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撞了满怀,可却没有那般温软,鼻息间是股陌生的清竹淡香,他正犹豫,一旁的宁去轻声喊了句:“公子,弄错了!”
弄错了?
他皱起眉头,微微抬头,便瞧见面前的哪里是朝思暮想的人,少女变成了少年,他一怔抿唇喊道:“楚斟。”
他何时窜出来的......
那少年一身青色长衫,文质如玉的站在那处,痛苦的揉着脑袋,应当是撞得不清,闻声哀嚎道:“多日不见,你就送我这么一礼。”
说着还指了指额头上的红肿处。
陆焉生忙向他身后看去,却见祖孙二人正站在他们身后,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人。
计划落空,陆焉生对着突然蹦出来的少年一肚子怨气,却只得装作谦谦有礼的模样,上前关怀,将本该对盛婳说的词儿揉碎了又搬到了他身上道:“怨我,是我粗心大意没瞧见,你可要紧?”
话虽是对楚斟说的,可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往他身后瞧,眸光闪闪的看着她,只是少女自始至终都垂下脑袋,宽大的氅帽将她的脸遮盖的严严实实,并不被这边的纷纷扰扰所打扰。
却无人发现大氅下的少女,微微发颤的指尖与发红的鼻尖,她好似低啜了一声,一旁的点珠有感上前拉着她的手,盛婳的手紧握成拳,好似在隐忍什么,点珠不放心小声喊了一句:“姑娘?”
大氅下的盛婳只轻微摇了摇头。点珠这才轻松了口气。
这厢的动静,前面几人并未发觉,只见楚斟摆了摆手道:“我倒是没什么事。”说着目光极仔细的看了眼手中的书册,见未被撞坏,才轻松了口气道:“还好没撞坏它,要是损坏了这孤本,可白费我跑这一趟了,我母亲正在山下等我,不多说了,改日再聊。”
说着冲几人微微躬身,便飞奔着离去,犹如他突然出现一般,此刻离去亦是骤然。
陆焉生一抬头,便瞧见白郝似鹰一般的眼睛看着他,他毫不胆怯上前躬礼道:“陆焉生见过首辅大人。”
白郝上前一步将盛婳护在身后,目光如炬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这少年他很有印象:“是你。你这头是怎么回事?”
少年的额头虽上了药,可伤口就这样大剌剌的敞着,白郝一眼便瞧见了。
陆焉生不卑不亢应道:“是,是焉生有幸,您还记得我。”他顿了顿道:“没事,一时不慎摔伤了,劳您记挂了。”
他未瞧见,话音坠落的一瞬,白郝身后的少女身子几不可微的一滞。
白郝点了点头,而后眯了眯眼睛看向他沉声问道“你怎会在这?”
面前少年虽只出现两回,可时间地点都太过蹊跷,容不得他不多想。
陆焉生躬身道:“来寻我兄长的。”
白郝似不信又问道:“阿衷?寻他作甚?”
恰此刻陆衷从拐角处匆匆过来,见着陆焉生倒也不惊异,先是冲着白郝恭敬一礼,而后手往前一拒道:“你回去,我早让你别来找我,父亲的意思我清楚了,待我回去再谈!”
难得见他情绪如此,脸上的真切抗拒让白郝信以为真。目光在陆家兄弟二人间徘徊,而后便下了结论,只当是陆远与陆衷生了不快,陆焉生此来是当说客,只是寻常偶遇罢了。
陆焉生闻声只抿唇,神色有些阴郁,切切实实是因此不快道:“话我已带到,旁的兄长自信考虑就是。”
而后朝着众人微微躬礼,对着白郝道:“焉生先告辞。”
既如此,白郝倒不再为今日的偶遇耿耿于怀,朝着陆焉生颔首。
白郝眼见着人离去,转而看向陆衷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话刚坠地,忽感觉得身后的盛婳无力的靠在自己身上,他心下一惊,忙回头看去:“婳婳,怎么了?”
陆衷眼疾手快扶着她,低头询问她怎么了,却只瞧见她怔怔的看着远处空荡荡的长廊,眼底闪过的情绪带着几分悲疼,却见她痛苦的捂着心脏,气若游丝的喊着疼。
陆衷不敢耽搁,忙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对着书伺道:“去将刘本喊到善了居。”
一旁的白郝闻声道:“对,快,快去安排!”
因着盛婳的身子实在病弱,白郝最是担忧,便是只出趟门子,都会叫府医刘本时时跟着,幸好早做了这打算,才不至于束手无策。
本空旷无人的居士院,此刻却叫人一重重围住,府中的小沙弥只探头去看,便叫侍从们一个怒视瞪的直忙缩回了身子。
屋子里刘本收了针,看向盛婳道:“并未见心疾之症,姑娘是心口哪处疼,怎么个疼法?”
