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灯光昏暗, 两个胖乎乎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挤在墙角往巷口看。
不远处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
“让你带的东西呢？”崔老板没见着心心念念的铁锅炖大鹅，横眉竖眼，脸拉得老长。
“今天开始, 程记取消打包外带了，要是想吃，一定得去店里。”那人面色发苦，他之前靠着给别人外带排队赚了不少钱，现在又少了一个进项。
“生意那么好？”崔老板磨了磨后槽牙, 他这里的生意没得做，还有人嫌弃客人太多了。
那人生怕被雇主误会：“当然, 真的不是我去晚了没排上, 我四点就去排队了，那队伍已经排到对面的街道了，大家都想吃铁锅炖大鹅，。”
崔老板想着那么多生意竟然还有人不做, 隐隐肉疼。
“行了, 你走吧。”崔老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人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别啊, 我这好歹有点苦劳, 多少给点辛苦费吧。”
崔老板龇了龇牙花：“小兄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没把东西给我带过来就别想着要钱。”
“还有我让你调查程美玲的事情, 你给我多注意点, 知道吗？”
崔老板点了点那人的胸膛, 朝范师傅勾了勾手指。
范师傅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后面, 极有眼力见地去了厨房下面条。
跑腿的那人揉了揉刺痛的地方, 愤愤地锤了旁边的墙壁，低声咒骂：“死胖子。”
崔老板的肚子空荡荡, 客常来过了饭点也空荡荡的，拉开放钱的抽屉，稀稀疏疏几张票子，气得胃隐隐作痛。
“老板，面来了，垫垫肚子。”
崔老板连忙放下账本，端起碗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地嗦了口面。
爽滑的面条浸满了汤汁，鲜得他眉毛差点都掉了。
他几下就把面塞进了肚子里，喟叹着抚着肚皮：“老范你的手艺真是不错。”
“和那个程师傅差不了多少，怎么客常来的生意都被程记抢光了呢？”
崔老板不信邪地又喝了几口汤，愈发坚定自己的判断：“确实好吃。”
他将碗离自己远些，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
范师傅的手艺被肯定，这些日子被程美玲打击失去的自信心一下子又回来了。
“我这灶上的手艺不敢说第一，可在京都也是数得上号的。”
“这程美玲能从我手里抢走那么多客人，都是因为她会宣传，真材实料还是差我一等。”
范师傅一得意，又开始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
“宣传好啊，我已经把台子都搭好了，到时候你也上去表演个烹火，这客流量就又回来了。”崔老板接话。
范师傅的舌头差点被闪到，呸，他这个破嘴。
然而，范师傅自以为踩着脸面被人像是看猴戏似的表演，并没有使客常来生意变好。
白费了力气，还丢了脸。
“范师傅，我花了那么多钱搭了一个比程记豪华不知道多少倍的台子，还让你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厨子上台，怎么效果比程记的差了那么多？”
崔老板拉着脸，活像是别人欠了他几十万。
“范师傅，是不是你没有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我让你展示一下手艺，你非但不感谢我让你扬名，还消极怠工，你看看这客流量没有一点点变化。”
说罢，狠狠一拍手里的账本。
范师傅面色发青，气不打一处来，
可他实在需要钱，崔老板要人品没人品，要能力没能力，但是有钱啊。
范师傅鼻孔微微外翻，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了内心的熊熊烈火。
“崔老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都吃过程记的菜，你摸着良心说我和程师傅的手艺相差多少？”
崔老板哼了一声：“还是有点差距的。”
范师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中了一箭，嗓子眼的话也狠狠梗住。
他昂着脖子，不肯承认，又有些心虚，囔囔道：“也没差多少。”
“那客人去哪了？”崔老板咧开嘴，皮笑肉不笑。
“去哪了？”范师傅低低重复了一遍，余光瞥见搁置在台子上的账本，脑子里灵光一闪。
“程记的价格比我们便宜很多，我们……”
崔老板未必不知道这事，之前找人跑腿买程记，他就发现程记的价格低了很多，可要是让客常来也跟着降价，一盘菜就少赚那么多钱，这一天下来，他得亏多少钱啊。
他这房租水电工人都要钱，跟着程记定价利润实在是太薄了。
再说了，他开这家客常来的初衷就是服务京都的有钱人，定价太低显得接地气，谁都能来，他还怎么去赚那些有钱人的钱？
范师傅见崔老板不说话，便知道崔老板不乐意降价。
这食物的味道差不多，程记更加便宜，环境也更新奇，客人被程记吸引走了也很正常。
不过，他总要捧着衣食父母：“程老板在程记上的投资怕是不小，却把餐馆的价钱调的那么低，怕是想要靠着薄利多销取胜，就是要和老板打价格战，一旦击垮客常来，他们再涨价，谁还能抑制住程记的发展？”
崔老板真没想到常和灶台打交道的范师傅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赞许地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程记既然想靠着价格笼络客人，我就要掌握京都那些最舍得花钱的人。”
“这……”范师傅语塞，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也知道做有钱人的生意才是真的赚钱，可怎么才能让更多的有钱人知道这里有一家档次高的饭店呢？
若是靠着客人的口口相传，说不定被程记挤兑倒闭了，贵客还是寥寥无几。
崔老板瞥见范师傅满脸的怀疑，洋洋得意地笑道：“你就等着瞧吧。”
另一边。
程美玲扯着衣袖擦着笨重的大家伙。
一台撅着大屁股的电视机。
“你花这钱做什么？”程美玲嗔怪道。
现在的电视机可不便宜，程美玲家里还没用上，贵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一家五口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买回去也是摆着落灰。
一旁的女人画着时下流行的妆容，蓬松的长发，醒目的红唇，秀美的鼻梁骨上架着外贸商店买来的墨镜，好一个摩登女郎。
“够意思吧，我给你挑了最好的彩电。”女人顺过一侧的长发，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种种风情，笑嘻嘻地向程美玲揽功。
“之前没参加你的开业仪式，赔罪礼。”她自顾自地叹了口气，微微昂起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自恋地夸赞道，“你也知道，我现在有点火，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怕我来了，那些狂热的粉丝把你的小店挤破。”
程美玲翻了个大白眼，拿起抹布，朝着女人乱挥，女人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王丽丽，你上一边自恋去。”
没错，这个漂亮女人正是之前北上谋求发展的王丽丽，她运气不错，受到了陈志根的赏识，陈志根不仅有才华，而且家庭背景也好，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把王丽丽带到京都来。
王丽丽先是演了不少话剧，小有名气，而后又接住了知名导演递来的橄榄枝，演了个电视剧出彩的配角，一炮而红。
事业的成功对女人来说也是上好的补品，过了十几年，王丽丽不见衰老，反而比当年青涩的她更多出成熟的妩媚。
“你这人也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家餐馆上，我演的电视剧那么火，你都没有看过，那怎么行，我不管，我把电视给你买回来了，你得给我看。”
王丽丽斜了程美玲一眼，等着程美玲给她一个保证。
程美玲这些日子经营程记，连睡觉的时间都少了，闲下来脑子里都在构思明天的菜单，哪里有空去看电视剧。
正苦恼着怎么打哈哈，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好意思，现在还没有到营业的时间，可以出去再等一会吗？”程美玲回身将王丽丽挡得结结实实，伸出一只手摆出送客的姿势。
来人是一对小情侣，提前来程记排队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排在了第一位，一时觉得奇怪，就进来瞧瞧。
“啊，好的，好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便拉着女生往外走。
“等等，老板你身后是乔乔吗？”女生一步三回头，眼神不离程美玲，面上极为纠结，在迈出最后一步时，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嗯？乔乔是谁？程美玲满脑子浆糊。
女生蹬蹬蹬就冲到了程美玲的身前，伸长了脖子往她身后看去。
王丽丽一时间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那手遮住了半张脸，连连否认：“我不是什么乔乔，你认错人了。”
她这可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发现了，造成了拥堵，影响了程美玲的生意，她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乔乔你们都不知道？就是那个电视剧里很火的……”
说着，女生还想拨开程美玲拦住的手，一看究竟。
“等等，我这么一家小店，怎么可能会有大明星来我这里吃饭呢？这就是我的朋友，她身体不好，你可不要吓着她。”
程美玲张开双臂，像是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将王丽丽挡得滴水不漏。
王丽丽也适时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挡住了下半张脸，颤抖着声线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喘不过气，呼，呼……”
身后的喘气声越发的粗重。
情绪激动的小情侣面面相觑，老实地安静了下来。
