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天赋异禀
“先喝汤。”封羿迟拿起小碗, 给她盛上。
楚溪兰口味偏甜,点了板栗鸡汤,黄橙橙的油花漂浮着, 鸡肉炖的软嫩,筷子轻轻一拨, 就把鸡骨剔除出来。
封羿迟的耐心不错, 简直像对待小宝宝一样,把不能吃的全部弄掉。
然后他拿起瓷白的汤匙,舀起一口往楚溪兰嘴里送。
“唔……”汤匙碰到了她上嘴皮, 差点鸡汤就要到鼻子里去了。
楚溪兰张大嘴巴一口吞了。
“好吃, 再来!”她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觉得喂食有点太慢了。
第二口,因为太过急切,嘴巴虽然张大了,但牙齿磕碰到了汤匙, 楚溪兰一个惊呼, 汤也洒了。
封羿迟挺细心的,但是他喂食的动作真不怎么样……
汤汁顺着她的下巴弄脏了衣襟, 封羿迟见状, 给她施了清洁术。
吃饭过程总不能一直在清洁,他想了想,拿出一块帕子, 在她衣襟处弄个兜兜。
楚溪兰连忙握住他的手, 顺着摸出了兜兜的形状, 不由一阵沉默。
至于这样么?她这么大个人了, 还围着小宝宝的口水兜?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扶额道:“不如把汤碗给我吧, 我自己能喝。”
闭着眼喝汤扒饭还不会么?只要他帮忙夹夹菜就行了。
封羿迟把碗给她了,嘴上解释道:“这件事……比看上去要难。”
“我知道,这是要配合的。”
一些新手父母给孩子喂食,不就流了很多。
楚溪兰想不到有朝一日,要把自己代入到婴儿的位置。
嗐!
心里感慨着,她一口气炫了两大碗饭。
还是自己的手跟嘴巴最为默契,让封羿迟负责给她布菜,进食毫无阻碍。
他去掉了骨头以及鱼刺,碗里全是肉,尽管放心扒嘴里。
楚溪兰吃得差不多了,一咂嘴巴,还想喝酒。
这酒水也不知是什么酿造的,酒香极为浓郁,她刚进来就闻到了,想忽视都不行。
“你不宜饮酒。”封羿迟却开口拒绝。
“为什么?”楚溪兰经过几回尝试,发现自己的酒量还挺不错的。
起码不是那种一杯倒。
封羿迟道:“生病不宜饮酒,需要忌口。”
“我这算哪门子生病?”楚溪兰一手撑着下颚:“而且我没有在吃药,不需要忌口。”
“等会儿就要去落丹观了,不许喝酒。”封羿迟依然不同意,道:“我可以多买几坛给你放着。”
楚溪兰思及要去解咒,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还是先压下馋虫比较好。
“行,听你的。”
即便没有酒,这顿饭也令人满足,眼睛看不见,一点不妨碍味蕾如常发挥。
临走时,封羿迟果然买了饕餮方舟的好几种酒水,并且问他们厨房要了不少灵米灵兽等食材。
此举让楚溪兰很是意外:“这食材是买给我的么?”
还以为他更赞成修士辟谷呢。
“想吃什么与我说。”封羿迟握住她的手往外走。
楚溪兰闻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她如今的状况自然无法下厨,所以……
“你会做饭?”他言下之意,是要亲自动手做给她吃?
封羿迟并不否认:“我幼时便进入厨房帮忙,知道一些。”
“小小年纪就会打下手了,肯定是个很棒的小孩。”
楚溪兰笑了笑,不想问他在封家如何。
或许他的养父母没有怎么疼爱他,但到底把人给养活大了。
封羿迟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从饕餮方舟出来后,还要带着她去购置新行装。
楚溪兰简直是受宠若惊,不由问道:“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觉得双目失明好可怜,让她开心开心?
封羿迟轻轻挑起眉梢:“难道你要穿着破裙子跟我走么?”
“……真的很破么?”楚溪兰下意识摸摸屁股,没走光吧?
他不答,一捏她肉肉的掌心:“随我来。”
买衣服这种事,楚溪兰现在无法做主,只能交由封羿迟决定。
两人手牵手进入一个成衣铺子,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
女掌柜的双眼一亮,凑上来好话夸了一箩筐,全是些天造地设郎才女貌的词。
楚溪兰连忙摆手辟谣,可不敢乱说。
封羿迟没理会女掌柜,这是凡人城镇的商铺,买不到法衣,不过胜在款式新颖。
他一口气挑了好几套衣裙,让掌柜的包起来,再指定一套粉紫色纱裙,请她帮忙给楚溪兰换上。
女掌柜一看自己差点得罪大主顾,哪还敢多嘴去问,立即把楚溪兰请进里间换衣。
顺道还给她梳了一个新发型。
“说是仙女下凡我都信!”掌柜的一脸惊叹。
楚溪兰两眼一抹黑,由着他们折腾,出来后,封羿迟将她牵到身前。
一手扶住她脑袋,在那乌黑的发间弄了弄。
楚溪兰抬手在头上一摸,“这是什么?”
他哪来的首饰?好不好看啊,就给她插上了?
“挺好看的。”封羿迟上下打量焕然一新的楚溪兰。
整整齐齐,没有狼狈或脏污。
楚溪兰放下手,道:“我除了相信你的审美,暂时也别无他法了。”
******
收拾好个人形象,二人前往落丹观。
途中楚溪兰问了一嘴裴茵筱的去向,封羿迟说已经回龙宫了,他不需要她的跟随。
不需要么?
她不禁心下嘀咕,封羿迟这家伙,真的开始走洁身自好坐怀不乱的禁欲路线了?
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主动黏上来的小姐姐!
都说龙/性//本//淫,莫非原著里他之所以收后宫,并非本人花心,而是开荤后强烈的生理需求,迫使他如此行事?
那他的欲///望是有多旺盛啊……
楚溪兰皱眉,实在是看不透为何男主大变样了。
她试探过,封羿迟应该就是本尊,不存在换芯子的可能。
可就是跟书本里的对不上……
“你在想什么。”冷不防身边人轻挠她的掌心,有点痒。
楚溪兰回过神,叹气道:“我在想,我一点都不了解你,等到眼睛能看见了,一定要好好报恩。”
“之前没想好好报恩?”封羿迟半敛下眼睫。
楚溪兰被问住了,她的人设一直是报恩少女,但之前是原主的恩,她没那么感同身受,现在可不一样。
她轻咳一声,郑重道:“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更好!”
“你最好说到做到。”他淡淡回了一句。
因为有求于人,两人这次在落丹观的观外,老老实实的呈上拜帖。
走的是大门,做一次正经的来客。
封羿迟因屠戮师尊一事,已经被宣扬得广为人知,某种程度而言算是声名狼藉。
他不方便报上真名,便随意取用一个‘楚天生’的名字。
楚溪兰听得嘴角抽搐,这名字……果然是天生的。
经过通传,两人得以入内,然而才刚说明来意,落丹观的掌事便一摆手截止话头。
“血咒藤乃是禁咒,非寻常丹药可解,二位来错地方了,我们对它知之甚少。”
“禁咒?”楚溪兰听见这个词,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就说苗幼妩那货发动招式的时候看着很邪门!
她该不会拿到了瞎子的永久套餐吧?
封羿迟并未多说其它,谢过这位掌事,带上楚溪兰离开落丹观。
他这般淡定,倒是安抚了她心中的焦躁。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玄幻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不必太早心灰意冷。
果然,出来后封羿迟提议了一个门派:“据悉天门山专修咒术,他们应该有所了解。”
“天门山?”
又是一个楚溪兰没有印象的宗门,不在男主复仇名单上面,想来可以去。
“不过它有个规矩,不接待非正义人士,诊治之人必须立下心魔誓,永不伤及无辜。”
封羿迟说完这句就不吭声了,楚溪兰张了张耳朵:“你该不会把自己划分带非正义的那一方吧?”
这怎么可以!
她伸手寻找他的手臂,紧紧握住,语气坚定:“你是龙族,杀人只为复仇!你就是正义的一方!”
“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伤及无辜。”封羿迟道:“若非你拦着,我可能会把他们宗门上下尽数屠尽。”
“你也说了‘可能’,现在并没有发生。”楚溪兰皱眉道:“我会监督你的,找准债主,血债血偿。”
不过,涉及心魔誓这个东西,她真怕一不小心害了封羿迟。
便道:“你把我送到天门山,我自己上去就行。”
“我不同意。”封羿迟反手握住她,道:“既然你要监督我,那便一起去。”
“不行,你别去了。”以楚溪兰丰富的阅读量来看,男主发了心魔誓,后面一准要应验的。
然后他就会很痛苦!
这种剧情,她懂!
封羿迟见她阻止,挑眉道:“你觉得我会滥杀无辜?”
楚溪兰略一迟疑:“应该不会。”
这么久接触下来,感觉他本性并不坏,淡漠却不至于冷血。
这是两个概念。
“那就不怕心魔誓。”他拿出飞行法器,将楚溪兰拦腰抱起。
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凝眉思考道:“那些屠龙队的拥护者们,即便不明真相,也做了帮凶,那就不算无辜。你如果不小心杀了,应该不会触发心魔吧?”
也不知道心魔誓有没有一套严谨的机制,可别太死板了,是通过什么判断有没有违背誓言呢?
“你的话太多了,聒噪。”封羿迟把她放下来,顺手一掐她软乎乎的脸颊。
楚溪兰略为不满地拍开他:“我这不是在分析么?不准掐我。”
听他这意思就是不想继续听她哔哔了,打定主意一起去天门山,发心魔誓。
楚溪兰劝不住他,也拦不住,只能承他好意:“就去天门山吧,希望可以治好我。”
天门山距离此处甚远,这会儿天色已晚,封羿迟带着楚溪兰到一处山谷过夜。
夜里倒是能赶路,不过有求于人,大晚上上门拜访,于礼不合。
封羿迟选了处开阔的草地,架起一堆篝火,从储物袋里搬出矮榻与软垫,让楚溪兰坐着。
他征用了她随身携带的那套厨具,给她煮鱼片粥喝。
鱼片取自于山谷里的小溪流,环境幽宁,水质清澈甘甜,鱼儿天生地养,鲜嫩肥美。
封羿迟一挥衣袖,就飞蹦上来好几条。
用小刀把它们处理干净,一片片雪白的鱼肉,若非没有蘸酱,就生吃鱼脍想必也不错。
楚溪兰看不到他忙碌的模样,洗手作羹汤,她只能通过耳朵去捕捉对方的动向。
禁咒两个字无疑对她有点影响,心再大的人,也很难毫无波动吧?
不过有封羿迟在,她又安定许多……
晚饭便是鱼片粥了,非常新鲜,剔除了鱼刺,爽滑好入口。
楚溪兰不禁对他刮目相看:“你的厨艺很不错嘛!”
“这是很难的事情么?”封羿迟淡淡回道。
“怎么不难,你以为厨艺不需要天赋么?”在她看来,世间所有事情都是需要天赋的。
“你是个优秀的家伙,真叫人嫉妒。”
真龙血脉就不说了,能打能扛,经此一遭发现还挺细心,就连厨艺这种小技能都被他点亮了。
“你是在夸奖我么?”封羿迟放下玉箸,鎏金色眼瞳幽幽望向她。
楚溪兰不清楚他此刻的眼神,皱皱鼻子道:“没听出来我语气酸溜溜的么?”
这就是人生的参差啊……
“我天赋异禀,也不知最后会便宜了谁。”他冷不防接了一句。
“?”
◉ 32、要我帮你洗澡
夜幕彻底黑沉, 晚风微凉,楚溪兰盘腿在矮榻上打坐,灵力运转, 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她感觉眼部有些灼热,估计是血咒藤在作祟。
忽然, 有一个像是小虫子的触感, 在她手背爬过,激起浑身鸡皮。
楚溪兰顿时惊慌起来:“封羿迟,有虫子!”
她慌忙站起来, 伸长了双手, 去探他所在的位置。
下一秒,封羿迟的大掌稳稳扶住她:“修炼之人,怕虫子?”
“有规定说修士不准怕么?”楚溪兰揪住他的衣袍,噘噘嘴。
失去视力被虫子爬了手,谁不怕啊!
他好似轻笑了声, 道:“是萤火虫, 这个山谷,有许多萤火虫。”
“啊?”这属实是楚溪兰没想到的。
脑海中的画面, 瞬间从不知名的恐惧变成了梦幻。
“一整个山谷的萤火虫?那是什么模样?”她好想看看。
现代人有多少没见过萤火虫的?还是在这样静谧的溪边, 肯定很美。
楚溪兰心生向往,这幅样子落在封羿迟眼中,他眸底微漾:“就那么容易满足么?”
仅仅一个萤火虫……
“之后有空可以回来。”
封羿迟刚说了这句话, 便见她脸色一变, 整个人蜷缩起来。
“你怎么了?”他长臂一揽, 把她搂到跟前。
楚溪兰皱起眉头:“我、我……有点不舒服……”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时的感受, 浑身发烫不说, 每一条经脉里的血液好像有活物在窜走!
眼部比平常更加灼热, 甚至是微微刺痛。
“我看看,”封羿迟的指尖搭上她手腕,道:“你不要抵抗。”
他的灵力顺着她的灵脉探入体内,里面已经乱糟糟一团,吞噬与压制,还带有攻击性。
封羿迟不是大夫,也不懂咒术,自然无法替她解决什么。
他所能得到的讯息就是:她很难受。
“觉得疼就咬我吧。”他的大掌按住她纤薄的背部,送上自己的肩膀。
楚溪兰别开脸,捂住眼睛道:“我能感觉到,它们想要冲出来……”
姬弃忱说过,为保住她性命消耗了许多丹药,才把血咒逼到眼睛上。
这其中,当然有她体质特殊的关系,不过并非长久之计。
楚溪兰隐隐觉得,若是血咒藤窜了出来,重新散布身体各处,她会更加痛苦。
可她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想起苗幼妩临死前的笑,血咒藤,重点在于咒,侥幸没有被吸血而亡,往后也会被咒术缠身。
好在楚溪兰目前的状况不算太差,眼部灼热,血咒却没能冲出来。
她感觉不舒服,倒没有太过痛苦。
只是……她忍不住抱紧了封羿迟精悍的腰身,把自己完全揉入他怀里:“封羿迟……”
她的嗓音低低的:“我有点害怕。”
她怕痛,怕瞎,怕死,还怕未知的后果。
“你会没事的。”封羿迟低头,浅淡的薄唇碰到她的发顶,恍若一个亲吻。
原本emo的楚溪兰毫无预兆笑了起来,此刻两人密不可分,笑声的颤动影响到了他。
他不解:“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一些破坏气氛的话。”楚溪兰的表情略有些微妙:“你突然温柔了起来,给我一种我快要死的错觉。”
真是可怕。
“嗯?”封羿迟金色眼瞳微微一眯,捏上她软软的耳垂:“口无遮拦。”
楚溪兰的耳朵有点敏感,缩了缩脖子道:“你别乱碰呀!”
她松开手,不再赖着他,重新盘腿坐好,整顿一下自己的表情:“我们必须学会抵抗命运的施与,就从压制血咒开始好了。”
看她要打坐,封羿迟顺手放开,挑眉道:“觉悟不错。”
“我拥有的何止是觉悟,还有决心!”她轻哼一声。
作为一个百里挑一的穿书人士,她坚信自己不是凡夫俗子,必然能够面对许多坎坷。
勇敢牛牛,不怕困难!
楚溪兰不是说说而已,认认真真地引导体内絮乱的灵力,势必跟不安分的血咒厮杀一番。
封羿迟在一旁静默无声看着,不打扰,也不远离。
眼前这人,糯米团子一样白白软软的外表,原则和主见一样不少,大道理一堆,明明那么胆小,却又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
******
如同拜访落丹观一样的流程,两人递了帖子上去,而后被引领着进入山门。
此宗门由于擅长咒术,能下咒也能解咒,找上来的人不少。
他们只为求财,广迎四方客,规矩还挺有意思的。
是一群坚决不干坏事的咒术师。
若说哪个修士门派提到心魔誓最多,毫无疑问是天门山,几乎都挂在嘴上。
听闻楚溪兰的来意后,接待的弟子说这个咒术较为特殊,须得他们师兄出马。
奉茶上来不久,出来了一位白眉老者,便是他们的师兄了。
他看向楚溪兰,迟疑道:“血咒藤在你身上?”
楚溪兰被封羿迟收拾得很齐整,除了双目失明,看上去不像被咒术缠身。
“是我。”她上前半步。
戴久洲上下打量她,道:“此种损人不利己的咒术,种藤之人不得善终,已经鲜少人用了。”
楚溪兰抿抿唇角:“她不怕死,被我杀了。”
“即便不杀,也是活不久的。”戴久洲摇摇头。
封羿迟问道:“不知此咒难不难解?”
戴久洲一捋白须,道:“虽是禁咒,却不算难,都不必我师父出马。”
“那可就太好了!”楚溪兰松一口气。
天知道她听到禁咒二字有多害怕。
戴久洲出手替她查看一番,忍不住皱眉道:“难怪你的状况看上去不像中了咒术,是谁把血咒逼到眼睛去的,这不瞎胡闹么!”
楚溪兰听完一愣:“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会更难治?”
“不错,”戴久洲摸摸自己的眉毛,沉吟着道:“至少得三百枚上品灵石做酬金。”
楚溪兰看不见他表情,只是听这语气,颇有一种奸商抬价的错觉。
上品灵石浓度极高,这样的灵矿万年难得一遇,所以很是稀缺。
三百枚不是小数目,可以兑换三万下品灵石。
楚溪兰尚未接话,封羿迟直接丢了个储物袋在桌面上,三百枚上品灵石。
戴久洲见他出手阔绰又干脆,笑得更加开怀,“小友是个爽快人!”
不过……他点着储物袋道:“你们知道天门山的规矩吧?”
封羿迟毫不迟疑:“知道,我们可以发下心魔誓。”
绝不滥杀无辜。
天门山不救那些恶人。
楚溪兰张了张嘴,她所认识的封羿迟,与书里不一样,他当然不是恶人,他只是背负了沉重身世的可怜人。
然而看他因为自己发下心魔誓,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沉甸甸的,似乎呼吸都不顺畅起来……
两人按照规矩立下誓言,戴久洲这才收起储物袋,道:“随我进来吧。”
楚溪兰牵着封羿迟的手,不去想心魔誓,转移话题道:“三百上品灵石是不是有点贵?”
他们都不懂治疗咒术的市价是多少,两眼一抹黑。
“能治就行。”封羿迟并不在意。
戴久洲在前方带路,“小友多虑了,我们天门山绝对的良心价!”
封羿迟引着楚溪兰,嫌她动作慢,索性把人拦腰抱起。
楚溪兰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安静窝在他宽阔怀里,显得分外娇小乖巧。
钱财乃是身外物,事关眼睛,那还是别心疼这些了。
只是这么一来,她欠封羿迟的可太多了。
穿书后没有财富傍身,又没本事,并且在见识方面还远远不如土著……楚溪兰一想到这些就要郁卒了。
戴久洲安排了个小院落给他们住下,一边吩咐小道童备好热水与药包。
他抬头打量两人的姿态,道:“看你们关系不一般,可以替她沐浴按穴位吧?”
“什么?”楚溪兰没懂是何意思。
戴久洲解释道:“需得把血咒给引出来,重新分散在你身体各处,这才好解。”
“光是药浴见效太慢,最好由他帮把手。”他抬手指向封羿迟。
封羿迟听懂了,“要我帮你洗澡。”
“这么说也没错。”戴久洲哈哈一笑,带有几分揶揄意味。
楚溪兰惊呆了,连忙否认道:“不不不,不是的!不是那种关系,使不得!”
“不是?”戴久洲捏着自己的胡子,重新省视他二人之间。
楚溪兰着急道:“看病救人的总该有助手吧?你们没有么?”
戴久洲闻言不由乐了:“小姑娘,我们又不是大夫,咒术师鲜少用到助手,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也是男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行。”
不介意就有鬼了!楚溪兰烦躁又无奈。
诚心建议道:“你们也该与时俱进了,引进新人才,设立新职位,不能少了女助手的存在。”
戴久洲皱眉:“怎么瞧着血咒还让你胡言乱语起来了?”
“……”她这就闭嘴。
封羿迟的手掌落在她发顶,低声道:“你介意我么?”
“换做你来试试?你就明白了。”楚溪兰一手扶额,头疼,脸热。
便听封羿迟道:“我可以,我不介意。”
楚溪兰一呆:“你、你这假设是不存在的,所以才能不介意。”
可恶,在厚脸皮这方面,她输了呀!
“介意也无用。”
封羿迟淡淡回她一句,看向戴久洲道:“烦请尽快开始,我们赶时间。”
戴久洲抄着双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才对嘛,就跟凡人有病寻医一般,需得趁快趁早,切莫讳疾忌医。”
他领着二人进入厢房,此院背靠小山包,原来里头设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池子。
戴久洲说这是药池,专门给一些需要进行药浴之人而准备。
他已安排小道童添入了专治血咒的几味灵草。
◉ 33、去你的买一送一
而后, 戴久洲细细交待封羿迟要从何处走穴,道:“一旦血咒重新蔓延至她全身,她会痛苦乃至昏厥, 莫要惊慌,迅速带她来隔壁找我。”
“非常痛?”封羿迟眉间微蹙。
戴久洲抚须一笑:“使用血咒之人, 宁愿献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让她好过, 中咒者当然要吃几分苦头。”
不然谁还会去种血咒藤呢?
原本中招后会被血咒缠绕活活疼死,楚溪兰还活泼乱跳的,已经是个例外。
戴久洲交待完毕退了出去, 给他们掩上房门。
封羿迟牵起楚溪兰的手, 后者这会儿有点紧张,一把甩开他的爪子,改为揪住自己衣襟。
“非要这么做不可么?”
她看不见,已经很缺乏安全感了,还要当着封羿迟的面扒下衣裳?
真是要命呜呜呜……
还能不能给她留条活路了?
血咒这个见鬼的解法, 肯定又是原著搞的吧?全部一切都是为了男主的香//艳之旅而存在!
