重新回到了京都大饭店,这些肉还难不倒他,之前睬他凶的那几个都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有了阎毕成的关照,秦老爷子的生活也很滋润。
“我的妈啊,好香啊,哪个人来学校了,还去京都大饭店打包专门带到学校吃?”
同宿舍的时髦小伙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京都大饭店他也是常去,但是大厨的手艺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这慕名上门的人实在太多了,都是明码标价,又是国营的饭店,人家大厨拿的铁饭碗,干完自己的活就撤了,谁理你?
你要是没吃到,或者不肯排队,不好意思,没后门走。
秦红民面前摆着的用铝制方盒打包的饭菜,时髦青年敢打包票,绝对是那个大师傅做的。
这香味,还有这色泽,虽然捂着的时间有些长,色泽没有一开始的鲜亮,可也比他手里端着的食堂的菜色好多了。
时髦小伙似乎忘记了之前在宿舍的不愉快,一屁股坐在了秦红民的旁边。
“你们这是吃的什么好吃的,我能尝尝吗?”
他挨的距离有些进,秦红民嫌弃地侧了侧身子。
“不能,我们也就那么
点人,这些都不够吃的。”
秦红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时髦小伙早就有了这样的预感,毕竟这打包外带大师傅的饭菜,一定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么难得的东西,不舍得和他分享也是应该的。
要是他有那么一桌大师傅的菜,他连他爸都不给吃。
咳咳,这些天去大饭店排队,他兜里没啥钱,和老爸要了好几次,他这考上名牌的大学,老爸心里开心,竟然真的给了他不少钱票。
他确实吃过不少时新的菜色,几乎大师傅的拿手菜,他都点过了,还真就忘了给他爸尝尝。
主要是,这东西吃进嘴巴,就像是有魔力一样,他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把东西全都吃完,哪里还能想到自己的金主?
程美玲轻声咳嗽了两下:“红民,你就让他坐下吧。”
“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给你舍友尝尝怎么了?”
程美玲一瞪眼,秦红民就彻底歇菜了,也不说话,摆着一张臭脸邀请时髦小伙落座。
时髦小伙还算会看脸色,将自己打得吃食也往桌子中间一放。
“我点了两个小炒,你们也尝尝……”他的声音在秦红民鄙夷的目光下越来越小。
他也底气不足啊,这食堂的猪食竟然换人家大厨精心烹调的美食,这做生意可没这么做的。
“红民。”程美玲又甩了两个飞眼,“这西红柿炒蛋和红烧肉不都是你喜欢吃的吗?挑剔什么?”
程美玲也知道,秦红民是气不过时髦小伙之前的态度,不过人家有意修好,他们还要在一个屋檐下待上四年,能相处融洽还是比较重要的。
秦红民梗着脖子,说他可以,但是说师父绝对不行。
“这里,来这里。”
远远的,秦红民就见着宿舍的大哥和戴眼镜的,连忙挥了挥自己的手,盛情邀请他们来这里一坐。
时髦小伙撇了撇嘴,对他就一副臭脸,对着那两个穷酸的反而是笑脸相迎,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气归气,吃的还是不能辜负的。
他趁着秦红民喊人的期间,盯着一块猪里脊就下了手。
这糖醋里脊还真是嫩啊,滑滑的,嫩嫩的,酸甜可口,没咀嚼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他还没尝出滋味呢,时髦小伙还想下筷子,程美玲直接将饭盒都给盖上了。
“不好意思啊,同学,那两个去打饭了,我们等等他们吧。”程美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她之前还希望徒弟能够和他好好相处,至少不要太尴尬,可这家伙自顾自地先吃,没点教养,还不如离他远些,她还害怕这家伙把自己的徒弟带坏了呢。
时髦小伙尴尬地咬了咬筷子,不再做声。
那两个人很快落座,面对一桌子的好菜,都发出了惊叹声。
“这一桌子不便宜吧。”戴眼镜的扯了扯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衣服,喃喃道。
“你就好好吃吧,这都是家里长辈做的家常菜。”秦红民安慰道。
时髦小伙的耳朵动了动,他这才发现这些食物和他在饭点吃的并不一样,更加的随心,菜色也和饭店的不同,还真像是家常菜。
再联想到这家伙是个学厨艺的,难不成他之前在京都大饭店干活?这大厨和他有点渊源?