程美玲生怕王丽丽出了什么问题，转身看她，接收到王丽丽俏皮的眨眼。
立马反应过来，再回头的时候，平静的面容下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她强压着脾气，捏了捏眉心。
“你们还是先出去吧，我朋友身体不太舒服。”
这时，被程美玲赶到后厨的服务员听到前头喧闹的叫喊，都匆匆赶来，在程美玲眼神示意下，把小情侣请了出去。
躲在程美玲身后的王丽丽探出脑袋，抚了抚胸口。
“怎么样？我的演技不错吧。”王丽丽嘚瑟地昂起脑袋。
程美玲一改之前装出来的怒意，无奈地说道：“要不是我装着生气，恐怕还有的磨呢，以后你还是收着点，别来程记找我了，这就是家小店，你的追捧者一来，我就不用开店了。”
王丽丽经历过大大小小数次围追堵截的经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行，以后我直接去军属大院找你，那里保密性强，一般人进不去。”
“不过你真的不要我给你打打广告？”王丽丽见程美玲不以为意，急眼道，“这个很有效果的，打了广告，这业绩蹭蹭就往上涨，我俩关系好，要是别的没啥名气的牌子找我，我压根就不搭理。”
程美玲当然知道广告的宣传性多厉害，可她就一家小店，为了能够保证每一道菜的口感，她需要牢牢掌控整个厨房，一旦扩张，人的精力有限，菜肴的口感便会下降。
这也是为什
么崔师傅的水平不差她多少，可更多的人都认为程记的东西更加好吃的原因。
“我这小店招待不了更多的人，每天来吃的人就够我忙的了。”
王丽丽讪讪地摸了摸眉头，确实某人的厨艺就是个活招牌。
“行了，你快点走吧，我要开张做生意了。”程美玲又拿出抹布给彩电掸了掸灰尘，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怎么安排这彩电。
“小李，小王，帮我把电视搬到这里。”程美玲挥手，示意一旁的员工将彩电放在堂厅的最中间。
就程记生意的火爆程度，程美玲老早就能买起好几台彩电了，可她还是对这台彩电珍之又珍，王丽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隐隐还有些感动。
当然，程美玲之所以那么珍惜这台彩电，原因压根没有王丽丽想的那么肉麻，她存粹就是知道未来电器价格下跌，所以不舍得花钱。
如今有人当了冤大头，她当然要好好珍惜大价钱买回来的电视了。
王丽丽对此情境，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她一直很感谢程美玲对当年她的帮助，要不是程美玲，她的演员梦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实现。
王丽丽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推了推墨镜，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
程美玲带着员工装好电视机，便回了后厨投身工作中。
望着后厨堆满了一个角落的食材，程美玲皱紧了眉头，今天的生意怎么突然差了那么多？竟然还有那么多的食材没有消耗光。
她一把扯下腰间的围裙，快步走向前厅。
一只脚刚刚踏入，就听到新买的电视机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客常来，引领新时尚……请客再也不怕没面子了……给您家一般的温暖……”
程美玲这下知道症结的所在了。
这烂俗的广告词，程美玲默默吐槽，简直像三年级小学生写出来的流水账作文。
“老板，这怎么办？”
程记的福利好，员工又没经历过生意少的日子，一时间六神无主，生怕没了饭碗。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广告带来的效应只是一时的，没有味道、价格和服务的支持，不过镜花水月。
再等等，情况应该会好转。
第92章 ：交锋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程美玲想的那么好。
客人逐步回升, 但是并没有回到之前的热闹程度。
最重要的是，程美玲专门设计的包厢近日客人愈发的少，这部分人群是程记赚钱的大头。
不过程美玲并不指望这家店赚多少钱, 能够保证不亏本，她就能继续把这家店开下去。
“程记的老板现在应该着急了吧。”
崔老板前些日子茶饭不思，整日焦虑，没睡过几天的好觉，现在的他偶尔路过程记, 门口消失的长队，令他多日不平的心暗爽不已。
他吃过的苦, 程老板也得吃一遍。
不过仅仅是这样, 他觉得还不够，崔老板眼光毒辣，程记能有之前的成绩，都离不开一个人, 那就是程美玲。
要是能收获程美玲这样一员大奖, 不仅厨艺更加高超, 还有些稀奇古怪的营销的点子, 再加上他的钱和人脉，岂不是躺着就能赚钱了？
投广告的事情, 崔老板一点都不怕程美玲当自己的跟屁虫。
首先, 他第一个投广告, 客常来的招牌更加深入人心, 程记再投的效果不可能有他的好, 其次, 这往电视上投广告要是没点人脉，压根就干不成这件事。
他这也是姐夫在政府里身居要职, 和电视台打了招呼，还给了不少的广告费才有的机会，也就是他财大气粗，这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钱。
程美玲虽然是名厨秦老爷子的徒弟，可他也听说秦老爷子向来孤傲，不喜谄媚，不然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下放。
没靠山，程美玲拿什么和他争？
崔老板嗤笑着摇摇头，程老板还是太年轻了，想要赚大钱，光有本事可不够。
程记。
程美玲走出闷热的厨房，解开领口的两粒纽扣，用手扇了扇风。
慢慢走到前台，收银小妹让出一个身位。
程美玲原本不过是想站在门口吹吹风，透口气，员工都主动要求查账了，她也知道这几天生意淡，赚的钱没有之前多，原本正好的服务员就显得多了些，都憋着一口气，生怕被辞退。
她得想想怎么安置这些多出来的人。
崔老板上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程美玲皱着眉头盘着手里的账本。
他暗自哂笑，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程老板好啊。”
程美玲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大腹便便的陌生男人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在肥厚的赘皮下冒着精光的小眼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谁？”程美玲左思右想，自己好像不认识那么猥琐的人。
崔老板的自信戛然而止，这程记的老板竟然连他这个对手的模样都不清楚，这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程老板，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好歹我们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干一行的。”
程美玲眯了眯眼睛，对来人的身份有了数。
“想必您就是客常来的崔老板吧，最近生意那么好，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店？”
程美玲抱胸，心里不自觉多了几分警惕。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这里做什么？
“嗐，程老板不要那么紧张，我是报着合作的心态找来的。”崔老板安抚地摆了摆手，下巴朝着其他人点了点，“这里人多嘴杂，要不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程美玲也想看看这人篮子里卖的什么药，但也留了个心眼。
领着崔老板来到了靠窗的位置，手下的人也识趣，都远离了那个角落。
“看来我是没这个福气参观程记约到下个月的包厢了。”崔老板一眼就看穿了程美玲的防备，故作轻松得带过了这个话题。
“有话直说吧。”程美玲摸不清崔老板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想落井下石。
她和崔老板的经营理念压根不在一路上，崔老板更多的是为了赚钱，而她则是为了能长长久久地把这家店经营下去。
两个人压根就不可能达成什么合作。
崔老板像是没有听到程美玲的话，还是自顾自地寒暄：“我记得之前程记的生意好极了，可是把我的客常来压了一头。”
他仔细打量程美玲的表情，发现她似乎没有什么触动，又继续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程老板就算有一手好厨艺，可没有钱和人脉，想赚钱是不可能的。”
程美玲眼珠子动了动，这是来劝说她关门的？
“不才正好有些钱财，人脉也过得去，要是还能有程师傅这样有能力的人合作，大家一起发财不更好吗？”
崔老板点明了来意。
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但程美玲更明白的是，一旦她不是程记的老板了，她就失去了对后厨的掌握。
崔老板将食物当做赚钱的工具，而程美玲两辈子都扑在了厨房上，早已成了生命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很感谢崔老板对我的信任，但是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能糊口就行。”程美玲站起身，预备送客。
崔老板从己出发，压根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不想赚钱的人，难不成这程老板还想着让程记起死回生？
也是，有的人就是不见阎王不掉泪，总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可以再等等，不过那时候合作的条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冷哼一声，抬起肥胖的屁股。
程美玲偷偷瞥了眼皮质沙发，果然多了两个圆溜溜的印子，一时无语凝噎。
崔老板起身还等着程美玲说些好话缓和关系，他好下次再登门。
结果等了半天，身后都没什么动静，他狐疑地扭头，顺着程美玲的视线看见两个凹坑。
完美地显示了他圆润的臀形，崔老板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
“程、老、板……”三个字几乎是从嘴巴里挤出来的。
这程记的椅子不是椅子，做成沙发的样子，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
适用，客常来的木头凳子可不会让客人陷入这样的尴尬。
崔老板对程记的装修打了个大大的问号，在他看来这里的装修哪里有他亲自设计的客常来有品位。