这种福气, 理应让原著的作者自己进来体验才对!
“你在纠结什么?”
封羿迟垂下眼帘,视线无声笼罩她, 他轻轻托起她的小下巴, 留意她的神色。
忽而轻笑:“难为情?”
“不然呢!”楚溪兰轻咬下唇。
普通朋友哪会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封羿迟是女孩子那还好说……
“你不是要与我称兄道弟?”封羿迟缓缓挑起眉梢,“眼睛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那当然是……都很重要。”谁还能不要面子啊?
而且现在重点不是界限问题么?他们这样很容易越界的。
便听封羿迟保证道:“今日之事, 我不会说出去的。”
“那不然你想说给谁听?”楚溪兰睁大眼睛。
她皱眉怀疑道:“你是不是总忘记我的性别, 以为我是男人。”
“忘不了。”封羿迟揽过她的肩膀, 把人按到小圆凳上坐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仿佛感觉他温热的大掌透过衣衫就能把她给烫伤。
来自于自身以外的温度, 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封羿迟察觉她的轻颤, 收了手后撤半步。
低头看她白皙的面庞泛起一层粉色,道:“你要自己来,还是由我动手?”
“我、我自己来!”
楚溪兰捂着衣襟,胸口处小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没事的,把他当成医生,医生面前无性别,只有患者,一切都是为了治疗。
何况血咒危害甚大,她怕死得很,在生命威胁面前,便无所谓什么尴尬羞耻了。
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还能比古人保守不成?
支棱起来呀楚溪兰!
做好心理建设,楚溪兰深吸一口气,摸索着解下腰带,动作利落,毫不墨迹。
她怕自己稍一迟疑就会失去勇气。
煮熟的鸡蛋褪了壳,一层层剥去裹束,坦然露出嫩滑的内里。
不为外人窥视。
索性楚溪兰眼睛瞎了,也不清楚封羿迟有没有盯着她看,羞耻感稍稍下降。
很有一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我可以下水了……”她轻咳一声。
身旁好半晌没有回应。
“封羿迟?”楚溪兰不明所以,往前探了探手。
手很快被搭住了,传来他微哑的嗓音:“我在。”
封羿迟的鎏金眼瞳,沉淀下一片莹莹暖色橙光,幽深的视线粘在她身上。
想要若无其事的挪开,发现……颇为考验他的意志力。
“冒犯了。”
封羿迟象征性知会一声,抱起她丢入药池之中。
这是头一回,没有衣裳的隔挡,他手心直接触及到她的白腻肌肤。
滑不溜手,如同天上绵绵白云,似乎自带芳香,或许稍稍用力一点,就会留下他的指印。
楚溪兰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紧接着下一刻人已经被药水淹没。
略带清香的草药味,并不难闻,她偷偷一舔嘴角,砸吧出苦涩的味道。
“做好心理准备了么?方才那人说会很疼。”封羿迟说道,一手按上她单薄的肩膀。
楚溪兰骨子里跟大多数人一样,喜欢享受美事,厌恶疼痛受苦。
可这回没办法。
她咬咬牙:“疼就疼吧,我更害怕成为瞎子。”
若不能看见这美丽的世界,该有多么无趣。
得到这句话,封羿迟开始动手了,按照戴久洲交代的穴位点按下来,修长的指尖逐步运作。
楚溪兰起初还要开导自己,忽略那种怪异,这人是封羿迟,总比陌生人来给她按好吧?
渐渐地,她的四肢开始泛起针扎一般细密的疼,再没有多余心思去顾忌其它。
持续性的疼痛,哪怕不到厉害程度,也让人无法忽视——这只是刚开始。
楚溪兰什么害羞都顾不上了,她的全部感官,被疼痛夺走。
“很痛么?”封羿迟留意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秀气的眉头皱起。
楚溪兰稳住心神:“没事……”
尚且在忍受范围,她可以咬牙做到静默无声。
封羿迟往前走近半步,离她更近了,几乎紧贴彼此。
他用自己高大的身形笼罩住她,低头道:“如果忍不住,可以咬住我肩膀。”
楚溪兰心里松快了一些,甚至有心情开玩笑:“你牺牲自己给我咬?你这龙肉跟唐僧肉似的,那么多人想要,我趁机啃下一口岂不是赚了?”
“唐僧肉是什么?”他不解。
“这不重要,”她抬手,顺着他的胸膛够到他肩膀,拍了拍:“太高了,我牙齿没长在头顶上。”
封羿迟微微弯腰,一手绕过她臀下,托起了放上水中一个石板,垫高她的位置。
“这样如何?”
“可以。”
楚溪兰点头,抹一把脸道:“来吧,速战速决,不必太过顾及我的感受,长痛不如短痛。”
如同戴久洲所说,中了血咒藤的人不吃苦头,下咒者岂不白费性命了么。
苗幼妩已经死了,她现在为活命付出点代价,合情合理。
封羿迟凝视她软乎乎的容颜,这个小女子,实则并不软弱。
“还以为你会哭鼻子。”他浅浅一笑,倒是自己小瞧了楚溪兰。
楚溪兰开始放大话:“谁要哭了,绝不会是我!”
“你快点,你自己倒是衣着整齐,我还光着呢。”她催促着一撇嘴,两人这会儿已经不见尴尬气氛,当真是坦坦荡荡。
“那我继续了。”封羿迟虚搂住她,不再废话,接着手下穴位步骤。
随着他动作继续,楚溪兰完全没有余力说话了。
疼痛逐渐剧烈,由针扎的小疼,蔓延深入骨头,疼,全身都疼。
肉痛便罢了,骨头的疼让她神经紧绷,头皮发麻!
楚溪兰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整个人软倒在封羿迟怀里。
她的脑袋顶在他锁骨处,通知道:“我……我要咬你……”
话没说完,她已经咬上去了,要是不下嘴,下一秒可能想满地打滚!
很想说到此为止,她不治了,但理智又战胜了冲动与怯懦。
封羿迟一言不发,他看到了她的眼泪。
或许是疼痛的生理泪水,但是……她哭了。
楚溪兰闭着眼睛,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
她张开嘴,露出一排莹白贝齿,换了个地方再咬一口。
如果有人采访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把苗幼妩投入油炸地狱,叫她也体会一遍痛楚!
真是死得太快太利落太便宜了!
楚溪兰埋下脑袋,封羿迟垂眼,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丝,柔顺披散在他臂膀,缠绕住他的。
“忍着点。”最后一步,他的指尖划过她后背,落了下来。
“嘶……”
楚溪兰紧紧揪住他的衣裳,不要面子哇哇大哭:“我、我的脊椎是碎骨了么呜呜呜……”
她满脑门的汗水,发丝粘在额际,浑身颤抖,很是狼狈。
“已经结束了。”
封羿迟的嗓音,似乎比平日里温柔一些。
楚溪兰无心察觉,她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不见他的面容,问道:“我会没事的,对么?”
“是。”封羿迟给予肯定答复。
楚溪兰舒出一口气,准备焉了吧唧半死不活的躺平。
然而,是结束,也是开始。
血咒从她的双眼引导回全身,她的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皮肤充血发红,极为吓人。
楚溪兰一个咸鱼诈尸,伸长了手:“快!我、我还能抢救一下……”
封羿迟伸出他无情的右手,轻易镇压了她诈尸的动作,给她烘干水分套上衣裳,才抱往隔壁去。
戴久洲早已做好准备,盘坐在蒲团上等候。
他让封羿迟把楚溪兰安放到一张竹床上,挽起她的衣袖。
只见戴久洲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抽出一条筷子粗细的绳索,在楚溪兰细白的手腕上扎紧。
后者难受痛苦之余,还忍不住疑惑:“给我量血压?”
这架势属实太像了。
戴久洲听不懂她在嘀咕什么,也不问,拿出一粒丹药道:“此乃冲脉丸,让她服下。”
封羿迟伸手接过,先放在自己鼻翼下轻嗅,而后才塞进楚溪兰口中。
巧克力豆,它来了!楚溪兰一口吞下冲脉丸,砸吧着嘴没尝出什么味儿。
便见自己被绳索扎紧的那一节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臌胀起来。
又红又肿,好像要爆体而亡一样!
“有点痒……”楚溪兰感觉很微妙,她的皮肉里,似乎有什么活物在游窜一样!
“按住她!”戴久洲迅速示意封羿迟动作。
封羿迟半搂住楚溪兰,不让她另一只手去触碰绳索。
这时,戴久洲放出一只蓝色蚂蚁,体型有蜜蜂那么大,让它去啃破楚溪兰的手腕血管。
大蚂蚁有着吸血奇效,把她那肿胀的部分全给吸平了。
连带着还有黑色发丝一般细小韧长的东西被扯出来,它们来回蠕动着,被蓝色蚂蚁撕咬吞食。
直至消失不见。
“这便差不多好了。”
戴久洲笑着收起他的蓝色大蚂蚁,拿出几个瓶瓶罐罐,给楚溪兰的伤口敷上灵药。
封羿迟眉间一松:“多谢。”
再看楚溪兰,身为当事人,感觉就很……玄幻。
不过在经历过疼痛以及失血后,难免损伤了元气,精神疲劳,已然昏昏欲睡。
她的眼睛一时半会还看不见,并没有在解咒之后,立即神奇的重见光明。
但身旁有封羿迟的气息,他的味道、乃至是呼吸声,都让她感觉安心。
楚溪兰可以不用想太多,放心的任由自己睡着。
******
这一觉睡得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楚溪兰从梦中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有光影,她看见了光。
——还有那个逆着光的高大身影,是封羿迟。
“封羿迟!我能看到你了!”楚溪兰心中一喜,撑着坐起来。
薄薄的毯子滑落,露出她衣衫不整的上身,她感觉凉飕飕的。
低头一瞧,呼之欲出,楚溪兰惊了,迅速躲回被窝里。
若没记错,这衣服是封羿迟给她穿上的,也太敷衍了吧。
真就裹麻袋一样……
“你醒了。”
封羿迟挪步来到床边,淡淡道:“先前碰你是形势所逼,既然已经没事了,醒来自己穿上就是。”
“你说的还挺对……”楚溪兰完全无法反驳,并且还要朝他道谢。
把薄毯往上扯了一下,道:“你先出去,我换身衣服。”
封羿迟没动,从自己储物戒里拿出一件,放到她面前。
“穿这个。”
“你哪来的女装?”楚溪兰不禁疑惑。
难道是之前多买了几套?这么有预见性的嘛。
封羿迟道:“与天门山的女弟子交换来的。”
“天门山?”楚溪兰想了想:“既然是他们产出,应该有特别之处?”
他点点头,解释道:“天门山熟知咒术与禁制,这件衣服能护住你。”
楚溪兰似懂非懂,问道:“它很厉害么?会不会很贵?”
一开口就是上品灵石,她支付不起呀。
封羿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抬了抬眼皮:“你亏欠我良多,慢慢还。”
“好的呢,大哥!”
楚溪兰伸出白皙爪子,卷过衣裙塞进被窝里。
“不要叫我大哥。”
封羿迟挑挑眉,丢下这句话,转身出去。
楚溪兰一愣,以前这样叫他都没意见,不是开玩笑么?怎么又不允了。
她穿上新衣,从房间里出来,急于向他表示感谢。
“数次救命之恩,别说叫大哥了,大爷我都能喊!”她的表情很是认真。
不带开玩笑的。
“哦?”
封羿迟面无表情的:“叫两声来听听。”
“什么?你真的要听我喊你大爷啊?”
楚溪兰服了,她就随口一说,想不到这人有这种癖好!
她眼眸一转,索性……
楚溪兰欺身向前,两手挽上他手臂,笑嘻嘻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不好?大爷?”
“以身相许?”
封羿迟上下打量她一眼,挑起眉尾:“或许你知道龙族双根,买一送一,你不是来报恩的,倒像是占便宜。”
“???”
楚溪兰傻眼了,这家伙说的什么鬼话!
“你闭嘴!谁要占你这种便宜了?”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皱眉叉腰:“但凡姑娘家说什么以身相许,你都该严词拒绝!”
“你在教我做事?”封羿迟坐在红木椅上,缓缓执起茶盏,道:“本就是你占尽好处。”
“我不要听。”楚溪兰捂住耳朵:“我就是开玩笑的,你扯这些做什么呢……”
封羿迟闻言,似笑非笑的掀起眼帘:“跟我开玩笑,经过我同意了么?”
楚溪兰歪了歪脑袋:“你什么意思?”
他瞥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淡淡道:“在我这里,没有玩笑话。”
楚溪兰吸一口气,悄悄后退两步,搂住自己瞪着他道:“我明白了,你看过我的绝妙好身材之后见色起意,巴不得我以身相许,你居然是这种人!”
“崽,我对你很失望!”她觉得问题很大!
封羿迟定定望着她,“不是你起了心思要占我便宜么?”
“才没有!”楚溪兰断然否认,去你的双根买一送一,滚!
此刻她后悔自己嘴上胡言乱语了,一拍桌面,语重心长:“你莫要挟恩图报,所有自己送上门的女//色,都不是好东西!”
感情又不是交易,怎么能掺杂这种东西在里面呢?
这个想法很危险,海王就是有各种自认为合理的理由,收下一个又一个。
“那什么是好东西?”封羿迟饶有兴味问道。
“当然是一对一的两情相悦了,”楚溪兰俨然化身大教育家:“报恩可以挥洒热血,甚至奉献生命,但感情不一样,更不能肉偿。”
“肉偿?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他斜睨过来一眼。
楚溪兰抿抿唇角:“那是因为你的身边有太多这种例子了,你要拒绝,知道嘛?”
封羿迟不置可否,既不反驳她,也不附和她。
楚溪兰摸不清他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企图潜移默化地影响改变他,有没有用……
◉ 34、防不胜防
两人离开天门山后, 在附近的人类城镇稍作休整。
恰逢阴雨气候,到处湿漉漉的,封羿迟租了一艘画舫, 飘摇江上。
坐看烟雨朦胧,倒是很有意境。
不过这份忙里偷闲的怡然, 很快被人搅扰了。
也不知姬言禹用了何种方法, 居然知晓他们的位置,追来了。
他孤身一人,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一个。
“封羿迟。”姬言禹撑着伞, 忽然落在船头。
目的性很明确地奔着他而来。
正在矮桌上烹茶的楚溪兰大感意外, 隔窗探出脑袋问道:“莫非他跟姬弃忱一样,也有类似于罗香盘的追踪神器?”
凤凰族这么富有的嘛。
封羿迟看待姬言禹的眼神及其冷冽,夹带着一股杀意,“你还敢来?”
“为何不敢?”姬言禹朝他走去,“我用了龙族心头血才活下来的, 你理应怨憎我。”
下一瞬, 封羿迟毫无预兆地祭出望朔银枪,银亮的枪尖就抵在他咽喉处。
“我无需去怨憎一个死人。”
雨伞落了地, 原处转悠一圈, 掉在船头一角。
细细的雨丝润湿了姬言禹的头发,他站立不动,不以咽喉的威胁为惧, 摇头道:“我却不是来送命的。”
他注视着封羿迟:“我可以死, 还不到时候。”
楚溪兰听姬宜真提过不下一次, 说凰子是个善良之人, 他们虽出身凤凰族, 但遇事并不一味偏帮自己族人。
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显然千年前,凤凰族错得离谱。
楚溪兰倒不会因此相信姬宜真的话,不过大家都长了一张嘴,有事说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她按住封羿迟的银枪,问姬言禹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有事相商。”姬言禹伸手往前一请,态度坦然又诚恳:“愿意与我一道坐下饮茶么?”
封羿迟半步不肯挪动,“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与你心平气和坐下来?”
“你会的。”姬言禹语气笃定。
只见他从自己的衣襟下方,拿出一枚项链。
莫约拇指大小的吊坠,瞧着晶莹剔透,呈现片状,金灿灿的并非凡物。
封羿迟双眸微眯:“这是——龙鳞。”
“不错,是龙鳞,就凭这个。”姬言禹垂下眉眼:“现在你愿意和我对坐了么?”
封羿迟冷笑一声,望朔银枪不仅不退,反而前进了几分,锋利的尖端霎时间划破他脖子的皮肤。
鲜血流了出来,看得楚溪兰心头一跳,姬言禹却依然稳在原地。
不得不说这位心理承受能力很厉害。
“你说不是来送死的,却带着龙鳞来见我,不是挑衅是什么?”封羿迟随时可以了结他的性命。
姬言禹低头,泄出一丝苦涩,哑声道:“这是当年龙女亲手赠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难不成他们不仅仅是两族通婚,还有感情?
楚溪兰心下琢磨,凤凰与龙一直交好的话,很可能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这样一来,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太虐心了……
封羿迟盯着姬言禹不说话,手中银枪没有继续往前送。
姬言禹继续道:“时至今日,它不只是一个念想,更是龙女还存活于世的证据。”
“什么意思?龙女还活着?!”
楚溪兰惊讶万分,立即扭头去看封羿迟。
前不久才从姬宜真那里听说,龙女是封羿迟的姑姑。
男主不是仅存的最后一条龙么?
姬言禹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她活着,我无比肯定!”
封羿迟面沉如水,收回望朔银枪,冷声道:“我不妨听听看,你能说出些什么。”
他转身,跨入画舫的船舱内,拂袖掸去水珠,于矮桌旁坐下。
楚溪兰连忙给他倒上一杯热茶,做好听故事的准备。
姬言禹跟随进来,也挥去水气,在他们对面落座。
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道:“这片龙鳞曾经是我和龙女结契的媒介,虽然她已经单方面斩断契约,但我找寻许久,得到一个能够感应到她存在的契术。”
封羿迟狭长的眼眸猎鹰一般盯着他:“是何契术?”
“自然是某种禁术,以血为引。”姬言禹与他四目相对,双眸深处迸射出一股热切:“龙鳞是有反应的,她还活着!”
他难掩激动,看着不像作假。
“此话当真?”楚溪兰跟着激动起来,封羿迟在这世上还有亲人,这个消息绝对是意外之喜!
封羿迟本人倒是冷静,问道:“你亲眼看见了活生生的她?”
姬言禹被问住了,沉默三两息,长叹一声:“不曾。”
“她躲着不愿见我,就连亲手收走我的性命都吝于现身。”他握紧了手中鳞片。
封羿迟不由轻嗤:“那么你如何确定她活着?还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一些,臆想出来的?”
姬言禹眉头一皱,朗声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否认她没有死!”
封羿迟无声望着他,没接话。
楚溪兰见姬言禹如此坚持,道:“若是龙女在世,总有其他佐证吧?仅仅凭借一片龙鳞么?”
“如何没有?有那么几次……我差点就能留住她了。”姬言禹说起此事透着几分遗憾落寞,自嘲一笑:“多年来我一直默默追寻她的踪迹,却总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她在躲着他,不愿现身,就是要看他日日痛苦,到处奔波,备受内心煎熬。
可他依然很高兴,高兴她还活着。
而自身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理应承受,这是他的罪业。
这辈子都还不清。
楚溪兰已经有点信了龙女尚且存活的讯息,对姬言禹不禁生出几分好奇。
看封羿迟一言不发,索性代为询问:“你和她既然有定情信物,可见不是家族联姻那么简单?”
他出走千年追寻龙女的下落,不回凤凰族看哪怕一眼,就连听闻父亲姬令熵亡故,都这般心平气和……
看来真是位痴情人。
姬言禹垂下眼睫,低声道:“正因为有情,我才更应该以死谢罪,我希望她亲手杀了我。”
封羿迟没说信不信,面无表情道:“你最后一次见她,她在哪里?”
“在苦海水域,”姬言禹眉头紧皱,“那已经是七年前,她可能不太好,四处闪躲无处为安……”
他恳求地看向封羿迟:“我希望你找到她,好好照顾她,到时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有何立场说这种话?”封羿迟冷冷地勾起薄唇:“不论她是否活着,你都难逃一死。”
“不过现在,你成功替自己争取下活命机会。”在找到龙女之前,他可以不动姬言禹的小命。
姬言禹淡然一笑:“但求一死。”
“我告知你此事,便是希望多个人手帮忙寻找,其他人我都信不过,只剩下你了。”
话已至此,他缓缓站起身,拿回自己掉落的油纸伞,提出告辞。
楚溪兰目送姬言禹离去,消失在缥缈的江面烟雨之中。
她回过头,看到封羿迟临窗而坐,半敛着眼皮,若有所思。
这种时候,她就不聒噪打扰了,安静坐在一旁吃糕点。
一边偷偷翻看脑海中的原著。
书里好像没提龙女的事,全程都是男主走哪杀哪,遇神杀神,屠戮满门四处结仇的故事。
原著封羿迟跟凤凰族结下死仇,姬弃忱三番两次带人来寻晦气,累积下来送了不少人头,整个凤凰族人口锐减。
这种情况,也没见姬言禹出来,他就像死了一样,对族人不闻不问。
而且也不曾提及龙女……这是为什么呢?
她真的活着么?
楚溪兰随便翻翻就不看了,剧情差误太多,原著已经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
两人在江上画舫逗留一日,便回到当时落脚的丹崇小镇。
封羿迟下一个盯上的是紫林宗,要在这里探听一些消息。
上次才刚来就遭遇了屠龙队的围攻,楚溪兰生怕后面又跑出阴魂不散的姬弃忱。
小心翼翼问道:“我们是否要做些防范?”
“不必。”封羿迟直视前方人群,道:“图阳秘境快开启了,想必他们会为此忙碌一段时间。”
楚溪兰后知后觉,一敲自己脑袋:“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紫林宗是个药修大宗门,本该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但男主的机缘马上就来了。
宗主厉白颜的儿子,会在这次的图阳秘境里身受重伤,他虽是药痴,但心系儿子,自然不会吝啬好药材。
厉白颜会开启自己的药炉,那是一件拥有器灵守护的法宝,龙角就藏在里面。
若非他亲自打开,给了封羿迟可趁之机,这里免不了一番死斗,器灵是可以帮助主人二打一的。
想要从中盗取宝物,难度极高。
以及……封羿迟这家伙的又一朵桃花快要登场了。
厉白颜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宝贝的小女儿会爱上一条龙,并且在得知龙族的血海深仇后,愿意帮助他向自己的父亲复仇。
(就是那种恋爱脑软妹为所爱之人,大义灭亲的戏码)
如果厉白颜身边没有背叛者,这人还真不好对付,因为他的灵药太多了。
且不论在哪里,会医懂药的人总是更受人敬重。
厉白颜不仅道行高深,经年积累下来的人脉极广,以灵药换取的法宝也储存丰厚。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血厚又多金的大boss。
光靠封羿迟一人难以拿下,必须叠加主角光环,外加助攻buff才行。
楚溪兰偷偷补充完知识点,沉重的一拍封羿迟肩膀:“是时候做出点牺牲了。”
“?”