时髦小伙的脑袋里冒出一个个大大的问号,可手里的动作不慢。
“啪”,他手里的筷子和秦红民伸到一半的筷子撞在了一起。
“你就不知道收敛一些吗?”秦红民皱着眉头嫌弃道。
这一桌子的人,就他没个吃相,宿舍的大哥和戴眼镜的,也知道吃的是别人家的东西,都小口小口地吃着,唯独这个时髦小伙,毫不客气,还就盯着那些好肉夹。
他这话一说,时髦小伙也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下了,不开心地撅起嘴巴,碗里的米饭没吃完,就摔了筷子走人。
“这……”大哥有些迟疑,也停下了筷子。
“不用管他,我在不欠他什么。”秦红民往弟弟妹妹的碗里夹菜,接着又招呼新认识的人吃菜。
少了某个讨人厌的家伙,这顿饭也算是吃的大伙都满意了。
那两个小伙子满足地打了两个饱嗝,摸着圆溜溜的肚子,艳羡地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真羡慕你家里人手艺那么好。”
秦红民脸微微发红,这样的夸赞比别人夸他还要让他高兴。
一行人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
“师父,你还要回环山岛了吗?”秦红民一路把师父和弟弟妹妹送到了校门口,不舍地说道。
程美玲点点头,看着面前这颗水灵的小白菜说道:“你自己好好保重,周末了,放假了,就赶紧学厨艺,别荒废了。”
“过年还来吗?”秦红民亦步亦趋地跟着。
当然不可能来了,她也不可能真的把林兆风一个人扔在岛上过年,她迟疑地摇了摇头。
秦红民露出失望的表情,这年代通行也不方便,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再次看到师父。
程美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好了,过几年,我就会来京都。”
政策宽松以后,她还要继续开私房菜,加上老爷子还在这里,她还得学手艺呢。
得了程美玲的保证,秦红民终于觉得日子还有些盼头,至少师父答应过他过几年一定会来京都。
“嗯,你一定要快点来啊。”秦红民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死死地憋着,就怕泪水流下来,给弟弟妹妹看了笑话。
“你这孩子。”程美玲轻轻叹了口气,抹去他的泪花,轻声说道,“师父很快回来,要是没有长进,小心我削你。”
这满满的威胁,让秦红民的后颈皮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怂怂地点了点头,没了煽情的心思。
**
时光匆匆而逝。
红民顺利完成了学业,参加了工作。
“妈,我回来了。”
木门被大力地推开,一个结实的高个男孩抱着手里的篮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急不可耐地拿起桌上的水杯,连连喝了好几口。
程美玲没好气地端着饭菜走到了客厅,白了他一眼。
“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天天陪着那两个乱跑……”
“妈,和我们一起打篮球怎么就是乱跑了?再说了明明是林超强想要和我们玩。”
程美玲话还没说完,超好和默默脚已经踏进了屋子,正好听到了她这话,超好不开心地嘟起嘴巴。
“自从你哥上了大学,也就寒假回来,眼瞅着工作了,这还分配到了北边,也不知道能回来过几次年呢。”程美玲嗔怪了一声,“去书房喊你们爸吃饭。”
前两年,接任师长职位的林兆风再次升职,不过他也知道程美玲放不下京都的秦红民,还有在京都上学的超强,便申请平调去了京都,当然这中间也少不了阎毕成还有陈师长的帮助。
超好听了,立马就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书房。
程美玲这才转向一旁憨笑的超强:“你都是工作的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小孩子,放假还带着弟弟妹妹在外面玩?”
接着,她叹了口气,神色中带了些对过去的回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就那么一点点大,天天放学就想着出去玩,连带着弟弟妹妹还和房自立他们打架,这一转眼,你都要工作了。”
程美玲比了比自己的腰间。
超强面色发窘,他小时候哪有那么矮。
“妈,我去盛饭。”他匆匆撂下这句话,就快步去了厨房。
目标对象离开,程美玲的视线又落到了默默身上,还没等程美玲说话,默默就率先抢过了话题。
“妈,你那个饭店装修好了吗?”
