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急不缓的洗漱完,又用过早膳,燕灵璧稍等了等,便准备往凝嘉院去。

    “母妃,不等等姐姐吗?”秦姣姣问,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若是曦光不去,二婶就又要挤兑娘亲了。

    “你姐姐生来就胎中不足,她身体不好,该仔细养养。”燕灵璧温声解释,又笑,说,“你啊,别操心那么多了,反正做的再周全,你祖母也不会喜欢咱们的,何必管她。”

    秦姣姣眼睛睁大,没想到母妃会这么说,她以前都是能忍则忍的。

    不过这样她喜欢,忙使劲点头。

    “好。”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父王,见他好像没听见一样,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燕灵璧整了整她的衣裳,便准备走了。

    秦臻则一直坐在一边,只当没看见母女俩这样。

    “我来迟了。”曦光总算赶到,匆匆的说,玉似的脸颊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粉晕。

    秦姣姣看的睁大了眼,她这个姐姐可真好看啊,和娘亲不是一样的好看。

    她看了眼燕灵璧,又看一眼曦光,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不急,慢些。”燕灵璧忙说,挽了曦光的手,见她指尖冰凉,不由皱眉,“可是穿的少了?这手怎么这样凉,取我的披风来。”

    “不必了,我常年如此,这会儿也不冷。”曦光忙阻拦。

    听着这话,燕灵璧心中又是一痛,若是好好的,怎么会常年如此。

    她掩下眼中的悲意,低头看着曦光披着的披风,眼中微讶,拿手捻了捻,发现这竟是上好的狐皮,这样好的皮毛,便是她也不多见,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曦光的师傅并不简单。

    关切过几句,她们启程往正院去。

    燕灵璧拉着曦光舍不得放手,秦姣姣看着自家形单影只的父王忍不住偷笑,让你之前老是赶我们走,现在好了吧。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母亲这样喜欢姐姐,秦姣姣心中还是有些吃味的。

    但她自觉不是小孩子了,姐姐这些年不易,她觉得自己应该体谅姐姐,便就没有多想,转而去偷看曦光。

    她可真好看。

    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好看,这就是诗文中才有的倾城倾国色吧。

    凝嘉院中正热闹着,二房的夫人舒玉湖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她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在五房的夫人黎盈珍没进门前,是最得老夫人喜欢的。

    “母亲,您尝尝这茶,是我兄长前些日子打蜀州带回来的,最是滋补养身,快试试。”外面丫鬟捧了茶进来,黎盈珍端起轻嗅,见着老夫人没动,忙笑着说。

    闻言,今天面色有些不好的老夫人神色稍动,端起尝了口,点点头,笑着说,“不错,你有心了。”

    “母亲您喜欢,等我一会儿就去找了兄长,把剩下的都要来。”黎盈珍笑吟吟的说。

    她是江州知州黎章前的亲侄女,前些年嫁进王府,托母家得力的缘故,老夫人平日里很是看重。

    “这怎么好,总要给亲家还有你伯父留些。”老夫人被哄得面上笑起,口中推辞。

    黎盈珍还要再说,舒玉湖笑着接过话,说,“再说了,咱们王府也不缺这些茶,蜀州的茶,多着呢,弟妹你要是都要来了,我可真担心亲家老爷以为咱们王府亏待了你。”

    闻言,老夫人面上的笑一淡。

    她这辈子最好颜面,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燕灵璧就和最得力的长子闹得这么僵,听了这话自然不高兴。

    五老爷秦臻荣想说话,被黎盈珍拦下,只得皱着眉看向对面的二哥。

    秦臻栋却全然不在意,只是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嫂嫂多心了不是,我一片孝心,只是想让母亲高兴,再说了,我爹知道母亲平日里疼我,总说要让我更加尽孝,才不会担心呢。”黎盈珍心中暗恨,忙添补一句,又看向女儿。

    秦婉婉笑起,唤了声祖母,过去为她捏腿,边说,“这是婉婉特意找嬷嬷学的,祖母你看舒服吗?”