“必要的付出,都是为了胜利!”
封羿迟不化出真身银龙,很难打赢厉白颜,非常需要他闺女的仗义相助。
这种时候,大概……只能出卖男色了。
不过得拿捏好其中分寸,□□可以,欺骗感情就可耻了。
女配尚未出场,楚溪兰已经像个老妈子一般顾虑良多。
图阳秘境即将开启,对许多宗门而言是一件大事,姬弃忱也投入心力在其中,而非一味顾着自己立威。
这意味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狗皮膏药暂时脱落一段时日,感觉别提多清爽了。
楚溪兰心情很不错:“我们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我看未必。”封羿迟忽然停住步伐。
他修长的指尖一挑,一根细白丝线被扯了出来,末端还串着一颗眼球。
楚溪兰一愣,乍然跟那只泛着青白色的眼珠子对视,大眼瞪小眼,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啊!”
“是窦若瑾的追踪手段,他还真是贼心不死。”封羿迟将那枚眼睛掷落在地,一脚碾碎了它,化作一小滩浓稠汁液。
眼球爆浆的声音,如此酸爽。
楚溪兰的好心情瞬间大打折扣:“又是他……”
“他很执着于你。”封羿迟侧目瞥了一眼过来。
楚溪兰连忙摆手表示无辜:“我也不想这样的,与他根本说不通道理。”
“无妨,再见到他,杀了就是。”封羿迟扔下这么轻飘飘一句,旋身向前。
楚溪兰踩着小碎步跟上,探出脑袋问道:“我们是不是暴露位置了,现在要不要换个去处?”
封羿迟一摇头:“不必躲藏,裴宣齐来了,先去跟他会合。”
楚溪兰看封羿迟已有打算,对窦若瑾不以为意,顿时底气大增。
被恶毒男配盯着怕什么,只要有人罩着她,就可以苟住。
她要悄悄学一身真本事,惊艳所有人。
楚溪兰不无感叹,她若是早点穿书过来,还能趁着剧情展开之前学本领。
哪至于现在这样做个菜鸡。
然而封羿迟的复仇已经开始,她还能脱离他去加入门派么?
别说窦若瑾的威胁,她自身体质就跟不定时炸弹一样,暴露就会有危险。
******
两人来到一座庄园前,开门的是裴宣齐,听他说已把这里买下来了。
丹崇是修行人士聚集的小镇,不仅有消息往来,也有丹药武器等等交易。
在此处有个落脚点,行事会方便许多。
庄园纳在封羿迟名下,用于购买地契的金银灵石,出自于龙宫。
在海底宝藏开启后,封羿迟已经非常富有,他把这些继续交给裴宣齐打理。
裴宣齐不负所望,对庶务很有一套管理方案,如今的龙宫减免许多不必要的开支,还能出产各类水产品。
他这次到丹崇就不是空着手来的,带了不少珍珠贝壳珊瑚,皆是珍品,适合成为炼器师的材料。
楚溪兰听完他简短的汇报,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为龙宫创收,你真是好样的!”
裴宣齐绝对是个合格的财务总监。
“多谢夸赞,”裴宣齐笑了笑,道:“裴氏历来受到龙族庇护,这些是我分内之事,不仅是我,我妹妹同样如此。”
裴茵筱自然也跟来了,显然她并未放弃心中的打算。
望着封羿迟,神情楚楚:“还望龙主莫要拒绝我的侍奉。”
封羿迟面无表情拒绝:“我不需要人侍奉。”
裴茵筱细眉蹙起,轻咬自己下唇,看向楚溪兰:“我定会与溪兰妹妹和睦相处,替她分忧……”
“?”楚溪兰连连摆手:“别别,我没有侍奉他,不需要分忧。”
她魂穿之前,这个身体的主人倒是说过要追随侍奉封羿迟,她过来后掌控主动权,就再没提过了。
封羿迟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在各种小术法极为方便的情况下,哪里需要丫鬟?
裴茵筱不信,若说之前她还能听进去楚溪兰的解释,现在是全然不肯信了。
楚溪兰出事后,封羿迟第一时间赶走了她,亲自想法子前去梧桐崖营救。
明知梧桐崖必定有诸多准备,守株待兔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还是去了,义无反顾。
以女子敏锐的直觉来看,裴茵筱明白了楚溪兰对龙主的特殊。
不过这没关系,龙主身边,自然不会只有一个女子。
裴茵筱愿意与楚溪兰一起,以姐妹相称。
无奈龙主依然没有接纳她的意思,所以她一刻不肯多等,陪同裴宣齐一块赶到这来。
“龙主,请留下我在身边吧!裴茵筱愿为奴为婢。”
“他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要什么奴婢?”
楚溪兰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封羿迟朝她看来,“你不希望我答应?”
楚溪兰不做正面回复,只道:“可别养成骄奢淫逸的坏毛病,知道么。”
“骄奢淫逸?”
封羿迟被她这个词给气笑了,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颚:“是谁贪吃贪财,依我之见,你的坏毛病更多。”
“什么贪吃贪财?我顶多是见钱眼开,算不上贪。”楚溪兰不服气,不该她的她也没拿啊!
再说口腹之欲,又不碍着谁,多吃点怎么了。
裴茵筱一直觉得楚溪兰对龙主不够敬重,心生不满,抿起唇角道:“溪兰妹妹凭何能代替龙主做决定呢?”
“我不能,我没有,不过提点小小意见罢了。”楚溪兰知道自己挺碍眼的,后退半步道:“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不打扰,这就走。”
裴茵筱有主动追求的权利,封羿迟也有拒绝的权利,都不干她的事儿。
如果封羿迟不想拒绝……那就……祝他们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楚溪兰眉间微微一皱,不太高兴的想着——封羿迟应该会拒绝吧?
她溜达着从正厅出来,打算逛逛庄园,熟悉一下地方。
谁知还没走远,便看到裴茵筱神色低落的跑出来了。
速度非常快,几乎可以算是前后脚的功夫。
楚溪兰一挑眉,朝着正厅门口去寻找封羿迟的身影,没见着他,这就推拒掉妹子献身了?
他速度很快嘛!
“我早说龙主不会接受她,她非不听。”
不知何时,裴宣齐站在楚溪兰身侧。
楚溪兰收回目光,仰头看他,问道:“你也赞成自己妹妹为奴为婢么?”
有这样当人哥哥的么?
裴宣齐不禁一笑:“很难理解是么?为何臣服,为何忠诚。”
他嗓音清澈,轻声道:“在亲自遇见封羿迟之前,我也迷茫不解过,父亲为何要忠诚于龙族。”
“现在却是有些感同身受,那是因为——我们刻在骨子里的慕强。”
“只有真正的强者,能让我们折服。”
“这样……”
这段话,楚溪兰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
裴宣齐又道:“茵筱有自己的人生,她任何决定无需过问我的同意。”
他劝阻了她不听,便不会去多加干涉。
反正撞了南山,自然懂得回头。
“这倒是,哪怕是再亲的亲人,也不能代替她作出选择。”
楚溪兰背过双手,“慕强心理么……或许跟你们的真身有关系。”
裴宣齐真身是章鱼精,软体无骨,所以希望有个强大的主心骨,定海神针一般指引他方向?
有一个值得托付信赖的首领,某种程度而言也算幸事一件。
楚溪兰胡思乱想,忽然听他道:
“裴茵筱不会放弃的,如何,你要有所行动么?”
“我?”楚溪兰不解,指了指自己:“我要行动什么?”
裴宣齐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她,笑而不语。
楚溪兰觉得他多半也认为自己是封羿迟的女人。
嗐!
她摆摆手,掏出储物袋,问道:“你说带了物件到丹崇贩卖,可有什么门路?我也想出手一些闲置物品。”
她在银月峰搜刮来的东西,大多是用不上的,也没有多稀罕,丢在储物袋纯属占用空间。
裴宣齐笑道:“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替你代为处理。”
楚溪兰闻言大喜:“那真是太好了,有什么信不过的,又没有值钱玩意。”
“就不知会不会太麻烦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蛋。
裴宣齐弯了弯眉眼:“无需客气,乐意之至。”
“多谢你了。”
******
他们会在丹崇小镇逗留几天,楚溪兰把还不熟练的四合琴搬出来,准备下一番苦功夫。
就拿出对待高考的劲儿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自保手段!
她摩拳擦掌,被封羿迟瞧见了,最严厉的老师不请自来:“这回若是一直没有长进,必要有惩罚。”
他一撩衣袍,在石凳上坐下,冷眼盯着楚溪兰练琴。
“惩罚?”
楚溪兰没料到这人一上来就这么认真,瘪着小嘴问道:“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封羿迟的唇畔漾开一抹浅淡弧度:“罚你半年之内不许进食。”
“半年!”楚溪兰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半年有多少天么?本来我就是随缘进食,又没有一日三餐,若非在城镇,一口好吃的都看不到!”
封羿迟对她的控诉不为所动,“就半年。”
“我不同意!”楚溪兰哪肯答应,一手叉腰,一手点在他胸膛上,“我会努力练琴的,没必要弄这种惩罚机制。”
她嘴里哔哔个不停,务必让他明白人是铁饭是钢的至理名言。
封羿迟一低头,瞧一眼在自己胸膛上作乱的小手,一把攥住。
“手还要不要了?”
楚溪兰一噎,连忙往回缩,“你可别说要把我的手砍下来……”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好惹了。
可恶。
封羿迟挑挑眉头,倒没有为难她,松开她的手道:“去练琴。”
他往石桌上摆放烹茶的小泥炉,一副午后悠闲姿态,就近监督。
“我这就练,不过要先说好,惩罚我是不认的。”
楚溪兰也是有好胜心的,作为外来魂魄,术法全然不懂,哪能一直如此。
最讨厌的就是被动挨打了!让人欺负了不揍回去怎么行?
所以,她要变强,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通通摁死!
摁死!
一路上跟着封羿迟已有些时日,估计他也看出来了,楚溪兰很多时候更像个人类。
但他什么都没问,不知是心中有底,还是浑不在意。
庭院里的叮咚琴音响了起来,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大半个下午无断绝。
直至天色渐晚。
裴茵筱捧着一套素净寝衣来寻封羿迟,垂首道:“此乃鲛绡纱制成,轻薄有如无衣,热水已备下,恭请龙主沐浴。”
封羿迟淡淡一抬眸,瞥一眼那薄如蝉翼的衣料,道:“我说过,不需要张罗这些。”
裴茵筱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收起鲛绡纱,笑了笑:“龙主若不喜轻薄款式,还有流光绸,穿此衣入睡,能集月之光华。”
“以前翟青漓在龙宫就折腾这些?皆是女子所用,莫非泡在脂粉堆里。”封羿迟连伸手触碰都懒得,道:“丢给楚溪兰。”
刚把四合琴收起来的楚溪兰:“什么?”
莫名其妙就收到了衣裳,有这种好事?
楚溪兰扭头看向裴茵筱,“我可以回收任何东西,尽管丢给我吧!”
自己不用还能转卖呢,反正现在已经有渠道了。
封羿迟嘴角微勾,转身离开。
“好的。”裴茵筱看了看楚溪兰,连忙追上去,道:“龙主不喜华服美裳,茵筱可备下寻常寝衣。”
“不必。”封羿迟头也不回:“我说最后一次,不要做多余的事。”
“还请让裴茵筱服侍。”裴茵筱泛红的俏脸,语气略有些害羞,又透着一抹坚定。
封羿迟眉间一蹙,淡淡道:“你真想做些什么,不妨去协助裴宣齐。”
裴茵筱摇摇头:“我又不是哥哥,他所做自然与我不同,我想留在龙主身边。”
“裴茵筱,我的耐心很有限。”
封羿迟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哪怕是裴宣齐,起初他也没打算留用。更何况眼前的裴茵筱。
见他这般态度,继续说下去就要恼了,裴茵筱立即闭嘴,不敢多言。
目送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她伫立身后,眼眸微闪。
楚溪兰没有去掺和封羿迟的私事,练了一下午的指法,白嫩的手指头都快抽筋了。
她伸伸懒腰回房休息,屁股还没坐热,裴茵筱就来敲门了。
“你怎么来了?”
楚溪兰开了门堵在玄关处,没让她进屋。
裴茵筱从储物袋拿出一堆鲛绡纱流光绸,道:“这些是龙主让我给你的。”
“这么快就送来啊……”她是在封羿迟那里碰壁马上来找她的么?
楚溪兰拿不准是否要赞她一句高效率。
裴茵筱笑了笑,另外拿出一套女子寝衣:“溪兰妹妹,我也给你做了新的,这就沐浴换上试试吧?”
“啊?这如何使得?”楚溪兰大为意外,“无功不受禄,不敢劳烦裴姐姐。”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意,颇有点让人胆战心惊呢。
裴茵筱解释道:“是替龙主做寝衣时顺带而为,溪兰妹妹可是嫌弃它不起眼?鲛绡纱虽不算多么名贵,但胜在轻滑,穿着它入睡再合适不过了。”
“裴姐姐多虑了,”楚溪兰摆摆手:“正因为它很好,我才不敢贸然收下。”
她深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寝衣是缝制过的,与布料不同,这份礼物她如何敢收。
若是二人相熟还没什么,问题是并无多少交情。
裴茵筱娇俏的脸上隐匿了笑容,低声道:“……龙主拒绝我,你也要拒绝我是么?”
楚溪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是一件衣裳,人厌狗嫌的,可真是……”裴茵筱低下头,露出难过的表情,一把抓起寝衣:“不如烧了吧!”
“不至于,真不至于……”楚溪兰伸手一拦。
这是裴齐宣的妹妹,抬头不见低头见,非要闹成这样么?
为什么要做让人为难的事情呢,她又不懂得如何安慰人。
楚溪兰心里叹口气,从她手里接过寝衣,面上笑道:“你说得对,不过一件衣裳,我收下就是。”
“盛情难却,我便当一回伸手党了。”
裴茵筱这下满意了,“快去换上试试,我还是头一回裁衣呢!”
说着推搡楚溪兰进入里屋。
修行之人要弄一桶热水洗澡,简直是轻而易举。
楚溪兰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半推半就,在屏风后的木桶里沐浴。
裴茵筱倒没有一直在外盯着她,见她乖乖配合,心满意足的离开。
于楚溪兰而言,今晚的一切颇有点莫名其妙。
她深谙这些工具人女配的手段,别是要跟她玩宅斗争宠的破烂戏码吧?
因此留了个心眼,再三检查了这套寝衣,细致处都不放过。
布料光滑柔软,针脚细密,洁白如雪,轻轻一嗅,并无任何奇怪气味。
“难道裴茵筱真是好心送礼物来的?”
楚溪兰心里嘀咕着。
即便是好心,她也没打算穿,就怕那个万一。
经过苗幼妩事件,如今是草木皆兵了,谁知还有什么不认识的禁咒。
楚溪兰换了一套其它衣服,收拾好自己,转过屏风回到卧室里。
裴茵筱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刚脱下来的那套旧衣裙不见了。
楚溪兰第一时间想的是储物袋,别丢了才好,里面好些物件呢!
再思及裴茵筱突如其来的热切,可以合理怀疑是她顺走的吧?
所以……她是来偷东西的?!
楚溪兰皱皱眉头,连忙往外追寻出去。
这座庄园除了封羿迟居住的正院,还分左右厢房。
裴茵筱的房间与楚溪兰同在右厢房这一侧,距离没多远。
楚溪兰很快抵达,却扑了个空。
裴茵筱不在,她会去哪儿?
楚溪兰略一思索,给封羿迟发了一道传音符:“封羿迟,裴茵筱在你那儿么?有件事想问问她。”
庄园庭院颇大,传音符的速度比她本人过去要快得多。
封羿迟若是不忙,应该马上就能回消息。
楚溪兰却没收到封羿迟的回音,她心存疑惑,索性动身去正院瞧瞧。
楚溪兰没想到,仅仅两道院墙之隔,一踏进去,竟是幻境。
“!”
“在封羿迟的住处设下幻境?”是谁这么棒棒哒?!
莫非是裴茵筱?
楚溪兰提高警惕,蹑手蹑脚的朝里面走去。
没多久她就发现了人影。
只见庭院的竹丛旁边,有一张不大的石桌,封羿迟就坐在那里。
而他怀中,窝着一个女人,正是裴茵筱!
她穿着楚溪兰刚换下来的那套衣裳,温声软语:“龙主……抱紧我好么……”
楚溪兰不由愣住,这玩的是什么把戏?
你骚就骚,为什么穿她的衣服啊!
◉ 35、世风日下
封羿迟仿佛陷入某种迷障之中, 敛下他浓密的眼睫,望着裴茵筱的目光很是专注,不曾挪动半分。
他如此专心的痴态极为少见。
裴茵筱双手攀住他肩膀, 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双唇凑过去。
悄然而来的旁观者楚溪兰好一顿震惊,居然撞破这样一幕!
她疑心裴茵筱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去达成目的, 但是又没有证据。
应该……不是她多管闲事打扰了他们吧?
容不得楚溪兰多犹豫, 立即出声喊道:“封羿迟!”
封羿迟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倒是裴茵筱闻声扭过脸来看她,“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恐慌, 反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胜利者微笑’面向楚溪兰。
“我发现我的衣服不见了, 便找了出来。”
楚溪兰缓步走近他们,问道:“你在做什么,封羿迟他怎么了?”
裴茵筱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轻哼一声道:“溪兰妹妹,莫要忘了前不久你才说过, 不会掺和我们。”
“确实如此, 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遭人暗算吧?”
楚溪兰摸摸下巴打量周围,不禁有些好奇:“寻常的幻境困不住封羿迟, 你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还记得那次在天坑, 红馥幻化出蛇群,只她一人被吓得惊慌失措,他一眼就看破了问题所在。
裴茵筱不肯透露, 她的双腿现出了原形, 软弹的粗大章鱼脚。
四根触手蠕动着, 从裙摆里钻出来, 把封羿迟牢牢卷在身边。
“你……”画面太过那啥了, 楚溪兰见了不禁为之沉默。
这一刻妖精缠身的俊美男主, 高度雷同了某些漫画里的情节。
“溪兰妹妹,奉劝你别坏我好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章鱼精现出原形,触手张牙舞爪地威胁。
楚溪兰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这种画面,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原著给封羿迟安排的女人,全面又贴心的囊括各个种族,海底既然收了美人鱼,自然不能落下妖娆章鱼精。
……真是荤素不忌。
楚溪兰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今晚她要是不阻止裴茵筱,封羿迟的身子就要被触手给玩弄了!
真是夭寿哦!
朗朗乾坤世风日下,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封羿迟,封羿迟你醒醒!”楚溪兰采用声波攻击,连着喊他几句,发现这人就跟聋了一样。
“不必叫了,他听不到,不要打扰我们。”裴茵筱挑唇一笑,抬手挥了挥衣袖,幻境霎时间变了模样。
楚溪兰只觉眼前一花,身前竖起一座高高的墙壁,全然看不见封羿迟和裴茵筱的身影。
她知道这是幻觉,其实她所站的位置没有改变。
“封羿迟,封羿迟!”
楚溪兰拍打墙壁,企图叫醒他。
然而把手心都拍红了,也没有回应。
楚溪兰改做与裴茵筱对话,扬声道:“你应该知道封羿迟的脾气,他绝不情愿受人摆布,很多事情要你情我愿,才会有好结果。”
“你明白嘛?喂?还在么?”
楚溪兰仿佛在唱独角戏,不管是封羿迟或者裴茵筱,都不给任何回应。
不知是不想理会,还是她的声音已经被隔绝在外了。
不能耗在这里,裴宣齐应该还在庄园里?出去找他。
她治不了裴茵筱,亲哥过来总行了吧?
楚溪兰转身想离开,然而,裴茵筱大概是想把她困住,压根不给她留出路。
幻境里的道路全都乱了,形成一个闭环,如同迷宫。
楚溪兰四下绕圈圈,怎么都找不到正确方向离开庭院。
她不由气急,“封羿迟还好意思说我没用,他自己不也轻易中招了么!”
“被一个姑娘家摆布,这样那样的,看他到时候如何收场!”嘴里愤愤地碎碎念。
忽然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问她道:“这样那样,是怎样?”
“嗯?”
楚溪兰讶然回头,居然看到封羿迟就站在她身后!
“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听到你说我坏话是么?”
封羿迟扬起眉梢,缓缓附身,垂下他高贵的头颅,凑近楚溪兰:“说我没用,我轻易中招?”
楚溪兰被逼得后退半步,道:“难道不是么,我亲眼看见你被章鱼脚给卷走了。”
封羿迟伸手绕到她背后,按住她后脖子,以一种近乎拥抱的方式阻止她后撤。
“那时我已经醒了,不过想看看你会如何行事。”
“你醒了还装什么?该不会为了考验我么?”
楚溪兰一脸懵逼,多少有点反感,挺起胸脯道:“我才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岂会丢下你不管。”
封羿迟摇摇头,鎏金色的漂亮眸子看向她,眼神宛如怜悯:“倒是不曾怀疑过你的为人,只是你能力之弱,全然在我意料之外。”
——“不懂得找阵眼破幻境?”
——“也不敢对裴茵筱拔刀相向。”
——“就看着我被人染指。”
“……”
楚溪兰无语凝噎,以手掩面。
封羿迟拉下她挡脸的手,温热的大掌托起她小巧的下巴,“看来我不盯紧点,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我正在学习呢,很努力的学……”楚溪兰回答的很没有底气,她心虚呀……
所谓隔行如隔山,她一个现代灵魂,从小在科学幻境下长大,怎么可能掌握玄幻这一套嘛!
