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回答多少让曲涟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是疯子，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自己老师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老师？曲酒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片段，那不是自己的记忆，而是原主这个身体所残留的一些不那么光明的回忆。
昏暗的钢琴室，紧锁的房门，变调的琴声以及覆盖上手背的另一只更加宽厚有力的手，绝望与压抑如同冰冷的湖水蜂拥而至，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曲酒深吸了一口气，抬指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那是残存在身体里的原主的意识在影响着他。
顺着曲涟的视线，从他的背后走出一道身影，逆着光，看不太清这人的五官，只看轮廓约莫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形高大，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头发微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有一种儒雅而忧郁的气质。
曲涟退后了一步，走到那人身后，看着曲酒脸上逐渐有了变化的表情，他的脸上浮现一丝得逞的笑容，对于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很是期待。
“好久不见。”男子的声音温和如汩汩流水，春风化雨般亲和，随着他的走进，面容逐渐明朗，那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凝视着曲酒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在意和怀念。
等他再走进一步，曲酒却猛地后退了一大步，扶着栏杆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撇开脸，一眼都不敢多看眼前的人，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像是被困入陷阱的幼小兽类，恐惧而戒备：“谁让你来的？”
自从曲酒回到曲家的这些天里，还没人见过他露出这样脆弱和无助的表情，而这恰恰是曲涟最想看到的反应。
害怕吗？害怕就对了，从今天开始，你的噩梦将会重现，很快，你会彻底后悔再次回到这个家里来。曲涟在暗处勾起唇角。
看着眼前的omega畏惧瑟缩的模样，年轻男子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眼中流露心疼：“抱歉，我突然出现，是不是吓着你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来这里，只是想为当年的事向你……”
一句当年的事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开启了原主记忆里最为不堪的一段过去，曲酒眼睛泛红，似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扬起手。
响亮的耳光声在空阔的走廊上回响，曲涟被吓了一跳，高大的alpha被那一巴掌打得脸偏过去，乱发盖住了他泛红的面颊。
“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那挥出去的一巴掌似乎耗费了曲酒所有的气力，他颓然倚靠在栏杆上，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他的眼中带着水光，情绪分外激烈，仿佛随时都可能晕过去，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念出对方的名字，“穆、文、舟！”
作为曲家三个兄弟曾经的家庭教师，再次看到曲酒，穆文舟满心愧疚，有千言万语想表达，却因为曲酒泄愤的一巴掌而瞬间哑然。
他回过头，左脸火辣辣地一片，他也顾不上疼，只是默默看着曲酒那张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的脸。
“你让他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曲酒看向一旁的曲涟，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那我只能恭喜你如愿了。”
“小酒……”穆文舟面露心疼，上前一步想要安抚，却被曲酒突然爆发的一声大叫，刹住了脚步。
曲酒崩溃地捂住了脸：“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曲涟站在一边，本来只作壁上观，听到曲酒这话，他笑着插了一句嘴：“二哥，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恩师呢？穆老师如今在国际音乐界上的地位斐然，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请他回来重新指导我的钢琴。啊，对了，如果二哥还想继续练你的钢琴，或许也可以求穆老师继续教你，毕竟，你可是他曾经的得意门生啊。”
得意门生这四个字，曲涟说的意味深长，穆文舟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忍不住回头冷冷看他一眼，眼中满是不赞同。
穆文舟既是曲涟的老师，更是个alpha，曲涟对他多少还有点敬畏之情在，到底还是闭上了嘴，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曲涟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摧毁曲酒残存的理智，他的手无力垂下，眼中噙着泪，颤抖，无力，看上去令人怜惜，哪怕是铁石心肠也要为之动容，何况是穆文舟这样的alpha。
“我知道自己当年年轻气盛，做了不该做的蠢事，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可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弥补你……”穆文舟向曲酒伸出手，眼中满是期盼。
却没想到，他的手还未来得及碰到曲酒的肩膀，便被另一只横空出现的手打开，那力道之狠厉，令穆文舟差点以为自己的手腕脱臼。
“请离我的主人远一些，很显然，他拒绝你的触碰。”z挡在曲酒的面前，彻底阻隔了穆文舟的视线。
穆文舟忍着剧痛，怒从心生，毕竟钢琴家的手是最贵重的，一旦伤到要害，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
他抬头想怒斥对方，可等看清眼前的人，他愣住了，刚才那样的力道和触感，他猜想对方大概是个仿生人，但是眼前这张脸除了没有表情以外，和真人几乎没有区别，现在的仿生人已经能做到这样以假乱真的地步了吗？
“怎么又是你？”曲涟走上前，脸上藏不住怒气，这个该死的仿生人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出现维护曲酒，坏他的好事。
曲酒背过身去，不再看这两个人，语气带着说不出的疲乏：“我累了，扶我上楼。”
他的话仿佛是某种开关，z身上的冷肃之气瞬间消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曲酒，同他上楼。
走廊上安静了片刻，曲涟转过身：“那么，今天就先到这吧，老师，我让人开车送你？”
“不用了，”一直呆呆地凝望着楼梯拐角的穆文舟这才有了反应，淡淡地应了一句，“我自己开车。”他低下头，手腕还在因为刚才的那一下格挡而微微颤抖。
曲酒的泪眼让他心疼不已，但他不后悔今天走这一趟，哪怕是隔了几年再看到那张脸，他的心中的悸动一如从前，甚至更加剧烈。过去他为了事业出国，现在他已经有所成就，有大把的时间去弥补曾经的遗憾，经过今天的见面，他认为曲酒对他的抗拒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他花上足够的心思和时间，总能让曲酒回到他身边。
就像曲涟说的，那个与曲酒匹配的alpha家世显赫，不可能真的容得下那么多缺陷的曲酒，他还有机会！
想到这，穆文舟攥紧了手，仿佛握紧了毕生最大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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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曲酒的眼角还泛着红，脸上却早已经一片平静，窝在沙发里，捧着一杯热茶轻轻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平板里播放的八点档狗血剧，甚至愉快地笑出了声。
z站在一旁，脑子里还是刚才那个男人试图去触碰主人的画面。
他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开始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下手太轻了一些，如果稍微再用点力气，就能彻底废了那男人的手，这样他就再也没办法拿那双脏手碰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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