这些年,陆陆续续已经有了个体户的冒头,程美玲上街买菜,
还能在路边看到有人推着小车出来做买卖。
程美玲这样一个师长夫人要当个体户,在大院其他人的眼里算得上是猪油蒙了心,林兆风又不会少了她的吃穿。
这样的事情放在以前是投机倒把,虽然现在是放开了,但是未来的政策是怎么样的,大家心里都没有数。
不少大院的家属都在程美玲背后偷偷嘀咕,说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过那烟熏火燎的日子,保不准以后还会牵连到前途大好的林兆风,还有家里几个争气的孩子。
程美玲都当这些是过耳云烟,这些人现在持着身份,未来看到她赚钱了,这背后诋毁的话更是不会少,可谁家的日子好过,同住一个大院的都是有目共睹的。
再说了她好歹重活一次,未来的走向她也清楚,此前已经够谨慎的,没有政策放松就入场,还是担心影响到林兆风。
“好了,多亏了红民帮忙。”程美玲想到宝贝徒弟,脸上就不自然地露出了笑容。
端着饭碗走出来的超强抬眼看到,撇了撇嘴,秦红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因为出色的成绩被分配到国家机关,前些日子辞了职,一心一意地把秦家过去的招牌重新支起来。
正巧程美玲也在装修,秦红民跑材料也是帮了大忙。
“天天听你说秦红民,你也不知道腻味。”从书房里出来的林兆风听到程美玲的话,脸就黑了大半。
这些日子程美玲常常在他的耳边念叨秦红民有多好,他的耳朵都快起老茧了,这小子就干了这么点小事,就上赶着在他老婆面前领功。
哼,他还天天在家里洗碗呢,咋没夸夸他啊?
“爸,该不会是我妈把精力都放在饭店上,你心里不是滋味了吧。”超好双眼闪烁着奇异的亮光,揶揄地用小眼神瞅着林兆风。
林兆风磨了磨后槽牙,伸出宽厚的手掌,似乎是安抚地摸了摸超好的小脑瓜子。
不过就超好缩着脖子的可怜样子,就知道他手上的力气多大了。
“考上了大学也不能放松学习,这关系到你毕业之后工作分配的问题……你要还天天想着玩,以后每个月的零花钱就没了。”
这零花钱可是超好的死穴,她平日里没事就喜欢领着一群朋友出去逛街,尤其是最近来自南方的新奇的货物愈发多,她的小金库都快见底了。
“嘿,嘿,爸……”她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两只手牢牢地抱住林兆风的胳膊。
林兆风点点女儿光洁的脑壳,不再计较心事被戳破的窘迫。
“行了,快点吃饭吧。”程美玲没好气地瞥了眼爷俩,转而又嘱咐三个孩子“过几天我开业,你们三个都去给我帮忙。”
林兆风的脸这下子是彻底黑了下来,这些小的都能去,他这个枕边人反而没有去的资格了?
程美玲瞧见他的黑脸,就知道这个男人又吃起了无谓的醋。
她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好歹公职在身,虽然现在不抓个体户,但是咱还是低调一点。”
就算知道未来的走向,但在如今的社会中,个体户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况且林兆风公职在身,冒然出现在开业仪式,万一影响到他,程美玲也是不愿意的。
说罢,程美玲安抚地摸了摸林兆风的肩膀,刚才还黑脸的男人抿了抿嘴唇,仿佛被顺了毛的大狗,竭力克制住了不断上扬的嘴角。
几日后。
在鞭炮的霹雳声中,周围人的叫好声中,程美玲迎着一众亲朋好友进了饭店。
饭店里摆放着错落有致的盆栽,入口处修建了一口水池,几条色彩艳丽的金鱼自在地游来游去,淳淳水流从假山石上飞溅而下,给炎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丝的凉爽,整个店面的装修古朴而不失创新。
这……众人不禁感叹,这装修还真是别出心裁。
尤其是秦老爷子带来捧场的同行,还有几个师兄,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果然上过大学的就是不一样,秦老爷子这孙子的脑子就是比别人好使,能想出这样的装修方案。
这有计划独当一面开饭馆的人便有些蠢蠢欲动,要是自己的店面也能装修成这样,客人见了谁不迷糊。
这装修好了,显得做出来的菜也上了档次,就算买个蛋炒饭也能贵上几块钱。
“老爷子,你这孙子不亏是文化人,这装修都一套一套的,不知道有没有空给我也设计一下?”那人像是生怕被拒绝了似的,又摆手说道,“我不白用人,你孙子要是愿意帮忙,我的拿手菜随便挑一道教给他。”
秦老爷子眼神一亮,虽说他这个朋友好为人师,喜欢指点别人厨艺,可这明晃晃地直接教拿手菜,还是第一次,他……他对那道水煮白菜可是眼馋很久了。
不是说他不会做,而是这朋友有独门秘方,能将汤底做得清澈透明,喝在嘴里比山珍海味还要鲜美,他向来自傲,不过也得承认在这道菜上面还是差了一筹。
秦老爷子搓了搓手:“好……”
秦红民低低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
秦老爷子蹙紧了眉头,这孩子咋没点眼力见,秦红民的眼神往程美玲的方向偏了偏,这装修都是师父的点子,他可不敢居功。
秦老爷子恍然,今天程美玲才是主人公,他叨叨太多,未免有抢风头的意思。
“好啊,这装修确实不错。”秦老爷子拂过实木的桌椅,摸着胡子尴尬地点了点头,转而给朋友一个眼神,意思吃过饭再谈。
程美玲忍俊不禁,也愿意捧着这个老小孩:“也是,你这也不看看是谁的孙子帮忙装修的。”
秦老爷子老脸一红,断断续续咳嗽几声。
秦红民瞥见爷爷的眼神官司,虽不认识老爷子这个朋友,不过既然是老爷子的朋友,那水平也是相当的不错,若是能够学到什么,也是大有受益。
可这分明是师父想出来的,他不敢居功,连忙摆手说道:“这都是师父的点子,我不过就是帮着跑了些材料,都是小事情。”
秦老爷子有些傻眼,他知道孙子一直在帮程美玲装修,进来的时候还真是被这装修惊艳了一把。
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戳中他,那么符合他的审美的装修全出自程美玲,他还真是眼拙,这小徒弟当年见识深远,没有一点高考的消息,她便能孜孜不倦地教导孩子学习,可见不是普通人。
程美玲见着他不自然的神色,也清楚老爷子的心思,笑着说道:“老爷子,你喜欢吗?”