幸好之前没有一时脑子发热，也跟风装修成这样。
程美玲尴尬地抬起头，主要是这些靠窗的沙发座位都是她领着工人用海绵做出来的，质量当然没有买来的好。
还有一点就是像崔老板那么胖的人现在真是少数。
就那么一会时间，把她的沙发坐散架了，她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呵呵，崔老板有福气，才有这身量，来来，我送崔老板出去。”程美玲努力找补。
崔老板气得脸青青白白，两个圆润的屁股印子直直地戳进他的眼睛里。
“不用了。”崔老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顾程美玲的挽留，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走去。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程记里传出一阵笑声，脸色更是阴沉得难看。
脚下的路都没注意，一脚踩进了污水沟里，脚上那双昂贵的男士皮鞋沾染了不少奇怪的脏污。
他的鞋，这可都是钱啊，崔老板痛心疾首，可想着程美玲能通过程记的落地窗看到他这幅窘态，他就只能咬牙把苦吞进肚子，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程记，他记住了，不会给这些人好果子吃的。
几分钟前。
“老板，你可不要和崔老板合作，我家附近的邻居就在客常来工作，崔老板就喜欢压榨我们这些没背景的人，对主厨的态度也不好，小心被崔老板骗了。”
有个员工看着崔老板出去了，好心地劝说，生怕程美玲成了被压榨的小可怜。
“你们都听到刚才我和崔老板的谈话了？”程美玲之前没有带着崔老板去包厢，还有个理由，她知道程记近日人心惶惶，崔老板这时候找上门，对员工来说可不是个好信号。
她和崔老板即使待在角落，可好歹还能听到些声音，员工也能知道她的态度，也算安了他们的心。
众人点了点头。
“放心好了，我不会轻易放弃的，还记得入职的时候我给大家的许诺吗？干的好大家年末都有分红，打起精神来，现在的问题只是一时的。”
程美玲站起身，用力一挥手，给员工加油打气。
大约是见着程美玲拒绝了崔老板，确实给这些员工打了一针强心剂。
“老板威武。”
众人听到分红，激动地眼睛都红了，也跟着振臂高呼。
“呀——”突然有个人惊叫起来，“崔老板摔了。”
众人的目光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崔老板似乎踩到了污水里，正撅着屁股心疼自己的皮鞋，却不想尊臀落到了程记一行人的眼里。
紧绷的西装裤包裹出圆润的两瓣，裤子紧得就差崩开了，程美玲默默转移了视线，看到这就想起了阵亡的沙发。
“崔老板的伙食也太好了点，这也太大了……”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声。
稀稀疏疏压抑的笑声响起。
程美玲咳嗽两声：“好了，快点干活吧，等会还要开工。”
接着一拍手，人群就四散开了。
她又往外看去，崔老板回头在看程记，和她四目相对，眼神里的怨毒另程美玲心悸。
得了，崔老板估摸着要把他丢人的事情算到她的头上了。
行吧，反正本来就是竞争对手，她头上长满了虱子，倒也不差这一件了。
程美玲也就懒得解释了，还笑着朝崔老板远远挥了挥手。
崔老板恨恨咬牙，憋着满肚子的火，加快了脚步愤愤而去。
这该死的程美玲，一个没背景没多少钱，只有些姿色的徐娘半老，也敢这么下他的面子？
果然还是他的手段太温和了，下次他再上门，便是将程记收入囊中的日子，迟早有程美玲痛哭流涕求他的一天。
第93章 ：宴会
程美玲正在盘账, 一盒包装精美的礼物从天而降，抬头看去，正是之前的老顾客王老板。
王老板算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厂，为了拉拢投资，请客吃饭的事情是少不了的。
程美玲这里味道好，装修还拿的出手，一看就是高档饭店, 最重要的是对他这样的小老板来说开销还能负担的起。
“王老板，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生意谈下来了？”程美玲合上手里的账本, 即使她清楚王老板大约是去了客常来, 并没有摆脸色，面带微笑地问道。
王老板这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又将礼物朝着程美玲的方向推了推。
“大妹子，之前麻烦你了, 那投资人是个挑剔的, 麻烦你准备了那么多额外的菜色, 我现在这生意好不容易谈下来了, 赶紧挑了好东西谢谢你。”
程美玲没接：“我可不敢居功，怕是王老板又请投资人去客常来吃饭, 这生意才谈下来的吧。”
王老板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大妹子, 你可别怪我不照顾你的生意, 主要是这投资人一定要去客常来, 我也不乐意啊, 味道就这样, 价格还死贵。”
“可他好像着了魔一样就认可客常来，还觉得我不够意思, 不带他吃京都最好的饭店。”王老板也不能理解这些沿海城市来的投资人的脑回路，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还不知道哪里好吃？
程美玲沉思片刻，崔老板还真是走了一步好棋，打广告的价值物超所值。
大量投放的广告不知不觉就给外地前来投资的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广告效应带来的客流量增多，倒是显得生意火爆。
这些老板一看，当然更加确定这家店的档次。
还有重要的一点，客常来的价格高，一般的家庭根本舍不得去吃，这极大地符合了这些因为政策赶上好时候突然富起来的老板们的虚荣心，不求最好，只求最贵。”大妹子，你这手艺绝对是这个。“王老板竖起大拇指，”之前承蒙你照顾，来这里吃饭你还送这送那，这不来了，我也不好意思，这礼物你收下。“
说着，王老板又将礼物朝着程美玲的方向推了推。
程美玲之前为了维系这些包厢的常客，确实经常送水果，送凉菜，王老板特地来说这番话，给了程美玲不少信息量。”那我就收下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程记，我多送王老板两道菜。“
王老板不自觉扣了扣手掌心的肉，他也是求着人家做生意的，那些老板都喜欢去客常来，这以后来程记的机会少的不能再少了。
程记的用料新鲜，味道更佳，就连装修也别具一格，按理说生意绝对比客常来好。
可谁让客常来的老板更有手段，这黄金时段的广告说投放就投
放，这说明人家背后有人，这上下的关节可不是那么好打通的。
他虽然也更倾向在程记请客，这里的服务员都训练有素，客常来那些站都站不直的压根就比不了，还以为自己是国营饭店的服务员，个个脾气不小。
他既花钱，又没有得到应有的服务，程记那么好的饭店真是可惜了。
王老板叹了口气，在那些有背景有钱的资本面前，他们这些小市民也就只能在夹缝里艰难求生。
程美玲目送王老板离开，继续低头查账。
她面对客常来强有力的攻击，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增加了每日特色菜，这些特色菜都能打九折，更加实惠，适合一家人来吃。
生意果然有了好转，虽然程记的价格相较客常来平价，可用料摆在那里，也不是人人都舍得吃的，而现在有了打折的活动，也有不少人慕名来尝鲜了。
表面上似乎程记在艰难维持店面，不得不打折，只有管账的程美玲知道不仅没亏，利润也更加可观。
每日的特色菜都是限定的一套，点的人多，菜每天都会提前备好，套餐里的部分工作成了流水线工作，效率大大提高，比之前每桌客人点的不同能做的生意更多。
而另一边的客常来。
崔老板仰躺在老板椅上，听着员工的汇报。
“程记真的打折了？”他摸了摸下巴，小眼睛冒出闪闪的精光，又洋洋得意地说，“也是，不得不将自己做的菜降价处理，我想程老板一定很难受吧。”
他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之前还以为程老板经营饭店有一套，现在看来也就这样，不过程老板的手艺好，当个厨子比当老板合适多了。”
“帮我赚钱也是不浪费自己的才华嘛。”
谁知那员工缩了缩脖子，几次张了口又合上。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崔老板不悦，这下属怎么没点眼力见，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老板，程记似乎要给员工涨工资了，这不像是亏钱的样子啊。”
崔老板呲溜从老板椅站了起来，一脚踹在桌子上，不过这桌子是他为了和老板椅配套特意买的实木家具，指骨传来的阵阵酸爽令他的老脸皱成一团。
“老板，老板，你没事吧。”员工连忙上前几步，伸手扶他。
谁料崔老板不止不领情，还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伤到，滚一边去。”
他瘸着腿，来回踱步。
突然，他目光锐利地射向员工：“你确定这不是遣散费？”
员工突然像是被掐住喉咙，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明白。
“老，老板，要不我再去让那个跑腿的查查？”员工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崔老板恨不得再给他来一脚，疼痛的趾骨隐隐发酸，这才偃旗息鼓。
“好好给我查查，查不出来别给我回来。”
他无力地摆摆手，客常来要是没有他怕是早就散了，个个都不中用，还是别家的员工好。
崔老板想想程记厨艺高超的老板，还有训练有素的员工，更是眼馋。
那员工像是获得了赦令，暗暗吐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逃也似地往外跑去，就听到崔老板喊他。
“等等。”崔老板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大高个，天生浓密的毛发，若是蓄上几天胡子，直接冒充电视里的黑老大也不是不可能。
“你过来。”崔老板朝他招了招手。
他还有些犹疑，扭扭捏捏地扣着衣袖上的磨损的破洞，慢慢地挪了过去。
“你这样……”崔老板没好气地瞪了眼这站的笔直的员工，硬生生拉着他的半拉胳膊，将他拉的与自己齐平，凑在他的耳边密谋。
员工吓得手一哆嗦。
“废物。”崔老板唾了一口，“拿着这笔钱找些人，要是这事做得好，我就提拔你做客常来的经理，要是搞砸了，就别怪我……”
崔老板大棒加骨头一通乱棍，那员工果然镇定了不少，只眼睛深处还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另一边的程美玲对有人暗算自己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她正愁着挑选合适的衣服跟着秦老爷子去见人。
程美玲站在镜子面前，扯了扯略发皱的确良连衣裙，还是当年在岛上的时候，林兆风上京都开会偷偷给她准备的惊喜，因为是简单款，到现在样式也不算过时，就是见客人朴素了些。