如若不信,在这里随便逮个人,丢现代去做数学题试试。
看他能不能适应!
呵呵,人发疯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题。
(〝▼皿▼)
封羿迟丢出一把剑给楚溪兰,面无表情道:“先教你破阵法。”
“好的。”楚溪兰连忙接住,不能浪费大佬教学机会。
同时忍不住道:“你没事要早点说,害得别人担心你。”
封羿迟斜睨她一眼,抬了抬眼帘:“不曾看出你多么担心。”
“我担心又没刻在脸上,你能怎么看出来?”
楚溪兰不服,皱皱鼻子反驳他。
他唇畔微挑,泄出一丝好整以暇的打量神色,问道:“有多担心?”
楚溪兰叹了口气:“你自然是性命无忧,这不是怕你清白之身不保,让人给糟蹋了,只能委身于她了哦。”
“到时候估计要哭晕在角落。”啧啧,可怜。
“……”
封羿迟抿了抿嘴角:“哪来的歪理。”
楚溪兰眨巴眨巴大眼睛:“不是你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生怕买一送一便宜了对方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两根丁丁还骄傲上了呢!
她不吐槽不行!
“伶牙俐齿。”
封羿迟直接给气笑了,大掌捏住她白嫩的脸颊,致使她双唇像金鱼嘴巴一样嘟起来。
他眯起狭长一双眼:“我不得其解,为何会因你中招。”
“啊……”她怎么听出了嫌弃的感觉?
封羿迟俯身凑近,发丝垂落她肩头:“你想过么?裴茵筱为何穿你的衣裳来加强幻境效果。”
楚溪兰的脑袋又不是摆设:“是……因为气味么?”
“算你还没蠢到家,她以蜃珠做局,以假乱真,唯独气味不能冒充。”
他的大拇指指腹,轻轻滑过她柔软的唇瓣:“她身上有你的气息,幻化了你的面孔。”
“真是可恶!”楚溪兰愤愤一握拳。
玩什么真假美猴王的戏码,脑子有大病?
封羿迟凝望着她,以一种幽深而沉着的目光。
低声呢喃,意味深长:“你说,我怎就中招了呢?”
此刻他的金灿灿的瞳色极为深邃,仿佛要溢出醉人的流光。
楚溪兰宛如被海妖蛊惑了一般,无法挪开自己与他对视的双眼。
磕巴着问道:“为、为什么?”
封羿迟冷冷一笑,轻轻扯动她脸皮,“自己想。”
“……”楚溪兰拒绝思考这个,她觉得有点不妙,索性问起其他:“你方才说的蜃珠是什么?”
封羿迟揉了她两把,撤回手掌,随口解答道:“不过是蚌壳精的产物,用来迷惑人心的。”
楚溪兰很快就联想到了:“莫非是人们所见的海市蜃楼?”
“就是它。”
封羿迟握起她的手,引导着她长剑的方向,指向墙角某株绿植。
他在她耳畔低声道:“用你的眼睛仔细看,那里,就是阵眼。”
楚溪兰努力循着他指明的方向观察:“阵眼?它有何不同之处?”
“衔接的缝隙,看不到么?”
封羿迟垂眸望她,浅淡薄唇抿直了,带有一丝师父的严厉。
楚溪兰经他提醒,果然发现了不对劲:“我看到了!”
“可是……如果每次陷入幻境都这么找,岂不很浪费时间?”
“仅仅依靠你的视线自然如此,你要学会辨别气味与声音。”
封羿迟伸手,摘下一片绿叶,递到她鼻翼间。
“方才我闻到了它的气味,及其寡淡,但已经足够让我知道阵眼在此处。”
楚溪兰惊讶的觑着他,大哥你这是狗鼻子么……
她心里悄咪咪吐槽,提剑刺穿了阵眼。
幻境缥缈无依,阵眼被搅乱立即破除,露出庄园原本的布局。
楚溪兰扭头看去,眼前这堵墙消失了,发现不远处就是裴茵筱的身影。
她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身上衣服还被扒了。
“你、你把她怎么了?”
楚溪兰倏地扭头,震惊瞪向封羿迟,她衣服呢?到底是谁被谁得手了啊?!
封羿迟面色一沉,不悦道:“我送给你的衣裳,随随便便让人穿了去,还未与你算账。”
“……这次是我大意了,绝不会有下一回。”
对于不太熟的人,果然就该狠狠拒绝,心软个啥呢!
封羿迟拿出那套裙子,道:“施了清洁术,拿回去烧了。”
“行吧……”楚溪兰乖乖接过,反正她是不会再穿了。
顺嘴问道:“是你亲自从她身上扒下来的么?”
“我没碰她。”封羿迟居高临下斜睨她一眼,“若非看在裴宣齐面子上,她已经是个死鱼了。”
“……果然是动了杀心。”
楚溪兰对他的行事风格麻木了,毫不意外,怜香惜玉什么的,不存在。
这般果决冷情,大概也不算坏事。
******
修行之人体质纯粹,打坐修炼后精气神十足,睡眠因此减少,做梦更是不多。
楚溪兰或许是遭受了不少刺激,躺下没多久,就做了个梦。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梦里。
否则——怎么可能跟裴茵筱一起窝在封羿迟怀里呢!
楚溪兰所见的一幕,与晚间幻境所见有些相似。
她依旧是旁观者,看见梦里的‘自己’满面娇羞,跟裴茵筱两个人一左一右,紧贴着封羿迟。
声音又软又糯又娇:“龙主~”
“吃葡萄呀~~~”
这是什么鬼?楚溪兰无语,耸拉着眼皮蹲下来。
谁做梦会梦到两个自己?她分明在这站着,那坐在封羿迟腿上的‘楚溪兰’又是谁?
等等……
难不成是《反派归来之白龙吟》里面的真正女配?
楚溪兰来劲了,抬眼打量她。
那人容颜娇美,对准封羿迟的目光极为痴迷,仿佛只要待在他身旁就心满意足了,全然不介意其他女子的存在。
如此全心全意。
反观封羿迟,脸上是漫不经心的冷淡,这世间,有什么事真正萦绕他心头么?
她们沉浸其中,心甘情愿成为海王手中一尾小鱼儿,海王却游离在外,独自清醒。
有点好笑。
楚溪兰一摇头,那人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她睁开眼,醒了过来。
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察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楚溪兰一手捂住,缓缓坐起身。
“搞笑呢,我怎么可能成为海王的俘虏?”她挑眉不屑。
她必然是坚守本心,坚定不移地走向故事的结尾!
楚溪兰睡不着了,发愤图强地抱起四合琴来到庭院中,打算来一波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谁知有人比她更早。
裴茵筱直愣愣跪在水池旁,而她的哥哥裴宣齐背着双手,伫立一旁。
楚溪兰见到他兄妹二人,不好当做视而不见,上前询问道:“这是做什么?”
裴宣齐对她的到来目不斜视,只盯着裴茵筱一人,神色严厉。
“她任性妄为惯了,平日里胡闹我尚且睁只眼闭只眼,这回竟敢对龙主耍手段!”
“原是为了昨夜之事,”楚溪兰点点头,好奇问道:“当时你在何处?”
就这么个庄园,用蜃珠搞出了幻境,裴宣齐怎没听见些动静,出来及时制止?
她还以为裴宣齐默许了妹妹的做法。
便听裴宣齐皱眉道:“昨晚我去了拍卖行寄卖物件,顺道带回几张邀请帖。”
“拍卖会?”
楚溪兰顿时被岔开注意力,没想到这不大的丹崇小镇,活动还挺多呢。
裴宣齐点头道:“无非是些散修炼制的灵丹灵器,或者极品灵石。”
还有就是某些来历不明的物件,也会拿到这个鱼龙混杂之地出手。
楚溪兰心生好奇:“我想去看看。”
她穿书后就开启剧情了,成天跟着封羿迟跑,都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机会。
裴宣齐爽快的递给她一张邀请帖,道:“或许你能说动龙主一起去,此次的卖品也有出自于龙宫的。”
东西是他拟定后交给封羿迟过目,再送去拍卖。
然而有一位万事不关心的领导,虽然收获了莫大的信任,可他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楚溪兰接过邀请帖,不清楚封羿迟去不去,他要不去就自己行动。
日期就在明天,因为图阳秘境即将开启的缘故,很多人需要做好准备,拍卖会比起以往更加盛大。
楚溪兰翻了翻原主留下的存款,应该足够她买一两样看中的东西。
得知她要去拍卖会,封羿迟闲来无事,决定去看看,若遇着上等灵酒,还能喂给他的器灵望朔。
临走前,他还问她:“需要灵石么?”
真就跟发零花钱的大家长一样。
“不用,我自己有。”楚溪兰拒绝了。
凡间的一些铜板碎银也就算了,哪能花费他的灵石,她脸皮也太厚了吧。
这两日在小镇落脚,楚溪兰练琴之余,隐隐给自己找到一条‘生财之道’。
她购买的符文咒术一类书籍,全都是从灵墨这个篇章入门的。
不管是画符绘阵,或者描摹咒文,都离不开墨水。
普通的墨水当然不行,它们需要按照各种材料、特定的比例调制而成。
也不是人人都能轻易弄出灵墨,甚至一些具备绘制天赋的修士,欠缺了调制墨水的能力,他们必须在市面上购买。
提供灵墨早已形成了产业链。
这事落在楚溪兰眼中,就跟化学小实验似的,甚至更为简单。
她照着书里的初级配方试过几个,以灵力熔炼糅合不同材料,最终得到的墨水流光华彩,无不成功。
——这不就找到自己擅长的事情了么!
楚溪兰高兴得很,摩拳擦掌,兴致勃勃。
不过生财有道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得,因为她欠缺常识与理论知识。
需要通过大量的阅读来弥补这部分不足,经过时间积累,慢慢就跟土著居民无异了。
******
拍卖会地点位于小镇的郊外,放眼望去,一大片竹林似乎没有边际,竹林深处有一栋独立小楼,幽绿而宁静。
楚溪兰落地后,四下打量,眼尖的发现竹林里好像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美丽。
她拿手肘顶了顶封羿迟:“那里是不是有一条蛇?”
翠绿翠绿的,几乎与竹子浑然一体。
封羿迟道:“别乱跑,林子里全部是蛇。”
一旦被主人认为你并非来客,这些蛇就会群起而攻之。
能开拍卖会的人,手里握着那么多宝贝,不展现一点武力值,如何震慑一群修士。
入内后,楚溪兰拉着封羿迟落座。
她这趟过来主要是涨见识的,看看人,瞧瞧宝贝。
见她兴致颇高,身旁的男人忍不住问道:“有想要的东西么?”
“没有。”
楚溪兰刚答完,台上便推出一本相传流失已久的《墨灵》。
说是万物有灵,墨水亦然,里面包含了许多灵墨的调制配方,还第一次提出墨灵这个概念。
当一个修士对某件事得心应手到一个程度,他就会看见灵。
会调制墨水的人不少,他们无不觉得匪夷所思。
灵墨只是原材料之一,描绘成形才能叫做法器,除去墨水,重要的不是符文图案么?
它哪来的灵?
这个说法除了著作者本人,其余人不曾证实过,因此争议很大。
不过这本《墨灵》依然很受欢迎,因为它收纳的配方不少,大多已经失传。
楚溪兰才刚对这个专业生出兴趣,当然要踊跃参与一把。
她很是豪横,把自己带来的灵石全部喊了。
顺利得到了这本书。
——在旁人眼里,配方再好,存在相当高的调制难度,花费太多不值当。
万一买回去弄不出来,不就闲置了么?
楚溪兰不禁挠头:“没想到比我以为的要容易?”
他们报价了,为什么不踊跃竞价呢?
搞得她像傻子冤大头一样……
她有点点郁闷,一扭头,还捕捉到了封羿迟唇畔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意。
顿时不乐意了:“你偷笑我?”
“不曾。”封羿迟抿直了唇角,当场否认。
“你想笑就笑吧,”楚溪兰撑着下巴轻哼:“我买的肯定是宝贝,物超所值。”
她喜欢万物有灵这个说法,露水都能成人,墨水提炼自天材地宝,为何不能有灵?
说不定哪天她就看到了墨灵,然后开启大杀四方模式,走上人生巅峰。
……楚溪兰的梦很快就醒了,因为她拿到实物后,翻开书籍一看,晦涩难懂。
果然任何事情都没有那么容易……
随后台上展现的东西,封羿迟挑着也买了几样,仔细一看,颇有点针对性。
火腾兽尾制成的软鞭、紫霜圣晶雕琢的法环、染佛赤莲烘晒的茶包……
楚溪兰眉头一挑,不是她在自作多情,实在是……它们看上去不像是他要用之物。
“该不会是给我买的吧?”她小声问道。
封羿迟侧目看来,并不否认:“是给你的。”
“大哥,我何德何能!”楚溪兰一整个受宠若惊,她哪里敢收?刚才喊了一大串灵石呢!
“你缺乏自保能力,光练琴还不够,力气太小使不好剑法,软鞭更合适。”封羿迟早已给她安排好了:“至于染佛赤莲的茶包,可以滋养你的身体。”
中过血咒,需要补一补。
“别别别,我不敢。”楚溪兰连连摇头。
她欠了他太多,正琢磨怎么还,可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你不想要?”封羿迟一挑眉,大概是觉得她不知好歹,道:“那么以后学着自保吧,我不管了。”
什么意思啊呜呜……
不给她做靠山了么?
楚溪兰很想自己支棱起来,但是不能花他的钱啊!
眼看着封羿迟面露不悦之色,她张了张嘴,暂时闭上,这是在外面,先不说那么多了。
回去后再好生谢过他一番好意。
中场休息时,侍女奉了茶点与灵果上来。
封羿迟被请去后院验收火腾兽软鞭,此物有点‘烈性’,不太适合拿到室内来。
楚溪兰坐原处等他,心里还在琢磨着要怎么把人哄高兴了。
人家好心买了礼物,还没送出去就被拒绝,确实有点扫兴。
可她并非不知好歹,而是一味地作为受益方,心里过意不去。
楚溪兰撑着脑袋,一口气还没叹完,封羿迟突然去而复返。
“你怎么回来了?”瞥一眼他两手空空,肯定还没拿到鞭子。
封羿迟嘴上回道:“想带你一起走。”
“啊?”楚溪兰不解,问道:“怎么了?”
取个鞭子还要她一起去?
“随我出来。”封羿迟垂眸,伸手搭上她细白的手腕,一把攥住,力道略紧。
“这……”楚溪兰被他拉起身,周围有其它人看着,索性没问太多,随他出去一趟,“行吧。”
她跟着往外走,抽了抽手,没能挣脱,“你松手,在外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边上人看着呢!
楚溪兰不仅抽不动,感觉还有点疼,他太用力了。
“跟我走。”
封羿迟拉着她,朝着小楼大门的方向,却不是往后院去的,而且步伐急促。
楚溪兰一脸懵逼,觉得他好莫名其妙:“你听到我说话了么,该不会还在生气,现在就想教训我吧?”
哪有人强迫着对方收礼呢,上赶着?
******
出来小楼后,封羿迟放出一张飞毯,揽过楚溪兰一跃而上,迅速启程离开。
楚溪兰被他的行为镇住了,更因为这张略有些眼熟的飞毯而惊吓不已。
“你你你你……”
“现在察觉不对劲,已经太迟了,”‘封羿迟’笑眯眯弯起唇角:“你看看我是谁?”
当着她的面,他卸去了伪装,露出一张白皙玉颜:“是我哦~~”
楚溪兰已经不需要问了,也不必看,她转身就想朝着下面逃窜。
谁知雪白的丝线比她更快一步,蜘蛛网一样铺天盖地,牢牢捆缚。
“窦若瑾你怎么还不死!”楚溪兰咬牙怒骂,倏地化作真身,以露水的姿态,谁也别想绑住她。
然而窦若瑾煞费苦心的来抓走她,哪能不准备万全呢?
他不慌不忙地从广袖中抽出一条丝帛,隐隐流光滑动,是一件法器。
它轻飘飘扬了出去,兜住了那几滴晶莹的露珠,半点别想往外洒。
“?!”mua的这不是耍赖么!
楚溪兰被隔绝了逃生之路,飞毯也已经飞远了去,让人又气又急。
“你真是不讲武德,太卑鄙了!”
居然伪装成封羿迟,这是哄骗,是欺诈!
“卑鄙不好么?”窦若瑾笑着歪了歪脑袋,颇为自得。
“还厚颜无耻!”
楚溪兰的真身在丝帛上面滚来滚去,它丝毫不渗水的。
眼下不知道该怪自己有眼无珠,还是埋怨拍卖会的安保系统。
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入侵,也太不安全了,他窦若瑾手上有邀请帖?
竹林的那些毒蛇是摆设么!
还是说窦若瑾这个妖孽大反派太强了,寻常的结界法阵都拦不住他?
“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窦若瑾笑靥如花。
他之所以能够变妆成为女子,是因为自身的面部线条较为柔和,此刻笑起来,美丽之余,好似掺了毒。
楚溪兰无奈化回人形,坐到飞毯上:“你我并无过节,你多大仇多大恨?收手吧!”
“想让我放过你,你觉得可能么?”他轻声反问道。
楚溪兰看他这样,索性闭嘴不说话了,多劝几句都显得她天真痴傻!
她心里琢磨着,封羿迟回到座位发现她不在,能猜到她被绑票么?
该不会以为她去上厕所吧……
又能否顺利想到窦若瑾身上?
楚溪兰探到储物袋里的四合琴,有它在,可助她趁乱逃跑。
“奉劝你不要打什么主意,”窦若瑾笑着看过来:“像待在封羿迟身边那样跟着我,不好么?”
“你跟他比?”心里有没有点数啊?
窦若瑾闻言笑意一敛:“怎么,我哪里不如他?”
楚溪兰想翻白眼了,道:“你挖眼睛剥皮子,连人骨头后代都不放过,还监视尾随,这是人干事?”
这变态的监视手段无孔不入,眼球乱飞,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不仅缺乏隐私感,还没有安全感,引起强烈不适。
“你真是不乖,”窦若瑾显然不喜欢她这么说,“若非拥有治疗体质,成为傀儡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乖?都是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对你乖啊?”楚溪兰简直要气笑了:“你也只能与傀儡为伍了。”
哦不对,他身边还有个素萝,算是脑残粉吧。
楚溪兰背过身,拿后脑勺对着窦若瑾,以免越看越气。
她敢顶嘴,是笃定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都是被治疗包体质给招惹的。
或许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就是来历劫的吧?
******
飞行器没多久便减缓了速度,抵达一个堆满砂砾的荒野。
这里寸草不生,平坦的地面全是小石子和粗砂,很是荒芜。
窦若瑾观察着下方,在附近游荡,似乎寻找一个特定的降落点。
楚溪兰见状不由皱眉,原以为会被带回他的老巢雪原之森,结果不是。
“现在有两个选择,跟我一起进入图阳秘境,或者在此处设下禁制圈//禁你。”
窦若瑾‘好心’的给她两个选项。
“图阳秘境?你也要去秘境?”楚溪兰意外,问道:“现在不是还没开启么?”
虽然她不知道开启时间,但这几天镇上好多修士正在准备阶段呢。
窦若瑾笑了笑:“这里是秘境其中一个入口,可提前开启。”
“到时飞沙走石,把你圈///禁在此处,想来并不安全。”他说着回头打量她:“你真的太弱了。”
“……真是谢谢你们一遍遍提醒。”
楚溪兰的小拳头直接握紧了,她决定回去就接受封羿迟的好意,权当大老板助学贫困生了!
待她把鞭子什么的上手了,吊打窦若瑾,虐死他!
“所以你同我一起进去。”窦若瑾自说自话的就决定了。
楚溪兰压根没有反对的权利,飞毯缓缓落地,窦若瑾转悠两圈,确定了这个方位。
而后,他拿出一个法器,撑起一片隐秘空间,把楚溪兰推了进去。
竟是个小小的介子空间,里面有河流树木,木屋桌椅,俨然自成天地。
他们要在这里待着,等到图阳秘境开启的那一刻。
楚溪兰拉开木椅坐下,忍不住问道:“你去秘境定然有事,带上我做什么?”
她不想去,还不如留在外面,自己想办法破局。
窦若瑾不知从哪摸出一套茶具,慢条斯理的煮上了。
嘴里缓缓道:“生孩子。”
“还没死心?我宁死不屈的。”
楚溪兰不是因为什么贞洁念头,虽然这事让人恶心,倒不至于寻死觅活。
她最介意的是孩子,成为实验对象,像个牲口。
所以宁死不屈是认真的。
窦若瑾望着她神色,瞬间失了煮茶的心情,“你就这样厌恶我?”
“那不然呢,我感激你?”楚溪兰发现反派都很欠缺自知之明。
他撇下眉尾,道:“我可以不逼你,但也别想放过你。”
“那就耗着呗,我耐心还不错。”
“我知道你在等封羿迟救你,”窦若瑾趴在桌子上看着她,“我对这条龙也很感兴趣。”
哟呵,敢打本书男主的主意,是有几条命?
楚溪兰接手了煮茶事宜,往跟前的杯里倒,自个喝上了:“所以你不去找他,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她就是那个软柿子,呵。
窦若瑾一摇头,指尖卷起自己一束银发:“我做梦了,梦到跟你生孩子。”
“噗!”楚溪兰刚入口的热茶给喷了:“咳咳咳……”
“你没事吧?”他撑着手,探过身。
被她后撤躲开了。
楚溪兰惊吓到了,他别是要惦记她的肉///体吧?!
恐怖如斯!
窦若瑾收回手,轻哼一声:“翟青漓废了,换成我正好,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滚!!”
◉ 36、男人本就是怪物
楚溪兰被困于介子空间一个晚上, 第二日迎来了图阳秘境开启的时刻。
窦若瑾说是提前开启,其它入口要过两天,而他出现在此地, 是为了抢占先机。
被放出来时,楚溪兰没有心理准备, 迎头罩脸糊了满嘴的风沙。
甚至有粗粝的沙子吹打在她软嫩的面颊上, 说是飞沙走石,半点不夸张!
楚溪兰抬手抵挡,艰难问道:“这是什么邪风?”