她选的这个设计可是以前老爷子指点她的,老爷子就喜欢这种古朴的装修,她这样设计也有小小的私心。
要是老爷子觉得好看,经常来这里坐坐,那偶尔拉他炒个菜,学些东西不过分吧?
“嗯……还不错。”秦老爷子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美玲,这是我的朋友,你就叫他王师傅。”
王师傅还没说话,就被急性子的秦老爷子打断了话:“大伙刚才都听见了你的交换条件了,程美玲是我最小的徒弟,可要是说厨艺,她这些师哥不如她,也不算埋没了你那食谱。”
王师傅斜斜地瞥他,这老头果然一直对汤底秘籍念念不忘。
“诶,等等,我是教导你徒弟,可不是教你,你可不许提醒,得让你徒弟自己选。”王师傅不给秦老爷子说话的机会,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露出了看热闹的精光。
“你!”秦老爷子恨恨地拍了大腿一下,隐隐有种错失大奖的预感。
程美玲真的能选对吗?
第89章 :开张
秦老爷子和王师傅一别多年, 前些年王师傅有了孙辈,便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和他们这些老朋友也就书信来往, 要不是王师傅有了开自己饭馆的想法,估计
都见不着他。
所以他也没和程美玲多提过这个朋友,就连他几个大徒弟说不定都没什么印象了。
这……这老小子就这手汤底的功底让他自愧不如,要是别的东西,他也能教给程美玲。
可惜了, 又让这老小子得了便宜。秦老爷子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说吧,你想让我教给你什么?”王师傅露出弥勒佛一般的笑容, “算了, 我给你一点提示,我很擅长川菜……”
他溜溜报出菜名,似乎给了程美玲很大的选择余地,可偏偏全是大众眼里标准的川菜, 讲究的是麻辣鲜香。
“开水白菜!”程美玲毫不犹豫。
“欸, 怎么能选这个呢?”秦老爷子跺了跺地板, 痛心疾首仿佛错过了五百万。
秦老爷子越伤心, 王师傅就越乐呵,胖胖的脸颊笑出了双下巴, 活像寺庙里供着的弥勒佛:“行, 这个简单, 我告诉你……”
“等等, 你说你要学什么?”王师傅突然卡壳, 他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开水白菜啊。”程美玲笑得很是诚恳, “王师傅既然是有名的川菜师父,那一定会做开水白菜吧, 我听说这以前还是国宴菜,奈何师父没有教过我,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让我和更厉害的人去学。”
这话确实说过,秦老爷子自傲,但也正视缺点,自己尚未练好的技艺是不会随便交给徒弟的。
王师傅意识到今天自己这道独门秘籍要被学走,便觉得呼吸都喘不过来,不过心里又挺乐意,要不是秦老爷子经常和徒弟提起他,不然他隐退那么多年,这小小年纪的女娃哪里会知道他的拿手菜。
而后又听到程美玲隐隐的吹捧,尤其这话是通过其他人的嘴巴来夸赞他的厨艺比秦老爷子还高超,还当着昔日朋友外加对手的面,一颗心就像是三伏天喝了凉水,那个舒爽。
半点不乐意都没了。
“你这老小子,便宜你了。”王师傅哼了一声,傲娇地抱着胳膊率先欣赏起了内里的装修,毕竟他可是为了装修付出了心肝宝贝呢。
秦老爷子见着王师傅给程美玲下套,以为汤底要离自己而去,然而柳暗花明又一村,程美玲竟然猜对了。
激动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兴奋之余,又好奇程美玲怎么猜到开水白菜。
程美玲解释道:“我听王师傅和师父的对话,就知道王师傅肯定有独门手艺,连师父也眼馋,绝对是好东西,可他还好心告诉我他会做什么菜,这些菜都与辣椒分不开干系,听上去确实是正宗的川菜,但也提醒了我开水白菜这样清淡的菜说不定才是王师傅最拿手的。”
“而且这开水白菜听上去清淡爽口,咋一听像是淮扬菜或者粤菜,压根就和麻辣鲜香的川菜搭不上干系。有些初出茅庐的新人会犯错,不过我在师父手底下学习,基本功扎实,可不会有这样的误区。”
程美玲又暗搓搓地捧了秦老爷子一把,毕竟王师傅相当于白送了压箱底的手艺,这也是看在秦老爷子的面子上,他毕竟隐退那么长时间了,怕是以后有求到老爷子的地方。
秦老爷子听了这话,脸上发烧,程美玲可谓是他最省心的徒弟了,他没费多少工夫。