“平时让你出去买些衣服，你总是推三阻四，现在没衣服穿了吧。”
林兆风坐在一旁的竹藤椅上，手里摊着报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在镜前摆弄衣服的程美玲。
程美玲听了这话，斜眼瞪他：“我天天和厨房打交道的人，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衣服，你之前给我买的羊皮大衣，我可从来不敢穿到程记去，那里油烟大，把衣服熏坏了，我是要心疼的。”
林兆风嘴角微微掀起：“也是，我买的衣服你总是更加爱护些。”
程美玲老脸微红，这家伙越来越不知羞，什么话都往外讲，幸好几个小的上学、工作去了，要是被孩子们听见了，她这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闭上你的臭嘴。”程美玲一把捞起床上其他衣服，朝着林兆风扔去，抬脚蹬蹬蹬便跑了出去。
“烦人。”
动作向来敏捷的林兆风任由还带着女子清香的衣物糊了一脸，没当着程美玲面接住，生怕真把她惹恼了，等人走出房门，才拽下衣服。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喊道：“我带你去百货商场买衣服。”
“不要！”程美玲斩钉截铁地拒绝。
两口子出现在会场门口，程美玲还在和林兆风闹脾气。
她一身蓝格子连衣长裙在前面走着，风微微吹动她的裙摆，说不出来的妩媚可人，身后穿着笔挺军装的林兆风跟着，在喧闹的人群里微微支起胳膊，小心地护着程美玲。
“别生气了。”林兆风小声地哄着。
“你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早早买好了衣服，还看着我苦恼没有合适的衣服，就那么想看我的洋相？”
程美玲慢下脚步，隔着衣服用指尖拎起林兆风一块皮肉，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兆风脸上的表情变化。
“我错了，我错了，回家我洗一个月的碗。”林兆风不疼，却也乐意装着蹙紧眉头，低声求饶。
“家里的碗本来就是你在洗……”
二人皆长着一副优秀的皮囊，身姿也格外突出，落在其他的眼里便是极为登对的碧人。
“请出示请帖。”门口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鞠躬询问。
程美玲从手提包里掏出两张请帖。
两口子有两张请帖的情况不多见，王家的宴请办的不大，都是些相熟的好友，因此这次发出去的请帖并不多，一张请帖还能带着一人进入，所以夫妻二人都拿到请帖的情况更是不多。
当然有不少人蹭着别人的请帖进入会场，到场的客人严重超过预期，一来二去倒是显得门庭若市。
服务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应承：“这二位服务生贴身引导，有什么事情吩咐即可。”
要请帖的服务生大概是领班，他身后的那两个男服务生还有些稚气，像是打工的大学生，程美玲有个上大学的女儿，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林兆风瞥见程美玲的眼神，低声咳嗽了两声，微微挡住了程美玲的视线。
“不用了，有人跟着我们还不太习惯，你就告诉她后花园怎么走就行了。”
这样的要求服务生经常遇到，仔细将位置告知程美玲，满面微笑目送二人进场馆。
“连女伴都有请帖，下辈子我要是也能长成刚才男人的样子，自己厉害，还能娶个有地位的老婆就好了。”身后的服务生见四下无人，艳羡地说道。
“嘘，憋着心里，有些话别乱说。”
第94章 ：找茬
会场内。
“这王老的生日宴就是不同, 姐夫你带我来这里花了不少人情吧。”崔老板跟在他那个在政府工作的姐夫王孚成的身后，极为谄媚地恭维道。
“崔仕，你给我好好待着, 不要把你那商人的一套带到这样的场合，别随便结交人，这样的大场合，多的是绞尽脑汁混进来的人，你以为厉害的人, 是人还是鬼，谁也说不清楚。”
一向纵容小舅子的王孚成难得直呼其大名, 就是为了给小舅子敲响警钟。
他这个小舅子虽然人不着调, 但是赚钱还是很有头脑的，再加上他的助力，客常来的生意有声有色，他作为姐夫也算沾了光, 每次去包厢都给他留着, 在同僚面前涨了不少脸面。
不然的话, 他也不会经不住小舅子的软磨硬泡, 把他带到这么重要的场合，毕竟小舅子出现什么问题, 丢面子的也是他。
“放心吧, 姐夫, 我一定把这张嘴闭紧的。”崔仕也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举起三根手指, 被王孚成拦住了。
“行了, 我知道你眼力见不错，别惹事, 我先去和认识的人打招呼，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下。”
崔仕看人的本领，王孚成还是知道的，否则也不能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
王孚成行色匆匆地走了，就留下崔仕好奇地在原地张望。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程老板怎么也在这里？崔仕摸了摸自己胖成两层的下巴，特意看了看程美玲周围的人，似乎是一个人来的。
不会是为了程记的生意，听说有这样的场合，混进来结识大人物的吧？
可惜过了今天一切都没用了，程老板在这里打扮的花枝招展，外面怕是乱成了一锅粥了吧？想到客常来击垮了程记，程老板给他打工，客常来一家独大，他便激动得浑身肥肉直颤。
程美玲和林兆风相携走入场馆后，程美玲记着秦老爷子的叮嘱，准备到约定的地方见秦老爷子和他的故人。
林兆风隐隐能猜出故人的身份，加上有同僚打招呼，二人便分头行动。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崔仕正好这个时候看到了程美玲。
“程老板，好巧啊，在这里也能碰到你。”崔仕挡住了程美玲的去路。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程美玲不动声色的撇了眼腕上的表，不能和他耗太多的时间，师父还等着她呢。
“原来是崔老板，可惜现在我有些事情，改日再聊。”程美玲错开身子，想要越过崔仕。
崔仕越发笃定程美玲不是通过正当手段进来的，不然的话见了他怎么就想躲？现下如此急切离开是怕他问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吧。
“等等，这样重要的场合难得遇见熟人，我看程老板就跟在我后面吧，在下不才，还认识些大人物。”崔仕眼珠子一转，这不是在程美玲面前展现实力的好机会吗？
要是她看到他的人脉和能力，主动投诚也说不定，省的他费更多的工夫了。
“崔老板，我是真有事，有人找我。”程美玲被拦得不耐烦了，蹙紧眉头，一只胳膊肘抵开崔仕，想要强行离开。
崔仕体胖，脂肪厚，可也没吃过苦，程美玲这一肘子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崔仕暗骂一声。
肥厚的手掌握住程美玲的手腕不放。
满脸横肉硬是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程老板真是爱开玩笑，在场的都是些大人物，有谁会找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厨子？”
“你分明是看不上我这个同行，故意找的借口吧？难不成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成为程老板你的朋友？”说完，他故意露出那种做错事的仿徨，轻轻拍了一下右脸。
“呸呸呸，程老板怎么会是这种踩高捧低的人呢？”
“我是真心想和程老板交朋友，有我的财力、人脉，再加上程老板的厨艺和脑子，这大把的钞票都会落到我们的兜里。”
程美玲冷冷斜了他一眼，果然这家伙是来找茬的。
至于他的招揽，程美玲压根就不会考虑，这家伙的经营理念和她全不相同。
程美玲开饭馆也全不是为了赚大钱，更多的是不想荒废做厨子的手艺，若是真随了崔老板的心意，她以后就变成了赚钱的工具，做厨师的初心早就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松手，要是你不松，我可就喊人了。”程美玲威胁道。
崔仕心里还惦记着王孚成叮嘱的话，也怕引起骚动，到时候丢了姐夫的脸面。
他甩开手，仍用肥大的身子挡住程美玲的去路。
“程老板，别急着走啊，你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和你一起？”
程美玲嫌恶地扯过一旁桌上的纸巾擦拭被抓过的手腕：“一个人又如何，有人一起又如何？”
啧，手表都被弄脏了。表盘上印着两个清晰的指印。
这手表是林兆风给她买的，程美玲一向爱护。
她小心脱下，将手表里里外外擦拭了个干净，才算罢休。
接着，她抬眼，目光锐利地刺向崔仕，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不用程美玲多说，崔仕已经认定她是蹭着别人的邀请函进来的，王家发出的邀请都是些身份和王家差不多的人家。
带着程美玲进来的人也不告诉程美玲这个宴会的重要性，任由她乱走，要是冲撞了谁，一个小饭店的老板能受得住谁的怒火？
想到程记在他的逼迫下毫无还手之力，就连在电视上打个广告和他打擂台都做不到，崔仕撇了撇嘴，内心暗暗鄙夷。
程美玲擦手嫌恶的动作没有避着他，一个厨子都嫌恶他，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程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崔仕铁青着脸问到。
“我还有事，让开。”程美玲又瞥了眼手表，时间快不够了。
程美玲说这话，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崔仕。
自从崔仕通过不法手段暴富后，还有他的姐夫相护，再也没有人这样下过他的面子。
他强忍着怒意，一张被肥肉堆满的脸憋得通红，本就小的眼睛在面颊组织的挤压下只剩小小的□□。
“程老板，我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对我？别怪我不客气了。”崔仕压低了声音，眼中隐隐有阴毒之光在闪烁。
程美玲先是一愣，几次与崔老板的见面，他态度都颇为不错，而今天却像是胜券在握似的，连装表面的和平都不乐意。
“你一个小饭馆的厨子，该不会是混进来的吧。”崔仕退后了一步，不怀好意地提高声音。
他这么做也是有的放矢的，为了整垮程记，他找了不少人调查程美玲的关系网，得出的结论就是，程美玲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秦老爷子看中外，并没有什么强大的背景。
说话间，四下聚在一起说话的人目光齐齐看向程美玲。
“小饭馆的厨子和你有什么不同吗？还是你质疑王家的安保做得不好，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能混进来？”