哪里像是要进入秘境啊!
“这不是图阳秘境的寻常入口, ”窦若瑾笑着解释道:“最外围是劲风带, 顺利穿越过去,才得以入内。”
他思索的目光对准她:“若不把你绑起来,料想会被吹走?”
“……”
楚溪兰很想大声吼他:求求别带我了!
但脚指头都知道这是白费功夫,道理说得通的话,要拳头做什么?
她索性眯着眼站在狂风之中, 接受风沙的‘洗礼’。
任由窦若瑾甩出他的丝线, 像蜘蛛精一样缠绕上来。
楚溪兰面无表情,被绑结实了, 而后拉扯着飞跃向狂风的源头。
宛如赴死。
风力太强, 每一颗砂砾都变成了武器,可以刮得人体无完肤。
窦若瑾施了一层小结界抵挡风势,护住两人的身躯, 顺利进入打着旋涡的风眼, 里面是迷雾一片。
仔细看去, 迷雾并非气体, 而是被风卷起的细沙, 漫天飞舞。
“抓紧我。”窦若瑾朝她说道。
楚溪兰抬了抬眼皮:“不抓。”
“嗯?”窦若瑾笑了笑:“以你的身手, 被卷入风眼,会绞得尸骨无存。”
“你没能耐护住猎物还随身携带?风险未免太大了。”
楚溪兰往下方看一眼,在最接近风眼的地方,尖利的小石块打着旋,杀伤力与细沙不在一个段位。
这就是大自然的绞肉机?
她想了想,还是狗命要紧,没得为了跟窦若瑾怄气,而自暴自弃,实在是不值当。
于是伸手,免为其难的揪住了窦若瑾的衣袖。
“算你识时务,不要总是反驳我。”
窦若瑾猩红的眼里,戾气稍稍退去,加快速度飞过劲风带。
图阳秘境外围的劲风带能拦住不少修行者,但它丰富的天材地宝,依然吸引了许多野心勃勃之人。
哪怕危险重重,他们也趋之若鹜。
两人在一处空旷地方落脚,这里绿草茵茵,微风和煦,跟方才的迷雾狂风宛如两个世界。
窦若瑾轻弹手里的丝线,若有所思,“不如就这样牵着你吧,免得你走丢了。”
“我是狗么?”楚溪兰怒了,“快点放开我,秘境这样危险,我不能躲避,岂不是等死?”
“你能躲过去?”窦若瑾摸着下巴想了想,“也行,反正你能自愈,受点伤又如何。”
听听这话说的!
不过看在他给她松绑的份上,楚溪兰不反驳半句。
其实寻常的攻击伤不到她,因为身上这件封羿迟送的衣裳,足以抵挡掉许多不致命的危险。
就怕图阳秘境里面那些要人命的存在……
楚溪兰暂时按捺住逃走的心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还算配合的跟随上窦若瑾的步伐,先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这人虽然变态了些,也喜怒无常,但目前对她有所图,会保住她性命。
总比自己无厘头乱闯安全些,何况她要从窦若瑾眼皮子底下逃脱,难度很大。
走了没多久,窦若瑾忽然停下来,“累了呢。”
“?”
楚溪兰便见他放出两顶精美软轿,连并几个美艳的丝奴傀儡,整齐伏跪在轿子旁边。
“坐吧。”他指了指另一顶轿子,自己先行落座。
楚溪兰见状,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好家伙,真是个小公主呢!
她也不会跟自己的双腿过不去,乖乖过去坐轿子。
漂亮的丝奴抬轿,还有两个走在最前头负责探路,这排场,简直是贵妃出游踏春的架势!
楚溪兰看向窦若瑾,问道:“你怎么不穿女装了呢?”
“问得好。”窦若瑾一抚自己银色的发丝,皮笑肉不笑道:“我怕男人看直了眼,到时我杀不过来,太耽误时间。”
“……”
楚溪兰附和道:“你跟封羿迟比起来,确实太受了,更招惹男人的目光。”
封羿迟那厮长得比较英气,是女人会腿软的海王类型。
“什么意思?”窦若瑾不解。
“没什么,呵呵。”
楚溪兰一时口嗨,哪敢详细解释,这不是怕他要杀人要挖眼睛么。
软轿颠颠的走了一上午,途中遇着拦路妖兽,皆被丝奴围住绞杀。
这里有妖兽亦有灵兽、还有散发瘴气毒物的灵植,各种稀奇百怪。
窦若瑾以丝奴的肉身开道,硬是撕出一条路,以粗暴的方式逐步深入秘境。
他仿佛漫无目的在闲逛,路上也不停下来采摘什么灵草。
楚溪兰不由生出好奇,猜测这人有何图谋。
但她半句都懒得过问。
索性从储物袋拿出几本书,遇着认识的灵草就收起来,好歹算是不虚此行。
******
转眼过了两日,窦若瑾缩小了晃悠的范围,可能是有所发现。
与此同时,图阳秘境正式开启,从其它入口进来的修士蜂拥而至。
楚溪兰估摸着,或许她趁乱逃走的机会就快要来了。
下午,两顶轿子途径一个密林,前方传来不小的动静。
连楚溪兰都听见了,窦若瑾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恍若未闻。
“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架。”她探出脑袋张望。
窦若瑾嗯了一声,也不命令丝奴改道,直接抬着轿子走过去。
越是接近,斗法的动静越厉害,远远的,楚溪兰就看见了被掀翻的树木。
“什么人!”
正在对峙的双方察觉到第三方来者,很有默契的停下来,扭头戒备窦若瑾。
在这图阳秘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并不罕见,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丝奴是没有神志的,不懂得惧怕,更不会看人眼色,就像是定好路线的机器人,只会前进。
“站住!”为首的男子举着两柄砍刀对准丝奴,气氛剑拔弩张。
楚溪兰寻思他们这抬轿的架势颇有些来势汹汹,容易引起误会,忙扬声道:“这里被我们占领了,识相的快快退去!”
既然被迫跟窦若瑾成为一伙,那当然要搞事情了。
打起来打起来!
“你们也来抢夺枯尾草?”男子一脸凶相,挥舞砍刀:“先来后到懂不懂?不想死就滚远点!”
看着这一群娘们唧唧的做派,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什么先来后到,能者居之才对。”楚溪兰的厚颜无耻学得很快,扭头问窦若瑾:“你说,咱们要换一条路么?这人叫你让道哦。”
“素萝在前方等我,不换。”窦若瑾嘴角弯起一抹弧度:“顺道将这枯尾草给夺过来吧。”
顺道这个词就很嚣张。
话音落下,他衣袖间的丝线宛如灵蛇飞了出去,直击持刀男子,迫使他后退数步。
脸上都被刮出一道血丝。
鲜红的血液顺着丝线滴答下来,所有人为这突然的变故愣了一愣。
男子没料到窦若瑾有一手,立即收起轻敌的心思。
两方对打变成了三方混战,他们一拥而上,朝着窦若瑾和楚溪兰而来。
打群架窦若瑾就从没输过,丝奴傀儡存量繁多,可以源源不断放出来。
没一会儿就变成单方面的围剿。
那群人接连负伤,见势不好立即撤退,没必要为了一株枯尾草损伤太多。
只有势均力敌,场面才能乱起来,楚溪兰注定无法得偿所愿,看着窦若瑾成为最终胜利者。
他步下轿子,洁白的鞋底染上红泥,过去一把揪起枯尾草。
“这是你要的东西么?”他随手一扬,丢给了她。
已经对灵草具备基础认知的楚溪兰默默接住:“据我所知,上品灵草不能这样草率的采摘。”
跟拔杂草似的,也太粗鲁了。
窦若瑾呵呵一笑,浑不在意:“谁稀罕这玩意儿,若是你喜欢,应有尽有。”
楚溪兰瞥一眼他身旁的傀儡们,对他深厚的修为又有了新认知。
要操纵这么多傀儡可不容易,反派的能耐不小呢。
窦若瑾重新坐回轿子上,吩咐丝奴启程,继续向前。
没多久,顺利与素萝会合。
素萝是从另一个入口进来图阳秘境的,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碰头地点。
此时她瞥见楚溪兰,迎上来笑道:“恭喜宫主,把这人给抓了回来。”
她脸上笑意盈盈,眼角余光瞪了楚溪兰好几眼,似乎在怨她不识好歹。
楚溪兰毫不犹豫反瞪回去:你这个愚忠的婢女!
窦若瑾对她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无动于衷,吩咐道:“此番你的职责不仅是拦住百炼门,或许还要加上一个封羿迟。”
“能做到么?”他看了过来。
“宫主放心,素萝绝不会让不相干人等坏你好事。”素萝神情极为认真的保证。
“你不是他的对手。”楚溪兰接话道。
她不知道窦若瑾主仆二人在密谋什么坏事,但区区一个素萝想拦住封羿迟,未免太难为小姐姐了。
“我虽然不曾与他交手过,却也不怕!”素萝一腔赤诚,绝无退缩之意。
窦若瑾道:“封羿迟不见得会来,若是遇上,无需跟他多做纠缠,及时撤走就是。”
楚溪兰抿抿嘴,他不会来的,原著里男主就没进入图阳秘境,而是趁着这段时间去紫林宗搞事。
楚溪兰皱皱鼻子,问道:“你想做什么?我们何时能出去?”
窦若瑾不答,冲她弯起眉眼:“你无需知道,只要安分待在我身边,保你无虞。”
楚溪兰撇撇嘴,索性也不问了,她做为阶下囚,问再多又能怎么样?
窦若瑾交出一批丝奴给素萝使用,可见这是他非常信任的心腹,在周围铺开视野与防范,低挡掉许多来自秘境的陷阱。
经过提前踩点,窦若瑾赶在大多数人前面做好部署。
“到这里足够了,你在原处等我。”他回身吩咐素萝。
素萝对他的命令从来没有质疑或迟疑,点头道:“我在这儿等宫主好消息,宫主万事小心!”
楚溪兰直觉没有好事,苦着脸道:“我和素萝一起等着行么,我绝不乱跑。”
窦若瑾把视线挪到她身上,翘起唇角笑眯眯道:“不行哦~”
他伸手,示意楚溪兰跟上来,“我受伤后需要你的治疗,我还挺期待的,看着我翻开的血肉,一点一点愈合……想必极为美妙!”
“我并不期待,谢谢。”
楚溪兰面无表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闷头向前走。
他们进入一片迷雾缭绕的草地,空气中极为湿润,脚下绵软,越走下去,周围的能见度越低。
视线受阻,及其让人缺乏安全感,楚溪兰不由放缓步伐。
好像是沼泽地?她怕自己突然深陷泥潭。
窦若瑾也慢了下来,从储物袋摸出一条锁链,链头如同活蛇一般,朝着楚溪兰腰间缠绕上来。
“这是什么!”楚溪兰吓了一跳,蹦跶着往后退。
窦若瑾回道:“防止你趁机逃走。”
“为什么要逃?在危机面前,我更愿意放弃暂时的自由,选择保住狗命。”
楚溪兰不喜欢自己被人牵狗一样。
然而拒绝无效,窦若瑾一直是个独断之人。
怕阵仗铺得太宽触动了什么,窦若瑾把丝奴傀儡都收起来了。
楚溪兰逃不了被套狗绳的命运,两人一前一后牵扯着深入浓雾草原。
没过多久,楚溪兰心里那点不乐意就消失了,白雾太浓,已经严重影响视野,套上锁链很有必要。
甚至她往链子的那一端看去,窦若瑾的身形逐渐模糊,被浓雾掩盖,消失不见。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地方不对劲,绝不是一个逃跑的好地点。
楚溪兰扯动了锁链,哗啦啦的金属声响:“我看不见你了。”
“你是害怕了么?需要姐姐抱着走?”他回头问道。
“姐姐——?”
他怎么又变成姐姐了,这么随心所欲的嘛?
楚溪兰被噎了一下,叹口气道:“也不知道牵着我的变态,会不会突然换成什么怪物。”
她真是太难了。
前方传来窦若瑾的轻笑声:“男人本就是怪物,每一个都是。”
“……咦?你这话听上去很有故事。”楚溪兰几乎可以肯定了,这家伙的变态跟一个男人有关。
“呵呵。”
窦若瑾的嗓音陡然冷冽,其余的话不再多说。
◉ 37、苟住
又走了几步, 斜侧方忽然吹来一股狂风,迷雾翻腾滚动,被强势地驱逐散去。
“有人来了。”
楚溪兰扭头朝那边张望, 这么大阵仗,应该是风灵根的修行者!
窦若瑾的步伐并未停下, 拉扯着她道:“快到了。”
“两位且慢, ”一个男子乘风而来,跃到窦若瑾面前,道:“既是我破了这迷雾, 前方白鳗应是我的猎物。”
此处有白鳗守护, 它沉睡在寒冰深潭里面,方圆百里白雾弥漫,闻之有剧毒。
通常有大妖兽守护的地方,必有秘宝,且大妖兽本身也是极为珍稀的炼器材料。
特意走到这儿来的, 自然是动了心思。
按照修真界的矩, 谁破了前阵,便由谁率先动手, 能者得之。
风灵根男子或许打的是先礼后兵的规矩, 然而窦若瑾可不是守规矩的人。
他的丝线无风自动,朝他探出杀意。
只是——尚未触碰到男子衣角,就被一阵劲风给刮开了。
“看来你我都不肯想让。”
男子对他早有戒备, 挥手使出风刃, 贴着窦若瑾的银色发丝蹭了过去。
一句话的功夫, 两人就迅速打起来了!
“哦吼!”楚溪兰张了张嘴, 又闭上, 猫着腰躲到一旁观战。
周围的浓雾被强风吹散后, 暂时没有重新聚拢过来的现象。
此地露出它的真面目,围绕着寒潭的延绵草地,像是沼泽,又像不是。
没有一脚踩下去都无法断定。
楚溪兰仔细观察地形,她真身是露水,即便陷入沼泽应该也不会死?
未曾试过的事情得不出结论,实在不行,她还能跳到寒潭里。
前提是底下的妖兽被解决了。
窦若瑾很强,但这男子能孤身至此,也非等闲人,与他缠斗有来有回,现场狂风呼啸。
甚至在风力的压制下,窦若瑾的丝线难以发挥出它无孔不入的效果。
丝线太轻飘了,哪怕是把它绷成钢针,也会被躲闪开。
楚溪兰越看越高兴,风灵根好样的!窦若瑾遇到敌手了!
‘滋~’
‘滋滋~’
“什么声音?”楚溪兰警惕起来,扭头四下打量,她居然听到了电流声。
‘滋滋~’
这回更明显了!甚至她看见了一串醒目的电流,如同天边的闪电一闪而过。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她还是出言提醒道:“情况有变!”
窦若瑾唇边绽开狡诈的微笑:“白鳗醒了。”
风灵根男子也察觉到了,暂时拉开身形停止打斗。
白鳗自带电力,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危险的存在。
随着它的苏醒,空气中的迷雾重新聚拢过来,已经到了风吹不散的浓度,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水珠。
滋滋的电流声借着水雾在周围布下电网,看得楚溪兰头皮发麻。
难不成她要在这个没有电气的时代,死于触电??
远处的寒潭传来哗啦啦水声,一条雪白的大鱼露出它半边尾巴,莹亮如玉的色泽,极为漂亮诱人。
“它就是白鳗?带电的呀!”楚溪兰视力极好,一眼就瞧见了。
窦若瑾没有理会她的惊叹,解下链接二人的锁链道:“你好自为之,希望我回来后还活着。”
他丢下这句话,目标明确的朝白鳗杀去,头也不回。
楚溪兰愣在原地,卧槽?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危机时刻还是要靠自己苟住性命!
这就不管她的死活啦?
不是说她体质珍稀独一无二么,笑死。
突变,意味着危险,也代表了机会。
就看当事人如何做出选择了。
密集的电网滋滋作响,白雾笼罩四周,化不开,看不见。
楚溪兰的视野内瞬间就失去了窦若瑾的身影。
她凝眉思索,想着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却找不准方向。
楚溪兰顿住脚步:“不然还是直接逃走?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哪个更安全呢?
在她犹豫的时候,白鳗发出尖利悠长的叫声,硕大的尾巴拍打水面,激起层层水花。
一阵比之前还要强力的风打着旋过来,楚溪兰的脸被吹得生疼,她以为是台风,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那是龙卷风。
毫无疑问是风灵根男子的手法,浓雾再次散去,寒潭露出白鳗的全部身形。
楚溪兰定睛看去,竟然已经被窦若瑾的丝线捆绑个结实!
他速度还真快!
不过,束缚住白鳗的自由成效并不大,它浑身都在发电,那沾了水的丝线宛如电线四通八达。
就连窦若瑾都不敢随意触碰丝线。
它周身的电流更是密布如蛛网,让人难以近身。
而此刻,风灵根的男子对窦若瑾发起攻击——抢夺资源者,皆是仇敌。
窦若瑾腹背受敌,放出一群丝奴傀儡暂时拖住那男子。
楚溪兰便见那人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样把丝奴给弄死一个又一个。
好家伙,这人实力恐怕跟封羿迟有得一拼,是个大佬!
机会来了,窦若瑾难以专心对付白鳗,要防备风灵根男子,更加没工夫腾出视线关注她了。
楚溪兰悄悄往后退去,为了自保,也为了自由,她不能留在原地。
窦若瑾什么也没告诉她,深入图阳秘境是何目的,白鳗守护的又是什么秘宝?
楚溪兰不清楚这些,也没半点贪心,本能的想远离危险地带。
她手持长剑,扭身离开了战圈,朝着相反的方向直线前行,越走越远,直至听不见任何动静。
渐渐的又迈入了浓雾区域。
不过这没关系,只要往雾的地方走,就是在远离窦若瑾他们。
******
浓浓白雾中,楚溪兰很快丧失方向,她随便挑一条路碰碰运气,把一切交给命运安排。
随缘逃生。
走了没多久,眼前的水雾变得稀薄,视野范围开阔起来。
已经不是沼泽地了,这是一片小树林。
“我应该安全了吧?”楚溪兰靠着树干,呼出一口气。
趁此时机,她翻看识海中的原著,加紧补充有关图阳秘境的资料。
看了一会儿,楚溪兰不由皱紧眉头。
原著对图阳秘境的描述并不多,因为男主没有进来。
这个段落大多围绕着封羿迟,在紫林宗发生的系列剧情展开,对图阳秘境不过寥寥数笔带过。
只知它危机重重,资源繁多,得到各大门派的重视,厉白颜的儿子就在此身受重伤。
除此之外,啥也没提,就连关闭时间都有些模糊不清。
楚溪兰真怕自己找不到出口,最终被困在秘境里面。
或者是倒霉地遇到强大妖兽,直接给摁死了……生命完全没有保障。
她寻思着要不要找人结伴而行,她什么资源都不要,只想蹭蹭消息,离开的时候顺道把她带出去。
楚溪兰做好初步打算,摸索着进入林子。
她想得挺美,然而运气着实不太好。
转过一棵高大树木,迎面撞上一群衣着华丽之人。
虽然距离还挺远的,但楚溪兰在看清对面后,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金凤凰一族顶着他们那烈日下闪闪发光的金发,迅速朝她包围过来。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姬弃忱双目明亮,哼笑一声。
他扭头查看周围:“还有其他人么?”
凤凰族对封羿迟和楚溪兰都印象深刻,第一时间就认出她了。
“好像没有?”
冤家路窄,楚溪兰自叹倒霉:“没人了,就我一个。”
“有也不怕,我们这么多人!”一个少年扬声接话道。
他主动拿着绳索靠近楚溪兰,那年轻气盛的模样,多半是族中小辈,经历过少,欠缺社会的毒打。
相比起来,姬弃忱稳妥许多,他道:“惊风,你带几人断后,以防突发情况。”
“族长,她不是封羿迟的道侣么?总不会以身做饵?”姬惊风手里还拿着绳子:“要不先绑起来。”
姬弃忱两手抱臂道:“是不是以身做饵不重要,这回可没有姬宜真那等蠢货里应外合了。”
“蠢货?”楚溪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姬宜真比你明事理,你这族长毫无原则底线,也缺乏大局观,带着一族之人助纣为虐,也不怕亏了功德。”
佛修才讲究功德,但其他修行者坏事做多,会生心魔。
终究是悬崖走钢丝,何不做个正义磊落之人,弘扬修行正道。
“我姬弃忱无愧于心。”姬弃忱一把扯过楚溪兰,“走吧。”
个个都是刀俎,就她一个鱼肉,麻了都!
而且……
“你这方向好像不太对?”这不是她刚刚走来的路么?楚溪兰不想回去。
姬弃忱不搭理她,姬惊风憋不住话,说道:“菏泽之地有一尾白鳗,我们要去找它。”
又是冲着白鳗去的?楚溪兰眼珠子一转:“那你们最好快些,它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赶紧过去还能黄雀在后搏一搏,去晚了可就什么都不剩。
姬弃忱闻言看了过来,吩咐道:“惊风先去前面瞧瞧。”
“是!”
“谨慎些,先别打草惊蛇。”
他交待一句,伸手拉近了楚溪兰:“至于你……我亲自看管,休想趁乱逃走。”
“那你可得看好了。”楚溪兰挑挑眉。
只要他们打起来,她就化出露水真身,这次从水路逃跑。
料想白鳗已经被对付得差不多了,水里再无阻碍。
重新回到水雾弥漫的森林里,前方气候及其不稳定,又是闪电又是狂风,树木草地经过摧残满地狼藉。
姬惊风的速度很快,一去一回用时短暂,他道:“族长,有两人在斗法,其中一个是流云星斗的雪宗真君!”
“竟是雪宗?难怪这般狂风大作……”姬弃忱略一沉吟:“另一人是谁?”
“看着面生,使一手丝线,我并未见过。”姬惊风摇摇头。
楚溪兰‘好心’替他们解惑:“或许你们知道窦若瑾。”
“当然知道,她也来了?”姬惊风问道:“你与她相识?她可不像是会救你的人。”
窦若瑾行事诡异狠绝,业界内风评很差。
楚溪兰微微一笑:“他来了,穿着男装来的,应该会救我呢。”
“什么?”姬惊风张大嘴巴一脸讶异,“那个男子是窦若瑾?!!”