不过在众朋友的面前,他还是努力摆出严师的姿态,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当然他那一颠一颠的步子逃不开其他老友的法眼。
“这老小子愈发没个正形,真是捡了个好徒弟,竟然真的得到了老王的宝贝,我啥时候才能享到徒弟的福气……”有人不禁眼红。
饭店里面也别有洞天,大理石铺陈的地板,波光粼粼的水柱,墙上还画着一副意境飘渺的山水画。
“这设计还真是独一份啊。”
“确实,要是做菜我还能有点巧思,装修嘛,我的脑子里都是浆糊。”
……
程美玲汗颜,她这店里的装修是后世饭店里极为普遍的装修的一种,她偷了些懒,直接借鉴了,没想到竟然把前世喊得上名号的厨艺大佬都唬住了。
这些个人的餐厅装修得那叫一个金光灿灿,有些直接把收集来的字画古董拿出来摆放在厅堂里,大气的远不是这样的装修可以比的。
程美玲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被那么多大佬刮目相看,还是因为她的装修手艺。
领着众人看了一圈饭店,程美玲就把招呼客人的任务交给了来帮忙的红民超强等人,自己则去厨房备菜去了。
距离程记饭馆几百米处有一家两层楼高的客常来餐馆,这家店占地面积大,以逼格闻名。
起初,崔老板并没有将程记这样的一层的店面看在眼里,论豪华论气派,哪个餐馆比得上客常来?
而且这里的地段不错,交通便利,不仅仅只有客常来这一家饭馆,崔老板就凭借着餐馆的格调独具一格,死死压一头路边狭小昏暗的苍蝇馆子。
当个体户的人多了,这吃喝应酬也就跟着多了起来,崔老板也算是赶着东风赚了第一桶金。
他也不满足只是个餐馆的老板,最近已经有了在城北开第二家店的打算。
“这都快到饭点了,人都去哪里了?”崔老板腋下夹了个皮包,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店里视察,结果平日里热火朝天的厨房此刻只有几个切菜工在“铛铛”地切菜。
“厨师长带着手下的人出去看那家新开的店了……”
“什么?”崔老板日渐圆润的脸惊愕到变回以前那般窄而长,“那个店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我好像听见厨师长说开业典礼上出现了几个知名的大厨,有那个京都饭店的主厨秦师傅,还有……”
崔老板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瞳孔微缩。
自从他有了开饭馆的想法以后,仗着有些背景,手头钱也不少,不是没想过去京都饭店挖人,都铩羽而归,这秦师傅的名号在京都餐饮界也是响当当的。
“这秦师傅和店主什么关系?”崔老板四肢有些发软,险些夹不住腋下的包,低咳几声,将包放在了料理台上。
这周围往来开饭馆的人多了,可谁也比不过他的客常来,加上他还得盯着第二家饭店的装修,没有过多关注这家店。
况且偶尔路过偷看,就一个长得不错的年轻小伙子当指挥,把一群经验丰富的装修工人耍得团团转。
那些乱七八糟的设计,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做餐饮的,反而像是要养鱼,又是水池,又是透明的管道。
他只以为是个霍霍家里钱的浪荡子弟,有钱搞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换做他,还不如把楼上的房子也租下来,扩大经营面积。
“这,我哪里见过秦师傅啊?要不问问主厨,他不是在京都饭店进修过吗?”切菜工堆着谄媚的笑容。
想到高薪聘请来的范主厨,崔老板不自觉松了口气,眉头都舒展开了。
范主厨的水平有目共睹,比之京都大饭店的秦师傅也差不了多少,人脉还多,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业内小有名气的副厨。
他知道的多,回来直接问他就行。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
范主厨歪着嘴,骂骂咧咧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别着头,和身后的副厨说话:“呸,还不让我进去……”
话没说完,有人使了眼色给他。
范主厨脸上的表情一僵,连忙打了个哈哈:“一定是怕在我面前丢丑。”
说罢,故作不知,慢悠悠地转过脑袋。
崔老板那张双颊激动地颤抖着肥肉的脸一下子凑了过来。
“那家店的大厨没你厉害?”