程美玲并不慌乱，反而给了一记有力的回击。
崔仕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哪里敢质疑王家，这话要是传到王家的耳朵里，他姐夫第一个大义灭亲。
他言辞闪躲，神情更是慌乱。
突然，他看到了程美玲刚脱下来的手表，计上心头。
这个手表是通用的款式，不分男女，看上去价值不菲。
他走近两步，程美玲甚至能闻到他嘴里传出的臭味。
“你就站那别动，还想对我动手？”程美玲一声厉喝。
崔仕不听，加快了脚步，几下就靠近了程美玲，死死捏住她的手腕。
程美玲刚擦过的手又被汗涔涔的肥手捏住，胃部翻涌起一阵不适。
程美玲不想在崔仕面前落了下风，强行压下难受：“松手，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的做什么？”
“你想动手，也得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的手上，崔仕也怕程美玲反抗的幅度太大，引来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只能讪讪地松开。
嘴上还强撑着硬气：“我也是怕你跑了。”
“你什么意思？”程美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家伙有什么鬼主意？
“各位都给我做个见证，这女人偷了我的手表，被我当场捉住，要是不小心扰乱了宴会，也是我的无心之举。”
崔仕手指向程美玲握在手里的手表。
一盆脏水从天而下，还不等程美玲说话，崔仕就抢先开口。
“在座的我想不少人都认识这个牌子吧，这表是外国进口的，大致的价格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小厨子买的起的吗？”
程美玲的衣服是林兆风在百货商场买的，手表是他托人在沿海城市带回来的，程美玲此前也没手表和衣服相配的意识，都是林兆风的心意，她就都穿上了。
衣服和手表巨大的落差，在其他人的眼里反倒成了程美玲偷窃的证据似的。
反观崔仕，虽然人胖，还长得丑，远不如程美玲气质出众，可他的西装明显就能看出来不
是便宜货，加上他的身材异于常人，衣服需要独家定制，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
崔仕见周围人的神色好似更相信自己一些，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安定，愈发有底气。
“这么好的表可是我托了人特意从沿海给我买的，就是为了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可是花了我这个数呢。”
崔仕伸出一个巴掌，没说清到底多少钱，可那架势好似真的知道表的价格。
他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挺唬人，说的话也愈发过分，此前心中的恶气都找到了宣泄之处。
“你就算靠着一点姿色，依托别人混进这样的场合，就应该收着尾巴做人，不过就你这徐娘半老的样子，过不了多久，就是使再多的手段也别想踏上这里一节阶梯。”
“当然，你要是现在就毕恭毕敬地道歉，从哪来滚回哪里去，或许我这个客人不追究你的过错，你也不会完全被这样的场合拒绝。”
崔仕的话充满了恶意，甚至洋洋得意，以一种主人公的口吻高高在上地决定客人的去留。
“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人跑来当小偷？”
“真不知道是谁把这样的人带进来，服务员，快点把这人请出去。”
……
两个男服务员上前逼近了程美玲。
局势似乎倒向了崔仕那一边。
程美玲嗤笑一声，崔仕的表演像是一场精彩的猴戏：“王家人都没说把我赶出去，你是什么身份就敢越俎代庖？”
崔仕的底气在程美玲的漫不经心下像是个一戳就破的气球。
他本就不是王家邀请的客人，周围人聚集的目光，让本就敏感多疑的崔仕更加难受，好似大庭广众下被扒光了衣服。
他的眼睛在剧烈起伏的情绪下微微发红。
“拿过来。”他恶狠狠道。
第95章 ：交锋
程美玲之前嫌恶的动作还刻在他的脑中, 程美玲越厌恶的，他就越想恶心程美玲，又做出了抓程美玲手腕的动作。
程美玲眼疾手快, 退后几步，避开崔仕的动作，却不想动作太大，撞到一旁摞着酒杯的桌台。
“哗——”巨大的破碎声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此。
崔仕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本不想把事情闹大, 只想给程美玲一个教训，让她丢丢脸, 然后他再假装大度原谅她, 将刚才的事情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现在怎么办？
看来只能死死咬住程美玲偷手表了。
崔仕很快有了注意，□□似的小眼里满满的狠厉。
“你这是想跑？服务员，快点抓住她。”崔仕大声喝道。
两个男服务员本就蓄势待发，尤其是程美玲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这个桌台附近的服务生免不了被责问, 更是心中恼火。
这个月奖金都没了, 现在抓着这个罪魁祸首, 也算将功补过，免得连工作都丢了。
程美玲要是对上肥胖臃肿的崔仕还有点胜算, 可两个精壮能干的大小伙, 没两下就制服住了她。
“放开。”程美玲挣扎了几下, 白嫩的手腕红了一圈, 这才罢休。
崔仕趁机上前从程美玲手里扣出那块手表, 是真货, 难不成这女人是谁外头养的？因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所以姘头不敢出来解围。
崔仕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程美玲, 生性多疑胆小的他，生怕他脑补出来的男人会怒发冲冠为红颜。
脑门上都沁出几滴汗，拿着手表的右手微微发抖，为了强装镇定，左手死死覆在颤抖的右手上。
拼命地安慰自己，那个男人都不敢出来给程美玲解围，看来只是把她当个玩物，没把她当一回事，应该不会为了她和其他人产生冲突。
“还我。”
心爱之物被恶心的人触碰，程美玲不复之前的淡定。
“别碰。”程美玲激动地挣扎，两个服务生都险些拉不住她。
“我没偷东西，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只听他人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难不成你们是警察？放开，我要报警。”
她对手表的在乎，语气的坚定，好似真的被冤枉了，反而让服务生不敢真的下重手去拉她。
两个服务生相互使了眼色，其中一个安抚程美玲：“女士，您稍安勿躁……”
另一个则是转向崔仕，伸出手，态度强硬。
“先生，这块表的主人现在还不能确定，现在还是赃物，过后会转交给警察审理。”
“现在先由我们来保管吧。”
崔仕听到“警察”二字，眼皮子不停地乱跳，乖乖地交出了手表。
临了，还放下狠话：“警察就警察，谁怕谁？”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程美玲，刚才的退却好似一记重重的耳光，围观者的目光令他的脸火辣辣疼的厉害。
“就算偷拿我的手表还不能确定，破坏宴会现场总是真的，我可是亲眼看到她拿桌上的酒杯撒气，挥倒了一片。”
崔仕不敢在手表上多做话题，连忙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你这是来参加宴会的，还是砸场子的？莫非是和王家有仇，故意在今天大闹特闹？”
他一边泼污水，一边啧啧摇头。
迟迟没人给程美玲解围，似乎验证了他刚才的猜想。
慌乱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服务生看向程美玲，等着她的解释。
程美玲苦笑了一声，这纯纯是不小心碰到的，会有人信吗？
服务生得不到解释，也害怕程美玲是故意捣乱的，只得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位女士，请吧。”
“我们需要到门口再核实一下的身份，您是有同伴一起来的吗？”
服务生将蹭邀请函说的极为委婉，若是蹭进来的，还需要找到带她进来的人才能确认她的身份，毕竟邀请函上可不会写她的名字。
“一个人。”程美玲实话实说。
围观的人不知是谁噗嗤笑出了声，王家亲自给一个小饭店的厨子发了邀请函？真是大言不惭。
程美玲不想过多纠缠，只要到了门口找到那个拿了她的邀请函的服务生，自能证明她是王家的客人。
“程美玲，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在这里巴结不到贵人，另一头也火烧眉毛。”崔仕以为此去就见不着程美玲了，心下放松，多说了几句话。
他挥了挥短胖的胳膊，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
程美玲皱眉，一时没有想明白他的意思。
“等等。”
刚才和友人在阳台上说话的林兆风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巨大的声响，接着许多人围了上去，不像是出事的样子，他便接着之前的谈话，王家的宴会安保里三层外三层，顶多是有人不小心撞翻了台子。
直到人群稍稍散开，露出了中间的程美玲，来不及拜别友人，他便朝着事发处快步走去。
林兆风揽住程美玲的肩膀：“怎么了？”
男人穿着一身军装，高大挺拔，气质不凡，肩膀上的袖章表明了他的身份。
“是这样的，这位女士打破了桌台上的酒杯。”服务生说出的话还算流利，只有些发颤。
“还有这位先生说这位女士偷走了他的手表。”
服务生指向努力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小在人群里的崔仕，林兆风的出现让他大感不妙。
面前的男人一身正气，看他的军衔，应该是王家的贵客，服务生主动递出手表。
手表只在林兆风手里打了个转，就被程美玲抢走了。
微微转动手表，手表的镜面在灯光下折射出柔润的光泽，程美玲松了口气。
“这块表是我买给我夫人的。”林兆风淡淡道。
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还有林兆风亲自证实程美玲的身份，一滴冷汗从崔仕的额头滑落。
被他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程美玲有这样的来头？他不安地咬着指甲，程美玲是否在背后已经做好了报复的准备？
“那，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崔仕扯了个极为拙劣的借口。
“没看清楚，就敢冤枉人？还在这样重要的场合，想要破坏宴会的怕是另有其人。”
林兆风冷哼出声，肃杀的锐气直逼崔仕，吓得他两股发颤。
“林师长，息怒。”说话的人还喘着粗气，是急行而来。