    舒玉湖也给了两个女儿一个眼色,秦妙妙有些不耐烦,谁愿意哄祖母啊,她对她一点都不好,秦妍妍则懂事的多,立即也跟着上前。

    几个嫡女争抢着到老夫人身边说话,庶出两房还有其他的庶女则老老实实的坐着,没有掺和进去。

    这边妯娌两个言语争锋,老夫人只当做听不见,老神在在的坐着享受孙女们的侍奉,没过一会儿,外面嬷嬷进来,禀报说王爷到了。

    那边两人口中的话立时一顿。

    “可算到了,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人了呢。”舒玉湖笑吟吟的说。

    黎盈珍却没有应声,撇她一眼,据说当年老夫人想将舒玉湖定给长子,可安王出门一趟,死了心要娶燕灵璧,舒玉湖不知道怎么想的,最后竟嫁给了二老爷。这些年在老夫人的支持下,更是不停针对燕灵璧。

    她心中冷嗤,亏她平日里还看不上燕灵璧,她又能好到哪儿去。

    当弟妹的觊觎丈夫的兄长,真是不要脸皮。

    她也不想想,这王府王府到底是安王的,等真把他惹生气了断了旧情,她又算什么。黎盈珍也不喜欢燕灵璧,但她平日里从来不说什么。

    三房和四房的人惯来的老老实实不多话,两家人只是悄然对视一眼,都只是笑笑。

    她们本就是庶出,这些年又没附和老夫人针对燕灵璧,平日里更受冷落。不过没人在乎,反正燕灵璧对她们不错。

    外面脚步声靠近,屋内的人顿时看去。

    “嘶——”

    不知是谁抽了口气。

    太美了,也太像了。

    两人的相貌打眼一看,几乎差不多,只是一个艳丽,一个清雅,等再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眉眼的不同。

    “母亲,这是我娘家的侄女,盛曦,曦儿,还不拜见老夫人。”燕灵璧随意打了个招呼,挽着曦光笑着说。

    “曦儿见过老夫人。”曦光微微颔首。

    老夫人看着她皱眉,虽然早知道很像,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像。

    这样相似的两张脸,只说是表侄女,谁信。

    她冷眼看向燕灵璧,没有应声。

    “原来是表姑娘啊。”舒玉湖意味深长的说,“生的这样相似,我还以为是嫂嫂您的亲生女儿呢。”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也没想到,竟然能有人和我这样像,想来,这也是我和曦儿的缘分。”燕灵璧笑着说,拉着曦光满眼喜爱。

    她知道这些人不信,可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们找不到证据。

    她咬死了是缘分,舒玉湖忍不住冷笑,还想再说,就听秦臻则开口了,说,“人有相似,难免如此。”

    又是这样,她一开口为难燕灵璧,他就要说话,她心中恨急,咬牙就想再说。

    “可不是,我前些年还看见一个和二弟妹生的特别像的女子,当时差点以为认错了。”燕灵璧微笑接道。

    “二弟妹这样,可见是见得少了,王爷,不如您找出那人来,让她看看,她也就知道了。”她说。

    “好。”看着妻子促狭,秦臻则沉稳点头。

    舒玉湖心中一堵,这话若是别人说怕是不行,但他堂堂一个王爷如此,那还不容易。

    黎盈珍冷眼旁观,觉得舒玉湖也是自找苦吃,明知道安王把燕灵璧护的跟眼珠子似的,还非要找不痛快。

    “好了。既然是表姑娘,那就暂且住下吧。”老夫人打断。

    她远比别人了解燕灵璧,这个女人最是歹毒,要真让她找人出来,怕是那人的出身来历也很是不堪,好借机羞辱舒玉湖。

    舒玉湖不甘心,却被老夫人眼神警告,只得咽下,一抬眼见着曦光坐在燕灵璧身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全然没有把她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简直和燕灵璧一样讨厌。

    她瞥了一眼,说,“这表姑娘的礼数,似乎欠缺了些,嫂嫂您还是好好教导教导为好。”

    “我家曦儿乖巧懂事,多的是人喜欢,就不劳烦二弟妹操心了,倒是妍妍,已经十六了婚事还没有定下,二弟妹还得多费些心思才好。”燕灵璧笑着道,“这好人选可是不等人的。”

    偌大的江州,有出息家世又好的子弟就那些,这些年上门求娶的也不少。

    偏舒玉湖看中了都指挥使白立锋家的长子白忘尘,可人家没这个意思,委婉拒绝过后她还不死心,这般一来二去,硬是把秦妍妍的婚事耽搁了下来。

    舒玉湖脸色一僵,心中更是恨急。

    要不是燕灵璧横插一脚,她如今怎么会这样,若是她嫁给了安王,如今满江州的青年俊杰不都得任她挑选。

    秦臻栋扫了她一眼,无声冷笑。

    都多少年了,还做梦呢。

    舒玉湖在燕灵璧手底下没讨到好,老夫人看她一眼嫌她不争气,燕灵璧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若无其事的笑着。秦臻则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她顺势就接过喝了。