范主厨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这好歹也是秦师傅的徒弟吧。
“比你厉害?”崔老板又重复了一遍,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隙,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
他为了请个厨子可是花了大价钱。
“没,怎么可能?”范主厨咽了咽口水,他那些同行可没他这样的待遇,这份工作的隐形福利还好,他可不能丢。
随即他又回忆起程记老板的模样,一个瘦弱的女人,怕是连锅都颠不起来,更别提她那过分年轻的外表,不像是在灶台边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经验定是寥寥。
而且他也见过秦师傅和他的徒弟几次,压根就没见过这个女人,怕不是花了钱请秦师傅冲个场面,给自己按个名厨徒弟这样好听的名声吧?
这秦师傅当初拒绝他那么冠冕堂皇,现在还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为了钱,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这样一想,他又自信起来,觉得自己可以了。
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女人?你放心,就算那家店开起来,我也能压她一头。”
说完这话,他心里隐隐痛快,他方才见着那么多厨艺界的大佬,激动地想要上前打招呼,谁知道被门口的保安拦下来了,还说开业第一天只有持邀请函的顾客才能入内。
真是狗眼看人低,到时候他稳稳压着秦师傅徒弟一头,这京都城还有谁不认识他?
这样一想,他便觉得自己厨艺愈发的高超。
往里日那些做过成百上千次的菜,味道竟然更上一层楼,口感更加丰富,色彩更加分明。
这下子,他更是信心百倍,就凭借他这手厨艺,不把那什么破程记挤垮了,他就不姓范。
饭点到,客常来的门准时打开,一如既往地歇不下脚。
可午餐时间刚过半,便没了新的订单往后厨送。
“怎么回事?”范主厨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打发帮工去询问情况。
“不好了,不好了。”崔老板匆匆走了进来,手里紧紧抓着之前夹在腋下装13的皮包,“饭店人都跑光了!”
第90章 :对比
“这不应该啊。”范师傅大惊失色, 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做出来的饭菜,他敢打包票今天的饭菜一定比之前他做的更加好吃。
理应客人会更多啊,人都去哪了?
范师傅隐隐有了答案, 他使劲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不相信一个瘦弱的女人能做出比他厉害的食物。
一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程美玲呢,她当然使了手段,她又不是傻子,这新开业的店不趁着热闹宣传自己, 难道还秉持着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套?
所以程美玲不仅要搞,还要大搞特搞, 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才好。
程美玲特意让人在门口搭了一个台子, 三面用透明罩子围着,身后留下一面空隙进出。
台下围了一圈吃瓜群众。
程美玲手起刀落,动作利索,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极富韵律感, 手退一步, 刀落一步, 速度快到令周围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有大爷的眼睛都快粘上程美玲的手, 老脸憋得通红。
程美玲淡淡勾起嘴角,笑道:“ 大家可以呼吸, 放轻松点。”
她环顾四周, 眼睛不盯着刀, 可手里的动作却愈发的快了。
“铛铛”, 大锅热油, 敲下六颗鸡蛋, 三勺粒粒分明的米饭,颠锅翻炒, 大火一下子窜的老高,围观的人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妈妈,这是杂耍吗?”有小孩紧紧拉着大人的衣服,双眼放光地问道。
“好,再来一次……”
吃瓜群众的嚎喝声透过透明罩子传入程美玲的耳中。