王孚成托了许多关系，正等着见王老，从路过的服务生口中听说前厅发生的事情，主人公异于常人的体型，让他不由得想起小舅子。
事情闹得颇大，要是不及时处理，王孚成怕传到王老的耳朵里，巴结不成反而得罪了王老，连托了许多层关系的拜见机会都成了烫手山芋。
他不敢耽误时间，更没工夫心疼为了和王家搭线，在中间人身上花的钱财和精力，小跑而来，往日一丝不苟的黑发都凌乱了不少。
到了现场，才发现都是熟人。
“林师长，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这蠢笨的小舅子一般见识。”
王孚成曾与林兆风有一面之缘，二人也算相识，虽然不是一个系统的，但自认身份不差林兆风，语气也颇为熟稔。
令王孚成所料不及的是，林兆风一改往日的宽和，说话咄咄逼人。
“既然蠢笨，为什么还要带他来这么重要的场合？”
王孚成在众人面前被下了面子，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加之称呼妻弟蠢笨，更令他不愉，他能说，不代表别人也能说。
“林师长，不要咄咄逼人。”王孚成咬着牙后跟警告，“误会已经解开了，我这弟弟给你夫人道个歉就算完事，大家和气共处。”
说着，他给崔仕使了个眼色。
崔仕原本震惊程美玲的身份，阴谋论了许久程美玲在背地里憋着大招对付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王孚成的到来令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自然王孚成说什么，他就乐意做什么。
程美玲也不是吃素的，她小心眼地挽住林兆风，手腕就放在了林兆风的眼皮子底下。
白皙的手腕上，红色的指印格外的刺眼。
林兆风的余光瞥到此处便定住不动了，周身气压陡降，轻轻揉捏红肿处。
程美玲用手挡了一下，小声说道：“注意场合。”
二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闪瞎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王孚成尤甚，他狠狠瞪了眼崔仕，要不是小舅子一定要来，今天他也能带上老婆，还给他闹出这样的乱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道歉。王孚成给了崔仕一肘子，冲着他做了个口型。
崔仕忙不迭地点头。
林兆风没给崔仕道歉的机会，抬眼直直地看向王孚成。
“还是找警察过来吧，刚才的事情对我夫人的名誉产生了极大的损害。”
这话一出，王孚成知道林兆风是打定主意要追究到底了，若事情闹大了，他还怎么巴结上王家？
“林兆风。”王孚成急忙抬高了声音，“今天是王家的大日子，你当真一点面子不给？”
林兆风不言。
王孚成无法撬动这个赫赫有名的冷面阎王，只得把目标转向程美玲。
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程美玲的模样，不是熟面孔，林兆风乡下泥腿子出身，他老婆想来也没有什么背景，王孚成心里有底。
“这位夫人，王家名声向来不错，尤其是这王老爷子，结交的好友遍布五湖四海，如今林师长为了给你出气，不顾王家的面子，这以后怕是处处要被人使绊子。”
“当然我不是说王家会针对他，王老爷子最是宽和不过，我就是怕有些受过王家恩惠的人见不得其他人慢待王老爷子，有自己的想法，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他将这事与林兆风的前途相关，那些整天围着丈夫打转的女人，一颗心都在家庭上，听到这样的话，早就六神无主了。
“是啊，王老爷子最是宽和不过，若是真遇上这样的事，想来王老爷子也是愿意做个中间人，大家摊开把话说清楚，不就没事了。”程美玲微微一笑，顺着王孚成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王孚成脸上的笑容僵住，这女人不会以为王老爷子是村口无事做的大爷喜欢凑热闹，给人调节纠纷吧。
虽说林兆风是个师长，可京都脚下，一砖头下去说不定都能砸到个吃国家饭的，在王老爷子这个老首长面前，一个师长也算不上什么。
“你们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嘴皮子一动，就能劳烦王老爷子？”王孚成想到自己为了见王老爷子，求爷爷告奶奶，费了老鼻子力气，结果还为了处理这档子事情，失去了机会，他就忍不住磨后槽牙，话语愈发的犀利。
“真是乡下人进城，一点规矩没有。”
“还有，你也是，一个无知的妇人，你就不能让让她？”他转头又看向崔仕，看似是对他不满，实则暗戳戳地嘲讽程美玲。
“我，我。”崔仕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不敢告知王孚成是他先挑起事端，只想着让王孚成挡在前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必多说，报警。”林兆风当然不会被老油子吓到，态度强硬，尤其是听到他们那么说程美玲，周身的气压都快凝成实质，簇拥其身后看热闹的客人都不自在地往后避了避。
王孚成没想到他会如此油盐不进：“你连王家都不放在眼里？”
“若不是我出现，这块手表怕是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我想这不仅是损害名誉，还涉及不正当占有他人财产吧。”林兆风连个眼神都不给气得跳脚的王孚成，而是转向当事人崔仕。
崔仕缩着一身肥肉，小心地把自己塞在王孚成的身后，本就为林兆风的气势所迫，又听到这样的话，吓得冷汗直流。
王孚成语塞，身后传来衣服的拉扯感，他回头瞪崔仕，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不小心把林夫人的手表看成自己的了？”
他轻飘飘一句话，就将这件事定义成看错，眼误，绝口不接林兆风的话茬。
“是，是我看错了。”崔仕用衣袖蹭了蹭脑门上的冷汗，忙不迭地说道。
“我就是见有人行色匆匆往后面屋子去了，我听说那是王老爷子休息的地方，只接待特定的人，她又不像是侍从，我差点以为是混，混进来的，慌不择路，走错了地方。”崔仕最后一句话吞吞吐吐，说话间还抬眼瞧程美玲两口子的眼色。
贼眉鼠眼，像是偷吃米油的肥耗子，披着脏兮兮的皮，做着见不得人的恶心事。
“她戴的那块手表看着有些像我刚丢的，我以为她是小偷，还往王老那里去，一时心急，就把她拦下来了。”崔仕的话还挺有条理，尤其还说到和主人家息息相关的事情。
似乎一下子从矛盾的焦点成了为主家安全着想的好客人。
王孚成呵呵一笑：“林师长的夫人想必也是不小心走错路了，大家都是不小心，谁也别计较谁，不好吗？”
王老爷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就算林兆风是个师长，也不是说见就见的，更别提他的夫人了。
程美玲直奔后院……王孚成眼皮子一跳，心里隐隐鄙夷这对夫妻。
为了巴结王老爷子，脸皮都不要了，程美玲装作毫不知情地走到后院，再装作不清楚老爷子的身份和他攀谈，虽说不太可能，但万一呢，得了王老爷子的赏识，林兆风岂不是搭上了顺风车？
再想想他已经打水漂的钱和精力，不免心中酸唧唧，小舅子真是拦得好。
他王孚成可学不来这些人的厚颜无耻。
“你们私底下打的主意，咽回肚子里，穷乡僻壤来的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王孚成阴阳怪气一番：“崔仕破坏了你们抱大腿的机会，恼羞成怒了？怪不得一直揪着他不放。”
“要不是崔仕闹出了看错手表的乌龙，想必你现在已经打扰了老爷子的清净，所以你就恼羞成怒，崔仕还干了
一件好事。”
程美玲刚想解释，林兆风拉住了她的衣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程美玲没有说话。
王孚成以为自己抓到了二人的痛脚，洋洋得意，形势一片大好，在场的其他客人似乎也站在了他这边，原本嘈杂的人群，都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大家各退一步，崔仕认错手表那是不小心的，令夫人走到后院，我想也是不小心走错路了，你觉得怎么样？”王孚成没忘了原本的目的。
及时解决这事，若是引起王老爷子的关注，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
然而一旁的崔仕却以为自己这边占了上风，眼珠子咕噜乱转，流露出贪婪的光，对手表贼心不死，补充道：“好歹也给我点损失费，我这看错手表是不小心，都是为了拦住程美玲乱走，要不是我，她冲撞了王老，有你们苦头吃的，我要的也不多，那块手表就挺不错的……”
程美玲磨牙，这手表是林兆风攒了好长时间的钱买给她的，也算是二人感情的纪念品。
“等等。”林兆风见她眼里犹如实质的火光，嘴角微微上扬，拉着她的手腕轻轻晃了晃。
程美玲迷糊了一瞬，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旁人眼里，王老头怎么像是个凶巴巴的老古板？”
“他知道别人是这样评价他的吗？”
王孚成回头，身后站着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
老人肤色黝黑，精瘦，中山装并不合身，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像是常年面朝黄土的老农。
第96章 ：王老
他脸上是笑着的, 眼睛并不像同他一般年纪的老人那样浑浊，相反极为有神而锐利。
王孚成神色微敛，不敢怠慢这个他摸不清底细的老人。
“这位老人家, 我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说到底，我们都是上门做客的客人，怎么能让主人家难做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哦？看来你还是一片好心啊。”老人的目光移向崔仕, “我怎么听他还要人家的手表当做赔偿？”
王孚成嘴角一抽，他一个没看住崔仕, 这没脑子的东西就给他胡咧咧。
他作势高高举起巴掌, 拍在了崔仕的头上。
“这不争气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管教的。”
那轻飘飘的力度，维护之意溢于言表，程美玲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她揍孩子的力度都比他大。
表面上看王孚成愿意管教崔仕, 还当着那么多人打了他, 下了崔仕的面子, 但是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管教？
似乎诚意满满, 在王孚成看来事情到这地步也算告了一段段落。
“程小姐, 你怎么还在这里？王老等你很久了。”
门口的领班行色匆匆的出现。
领班提高了声音,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看, 好奇王老等了很久的贵客是谁。