确实丝线武器少见,所以……窦若瑾不是女人么?
姬弃忱则稳重许多,撇嘴道:“你倒是招惹了不少人,他都会救你?”
“别这样说,我最不该招惹的是封羿迟,不然哪有我什么戏份。”
楚溪兰说着叹一口气,朝他认真建议道:“你和封羿迟对线,拿我作伐子,实在太卑鄙了,是男人就该堂堂正正一对一,你觉得呢?”
姬弃忱不禁冷笑一声:“我不是男人,难道你是?”
“看来凤凰族卑鄙是传统,厚脸皮属于突变基因,姬令熵要是有你这般厚颜,哪至于生出心魔。”楚溪兰一摊手。
“你再出言挑衅,当真可以见识一下我的卑鄙。”姬弃忱目露凶光,明目张胆的威胁。
楚溪兰指了指自己:“我,老弱妇孺,你要赶尽杀绝?”
“未尝不可。”姬弃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你们一个个的杀心怎么这么重呢!”
楚溪兰放弃了,打嘴炮难以自救,不如让他跟窦若瑾拼个你死我活来得直接。
如同楚溪兰所料,那位风灵根男子果然实力超群。
窦若瑾跟他打这一场下来,完全没讨着好。
两人陷入僵持局面,白鳗未能被谁给斩杀了去。
姬弃忱几人才刚靠近战圈,就被察觉了身迹,在这等高手面前,他们不必躲躲藏藏,徒做无用功。
“青阳宫之人?”清风托着雪宗的身躯,漂浮在半空,有如神祗。
他居高临下问道:“你们也是来猎杀白鳗的?”
“原是为白鳗而来,但真君已经捷足先登,我们岂能半路拦截。”
姬弃忱笑了笑,表示自己无意加入他二人的争夺当中。
姬惊风小声问道:“我们这就放弃白鳗了么?”
姬弃忱双手环臂,告诫他道:“虽说天材地宝能者居之,但我们青阳宫不做那等没有道义的事。”
“惊风明白。”姬惊风一脸受教。
这对话把楚溪兰给看呆了,凤凰族的人原来可以这么虚伪呢?
看碟下菜,原来对某些不好惹的门派大佬,也是会讲规矩讲道义的?
若非封羿迟只身一人,以龙族的强悍,恐怕姬弃忱这厮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追着找他麻烦。
姬宜真说得对,他就是在利用封羿迟杀掉姬令熵这一点,树立自己在族中的威望。
楚溪兰看他的表情里带上一抹鄙夷,瞬间计上心头:“姬弃忱啊,忘了告诉你,我如今也是有师门的,天门山知道嘛?”
“天门山?”姬弃忱自然知晓,望向她的视线里夹带了一抹审视。
“难道你不好奇我之前的咒术如何解的么?”楚溪兰道:“便是天门山出手,还收我为亲传弟子。”
“真的假的!”姬惊风顿时不淡定了。
天门山那群家伙,武力值不能说超群,但没人乐意得罪他们,因为会太多咒术了。
很多咒术外行人闻所未闻,不好防范,自然待他们客气有余。
“这还能说谎不成?”
楚溪兰当即半真半假地说起白眉老者戴久洲,“我与他师承一人,因为师父尚在闭关,所以我才下山处理些私事。”
“你是说祝衡子?”姬弃忱压根不信:“他是在闭关没错,但庡㳸早已多年不收徒……”
“你怎么知道,你趴在床底下偷听了?”楚溪兰扬起眉梢,道:
“我劝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等我学成归来,日日下咒,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不然我的师门也会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
“呵呵。”姬弃忱一手搭上他的六象星弓,“那便现在杀了你,以免留下后患。”
楚溪兰惊了,对他的两幅面孔当真是深恶痛绝。
“这会儿你不讲究道义了?你可想好了,跟天门山结怨,凤凰族能讨着什么好?!立马变成一群野鸡!”
楚溪兰气得要死,她算是切身领悟了‘拳头才是硬道理’这一至理名言,但凡她不这么弱,至于受这等鸟气?
可恶!
“跟封羿迟扯上关系,怎么算得上无辜?”
姬弃忱冷哼一声:“再说你满嘴谎言,未必就是天门山弟子,竟然还敢称祝衡子为师。”
祝衡子的亲传弟子就那么几个,早已多年不曾收新徒弟,徒孙倒是有一大群。
姬弃忱颇有些油盐不进。
倒是姬惊风,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族长,若真是天门山,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不是他们青阳宫怂了,而是……历来修习咒术的人,最是暗箭难防,阴险狡诈!
姬弃忱皱眉摇头:“我对她早已得罪彻底,既然不能留下引诱封羿迟入网,还牵扯上天门山,不如早些处理掉。”
话毕,看向楚溪兰的目光极为不怀好意。
楚溪兰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直接气成河豚。
努力朝窦若瑾那边喊一嗓子:“窦若瑾,你还有空管我么?我马上就要死翘翘啦!”
‘铮~’
浓雾中,突然亮出一柄银枪,尖锐的枪尖化出一道月牙光芒,刺向姬弃忱的右侧胸膛。
“向掳走你的人求救,楚溪兰,你可真有骨气。”
封羿迟舞着望朔银枪现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 38、他抱着你么?
什么是天降神兵!
楚溪兰见到他是又惊又喜, 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封羿迟!你来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图阳秘境呢?他是救世主么呜呜呜……
真的离开他才知道这世间谁最好,她要高举男主旗帜!
楚溪兰的小爪子紧紧揪住他的衣袖, 简直跟倦鸟归巢乳燕投林一般。
封羿迟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已经接受了这人是个怂货的事实。
“你希望谁来救你?窦若瑾?”他故意问道。
“不不不!”楚溪兰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要你, 我只要你救我!”
她刚才不是不知道他在嘛,现场几人,看一圈下来, 勉强只有窦若瑾能留她一命。
骨气有什么用, 做人难道不应该能屈能伸么?为了活下去她真的太难了……
楚溪兰这会儿就像挨过教训的熊孩子,乖顺的不得了,封羿迟却做出爱答不理的架势。
伸手揽住她腰身,把人带离姬弃忱旁边,随后丢下不管。
他回身面对气急败坏的姬弃忱, 眸底一片冷然。
“封羿迟, 你竟然出手偷袭!”姬弃忱冷不丁吃了一枪,吞服丹药才止住鲜血。
封羿迟对他的愤然无动于衷:“一个将死之人, 何须废话太多。”
他单手挥舞银枪, 器灵望朔对凤凰族的怨念极深,发出铮铮的金属声响,进攻欲///望十足。
封羿迟率先动手, 欺身向前, 不给对方太多喘息的时间。
姬惊风几个凤凰族的, 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当即祭出武器抵挡, 双方展开一场人数不对等的战斗。
楚溪兰不由揪心, 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是主角光环,封羿迟也未必能取胜吧?
她立即取出四合琴,在一旁协助。
虽说练琴不久,但凡事最重要的是实践。
在封羿迟把这个琴给她的时候,她就琢磨过,自己擅长什么。
音律方面肯定是不行的,也没想过用一首曲子把人弹吐血。
楚溪兰最大的优势,在于塑造幻境。
她的修仙常识比不过土著居民,可在见识方面,必然远远胜过。
现代的漫画电影电视剧,什么场景没见过?随便露两手就能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楚溪兰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设置怎样的幻境,事发突然,她便弄了个最常见的商城。
光可鉴人的瓷砖地板,透明的玻璃橱窗,一排排整齐的展柜示例架,还有正在运转的扶手电梯……
原本斗法的几人忽然身陷陌生幻境,惊得纷纷停下。
“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被分散了,第一时间想与同伴会合,但……商城太大了。
这群人当然看不懂分区,也不会乘坐电梯,提剑挥砍,玻璃镜片碎了一地,广告牌砸下来。
凤凰族的人被困住了,楚溪兰给封羿迟留了一条路。
他本就勘破过四合琴,并不会轻易给糊弄到。
不过此时,他倒是有些意外,朝着楚溪兰挑眉道:“做得不错。”
她学琴时日尚短,这个幻境很粗糙,漏洞也多,但因为光怪陆离,处处是不曾见过的场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处是真的阵眼。
楚溪兰得了夸奖别提多高兴,这是莫大的鼓舞!
不过她也没得意忘形,留意着不远处窦若瑾和雪宗二人。
白鳗早已被激怒了,电网密布在他们周围,时不时来个出其不意,虎视眈眈。
看来窦若瑾暂时没工夫找封羿迟的麻烦,现在正是解决凤凰族的好时机。
封羿迟心下早有判断,毫不迟疑,他显然对姬弃忱涌起杀意,望朔银枪直取他心脏的位置。
封羿迟的身法极快,姬弃忱本就不慎吃过一枪,这会儿更是难以抵挡。
他竟然被直接打回原形,凤凰展翅,昂首咳血。
翅膀呼啦啦的把幻境给搅和掉了。
“族长!!”凤凰族几人眼前一花,就被姬弃忱的状态给镇住了。
封羿迟的银枪又攻了过来,招招致命。
姬弃忱节节败退,露出不敌之态。
这样下去他会死在这里。
姬弃忱忍住喉间腥意,迅速做出判断:“惊风!带人撤离此地!”
姬惊风诧异又不甘,他们人多,竟要逃走么?
可如今已经别无他法……“我们走!”
“屠龙队其余人不在,这笔账往后再算不迟!”姬弃忱不敢小看龙族。
拼着一身伤口狼狈后撤,祭出珍贵的神行卷轴,瞬间离开这里。
楚溪兰眼睁睁看金凤凰卷着一群人消失不见,不由感叹青阳宫的富有。
能把人传送去别处的空间术法极为罕见,那卷轴必然价值不菲。
说撕就撕了。
不过姬弃忱虽然没死,但此番被打出原形,元气大损,他想要在族中立威的打算也泡汤了。
年轻气盛啊,带着一群人给凤凰族惹下龙族这种死仇。
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老们,还能坐得住?
封羿迟并无追逐打算,收起长ii枪朝楚溪兰走来。
他一手拎起她的衣领,把人揪到近前:“看来不跟你结契捆绑,你随时会把自己小命玩完。”
“结契?还能这样?”
楚溪兰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意动了,谁不想成为大佬的腿部挂件呢!
前几天她还颇有骨气,要自立自强,要注意分寸,不能一味索取。
——现在,有窦若瑾这个不确定因素在,哪还有人身安全保障?
当然是开启‘人不要脸的无敌模式’了,强者为尊的世界,弱者真的好难活!
封羿迟抬了抬他的冷白色眼皮:“亲缘、师徒、主仆,自己选一个。”
这……楚溪兰挠头:“亲缘是什么?”
“父母长辈给孩子套的绳索,我随时可以知道你身在何方。”
“……”父母长辈?
……亏他想得出来……
楚溪兰一张小嘴张圆了,正要问有没有其他选项,猛然想到还有一个。
那就是道侣。
“此事随后再谈。”
封羿迟不与她多言,目光投向了窦若瑾的位置,杀意涌动,比起面对姬弃忱时更加浓重。
他一跃而起,飞身掠入战局,打破势均力敌的平衡。
现在确实不是谈话的好时候,楚溪兰睁大眼睛,追随着他的身影。
心情颇为复杂……
封羿迟配合着雪宗的风系术法,从侧面夹击,窦若瑾大惊之下,只能躲开其一,硬生生挨下另外一人的伤害。
哪怕他及时甩出丝奴抵挡,也收效甚微。
“哇!”他吐出一口血,如玉的面颊添上伤痕。
身边已经堆积好几具丝奴傀儡的残肢断臂。
场面看着有些血腥。
高手过招,窦若瑾的丝奴只能打打辅助,他若一股脑放出来,放得越多损毁越多。
“这位道友莫非也想横插一脚?”雪宗一甩袍袖,向封羿迟问道。
“我是来了结私怨的。”封羿迟的长ii枪,直指窦若瑾婴府金丹所在。
雪宗微微一笑,伸手道:“那么,请便。”
他的本意不是要窦若瑾的命,索性把人交给封羿迟,自己转身去对付白鳗。
窦若瑾用丝线把自己吊着撑起来,“你杀不了我。”
“试试不就知道了?”
封羿迟换了一件武器,以长剑对付丝线更趁手。
两人再次打起来,战圈内噬血锋芒乱飞,受伤的窦若瑾显然不是封羿迟的对手。
他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却好像感知不到痛觉一般,还能笑得出来。
妥妥的疯子。
这么一会儿功夫,无人阻碍的雪宗已经分解掉了偌大一条白鳗。
它蹦跶滚动了两圈,发出最后的悲鸣,最终四分五裂。
周围的电网解除,浓雾渐渐被驱散,露出一口幽绿的寒潭。
随着白鳗身死,寒潭本就不平静的水流打起了旋涡,它的水平线在肉眼可见的降低。
直至干涸见底,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窟窿。
“那就是白鳗守护的秘宝么?”楚溪兰多少有些好奇。
电系这样罕见,阵仗又不小,它里面会是什么?
雪宗徒手挖下白鳗的内丹,紧接着一挥袖,破开那个泥窟窿。
里面埋着的,竟然是一具保存极为完好的鱼骨。
看那骨头晶莹通透,比玉质还要光润漂亮,显然不是凡物。
雪宗探手取出一米长的鱼骨,道:“东西虽好,却不是我所寻之物。”
他折断一根手臂那么粗的鱼刺收入储物袋,回头道:“你们要就拿去分了,不必继续争执。”
窦若瑾也看了过来,轻扯嘴皮,难掩失望:“我不需要。”
他丝线一动,心生去意,被封羿迟一剑斩落。
“让你走了么?”
封羿迟刺向他的婴府,窦若瑾随手以丝奴替死。
他冷笑一声:“封羿迟,期待你落入我手里那一天……”
“大言不惭。”封羿迟没打算放他走,一剑削断他一缕银发。
然而窦若瑾混迹多年,保命的方法太多了,他手里握有绝佳的逃生法宝。
临走前,深深看了楚溪兰一眼,以口型示意:我会再来找你的。
楚溪兰脑门上的青筋在蹦跶,只恨自己帮不上忙,没能把这狡诈之人斩于剑下!
威胁不除,永无宁日。
烦不烦!
封羿迟面色微沉,往她身上丢个清洁术,抬手一掐她软糯的脸颊。
“眉目传情?”
“传什么?”楚溪兰忍不住瞪他:“你该不会以为我自愿跟窦若瑾走的吧!”
他要是敢点头,她就要打人了。
封羿迟适可而止,没有继续惹她。
玉白的鱼骨躺在泥坑里,可怜兮兮无人捡拾。
楚溪兰过去捞起它,道:“先前还争得你死我活,现在谁都不要?”
她查过原著了,这玩意叫回生玉,具备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用于炼药炼器皆是难得的珍稀材料。
窦若瑾擅长炼器,做出那么多傀儡,他不是为此物而来么?
那他想找的是什么?
封羿迟丝毫没把它放在眼里,道:“收着吧,权且当作战利品。”
“给我么??”楚溪兰指了指自己。
封羿迟应她一声,扭头轻抬下巴:“怎么,不敢拿?想与我保持距离?”
“我是这种人么?”楚溪兰伸手把鱼骨收进储物袋,干净利落。
行走江湖怎么能脸皮太薄!
况且事到如今,保持距离已经太迟了,他救过她那么多次,给过她不少东西,还矫情什么?
也不差这一架鱼骨了。
“我先给你收着,若有用处随时可以拿回去。”
封羿迟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把在拍卖会所得之物一并给出去。
紫霜圣晶雕琢的法环、染佛赤莲烘晒的茶包,还有那根犹如烈焰缠绕的软鞭。
他便是去取此物,才让楚溪兰被窦若瑾给哄骗走了。
软鞭的材料取自于火腾兽的尾巴毛,自带丰富火灵子,一上手,就能感受到它的活泼,以及——战意。
楚溪兰轻抚手柄,不由轻笑:“是个爱打架的小家伙。”
一下子接收这么多礼物,楚溪兰城墙厚的脸皮都扛不住了。
她略一犹豫:“先前你说结契,不然就亲缘吧。”
降低辈分算什么,她做人小弟,哪能挑挑拣拣,别说叫爹了,叫祖宗都行!
谁知封羿迟不由分说,给她套了主仆那一套,以血为契,楚溪兰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让我选的么?”咋就突然卖身为奴了?!
“我反悔了,”他理直气壮:“谁要当你长辈。”
“……”当长辈还委屈他了?楚溪兰颇有几分气鼓鼓。
这下好了,原主说过要为奴为婢去报恩,她真就成了这人的小丫鬟。
她摸摸手腕,不太放心地问道:“除了定位,主仆契约还有什么约束?”
“不了解就敢与我结契?”封羿迟眉梢微扬,道:“仆人要献上忠诚,否则主人可以惩罚他。”
“什么惩罚?”楚溪兰追问。
“一些肉ii身上的疼痛……”他弯下腰,放低了嗓音:“若你表现好,我可以考虑更换一种。”
更换哪种?他也没说。
旋身走在前头,示意她跟上,他们要离开这片浅草沼泽了。
小弟变仆役,楚溪兰多少有些郁闷。
不过转念一想,以她的厚脸皮,仆役又怎样,该享受的一样不落。
而且封羿迟也不需要人伺候,顶多让她来代为施展清洁术。
都是小问题。
封羿迟很有目的性地往一个方向走,他道:“窦若瑾的人或许还在前方,先去解决掉她。”
“你指的是素萝?”楚溪兰与他并肩而行,问道:“你来时看见她了么?”
封羿迟神色淡然:“来时赶时间,腾不出手处理她,现在……总得让窦若瑾付出点什么。”
“素萝是窦若瑾的心腹,助纣为虐,想来手上也沾染不少鲜血。”楚溪兰想起她小姑娘一般的容颜,只能说修仙者人不可貌相。
杀人者,人恒杀之。
封羿迟的感知及其敏锐,没多久就找到了林子里等候接应窦若瑾的素萝。
不过情况略有些出人意料。
“被人捷足先登了!”
楚溪兰睁大眼睛,望着一片赤色血泊中的素萝,她瘫倒在那儿,已然了无生息。
素萝死了,带着一身伤痕,她周围还躺着窦若瑾交给她的丝奴,全都七零八落,满地残肢。
封羿迟面无表情,上前查看两眼,“是百炼门的杀招。”
“百炼门!”楚溪兰知道这个,道:“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百炼门跟窦若瑾应该有很深的积怨。”
当初在雪原之森,百炼门那般费尽心机派人潜入,耗费人力物力,可谓是处心积虑,想来不是一般的仇恨。
而这一切皆在窦若瑾掌控之中。
不过今天……他注定失策了。
先是猎杀白鳗时与雪宗相争,而后封羿迟出现打跑了他,竟然没有折回来与素萝会合,导致素萝被百炼门杀害。
看现场的惨烈境况,应该是阵仗颇大,人手众多。
楚溪兰并不同情,唯余唏嘘,雪原之森那么多白骨,素萝死有余辜。
她这个帮凶尝到苦果,不知窦若瑾又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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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中封羿迟没有踏入图阳秘境,如今来都来了,两人当然不能空手而归。
楚溪兰正处于学习阶段,手里捧着好几本灵植书籍,一一比对,认识那些灵草们。
在封羿迟的武力加持下,两人一路收获颇丰。
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这日,他们进入一片桃林之中。
图阳秘境自成一个小世界,内有高山荒漠,亦分寒热地域。
这桃林便位于一个乍暖还寒的深谷里,栖息着一群涤丝长尾鸟。
它们的尾巴色彩艳丽,如流苏一般长长垂坠,因而得名。
此鸟灵性十足,口吐人言,在交易市场上供不应求,价格昂贵。
不少人寻摸到桃林里,意图捕获它。
楚溪兰两个进入林子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个认识的。
一张青绳网,网住了五只涤丝长尾鸟,有两拨人因它们形成对峙形式。
是眼熟的‘拼武力争夺资源’环节。
其中即将败落的那一方,正是天门山。
楚溪兰得到了戴久洲的治疗,双目复明后对他好一番感谢,自然记住他的模样。
戴久洲修炼较晚,道行有成时已经垂垂老矣,他没有使用养颜丹之类的给自己恢复青春,反而挺喜欢白眉白发的。
原本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会儿发髻乱糟糟,灰袍还染了血,脸色也不太好。
看上去好惨一老头。
封羿迟停了下来,道:“他们受困于阵法,是百炼门的人。”
“又是百炼门?”楚溪兰仔细看去,围困天门山几个人的家伙们,衣着确实有点眼熟。
那次窦若瑾带她去看过百炼门潜伏的据点,便是这种风格的装扮。
天门山弟子正在破口大骂,言语间透露出百炼门是分支是叛徒的讯息,他们不折手段,各种禁制术法都敢用,堪称邪派。
百炼门弟子则得意大笑,天门山自诩道德标杆,发了心魔誓,活该被动挨打。
楚溪兰听了两耳朵,伸手一揪封羿迟的衣袖,问道:“要不要路见不平?”
她对天门山挺有好感的,有原则有底线,像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指解咒一类)。
而且前不久,她还借用了人家的名头,震慑凤凰族一番,虽然没能成功。
封羿迟指尖一动,偌大一道强有力的水柱浇灌过去,把百炼门绘制在地上的耗灵阵法冲刷个干干净净。
突生变故,对骂的两拨人齐齐望了过来。
封羿迟转过一株花树,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是谁?作何多管闲事!”百炼门弟子满脸警惕。
戴久洲认出他们二人,双眼一亮,连忙招呼道:“楚天生小友,请你帮忙救个场,我愿出三百上品灵石!”
楚天生?楚溪兰愣了一瞬,才想起这是封羿迟对他们说过的化名。
百炼门见他们认识,多余废话都不必问了,立即有人提刀攻了过来。
他们配合有度,几人在前面冲锋,几人在后面布阵。
毕竟阵法符文才是他们擅长之术。
楚溪兰吃过苗幼妩的亏,才不会给这些人读条的机会!
她拿出四合琴,又到了实战练手的时候。
这回弄出的幻境,是流水马龙的红绿灯,一排排铁皮车井然有序,红灯停绿灯行,斑马线两头拥挤的人群,都在等待路过。
把这群人看傻眼了。
——这是什么东西???