    那所谓的盛曦安静的坐着,垂首听秦姣姣说话,只是一张侧脸都让人不由失神目眩。

    她坐在上面看着心堵,几句话后就把人都撵走了。

    “又是个祸害。”屋内空下,老夫人说,怒气之中,带了些担忧。

    这样的容貌,她那些孙儿若是见了……只怕又会是下一个秦臻则。

    心中思量,老夫人眼中幽暗。

    “可是吓到了?”等一出去,燕灵璧就拉着曦光温声安抚,担心她被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坏了心情。

    曦光摇头,反倒笑了一下,说,“挺有意思的。”

    那些人吓不到她,她见过的不好相与的人多了去了,比起来,燕灵璧的举重若轻,和牢牢护着她的举动,更让她高兴。

    “好孩子。”燕灵璧心下一松,也笑开了,暗道不愧是她的女儿。

    就该这样,那些人有什么好怕的。

    “走娘带你们出去逛逛,曦儿也该添些首饰衣裳了,针线房做的还得些时日。”燕灵璧说,带着两人就出去了。

    秦臻则坐在堂中,形单影只,莫名凄凉。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二月中的天气,日渐和暖,衣裳绸缎铺子整日人来人往,准备置办春日的单衣。

    虽然春日短,但爱美的女子却不愿意放弃。

    织云坊,江州城最好的衣裳铺子。

    这里有江州最好的绸缎,也有江州最好的绣娘,纵使那些家中养着针线房的贵人后院的女眷,也更喜欢来这里。

    按察使崔拾遗的夫人王氏和布政使徐仲仁的夫人杨氏关系素来好,平日里也总爱约在一起,今日也不例外。

    眼见着女儿相约挑起了衣裳,两人则说起了安王府的事情。

    “据说那表小姐和安王妃十分相似,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像?”王氏是个雍容的美妇人,说起话来,总是带着些许懒散。

    “早晚都能见到的。”杨氏是个爽利人,笑着说,“你还有时间好奇这个,就不担心你家的佑安?”

    按察使和布政使都是这些年才来的江州,可两人也没少听说安王当年是如何的为安王妃痴迷,那样的美貌,世间哪个男子不心动,如今又出了个相似的,这江州城中,可有不少人家担心自家的子嗣步了后尘。

    “担心他?”王氏长叹了一口气,对这个长子很是无奈,聪慧好学,才华出众,如今才二十有二,就当上了白鹤书院的夫子,偏偏就是对女色不开窍,愁煞了她这个当娘的。

    “他你还不知道,我担心谁,也不会担心他。”她说。

    王氏是崔拾遗恩师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少时成婚,一路扶持至今,感情甚笃,崔拾遗如今贵为一州按察使,却连一个妾室都无,可见一般。

    两人育有二子一女,次子已经成婚,余下小女儿去岁及笄,如今正在挑选人家。

    杨氏正要说话,忽听下面掌柜的高兴的行礼声,是安王妃到了。

    她心中一动,稍开了窗户看去。

    王氏稍稍探身,两人便就都看见了跟在燕灵璧身后的那个女子,霎时间一怔。

    月出皎皎,世无其二。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她眉眼盈盈,一身娇弱,让人一见就心生怜惜。

    便是她们同为女子,也都不由为之瞩目。

    “我现在有些担心了。”王氏喃喃道。

    要是她儿子对这样的女子都不动心,那她真得要担心了。

    “最近有什么新鲜的衣裳,都拿出来看看。”燕灵璧叮嘱。

    织云坊的掌柜收回忍不住看向曦光的视线,回神后心中暗自叫苦,谁也没想到这位贵人竟然会来,她素来都只穿王府绣娘做的衣服,她丝毫准备都没有。

    坊里新做的衣裳,这会儿都送到按察使和布政使两家的贵女那里去了。

    两边织云坊都得罪不起,她也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了,燕灵璧的眉当即一皱。

    “既然来的不巧,那便换一家吧。”曦光不在意这些小事,看她不悦,忙轻笑着说。

    秦姣姣却是不愿意的,论起制衣,自然是这织云坊最好,再说,她们王府难道不比那所谓的按察使和布政使厉害?