几步走到程美玲面前。
原本东张西望的程美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面色犹疑。
“王老等我？”
“是啊，程小姐, 您不是要往花园去吗？王老就在花园，您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领班语气肯定。
程美玲皱了皱眉头，又仔细思考了一下，她最近也没有和陌生的老爷子产生过什么交集。
一旁的王孚成呆手心冒汗，不可置信地扭头打量程美玲。
是他漏掉了什么重要消息吗？林兆风的老婆其实大有来头，他怎么记得就是个在食堂工作的煮饭婆？
突然他想到什么，扭头狠狠瞪了眼崔仕。
这女人八成就是崔仕常提在嘴边的程老板，这家伙没有调查清楚对手的人际关系？说不得就是王老去程记吃饭认识了程美玲。
这么一想，王孚成便觉得憋闷，他使了那么多力气，给小舅子打广告，这样的好事怎么落不到他的头上？
崔仕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的干干净净，他特意找了一位私家侦探帮忙代买，外加探听程美玲的消息，结果被摆了一道。
果然当时就该赖掉饭钱。
更让他忐忑的是，之前他的所作所为获取还有挽留的余地，那么今天要做的事便是和程美玲全面开战。
和如今的程美玲为敌实在不明智。
这样一想，崔仕立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他必须立马取消原本的行动。
王孚成感到衣角被人拉动，他回头便看见小媳妇似扭捏的崔仕。
“老实点。”王孚成咬牙狠狠拧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
给他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不老实。
崔仕缩了缩脖子，还是锲而不舍地扯他的衣服。
可惜王孚成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正在交谈的程美玲和领班身上，耳朵伸得老长。
他不耐烦地拍开崔仕的手。
几步便走到了程美玲的身边。
就听见程美玲说道：“你会不会搞错了？我不认识王老。”
“不会错的，要去花园的姓程的小姐只有您一位。”
“可是我是去找我师父秦老爷子，不是王老。”程美玲并不在意自己当众承认是王老的贵客，带来的好处。
起码之前趾高气昂的王孚成和崔仕都会乖乖低头认错。
王孚成心下放松。
又听到领班扬声说道：“没错的，王老和秦老爷子正说着话呢。”
程美玲松了紧皱的眉头，秦老爷子什么时候认识王老的？
“好的，那请带路吧。”
程美玲不再纠结，扭头看向林兆风，轻声说道。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盯着几人动向的王孚成坐不住了，一来刚才发生了冲突，得罪了程美玲，也不知道程美玲会在王老面前怎么谈起这件事。
二来他为了不把事情闹大，错失了面见王老的机会，要是能蹭上这个机会……
他蹭蹭跟上程美玲的脚步。
林兆风挑眉，高大的身躯挡在程美玲身后。
王孚成体型中等，还勉强保留着中年男人最后一丝风度，面对日复一日严格锻炼的林兆风那就没得看了。
王孚成还需要稍稍抬头才能与林兆风对视，意识到自己被压了一头。
他掩饰般抬手捂嘴咳嗽了两声，悄悄往后挪了几步。
“刚才都是我这个没眼力见的小舅子耽误了程小姐的行程，我跟着程小姐一起解释一下，王老爷子要是误会程小姐就不好了。”
他面色诚恳地解释道。
林兆风手下的兵油子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王孚成这种滑不溜手，活像是在油锅里油炸了三天三夜的老油条般油盐不进的，他还真见的少。
“不用了，我自己会解释清楚的。”程美玲没给他机会。
“程小姐，我知道你不打算追究刚才的事情了，可刚才毕竟是我们给你添了麻烦，也请给我一个机会向王老道歉，搅乱了这么重要的场合。”
王孚成说完，满脸歉疚地朝程美玲鞠躬：“这件事还是和王老解释清楚才好，我怕王老会迁怒我，我想程小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落入那样的境地吧。”
好一手道德绑架。
王孚成以往耍这样的手段，尤其是在脸皮薄的妇女面前，向来是无往不利的。
他心中正暗自得意，便听到程美玲说话
了。
“我这个人向来小气，你们确实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我正愁着没人给我主持公道呢！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程美玲双臂环胸，冷笑道。
王孚成被驳了面子，差点挂不住脸。
他勉强耐下性子，声音就像是从面条机里压出来的边角料，干巴不成腔调。
“程小姐，我想……嗯，不管怎么说，您和我的小舅子确实搅乱了宴会的秩序。”王孚成的视线落在被打翻的餐台上，嘴里不情愿地用上了敬语。
“秦老爷子与王老相熟，王老一定会主持公道的，今天是个好日子，犯不上为了一时的意气和我较劲，反而耽误了王老的正事，我想您的长辈和王老都会难做。”
王孚成打算先拖上一段时间，好让他想想解决的法子。
程美玲心知他这话说的没错，若是一定要当场就追究王孚成二人的过错，确实喧宾夺主，耽误了王老的正事，还让秦老爷子这个中间人难做。
暂且让王孚成和崔仕拖延些时间，程美玲坏心眼地想，既然师父和王老是旧相识，这段空白的时间，王孚成能找人说和，她也能在王老面前给他上眼药。
于是程美玲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她的默认让王孚成看到了阶段性的胜利，他刚露出些笑。
“等等。”
王孚成不耐烦地看去，刚才穿着中山装的瘦老头走到了二人中间。
“这件事不问过当事人？”
王孚成的心就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事情刚有平息的趋势，又有不相干的人站出来。
他晃正腕上带歪的手表，看了眼时间，离正式开始没有多少时间了，等王老出来，看到自己的宴会一团糟，怕是要迁怒他。
王孚成不耐烦：“老爷子你就别添麻烦了，您也不是当事人，还是找个座位好好坐着，别多管闲事。”
这话刚落，便引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你这小伙子，你们俩的事情我都清楚，看在眼里，怎么就不是当事人了？”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王孚成不耐烦地蹙紧眉头，一压再压的火气像是翻滚的火山灰，随时在爆发的边缘。
不过他生性谨慎，火气勉强忍住没有朝着了老人发，而是冲着一旁的服务生使气：“眼睛瞎了吗？没看到这里的东西都打翻了，还不快点来收拾一下。”
几个服务生的年纪和超强几人差不了几岁，被吼了之后，战战兢兢地蹲下身收拾地上的残渣。
程美玲看不过眼，弯下身帮忙收拾。
林兆风跟着一旁。
人群中的最中心，王孚成一下子变成了聚焦视线的点。
那老人冷哼一声：“还真是威风，都起来，让这两人收拾。”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崔仕和王孚成身上。
王孚成一口气憋住，让他大庭广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干保洁的活？明天他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谈资。
“老人家，我见你年纪大了，少管年轻人的事情，只会惹人烦。”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音更大。
王孚成只以为都是声援自己的，表情还有些得意。
“爸，你怎么跑到前头来了，秦叔还在屋子里等你呢。”
王孚成认得他，是王老的大儿子王明亮，爸？
一道白光穿过空白的脑海，将一切都串了起来，林兆风奇怪的动作，还有周围人的低声轻笑。
怕是有些人早就认出王老了，他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当成了猴戏，早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大笑话。
王孚成踉跄了几步，脑袋发晕。
这不对啊，王老怎么像个面朝黄土的农民似的，衣服半新不旧，没半点首长的气势。
“报警。”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吩咐道。
领班忙不迭地点头。
王孚成没有想到王老真的可以暂停宴会，来解决这点小事。
“爸。”王明亮扯了扯王老的衣袖，这好不容易办起来的，怎么能让这点小事抢了风头呢？
王老甩开他的手，他本来就想找几个老友吃个便饭，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怕他死后保不住现在的地位，打着他的名号请来那么多人。
“我年纪大了，管不住你们这些年轻人了？”王老浑身气势陡变，像是一座浑厚的高山遮天蔽日地朝众人倾压过去。
王明亮不敢多话，手微微打颤，好歹还撑住了面子。
王孚成听到老爷子这句话，便怀疑他是不是在影射自己刚才说的话，膝盖发软。
一块巨大且畸形的石块压在他的心门，将他的心划得鲜血淋漓，本以为到了王老这样的年纪和地位，应该不会和自己一个小辈计较……
一切都没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人脉不需要王老亲自动手，就会自发和他疏远，多年来的汲汲营营都毁于一旦？
这些都是一个人的错！
崔仕畏畏缩缩地躲在王孚成的身后，吓得差不多已经坐在地上了。
想到今天的计划，程美玲的背景，他就浑身都没了力气。
王孚成回头怨毒的目光，更令他脊背发凉。
他死死抱着王孚成的大腿，眼泪鼻涕全都蹭在王孚成的身上。
王孚成恼恨地抽腿，在崔仕的重量面前，反而摔成了一颗倒栽的葱。
二人滑稽的模样令人哄堂大笑。
一向重脸面的王孚成双颊到脖颈爆红，那瞬间连死的心都有了。
崔仕吓得六神无主，抱着他的腿，嘴里不停喃喃：“姐夫，我没想到，没想到……”
“滚！”王孚成也顾不得风度，像是街边打架的街溜子，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一脚踹在了崔仕的心窝处。
崔仕像个圆滚滚的皮球，抱着胸口，在地上滚了几圈，哎哎地叫唤。
“我胸口疼，送……送我去医院。”
周围的宾客骚动起来，在王老的好日子不会要闹出人命吧。
第97章 ：谈对象
“别装了。”王孚成一声怒喝, 烦躁地揉眉心。
崔仕虽说总要求着姐夫帮忙，但是家里有姐姐撑腰，加之他天生就懂得如何踩着着别人的底线蹦跶。
这种苦肉计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次了, 再加上，他踢的力气，他自己清楚，他过是想挣脱开，不是想要了他的命。
躺在地上的崔仕心里一阵阵发寒, 可以说，程美玲和王老认识这件事, 对他的冲击更大。