就趁着他们怔愣琢磨的功夫,楚溪兰琴音一变,她首次尝试用音律去攻击他们的神识。
在维持幻境的基础上,要分心去做,并不容易。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回,她完成得还算不错?
百炼门弟子哀嚎一片,冲锋的那几人被封羿迟一招制敌,全军覆没了。
天门山几人得以获救,戴久洲吞服丹药后,气色好转许多,过来致谢。
他拿着之前封羿迟给的储物袋,三百上品灵石,兜转一圈,物归原主。
看他这利落的‘结账’手法,像极了生意人,楚溪兰不禁笑道:“白眉道友从前经商么?”
戴久洲点头承认道:“我修炼之前,乃是一国皇商。”
“厉害了!”楚溪兰佩服有本事的人,想了想,把自己借用天门山名头一事告诉他。
没别的意思,怕有朝一日产生误会。
戴久洲听完,不以为意一摆手道:“能助小友脱困,一个善意谎言又有何妨。”
“况且如今的凤凰族,新族长上任后,属实不着调。”他皱眉摇头,显然是听说了最近时事。
姬令熵被杀当场,随后屠龙一事陆续传开,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
议论纷纷各执一词,这时凤凰族高调召集屠龙队,把姬令熵说成受害者,还要替他报仇。
又非人人是傻子,即便不明就里,也不会武断的认为他真有多么无辜。
楚溪兰不想多说凤凰族那群晦气的家伙,朝着戴久洲打听了一下百炼门。
听上去他们好像曾经师出同门。
百炼门与天门山的纠葛,不算什么秘密,戴久洲三言两语就说清了。
百炼门的创始人段文筝就是天门山的叛徒,阵法学有所成,枉顾师门多年教诲,脱离出去自立门户。
戴久洲气恼道:“当年祖师爷对他们师兄弟一视同仁,一人学咒文,一人学绘阵,段文筝却忘恩负义!如今天门山也没传承到绘阵术法!”
楚溪兰懂了,绘阵术法所授非人,现在彻底成了百炼门的东西,难怪天门山一众如此不平。
而百炼门能有如今的门庭,也不全仰仗段文筝的阵法秘学,他的道侣是炼器大师,二人携手,将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搞得几乎比肩天门山。
可想而知,天门山弟子有多气愤,恶人没有恶报,反而发展得很好!
“炼器大师?”楚溪兰立即想到了窦若瑾那一身本事,师从何人?
他跟百炼门的恩怨,该不会也脱不开什么师徒关系吧?
“走了。”封羿迟斜了一眼过来。
楚溪兰也没什么好唠嗑的,与戴久洲告别,跟上他的脚步,两人隐入桃林中离去。
******
差不多要脱离图阳秘境了,楚溪兰估摸了下时间,厉白颜的儿子应该已经身受重伤。
出去后,他的老父亲就会想尽办法替他医治,开启自己的药炉。
那件药炉乃是珍品,与望朔银枪一样有器灵守护,强取不得,最好是由器物的主人亲自打开。
否则以蛮力破坏,大概率会炸炉,内里存放的稀世材料便毁于一旦。
封羿迟对秘境无所求,提前离开也没什么。
他一抬手,把人圈到怀里,抱住那纤细腰肢,飞身跃进秘境的入口。
楚溪兰又经历了一番狂风撕扯,越过劲风带,才脱离秘境。
落地后,封羿迟的大掌按住她纤薄背部,忽然问:“你进去时,他抱着你么?”
“啊?”
没头没尾的一个问话,楚溪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
“……没有,他用丝线牵着我进来的。”她顶多就是伸手揪住了窦若瑾的衣袖。
封羿迟问这个做什么?
楚溪兰抬眼偷瞄他,恰好撞入对方幽深的鎏金色眼眸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裴茵筱用蜃珠设过幻境之后,这人的视线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 39、亲亲
要不说封羿迟的主角光环特别强大, 两人刚从图阳秘境出来,正好遇上紫林宗发布寻医的消息。
俗话说医药不分家,实则紫林宗作为药修, 却不精通医理。
不过他们有交好往来的医修,此番居然还要在外头寻医, 可见是情况严重。
楚溪兰都不需要特意探听, 便得知了厉白颜的儿子厉莫天,如今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他不仅在图阳秘境里遭遇了不寻常毒物, 金丹还被震碎了, 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命陨。
厉白颜与谁早年的仇怨,楚溪兰没兴趣,她望向封羿迟问道:“你觉得这会是个机会么?”
如今的剧情按照原著那般发展了,但封羿迟却不认识厉白颜的女儿。
这些天他在秘境里, 去哪接触这个女配呢?
没有了女配的助攻, 即便厉白颜打开他的药炉,估计事情也很棘手。
封羿迟的心中已有决断, 他道:“我暗探紫林宗一趟, 你在外面等我。”
“什么?”楚溪兰下意识想要反对,可是一张口,又说不出来。
她跟着去能干嘛呢, 就是拖后腿的存在。
心情明媚指数-111。
楚溪兰叹了口气:“你自己去也行, 我是帮不上忙的……”
“为什么这个表情, 你在担心我?”封羿迟一抬手, 指尖落在她眉间。
她才发现自己此刻是皱眉的, 嘟嘟红唇道:“我是在懊恼自己无能, 还有,你要量力而行,见势不对赶紧溜,反正你们的仇怨都千年之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龙角就在紫林宗,跑不了。
不论它是否已经被使用,都改变不了这份仇恨的沉重。
“等我回来。”
封羿迟放下这句话,独自去了紫林宗。
紫林宗坐落于一个大峡谷之中,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灵气浓郁,非常适合农作物的生长。
药修的弟子都会分配到一块药田,因此林林总总,占地极广。
楚溪兰蹲守在峡谷外面的小镇上,往茶馆里一坐,能听到不少紫林宗的事情。
修士虽然避世而居,但有时也离不开城镇。
尤其是药修、器修,他们出手的物件多,买卖琐碎不愿自己沾手,便可交由凡人代理。
不论是族中亲眷或者雇佣掌柜的,这些人无法住进峡谷,只能在外头落脚。
并且其它一部分人,也仰仗着仙门的庇护,免受妖兽烦扰之苦。
等待是漫长且煎熬的。
楚溪兰喝了两壶茶,离开茶馆去街道上闲逛,突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才好。
她的小脑袋瓜想了不少事情。
人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封羿迟此躺去紫林宗,缺的可不仅是细节,他损失了一名重要助攻。
厉白颜对自己一双儿女很是疼爱,他的小闺女在封羿迟抢夺龙角一事上作用不小。
虽然他男主光环自带好运buff,但真的能每一次都逢凶化吉么?
况且跟原著比起来,此时的封羿迟还是处ii男,无法化龙。
这又是一条致命差距。
楚溪兰越是思索,越觉得不妥。
他这一趟实在太危险了,她应该把人劝住的。
日暮西斜,暖橙色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云朵都变得梦幻起来。
楚溪兰终于坐不住了,她决定去紫林宗里面看看情况,或许能接应一下封羿迟。
她盘点了一下储物袋的东西,有软鞭有法环,算是攻防兼备了,还有各种丹药。
楚溪兰凭借自己隐匿身形的看家本领溜进峡谷,绕着药田外围,一点一点向前摸索。
她在等,若是紫林宗出事,一定会闹出动静,到时候就可以浑水摸鱼。
——事情发生得比她预想还要快,几乎就在楚溪兰进入峡谷不久,紫林宗便启动了护山大阵。
两队巡逻弟子交错而过,步伐匆匆,言谈间透露有贼人闯入,企图盗宝,已被宗主打伤逃逸。
“他定然跑不远!如今峡谷落锁,他身上中了食梦花露,好找得很!”
“我们快一些,别被其它队捷足先登了……”
楚溪兰闻言眉头一皱,他们说的人是封羿迟么?
她稍稍留意四周,果然巡逻人数增多,且在有目的地寻找什么。
她藏身的位置都不安全,修为稍高的人很容易察觉到。
楚溪兰悄悄换了个位置,她对紫林宗全然陌生,完全是靠碰运气。
若是上天眷顾男主,就该让她先一步找到他才对。
上天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在摸进一个阁楼之时,楚溪兰忽然被一只凭空出现的手攥住,一把拉进某个禁制之中。
她先是一惊,眨眨眼才发现这是在静铃里面,拉住她的自然是封羿迟。
“我找到你了!”楚溪兰顿时心喜。
“是我找到你了。”封羿迟纠正她。
啊……她才想起来两人结契了,主仆契约只能他单方面定位她所在地点。
楚溪兰上下打量封羿迟,问道:“你没事吧?他们说你中了什么食梦花露?”
看着气色还挺正常呢。
“你为什么要来?”封羿迟抬手抚上她软嫩的面颊:“你不怕死么?”
“我当然怕死。”楚溪兰歪了歪脑袋:“你到底有没有事?”
“有,我需要你帮忙解毒。”他挽起袍袖,一个火红的印子在他手腕上。
而红印的上方,嵌入一枚小小的银色鳞片。
“这是……?”
“此毒有气味,为防止被追踪,我用鳞片暂时封住了它。”
所以这会儿看着像个没事人。
楚溪兰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非人类’特征,不由感觉稀奇:“你哪来的鳞片,它竟有这般效果?”
封羿迟回道:“事出突然,硬憋出来的。”
……还没化龙就能憋出鳞片么?该说他厉害,还是同情他剧情过半鳞片靠憋呢?
楚溪兰抬手一摸嘴角,迟疑着问道:“是……之前那样解毒么?”
封羿迟尚未作答,忽然面色一凛,迅速出手把她揽入怀里,后撤避开。
楚溪兰来不及察觉危险,只知一阵寒风掠过,小阁楼就被人从外头劈开,应声裂成两半。
她睁大眼睛回头看去,地面上深深一刀凹痕,不由头皮发麻。
附近没人,这是一招远程攻击,能有这般效果,毫无疑问是很厉害的法器。
“不愧是大师兄,找到人了!”
“他就在里面,围起来……”
吵杂声迅速逼近,两人被紫林宗的弟子们包围了。
楚溪兰一惊,正想说抓紧时间先解毒,封羿迟却反手将她往旁边送去,望朔长ii枪铮然而出,迎上突如其来的袭击。
一人飞身过来,手中剑气逼人,所到之处皆成废墟。
不难推测就是他劈开了小阁楼,竟然半句废话都不说,直接开打。
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经两人一交手,损毁更严重,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坍塌了。
楚溪兰眉头一皱,这大师兄是哪位?一句台词都不安排的。
她连忙拿出四合琴,拨动琴弦布置幻境,在一旁协助封羿迟。
楚溪兰的手才架上去,紫林宗弟子立即拔剑以对:“她又是谁?怎么多了一个人!”
“管她是谁,擅闯者通通拿下!”
‘嗡~~~’
破碎的小阁楼瞬间不见,在周围环境变化的那一刻,他们围攻上来。
才迈出两步,便迷失了方向。
他们看不见彼此的方位,陷入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楚溪兰已经有过几次实战经验,布置幻境的速度非常快,甚至都不怎么需要思考。
这次弄得是水族馆,深蓝色,幽深而神秘。
她的真身是露水,虽说不会术法,但这段时间见识下来,弄点小水柱不成问题。
在充沛的水灵子加持下,以假乱真,幻境中的人压根找不到破绽。
正在战斗的封羿迟见状,一脚踹开了对方,扬手甩出大量水花,跟楚溪兰打了个配合。
于是,紫林宗弟子挥剑乱砍破坏水族馆,导致海水倒灌,他们都被淹了。
就连那个大师兄也不例外!
他叫镜含初,是厉白颜的大弟子,跟随师尊修行多年,在药修一道悟性很高,对战却是不行。
即便手中有一把好剑,锋芒毕露,对上封羿迟仍然很快落了下风。
被楚溪兰的幻境一搅和,跌入水中,无法施展。
在人家的大本营打架,那支援人手源源不断,然而其它弟子赶来一看,傻眼了。
他们的师兄弟们吞服了避水丹,在水中游泳呢?
“这……这怎么发大水了!”哪个水系修士有如此大的水量?简直匪夷所思!
事实上,海水倒灌是幻境,但真实的水线也不低,因为是封羿迟出手。
就没见过哪个龙会缺水,就算他还不能化龙,把紫林宗内的湖泊水流弄过来,也非难事。
这群药修若是在平地上,打不过还能下药,可眼下都被水淹了,形成一个困局。
这么大动静,厉白颜岂能不知。
他原本想着区区小贼,动用大弟子已经有损颜面,谁知镜含初竟然没有拿下他。
还把紫林宗弄成这样,传出去真是个笑话!
此刻厉白颜守在重伤的儿子身旁,脸色黑得能滴出墨,宗门内两位长老劝住了他,飞身去与小贼交手。
长老亲自出马,一到场就把楚溪兰的幻境破了。
他们没有费心去寻找阵眼,而是往水中投入一滴药汁,眨眼间,液体成冰,‘海洋’被冻住了。
这时再用镜含初那把宝剑砍碎冰层,所谓的海水不复存在,幻境自然破解。
不过楚溪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对自身实力心中有数,也没想轻松干掉他们,争取时间罢了。
拖住紫林宗弟子之后,她迅速游窜到封羿迟跟前。
伸长了双手揽住他:“快走!”
两人都是不怕水的,甚至在水中更加灵活。
封羿迟并不恋战,长臂钳住她细韧的腰肢,撤退的同时,低声问道:“事急从权,我想用另一个法子解毒……”
“什么?”楚溪兰不必抬头,他的俊颜近在咫尺。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
心脏不受控制地鼓动起来,这会儿却没时间去紧张或者慌乱。
那边紫林宗的长老已经来了,幻境被破除是迟早的事情,楚溪兰无从犹豫,主动捧住封羿迟的脑袋,凑上自己的双唇。
这是最快速解毒的方法。
在动手那一刻,楚溪兰睁着双眼与他对视,发现自己并无抗拒抵触。
许是两人的界限早已混乱不堪,唇齿相接,似乎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去说服自己。
她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完了,该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海王的俘虏……
封羿迟恍若叹息,温热的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吻住她,侵入,夺取。
那双漂亮的金盏色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怀里之人这样柔软,依附在他身上,这是信任么?
他收紧了手臂,愈加紧贴她,两人一起卷入水底。
幻境中,没有人能看清他们的方位。
封羿迟显然是个新手,毫无章法,楚溪兰的感觉很微妙,嘴巴疼,舌头也麻了。
脑袋里乱糟糟一团浆糊,一时质疑男主的技术,一时担心自己守不住一颗心,同时还提防着紫林宗的那群人。
他获得越多,越是贪婪,吞掉了楚溪兰的呼吸。
奇异的感观放慢了时间流速,仿佛过去很久,实际上,就那么几息功夫。
两人已经远离了那个小阁楼,窜出很远的距离。
封羿迟的毒解了,轻轻放开她,指腹抚上她红肿的嘴角,低语道:“事情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楚溪兰愣愣望着他,什么交待?
他不语,旋身迎敌。
那两个长老境界不低,本以为对上这么个小贼,是手到擒来之事,谁知——
大长老一个不慎,被望朔银枪扎穿了肩膀,血流如注,他心中惊骇:“你到底是何人!”
封羿迟不与他多言,枪尖闪过月牙白芒,一举逼退了他,再去对付另外一人。
长老不仅不是对手,还要反过来闪躲他的招式,不由气极。
就算药修不擅长战斗,也没有被低境界压制的道理吧!
此人身手敏捷便罢了,为什么能够无视他们的高境界威压?
在场之人,包括紫林宗弟子,全部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偏偏封羿迟是个例外!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的血脉。
不远处的楚溪兰见他没有落于下风,稍稍松口气,好歹是一条龙呢。
此地不宜久留,敌众我寡,紫林宗弟子能够嗑药补血条,还有防不胜防的药物攻击,拖延下去必然成为阶下囚。
楚溪兰被威压笼罩着,行动多少受到了限制。
她一咬牙,指尖攀上火腾软鞭的手柄,紧紧握住,硬是爬了起来。
大长老吞服了上好的疗伤丹药,不需要调息便恢复了状态,继续对着封羿迟发起进攻。
用事实证明了药修的续航能力。
楚溪兰想过去帮忙,一抬眼发现那个大师兄过来了。
镜含初同样被境界压制,但不像其余人那样难受,他长剑一挑,凛冽剑气削铁如泥。
楚溪兰连忙挥舞鞭子抵挡,幸好她手上这个武器也不差,没那么容易被斩断。
只是……到底没有学过鞭法,胡乱挥鞭子根本阻止不了镜含初的攻势。
楚溪兰皱眉,迅速退开拉远了距离,再次用四合琴营造幻境,来协助自己。
隐匿身形与气息算是她的种族天赋,镜含初一时间还真抓不到她,不由怒上心头。
“有本事就别躲!出来受死!”
镜含初一把长剑砍来砍去,造成范围性伤害,不止楚溪兰闪躲,其它紫林宗弟子也不敢靠近。
他急了。
楚溪兰忍不住一乐,这就是急性子,难怪刚才开场白都不来一句就出招。
想必,经过水族馆幻境的扰乱,镜含初的耐心已经耗尽,他生气了。
既然气恼,那就让他的情绪波动再大一点。
楚溪兰故意绕着他转圈圈,左右闪避,像打地鼠一样,语气还特别欠揍:“啧啧,大师兄就这点能耐么?你抓不着我,还能不能行了?”
“受死吧!”镜含初气极,恨不能瞬间把她给劈成两半。
“就是不死,就是不死!”楚溪兰弹了水珠在他脸上。
镜含初感觉受辱,甩出几根染药的银针,“受死!”
“不死!你只会这一句么?”复读机一样多没劲,她一撇嘴,继续躲开。
两人缠斗的场面简直是菜鸡互啄,完全不能与封羿迟那边相比。
那两个长老围攻一人,竟然不占上风,引得紫林宗弟子们议论不断。
很快,他们就猜出来贼人是谁。
“封羿迟……他是银月峰的封羿迟吧!”
这段时间名声大噪的人,大家都有听说,就连凤凰族前任族长都死在他手中,还搅和了现任族长的婚宴!
“难怪能跟长老势均力敌,他真的是龙族么?”
现场之人紧紧盯着他,目光复杂。
龙族消失太久了,梧桐崖发生的事情广为流传,可是,依旧不曾有人亲眼目睹过龙。
封羿迟既然是最后一条龙,他为何不在人前现形?
没有人知道龙的能耐,目前还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坚信眼见为实。
现在,封羿迟展示了他无比强悍的水系术法,恐怕连渡劫期的水系大能都不及他,比如说流云星斗的那位老祖宗……
谁能瞬间汇聚河流呢?
“封羿迟?”两个长老眉头一皱,收手停战。
他们身上带了伤,凭借多年默契对视一眼,道:“去请宗主出手。”
稍一思索这人的来意……顿时微妙起来。
他为何跑来紫林宗盗宝?是不是宗主也参与过千年前的恩怨?
多人合伙屠龙再嫁祸给魔主,此事宣扬出去,迎来许多人的动摇。虽说没有足够的证据,但……不妨先观望着。
长老也是这个心思,既是宗主自己的恩怨,理应他自行处置,而非拖着整个宗门共沉沦。
谁愿意被当枪使呢?
“封羿迟,”大长老唤住眼前这个冷漠男子,喝问道:“你盗窃了何物?”
厉白颜的儿子命悬一线,此刻正是关键时刻,他开启药炉被趁机盗宝,与封羿迟有过短暂的交手。
而后封闭峡谷,把人交给门下弟子处理。
大家忙着追寻贼人踪迹,还真不知他所盗何物。
“盗窃?”封羿迟还挺大方,把东西取出来了,他冷嗤一声:“物归原主罢了。”
一对青蓝色的龙角,像深林中的小鹿一般纯净,流光莹莹,比青金石还耀眼。
所有看见的人,都睁大双眼。
它肯定就是龙角吧!
大长老见着实物,铁证如山,面色更加不好了。
他沉声道:“你这贼人,应交由宗主出手,切勿在我紫林宗撒野。”
这是有劝退之意,个人恩怨就不该在别人的宗门里动手。
楚溪兰听了这话不由惊讶,这是要袖手旁观的意思?长老跟宗主的关系这么差了么?
厉白颜听到了,冷笑一声飞身而下。
他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状况,若非放不下儿子,早就取了封羿迟性命。
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
什么废话都不必说,药炉一燃,清香弥漫。
楚溪兰顿时戒备,不好,他用药了。
周围这么多人,居然选用了气体一类……
这么想着,便见镜含初双膝一软,捂住腹部栽倒在地上。
无差别攻击,他们自己人也没事先吞服解药啊!
而那两个长老,在撤离的同时,也对厉白颜提出异议:“近些年你行事越发偏激,莫非跟那姬令熵一样了?”
即将滋生心魔?
显然嫌隙不是一朝一夕,他们才会在得知封羿迟的身份后收手旁观。
楚溪兰对此不感兴趣,少几个人围殴封羿迟,是好事。
她不怕毒,体内自行解毒不过是引起高热,他要怎么办呢?
大长老吞服了解药,即刻过来救治镜含初,命他带领其余弟子转移。
厉白颜要用药,气体躲无可躲,他一人足以拿下封羿迟。
这群人动作迅速,眨眼间就搀扶着退了个干干净净。
楚溪兰稍微松一口气,一看封羿迟,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他中毒了,还要面对厉白颜的夹击。
‘嗡’~
四合琴重新弹奏起来,龙筋制成的琴音,破开迷雾,给厉白颜造成困扰。
“你居然没事?”厉白颜的眼神凌厉,朝着楚溪兰所在的方向挥动毒雾。
楚溪兰看似无事,实则浑身越来越滚烫了。
她笼罩在毒雾里,继续弹奏。
下一瞬,厉白颜陷入幻境,失去了她的视野。
但是紧紧如此,很难困住一个大乘期药修,他根本不需要眼睛,凭借药物气味,就能锁定封羿迟的位置。
毒雾汹涌,湿润而浓厚,几乎凝结成水滴。
哪怕龙族的防御能力再强悍,□□凡胎,也会被毒死。
楚溪兰有些着急,忍不住出声道:“封羿迟,你快过来,我们离开这儿!”