这样的结果也远超程美玲所料,这个法子是她根据前世西餐厅主厨的开放式厨房临时想出来的,就是想搞个噱头,哪里知道效果那么好。
匆匆赶来的崔老板和范主厨硬是挤进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拥挤的人群。
在一片叫骂声中看到了程美玲像是杂耍似的在饭点门口表演做菜。
“我就说她一个瘦巴巴的女人,怎么可能抢得了那么多生意,原来是耍了这么不要脸的手段。”
范主厨还要再说,大火猛得腾起,程美玲将刚才切好的胡萝卜丝,黄瓜,腊肉,怪味花生等下锅翻炒。
范主厨瞳孔一缩,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厨师,看到这刀工,便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水平。
崔老板倒是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这法子不错,不知道是哪个高人想出来的,一下子就吸引了客流。”
范主厨有些心虚,又不敢在高薪聘请他的崔老板面前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不想被程美玲比下去。
“她这是哗众取宠,论刀工,比我还差上那么一些。”范主厨强撑着,“我可不想吃饭的把式变成逗乐的玩意。”
崔老板一时还真分不清楚他有没有在说大话,他有钱,但是对于厨艺一窍不通。
只知道范主厨的名气挺大,便花了大价钱把他从国有饭店挖了过来,在这个执着金饭碗的年代,能打动范主厨的价格可不是小数目。
“那要是让你也在饭点门口表演一番,是不是能吸引更多的客流量?”崔老板故意忽视了范主厨后一句话。
在他看来,他既然出了钱,范主厨就必须出力到位。
范主厨面色发青,布满褶子的脸皱成了菊花。
死死抿着嘴,没说话。
崔老板的余光瞥见他的面色,眼珠子转了转:“哎呀,老范,做生意不能那么死板嘛,你说说这个锅腾起火,唬得人吱哇乱叫,你也会啊,就是搞点吸引眼球的,让别人也见识见识客常来大厨的厉害。”
范主厨脸色微微转好,表演勾火简单,至少不会像刀工一样被程美玲比下去。
“这个月奖金加两百。”崔老板比了个二。
范主厨想到家里不争气的孩子,咬了咬牙,忍着别扭,含糊地点了点头。
台上的程美玲压根就没有留意到竞争对手来过,表演时间到了,她利索地走到人前。
身后几个服务员端出刚炒好的怪噜炒饭,分成许多个小份,分发给最前排的人。
“想尝尝味道的可以试一下。”
听说有免费的炒饭吃,还是刚才烹火的大厨做的,不少被唬住的路人伸长手去接。
“啧,啧,真香啊。”一个站在第一排的小伙带着对象凑热闹。
女孩平时不爱吃炒饭,小伙就要了一份,结果米饭刚入口,小伙就被丰富的口感惊艳到了,花生、胡萝卜、黄瓜的脆香都让他口齿生津,还有些许辣味的点缀,不一会就吃得满头大汗。
小伙啧了啧嘴巴,舀出一勺递到对象的嘴边:“这个是真的好吃,放心,没有平时吃的炒饭油腻。”
女孩扭捏地扯了扯裙子,那么多人都看着,怎么能共用一个勺子呢?
小伙只以为她嫌弃炒饭油腻,又怕对象错失美味,将勺子往女孩的嘴巴上戳了戳。
女孩呆怔住了,脸上的红晕像是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的,甚是好看,小伙看得都愣住了。
任凭女孩怎么使眼色,都是痴痴地傻笑。
女孩无法,只能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见无人关注他们,一口吃掉了炒饭。
炒饭刚入口,热腾的、跳跃的饭粒,裹挟着辣酱,还没等辣味发酵,蔬菜的清甜爽口紧接而来,如此有滋味还清爽的炒饭,她是第一次吃到。
女孩所幸拿过小伙手里的勺子,端起那小小的纸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吃吧,我再去给你要一份。”小伙献宝似地冲她笑了笑。
女孩看着手里空空的纸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她就是想再尝尝,怎么就吃完了?
“发完了,发完了。”服务员高举手在人群里来回挥动,“还想吃的可以往里走。”
小伙失望地扭头看向女孩,像只垂着尾巴的大狗狗,女孩忍住了摸他脑袋的冲动,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说:“我们就去这家吃饭吧。”
小伙摇头:“不是说好了攒钱去客常来吗?你小姐妹都去过了,要是你没去会不会笑话你?”