盛婳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直看得刘本一头雾水。
“是有些疼,但只是一瞬,现在不大疼了。”盛婳轻描淡写解释道,方才那一瞬间的抽疼却非错觉。
一旁的白郝眉头拢似深谷,闻声紧张不已忙问道:“可是什么疑难杂症?好端端的,怎又患上了心疾?”
刘本难得面上出现凝重摇头道:“姑娘脉象平稳,并未现心疾.....”
一旁的陆衷忽然出声道:“有没有可能是惊吓所致?”
“惊吓?何以会惊吓?”刘本问道。
白郝这才想起方才那转角处的小插曲,忙点头,只言片语便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刘本看了眼盛婳道:“那倒也有可能,姑娘惯来心静平和,突发混乱,或是会如此,只是也不好就此下断言,我需得再观察些时日。”
盛婳身子忽感不适,白郝再不愿让她在外片刻,匆匆便让陆衷抱着她出了寺庙,往首辅府去。
待安顿好,天已黑透,陆衷今日忙了一整日,又叫盛婳惊了一身的汗,人静下来时,才感觉处几分疲惫来,摆手正要告辞,却被白郝叫住。
“你府上生了什么事?”虽叫盛婳的事叫白郝分了神,可他仍旧记挂着这事。
陆衷顿了一下,而后垂下了眸子,他怕叫先生瞧出他眼底里的惭愧,他从未对先生说过慌,却未想到就这么一次,却叫他如此记着。
他握了握拳头,垂下头拱手道:“陆衷想求先生一事。”
教他十年,还从未见他开口求自己甚,白郝惊讶之余忙应道:“你说就是,既是难事,我作为你先生,自当不遗余力助你。”
陆衷的声音又轻又缓说:“我想问先生要一明日宴会的请帖。”
白郝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事,他愣了一瞬,而后面含沉着脸道;“你父亲要的?”
他对陆远有些了解,这些年做下的荒唐事是一件又一件,为了所谓面子,几乎是什么大话都敢讲,什么大事都敢应,他在旁人眼里早就是个笑话了,白郝之所以会倾尽所有教导陆衷,也是担心这么个好孩子会毁在陆远之手,他只思索片刻便想到,应当是陆远又在家里闹幺蛾子了。
白郝想起今日见着陆焉生脑袋上伤,哼了一声道:“就因着一张帖子,至于下那样的狠手?”
陆衷未应,这话便算是默认了。
白郝是从孩提时候就开始教导陆衷的,从不到他腰间的年纪,长到此刻已比他略高出几分的个头,在白郝眼里,陆衷既是学生,也是孙子,他伸手拍了拍陆衷的肩膀道:“你回去吧,晚些时候我会命老方亲自送请帖去。”
陆衷道了谢,自始至终都垂下头不敢看白郝,他自开蒙至今,皆是先生所惠,可他却如此,实在是觉得自己卑劣至极,无言面对他。
他沉重离去的背影落在白郝眼里,直叹气。
一旁的老方看了眼他却是道:“老大人,姑娘那边您要如何交代?她可是说了不能送请帖进陆家的。”
白郝这才想起有这么一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有些不知怎么办,可学生求他,他也不能不应,他踌躇再三道:“先瞒着吧,明日将他安排的远些,别让婳婳安排到最好,我见那小子钢直的很,应当是为了反抗他父亲不肯来这才受了伤,他既没那心思也好,我们这边倒也不必费什么功夫了,不过是赴个宴做做样子,让在他父亲那边交差罢了。”
方管事闻声点了点头,也觉着不失为一个法子,这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往回收,也只能如此了。
恰此刻见点珠匆匆寻来,躬了躬身喊了声:“老大人。”
白郝见她形色匆匆心下一紧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点珠见他误会了,忙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大人误会了,是姑娘有事吩咐。”
“什么事?”
点珠轻挪步伐凑到白郝身侧小声低语两句,只见白郝迟疑片刻道:“楚家?”
点珠欣喜道:“是,就是楚家。”
白郝回过神来,嘴角挂上笑,立时便喜笑颜开看向一旁的老方问道:“你去查查,楚家你可有递帖子,都请了谁?我记着楚家儿子多,别遗漏了!”
老方闻声还有什么不懂得,忙点头道:“是,是,老奴这便去查!”
这厢,陆衷并未直接回府,马车行进片刻,停在了盛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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