为了绊住厉白颜的脚步,她不能挪动,最好是他自己过来。
她希望他坚持一下。
“想逃?没那么容易!”厉白颜冷哼一声,全然不顾自己这么一大团毒气在空气中蔓延,紫林宗的花草药田触之枯萎。
随便一阵轻风,就能带走无数灵植或者人的健康。
那些弟子们远远跑开,生怕被波及了。
很少看到这样不管不顾的一派宗主了,难怪他的长老是这般态度。
多半又是个疯子。
“封羿迟!”楚溪兰又喊了一声。
冷汗顺着她的额际流下来,快要顶不住这份高热了,封羿迟该不会已经失去意识了吧?
突然,一阵低哑的嗓音响在她耳畔。
“没死。”
封羿迟眼尾与唇瓣泛着紫色,嘴角还沾有血迹,过来找她了。
楚溪兰先是一喜,继而一惊,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还有力气么?能走么?”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倘若他倒下,自己估计也死到临头了。
在幻境里团团转的厉白颜,脸上并无着急神色。
他不需要费心去补刀,自信这两人会死于毒素,拖不了多久,幻境自破。
事实上,封羿迟的情况确实不乐观,他的手腕上镶嵌了三枚银色鳞片,想要以此抑制毒素,争取逃生时间。
但……已然是强弩之末。
楚溪兰收起四合琴过去扶住他,两人往紫林宗外面逃走。
得益于厉白颜的无差别攻击,弟子们都躲开了,反而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药修峡谷。
楚溪兰掏出白玉盘,把封羿迟丢上去,全速赶路逃离。
她人不在,小小幻境定然困不住厉白颜,他下的毒素很可能带有追踪效果。
被逮住可就糟了。
“我们去龙宫么?”楚溪兰问道,指尖一掐,给裴宣齐送去一只传音蝶,可能需要他的接应。
封羿迟没有作答,他一开口,哇的又吐出一滩血。
原本嘴角血迹是鲜红色,这回吐的居然是紫红色!
“封羿迟,你别吓我……”楚溪兰的手在颤抖,主角光环这时候不管用了么?
她给他丢个清洁术,消除血迹,二话不说凑过去亲他。
然而被他推开了,封羿迟缓缓掀起眼帘:“先管好你自己……”
她的皮肤太烫了,正处于自我解毒的状态。
“我没事,现在是你比较严重。”楚溪兰按下他的手背。
紫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是认真的。
她不希望他有事,此时也顾不上羞耻或者界限问题。
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么?
其余的可以之后再说。
她原本以为剧情会如常走下去,冥冥之中不是被引导了么?
但现在看来,许多事情的改变,注定会影响到男主。
化不出真身的一条龙,碰到任何一个仇家,都可以给他造成莫大的危机。
封羿迟看上去快死了。
毒素攻心,脸色泛着黑气,鎏金色瞳孔变得灰白,像是邪祟入体的魔君。
——随时会堕入黑暗。
◉ 40、封羿迟行不行
“我应该怎么救你?”楚溪兰的手掌贴住他脸颊。
男主也会死的么?他若死了, 这个世界是否会坍塌?
她掌心炽热,衬得他体温微凉。
封羿迟注视着她,忽而轻笑:“你很担心我。”
这是个陈述句, 不带问号的。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楚溪兰见状不解又气恼。
这会儿她感觉发高烧一样不舒服,却不能倒下, 必须先保住他的命才行。
可这人拒绝她的吻, 脸色成这样了,还能笑?
“我不会死。”封羿迟盘腿坐了起来,目光扫过白玉盘下面的山峦。
他道:“我本该进阶了, 之前暂时压住, 此时恐怕压不住。”
“什么?”这种时候渡劫?她没听错吧?
楚溪兰小脸一肃,道:“你中毒成这样了,龙鳞也不能替你解毒,哪来的自信不会死啊?”
通常来说,修士在渡劫之前更要养精蓄锐, 做好万全的准备, 以最好的状态迎接雷击。
“因为……”封羿迟伸出手腕,抚过他自己嵌入的银色鳞片:“龙族本就该接受最严苛的雷击, 这是天道赋予的公平之处。”
熬过最难的境地, 才会拥有那样一身铜皮铁骨。
此事乃龙族绝密,渡劫时太过惊险,绝不外传。
封羿迟也是得到传承觉醒后才知道的, 这会儿轻飘飘的告诉楚溪兰, 她都没有意识到。
她深陷忧虑之中:“你……要不要先照照镜子啊?”
脸色真的不好看, 厉白颜身为紫林宗的宗主, 他的毒没把人毒死就不错了, 居然挑选这种时机进阶?
这不是自己找虐么!
“楚溪兰, ”他忽然连名带姓的喊她,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贴上她软软的唇瓣,一触即分。“我会没事的。”
“?”
如此毫无预兆,让楚溪兰愣住。
睁大眼睛看着他,她的脸蛋和脖子迅速蔓延了一片粉霞。
先前事态紧急,还是她主动去亲他的,两人唇齿交缠,她都顾不上害羞。
此时却是……
明明只是碰了碰嘴皮子,非常短促,谁都没张嘴……
——但问题就出现在这儿啊!
他不是为了解毒,也不沾她的液体,非常纯粹简单的一个亲亲。
他亲了她。
楚溪兰一手扶额,身子往后仰去,喃喃道:“我肯定是烧糊涂了。”
她额头好烫,是不是出现了癔症?
便听封羿迟问道:“这些天你可曾想过,裴茵筱为何用你来诱我入幻境?你的脑袋不是摆设吧?”
楚溪兰的心情很复杂:“你……为什么现在说这个?”
“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封羿迟就那样定定望着她,“嗯?”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热度在升腾,又似乎是她自己的体温蒸腾出来错觉。
果然,有些界限太过模糊,就会出现这种状况。
楚溪兰别开眼,嘴上小声道:“你自己认错人的,可不关我事……”
“不关你事?”封羿迟眉梢微扬,探过身扣住她的手腕。
楚溪兰直接躺倒在飞行法器上,后背紧紧贴着白玉盘,“你干嘛呀,这么突然……”
话音未落,封羿迟俯身欺压上来,再一次用自己的双唇去触碰她的。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也不满足于浅尝即止。
他撬开她的嘴巴,与她密不可分,轻咬吮吻,动作带着生涩的急切,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
楚溪兰的脑袋彻底罢工了,像个傻子一样任由对方摆布。
柔软的触感,唇齿间全是对方的气息。
无比清晰地告诉她,他在认真吻她,而非夹带了治疗的目的。
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回不去了。
比如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封羿迟不是个冲动之人。
他贴着她红润的嘟唇,一字一句道:“她用你的面孔来吻我,那一刻我差点就亲下去了,你说为什么?”
也是那时候,他才意识到……
楚溪兰用力呼吸着,她喘不过气,一手抵住他硬实的胸膛。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是不是忘了厉白颜随时会追来啊?
“但是我想说,想告诉你。”封羿迟依旧覆在她上方,半点不肯退却。
“为什么要现在说,搞得好像交代遗言一样……呸呸!”她说啥了,不吉利!
她磕磕巴巴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先冷静一下……”
疯了都……
“我很冷静。”封羿迟面无表情盯着她。
楚溪兰已然无处可躲,抬手捂住眼睛:“我、我需要冷静,行么!”
她受不住,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认真的语气来跟她说这种事。
“害羞了么?”他忍不住轻笑。
却在下一瞬,又喷出一口紫红色的血。
楚溪兰惊了,旖旎氛围瞬间消散,皱眉道:“你别说这些了,先解毒吧。”
封羿迟摇头,道:“我将解开压制,晋升后再解去余毒即可。”
“可是这样很危险!”她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这个想法。
“你先离开这里,随后我会去找你。”
“什……”
楚溪兰的反对尚未说出,封羿迟已经跳下了白玉盘,落到下方的密林之中。
同时,他挥出一股风,把她给推远了去。
“封羿迟!!”
楚溪兰又惊又怒,妈的,果然刚才是在交待遗言么?!
这种状态迎接雷击,厉白颜随时会来,他还不想要旁人帮忙?
就这不怕死的精神,九条命都不够他造作!
楚溪兰气呼呼的调头赶回去,同样降落在密林里,周围有个不大的湖泊。
此处荒山野岭,人烟罕至,荆棘丛生,倒是个渡劫的好地方。
她很快找到了封羿迟,却见不到他人影,因为被隔绝在结界之外了!
“封羿迟,你放我进去!”
楚溪兰在他设下的禁制外围走来走去,越想越是气恼。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是不信任我么?还是觉得我太弱了,不配给你拖后腿?”
喊了两声,他没反应,索性楚溪兰想开了:“我是不会走的,既然你决意冒险一试,我就在外面替你拖住厉白颜。”
最好是厉白颜别来阴魂不散了,他儿子都快死了,离不开老父亲的守护。
原本晴好的艳阳天,瞬间乌云四涌,狂风乍起。
天象异常,楚溪兰找了个石块坐着,拿出四合琴摆在膝盖上。
火腾兽的软鞭不会使,如今能仰仗的就这一架古琴了。
封羿迟的雷劫来势汹汹,想来跟他的龙族血脉有关。
楚溪兰抬头仰视天空,第一次觉得,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如此如此渺小。
黑沉沉的天幕,仿佛要整个坠落下来。
云层间出现了闪电,长长一道,几乎把天划出裂痕,那样闪耀,且惊心动魄。
楚溪兰无疑是担忧的,但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封羿迟的主角光环了。
他会没事的。
第一道天雷落下之际,就炸翻了整个湖泊。
山根崩塌,湖水倒灌,响雷近在咫尺,差不多把楚溪兰轰成一个聋子。
耳鸣,失聪。
周围的灵子躁动不安,朝着这里聚集起来,尤其是水灵子,它们彼此追赶着,拥挤不堪。
楚溪兰的视线越过树影,着落在那处暴风眼,有着撕毁身躯的力量。
第二道雷击,夹带着耀目而犀利的电花,嗤啦劈下,在原有的破坏上狂轰乱炸。
泥水乱飞,草木残枝皆不成样,满地狼藉。
楚溪兰看不见封羿迟,但通过雷云的第三次酝酿,可以推断他还活着。
这时,她开放的五感捕捉到了来人的动静。
有人靠近了这里。
楚溪兰抬手,开始弹奏四合琴,结合天象,幻化出一个天灾下的小镇。
尚未见到来人踪迹,不知是为了凑热闹,还是来做坏事的。
有那么些人,遇上渡劫的修行者就上赶着在一旁骚扰,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这种舔包行为,无疑叫人恶心,不得不防。
楚溪兰希望不是紫林宗那群家伙,结果,不太走运。
厉白颜竟然撇下他儿子,跑来追杀封羿迟。
“雷劫?哼!真是不知死活!”厉白颜对着乌云冷笑一声。
他心里,已经把封羿迟当个死人了。
楚溪兰抱着四合琴,浑身戒备。
这个老匹夫不好对付,他身上太多灵丹妙药了!
不说那些毒物,就是恢复灵力补充元气的就数不胜数,他躺平给她砍几刀也死不掉。
“你居然也还没死?”厉白颜打量着楚溪兰,几乎怀疑自己的毒雾是不是没用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还活泼乱跳的呢?
楚溪兰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治疗体质,否则,多半要被带去炼药了!
她装作不屑道:“别以为就你有灵丹妙药,我们也有!”
“哦?”厉白颜拿出一支百裂宝锥,划破了封羿迟布下的结界,破林开道,露出他被雷击后的身影。
“怎么不给他服用灵丹妙药?”厉白颜一眼瞧出封羿迟毒素攻心,道:“这般下去,必死无疑。”
楚溪兰凝眉,望着封羿迟衣不染尘的模样,顿觉处处是绝境。
第三道天雷蓄势待发,它蓄力这么久,似乎想给底下的修士来个致命一击。
更别说旁边还有厉白颜虎视眈眈……
指尖一动,幻境掩盖了封羿迟的身影。
楚溪兰打不过厉白颜,却也没有临阵逃脱的道理。
她要拖延时间!
厉白颜动手了,掌心鞣炼了两粒青色丹丸,融散在空气之中,朝着狂风中的中心点推去。
一股灵气强行辟入,向那人席卷而去。
“你又要用药?”楚溪兰的幻境拦不住他的毒,不由气极。
连忙浇了水柱过去,可惜怎么也无法抵达气流的涌动。
厉白颜呵呵笑道:“你该感激我才是,这是解药,你的小情郎暂时死不了。”
“解药?”怎么可能?
“我何须对你说谎?”厉白颜先前还急躁愤怒,这会儿却是冷静下来,甚至心情还不错,一双浑浊的眼睛发着光。
楚溪兰盯着他,立即猜到了他意欲何为。
那种看见了希望的喜悦、不加掩饰的贪婪与兴奋,真是非常熟悉的表情,前不久她才看过。
在甘鸿浩的脸上,当时他震惊过后,意图生擒封羿迟。
很显然,厉白颜也打起这个主意。
更甚者,他想到了姬令熵,那只老凤凰用龙族的心头血救了自己儿子。
姬令熵可以,他厉白颜当然也可以!
正巧,厉莫天在图阳秘境身受重伤,他苦苦求医,危在旦夕。
偏偏有一条龙赶来抢夺他的龙角,这不是送上门的药材么!
“之前是我关心则乱,想岔了,”厉白颜面上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差点就毒害了他,暴殄天物!”
龙族一身是宝,岂能被毒物污染了。
“你可真是无耻!”令人发指!
楚溪兰从来不相信什么改过自新的言论。
尤其是原则性错误,或许他事后懊悔过,也改正了,但当他身边再次出现险境,他就会拿出各种自私的理由,重新犯错。
‘轰隆隆’!!
说话间,第三道雷终于落下,强势威压席卷整个山头。
楚溪兰灵力低微,甚至被波及得站立不住。
她用四合琴营造的幻境,也被轻松劈没了。
她努力睁开眼睛,在漫天灰尘与泥水之中,查看封羿迟的状态。
他又吐血了,幸好,厉白颜推送过去的药雾缓解了毒素,血液是鲜红色的。
楚溪兰迅速思索起来,等封羿迟度过雷劫,要如何避免被人捡尸?
这个老家伙想要趁人之危呀!
密林与湖泊早已看不出原本样貌,乌云压顶,庞大的雷团这会儿不需要酝酿,直接连着第三道,降下最后一击。
耳朵被轰炸得罢工了,楚溪兰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是渡劫者,但站得这么近,已经亲眼目睹了雷劫的威力。
伴随着最后一道雷响,乌云从中间破开一个洞,一束金光穿透云层,照耀下来。
空气中也不一样了,浓重的灵子凝结成露水,化下甘霖。
尘埃落定,他成功了!
楚溪兰顾不上去蹭甘霖,急忙往封羿迟那边赶去。
她快,厉白颜比她更快,已然掠出身去。
楚溪兰急得不行,连忙掏出软鞭去卷他的腿脚。
山川已经是一片浑浊泥水,楚溪兰扬声喊道:“封羿迟!你快醒醒!”
远远的,他双目紧闭,维持着打坐姿势,没有反应。
这是被雷击给劈坏了不成?
楚溪兰正想不出办法,便见湖泊里的泥水无风自动起来,它打着旋,速度越来越快,属实诡异。
不过这会儿她只想把厉白颜给拉回来,哪里有功夫去管什么湖泊水怪。
突然,泥水旋涡之中,窜出一条水草,极为细长,仿佛能够无限延伸,一下子就卷住了她。
“这是……”楚溪兰一惊,躲都躲不开,就被拖进水里:“啊!”
不仅是她,同时还有一条水草,将打坐的封羿迟也给卷走了!
接连‘扑通’两声,两人双双落水。
厉白颜都已经到了封羿迟跟前,眼看被谁截胡,怒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气得用百裂宝锥划向湖泊,把本就被天雷炸得不成样的泥潭更加奇形怪状,一分为二,浑浊不堪。
厉白颜恨不能把这摊水给劈了,可无论他怎么折腾,水底下都毫无动静。
仿佛楚溪兰与封羿迟两个活生生的人被它一口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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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溪兰是不怕水的,虽说泥水的土腥味很重,但她没所谓,泥巴不是脏东西。
她的手摸向自己腰间,企图掰断那根水草,一上手发现它宛如活物。
并且是有目的性地把她拖往深处。
同时,她还看见了封羿迟。
封羿迟似乎失去了意识,即便渡劫成功,他的气色也不太好。
楚溪兰游了过去,一把揽住他,两人一起沉底。
她原本想着,水底是不是有水怪,或者有一条地下河。
谁知,触底后才发现,下面居然有一个阵法!
两人才被拖下去,阵法流光一闪,把他们传送走了!
极为罕见的传送阵法!
楚溪兰惊讶,他们这是要去哪个老妖怪的老巢啊?
目前为止,传送阵法非常稀罕,之前姬弃忱为了逃命,撕碎一卷传送卷轴,不止价格高昂,可以说有价无市。
而这种绘制在水底的阵法,也是高难度之作。
哪怕以号称擅长绘阵的百炼门出马,估计也找不出三个有此能耐之人。
曾经绘制成功的,也有很大概率失败,并非学会之后,次次一挥而就。
楚溪兰学习灵墨之后才知道的这些,没想到自己有幸体验了一把。
传送的滋味真就比飞机还快,恍惚一阵就到地了。
两人到了一个黑色的河滩边上,空旷无声。
楚溪兰从未见过这么多纯黑的砂石,沿着河道铺满了,扫一眼那河水,看着也黑黝黝的,不正常。
思索自己看过的原著,竟然找不到符合这个场景的描述,这是哪里?
“封羿迟……”楚溪兰伸手揪了他一把。
他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目。
“你终于醒了!”楚溪兰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她独自面对就好。
她把人搀扶起来,细细打量他的脸色:“你没事吧?现在觉得哪里疼?”
“死不了。”封羿迟低声应道,一手摁住胸膛。
“真的没事么?”楚溪兰道:“你快看看,我们被妖怪抓走了。”
“妖怪?”他眉梢微扬,视线落在那黑色河水里。
哗啦啦一阵水纹波动,一个墨发披坠的女人从河里缓缓钻了出来。
楚溪兰心头一跳,这是什么‘影视女鬼专用出场设定’啊!
是不是下一步她就要用长头发攻击人了?
楚溪兰脑补的画面并未出现,女人从水里游上来,随着她身形暴露越来越多,隐隐的金色尾巴一闪而过。
如此耀眼的金色,在这黑水河中,想要忽视都难!
“她……”楚溪兰忍不住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难以置信地望着水里的人,或者说……龙。
“你就是龙女!”她的语气万分肯定。
居然真的还活着!
女子发如鸦羽,又长又柔顺,随着水流蜿蜒,头上不饰一物。
以人身龙尾的姿态立于水里,尾部金光灿灿,高贵美艳,令人难以直视。
楚溪兰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她看到龙了!活生生的一条美人金龙!!
“封羿迟。”
龙女的嗓音沙哑之极,仿佛很久不曾开口说过话。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显然是为他而来。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封羿迟问道。
他走了过去,站定在她面前,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亲切熟悉的龙息,却……有些薄弱。
龙女没接话,目光一寸一寸描过他的五官,似乎……妄图在这张脸上寻找到他双亲的影子。
封羿迟面无表情与她对视。
楚溪兰在边上瞧着,两人的长相有三分相似,是血缘亲属吧?
龙女名为裘宿兰,便是千年前与姬言禹定亲的那位,乃是封羿迟的姑姑。
此刻突然现身救了他们,是谁都没想到的。
“兄长当初替你拟了名字,裘戟琼。”裘宿兰哑声道,尾巴一摆,彻底上了岸。
黑色的鹅卵石衬得她尾巴更加亮眼了,然而仔细看去,却发现了不对之处。
裘宿兰是一尾金龙,天生带有闪闪发亮的色泽,现在,本该覆盖细密鳞片的地方,居然坑坑洼洼满是伤疤,龙鳞只余下半数。
哪怕她现出龙尾,封羿迟感受到的龙气也不是很充足。
他不禁眸底一沉:“是千年前受的伤么?”
龙族褪鳞有如人族剥皮,这般状态,不难想到她当初元气大损的场景。
重伤难愈,才留下血淋淋的丑陋疤痕。
“我没事,”裘宿兰神色淡淡,无意解释太多,她道:“我既已苟活那么久,就不会轻易死去。”
旁观的楚溪兰心里五味掺杂,龙女……是怎么活下来的呢?就独自一人躲藏在这黑乎乎的河流里么?
金尊玉贵的天之娇女,竟能容忍自己狼狈至此,可见当时她真的是很努力才活下来。
本应幸福美满一生顺遂,却遭受了家破人亡的沉痛打击,更甚者,这个背叛源自于她的未婚夫家族。
美人何至于经历这些?
楚溪兰心里的天平不自主的倾斜了,哪怕看过姬言禹情深哀哀的模样,也难以为他动容。
在这一身伤面前,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
他对不起龙女,不容狡辩。
封羿迟缓缓伸手,探了探裘宿兰的手腕,眉间一紧:“你的灵脉损毁严重,细如蚕丝,是如何躲藏起来的?”
裘宿兰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她避而不答,道:“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你是我们龙族留下的健康血脉,肩负繁衍重任。”
她说着,视线在他身上一打转,扭头瞥向楚溪兰。
“这不是你的道侣么?你怎还是童子之身?若不冲破禁制,化不出龙尾。”
当年事出突然,兄长亲自在龙蛋上面刻下强大封印。
在他成年之前,绝不会现出原形,以免年幼无知,惨遭贪婪之辈屠戮。
裘宿兰今日能救人,当然是关注封羿迟许久。
她知道,他的复仇已经开启,凭借自身天赋与果敢,夺回了好几样宝物。
这种关头,更应该早早恢复真身,达到实力巅峰才对。
莫非……
裘宿兰打量他们二人,眼神中透着一丝忧虑,问道:“可是身体有何问题?”
“?”楚溪兰捂住嘴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龙女什么意思?该不会在问封羿迟行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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