女孩一昂脑袋:“谁敢笑话我,她们羡慕我有这么好的对象都来不及呢。”
说罢,拉着小伙的手就往里冲,她可是注意到了往里走的人不少,要是去迟
了,怕是没有座位。
“我的天,好豪华,会不会很贵啊。”
女孩刚走进去,新奇的装修让她踌躇地缩了缩脚,吃一次应该很贵吧。
小伙被女孩拉了手,心神荡漾,满面春风。
虽然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么气派的饭店吃饭,暗暗忐忑地摸了摸裤袋,咽了口唾沫。
可看到身旁的女孩,他心里就升起了无限的豪迈。
大不了太贵了,他就找兄弟江湖救急。
“还是去别家吧,这里人又多,我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女孩扯了扯小伙的衣角,小声说道。
小伙坚定地摇头:“好不容易出来吃一次饭,就吃这家。”
二人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坐在了窗边。
小伙打开菜单,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这也不算很贵啊,之前我同事去吃客常来,花了半个月的工资呢。”
隔壁桌来得早,菜已经上了,浓郁的菜香让他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
“吸溜。”
耳边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口水声,小伙疑惑地歪头看去,女孩不好意思地捂着了嘴巴,恨不得整个人找个洞一钻了之。
支支吾吾地说道:“感觉那桌菜很好吃的样子。”
小伙会心一笑:“服务员,比着隔壁上一桌。”
类似的事情不断发生在程记的各个角落。
“真没想到这家店价格不贵还好吃。”
“就是,比那个客常来划算多了,装修更上档次,食材也新鲜,大厨的手艺更是没话说。”
“说的不错,以后有什么活动都来程记吃,这既有了面子也有了里子,也不至于太破费。”
“程记这装修很贵吧,本来去客常来还吃个环境,可是和程记一比那就差的远了,做的东西也没有程记好吃,竟然还卖那么多钱,老板真是黑心……”
……
程记的口碑一传十十传百,慕名前来的人愈发的多。
程美玲也没料到政策放松几年,有钱的人会那么多,来她这里办酒席的也不少,生意好到包厢已经约到下个月去了。
程美玲考虑到自身能力,每天放出去的号都是固定的,几乎是过了早饭点,就有人排队等中午的号了。
话说崔老板回去没多久,就盘算起如何搭个台子吸引更多的客流量。
一连几天都在琢磨这事,没发现客人在逐渐的流失。
但范师傅作为掌勺多年的大师傅,手上过了多少的食物都是心里有数的。
他不敢声张,要是崔老板将饭店不盈利归到他的手艺不如程记的,他那高额的薪水怕是要说再见了。
而他再也不能摔了铁饭碗之后,再眼巴巴地回去,就算他拉的下这张老脸,人家也不会要他了。
范师傅甚至还偷偷让老婆买了点程记回家给他尝尝,这一吃,他更是心里没底。
“这几天的钱怎么少了那么多?”崔老板安排好手头上的事情,背着手踱步到客常来。
正是饭店,吃饭的人不少,但也没了之前排长队的盛况,崔老板的心一下子就拎了起来,跑到前台。
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试了几把都没打开前台的抽屉,急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打开,熟练地点清楚钞票,整整少了之前的一半。
“老范,你过来,这几天的生意怎么那么差?”崔老板蹙着眉头,对着范师傅再没了之前捧着的样子,插着腰,不耐烦地昂着脑袋。
范师傅默默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程记的开张对我们的冲击力度还是挺大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崔老板一下子打断了。
“不可能,那个程记的规模哪里有客常来大,再说了,你不是说你的厨艺比程记的老板好吗?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吃?”
范师傅预料的没错,崔老板果然把失利的原因归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有件事他确实心虚,范师傅吊着眉梢,强撑着说道:“怎么可能?程老板要是厨艺那么好,崔老板你之前听说过她的名号吗?”
崔老板犹疑道:“她毕竟是秦老爷子的徒弟,会不会是秦老爷子在背后……”
“怎么可能?”范师傅嗤笑了一声,“她做的饭菜的味道是不错,可是和秦老爷子还是差了一筹,想当年我为了吃秦老爷子做的菜,硬是排了两个小时……”
话没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几乎不敢看崔老板的脸色。
“咳咳,挺好吃的是吧?”崔老板心虚地摸了摸凸起的腹部。
范师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这是打探敌情。”崔老板声音放大了一倍,急需他人的信任。
这样一说,范师傅勉强相信,谁让他也吃了呢。
“挺好吃的,呵呵。”崔老板搓了搓手,眼神不由自主地向四周乱飘,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我们中午吃程记?”
“好啊,好……啊?”
“你别叫那么大声。”崔老板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让客人知道我们吃程记不好。”
“那我们就不吃了。”范师傅二丈摸不着头脑,崔老板到底想干什么?
“打探敌情啊,笨死了,你不吃我吃。”崔老板恨不得拿本书狠狠给某个不开窍的脑袋一下,“我邻居的小姑子的同事的妹妹在程记当服务员,听说中午做铁锅炖大鹅……”
“嘶——”范师傅想到大鹅的肥美,还是个水平高超的大厨料理,这得多好吃啊,不自觉地吸了口口水。
“我们只是打探敌情是吧?”
“对,就是打探敌情……”崔老板紧了紧裤带,光是想想都把他饿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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