他来宴会之前, 特意找了人去程记闹事。
现在也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姐夫，姐夫。”崔仕又像是个皮球似的滚了回去，死死地扯住王孚成的裤腿。
原本就褶皱不堪的裤腿又多了两个手印。
王孚成发狠扯了裤腿，然而崔仕求救心理旺盛, 手一勾, 反而拉住了他的衬衫。
“姐夫, 我有话, 有话说。”崔仕哆哆嗦嗦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王孚成黑脸，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软骨头, 连站都站不起来, 把他的脸丢净了。
“站起来, 像什么样子。”
王孚成架住他的一只胳膊, 奈何吨位问题, 崔仕丝毫未动。
“腿软了。”崔仕在他的逼视下，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干巴巴地说出了三个字。
王孚成无法，只能蹲下身子，耳朵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程美玲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一阵耳语过后，她只能看出王孚成的脸色已经黑的能够滴墨了。
就在众人逐渐不耐烦时，王孚成动了，一脚将崔仕踹翻在地上。
崔仕没有料到天降飞脚，又被姐夫踹了一脚，小眼神委委屈屈地看着王孚成。
“还不快点打电话？”王孚成从未有这么一个瞬间，希望崔仕赶紧从自己的面前消失。
崔仕连忙点头，手指还带着点哆嗦，从老板包里拿出大哥大。
慌得按了几次按钮，才成功拨出去。
崔仕捂着嘴，电话那头似乎在和他谈着条件。
他肉疼地朝王孚成的方向张望，王孚成一个皱眉，他便不敢讨价还价，连忙答应了对面的要求，接着讨好地朝着王孚成笑了笑。
“现在能站起来了吗？”王孚成没搭理他的谄笑，冷硬地问道。
“能，能。”崔仕撑着打颤的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给程小姐道歉，再把你干的那些傻事好好说一遍。”王孚成道。
崔仕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刚才的事情万幸已经解决了，怎么还要自揭其短。
“从、头、说！”王孚成一字一顿道。
崔仕浑身的肥肉一颤，王孚成不会是打算弃车保帅，要把他舍了吧，好狠的心。
他低着脑袋，颠来倒去讲了几遍，周围的人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就是个小饭馆的老板眼红别人的好生意，污蔑程美玲偷手表，还招了一群人去店里闹事。
若不是王孚成当机立断，差一步，程记的店就被砸了。
“这种人是怎么混进这里的？连王老的贵客都能冲撞，真是没点眼力见。”
“带他进来的人也没好果子吃。”
……
王孚成转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说话的人，这话狠狠地刺中了他的痛点，他能不知道自己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多年汲汲经营怕是要毁于一旦。
不过他还有点理智，不能让事情更严重下去。
“好好给程小姐道歉。”王孚成心中的风暴在他人的煽风点火下愈发暴虐，他忍着最后一丝耐心，蹲下身子，压住崔仕的头，轻声威胁道。
崔仕浑身抖得像是筛子，若不是程美玲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他，他怕是已经冲上去抱住她的大腿卖惨了。
显然王孚成也不会给他这个抖机灵的机会，手狠狠地钳制着他层层肉堆叠的脖子，摸到一手油腻，也只能嫌恶地蹭在他的衣服上。
崔仕像是被待宰的牲畜，被人捏住了脆弱的后劲皮，便不敢造次，只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程大师傅，您就饶了我吧，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贱、货，我猪狗不如，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眼瞅着崔仕嘴里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话，屎啊，尿啊，大庭广众下都要说出口，王孚成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被糊了一手的口水。
崔仕可怜巴巴地抬眼看向程美玲。
程美玲见二人表演这出苦肉计，在所有宾客前给足了她面子。
但这些嘴上说说的东西，最是无用，给不了常在市井摸爬滚打的崔仕一点教训。
倒是王孚成，高高在上惯了，在平日里看不上和想要巴结的人面前做到这一步，脸已经成了酱红色，眼珠子布满了血丝，板正的发型也凌乱地耷在头上，不像是个小领导，反倒像常被压榨的社畜。
程美玲没说话，连个眼神都没给崔仕，只看向还有些脑子的王孚成。
“你觉得呢？”
王孚成老油条一根，哪里听不懂。
“都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惹事，我看，那个倒霉饭店就不要开了，还有那块手表以市场价格赔给人家，以后老老实实地挣钱，再让我知道你赚这种不义之财，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
王孚成作势给王孚成来了一脚，比之前那些轻飘飘的维护，是实打实的真打。
原本崔仕还有些不甘心，嘴里的反驳在那一脚下，吞进了肚子，还不幸伤到了舌头，此时正捂着嘴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您看？”王孚成探着脑袋看向一旁的王老。
王老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王孚成强打的精气神，像是破了洞的气球，一下子就萎靡下来。
原本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这下子也被粉碎个干净。
他勉强笑了笑：“今天不小心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叨扰叨扰，我就先行一步。”
王孚成也不管还瘫坐在地上的崔仕，低下头，步履匆匆。
不敢去看旁人的眼神，不管是以前他看不上的，还是巴结不上的，此刻所有人的眼神对他来说就像是尖锐的刺，扎的他体无完肤。
王孚成走了，崔仕也不敢再待下去，瘫在地上的时间过长，再起来的时候，腿没力气。
让程美玲见识到什么叫真的连滚带爬。
不相干的人退场，王老示意程美玲夫妻二人跟上自己。
“爸，还有那么多客人在场，您也不给我介绍介绍？”王明亮脸上强撑起笑容，试图挽留。
“谁请了那么多人，谁负责接待客人。”王老扯了扯嘴角，眼神流露出失望之情。
王明亮嗫嚅几下嘴巴，最终一句话没说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王老去了后院。
“见笑了，我这儿子不太争气，打着我的名号请了那么多人，就怕沾不上我的光。”王老苦笑着摇了摇头。
苦笑没有维持三秒，王老突然停住了脚步。
回头，神色严肃。
程美玲心猛地拎住。
“等会你同我骗骗你师父，把他骗去你那，给我摆一桌，我这生日算是没白过。”王老的脸上露出诙谐的笑容。
程美玲这才觉得和王老之前若有若无的隔阂消失了，那个来往信件里的老顽童鲜活了起来。
“没问题。”程美玲笑。
师父应该不会生气吧，她扭头向林兆风寻找心理安慰。
林兆风捏了捏她的手，程美玲放下心来，他这一脸正气的样子，骗过秦老爷子分分钟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林兆风顶包。
……
宴会上的事情过去没几天，程美玲就接到了王丽丽的电话。
“你拿不拿我当朋友？”
电话刚拿起来，便是王丽丽咋咋呼呼的声音。
吵得程美玲耳朵疼。
“怎么不拿你当朋友了？”程美玲无奈地问道。
“有人欺负你，你都不告诉我，还是我有朋友在宴会上，我才知道有个死肥猪一直在针对你。”王丽丽道。
程美玲扶额：“说话注意点，好歹是个有点名气的女明星。”
王丽丽在电话那头撇嘴：“你也知道我有点名气？那别人拍广告挤兑你的生意，你怎么不知道来找我给你拍广告。”
“我这就小本买卖，生意够做就行。”程美玲哄她，“按照你王大明星的名气，这广告打出去，我的店面被踏破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咋呼的王丽丽没了声音。
“喂？”程美玲拍了拍话筒，掉线了？
半晌，对面才传来王丽丽扭捏的声音：“美玲，那怎么办啊？我特意找了朋友给你的店拍了广告，还上不上电视啊？”
“这些都我花钱，不是想赚你的代言费。”王丽丽补充道。
“我没那个意思。”程美玲打断她，快速接话。
程美玲看着生意渐好的店铺，虽不缺客流量，但不忍心拒绝王丽丽的好心：“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是个人都希望生意好。”
“我就知道。”王丽丽一扫刚才的低落，语气又变得欢快起来。
程美玲轻轻呼出一口气，程记的发展在王丽丽无心的推动下，或许很快就要走上上辈子私房菜的模式。
否则，程记这样的小店无法承受可能暴涨的客流量，她又不想快速扩张开分店，私房菜预约制是很好的选择，她也有更多的时间陪陪家人。
想到这，程美玲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成，都听你的，明天我去你那……”
要去拜访帮了大忙的好友，程美玲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去王丽丽家。
八十年代的京都日新月异，幢幢新楼拔地而起，不再是过去的供销社，大卖场也如雨后春笋般多了很多。
新时代，人们手里逐渐有了积蓄，海外和特区的新奇物品也一下子涌入内地，市场迎来了人们空前的热情。
虽说是周三，孩子上课，大人上班的日子，可卖场里的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程美玲好不容易挤上楼梯，一晃眼，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超好周三还有课，怎么会在这里？
再一晃眼，旁边露出了半个男人的肩膀，超好笑意吟吟地侧头说着什么。
超好谈对象了？程美玲愣住一秒。
后面很快穿来催促声：“走楼梯呢，能不能不要愣神，后面的人还要上楼呢？”
“噢噢。”程美玲连忙动了起来。
走上二楼时，二人的身影已被人潮淹没。
旁边的男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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