    “除了那些,就没别的衣服了?”她挽着曦光哼了一声,很是傲气。

    燕灵璧瞧着心中满意,就该这样,在这江州,还没人能让王府让步。

    这事说起来不大,但若是传出去了,难免会让人小觑王府,断不可开这个先例。

    掌柜的心中惋惜,也不舍得这样的贵人走,若安王妃都在她们家定制衣裳的消息传出去了,客人定然会更多的。

    “这……”她不由迟疑,看向楼上的房间。

    “这掌柜的倒是奸猾。”王氏心知那掌柜是见得罪不起安王妃,所以想让她们两方自己解决。

    “她也是没办法。”杨氏宽容许多,等外面的丫鬟来请,就跟着下了楼。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王妃,这就是贵府的表姑娘吧,生的可真是好看。”王氏已经不见了刚刚在雅间中的不满,满脸笑意,开口就是夸赞。

    杨氏温声道,“能碰到一起,也是缘分,若是王妃不嫌弃,不如让她们几个孩子一起挑选?”

    “也好。”燕灵璧仍有些不满意,但到底是对方先来的,就后退了一步。

    另一个更大的雅间,崔云萼和徐念瑶早就得了自家娘亲的传信,虽然有些不满意,但这会儿却更好奇。

    “听说那表姑娘特别美,也不知道有多好看。”徐念瑶忍不住好奇。

    和母亲的活泼完全不同,崔云萼是个安静的姑娘,她也没那么多的好奇心,只是平静的说,“等见了就知道了。”

    徐念瑶却忍不住,又说,“听说是投奔来的亲戚,也不知道原来是哪里的人,我听说……”

    自从昨日燕灵璧大张旗鼓亲自去接了曦光回王府,关于这位表姑娘的种种猜测就在众人心中翻滚。

    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也听说了这些。

    正说着话,外面丫鬟行礼声,秦姣姣挽着曦光进屋。

    徐念瑶口中的话一顿,看愣了,便是崔云萼,目光也不由顿了一顿。

    秦姣姣瞧见了两人的目光,心中分外自豪。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之前看见她时眼中的惋惜,不就是觉得她没有娘亲好看吗,她是像父亲,可姐姐像娘亲啊,而且还更好看。

    “姐姐,这是崔家的崔云萼,这是徐家的徐念瑶,这是我家姐姐,盛曦。”她互相介绍道。

    三人笑着见过了礼,徐念瑶端住了端庄的样子,可总忍不住去看曦光。

    世界上还真有这么好看的人,这不合理!

    织云坊的绣娘们早就把最近新作的衣服拿了进来,眼下全都用木架撑起摆在屋内,任由她们挑选。

    “两位姐姐可有看中的?”秦姣姣维持住礼仪先问了一句。

    “这琳琅满目,我正挑花了眼,倒是还没有。”徐念瑶说,刚才母亲传信的时候就说了,安王妃这次应该是为了这盛曦添置衣裳的,让她退让些。

    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去惹燕灵璧,大家维持住彼此的颜面就好了。

    崔云萼也点了点头,看向曦光忍不住满眼赞赏,说,“盛姑娘喜爱素色?这里倒是有几件不错的。”

    说着话,她莲步轻移,一一点过。

    “多谢崔姑娘了。”曦光口中谢道,秦姣姣已经拉了她过去看。

    崔云萼点出的那几件衣裳的确不错,秦姣姣看过几眼,却不由可惜,上面绣的花的确好看,却没有曦光最爱的梨花。

    是的,虽然只见过几面,可每次她都能看见曦光衣裳上绣着的花样,自然也猜出了她的喜好。

    “姐姐,没有梨花,你先将就着穿,府上的绣娘得了叮嘱,到时候做出的你肯定喜欢。”她笑着对曦光说。

    这个妹妹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曦光能感觉到对方的尽力示好。

    她心中高兴,却又无奈,她还小呢,却要顾虑这么多。

    “我知道,衣裳而已,没关系的。”曦光含笑摸了摸她的头。

    她不是挑剔的人,有条件的话她会满足自己的喜好,但若是没有,那也可以将就。

    秦姣姣被曦光格外温柔的动作弄得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了。

    姐姐真的好温柔,虽然娘亲对她也好,但她性子要强,言行举止相比起来。总是不同的。

    徐念瑶见了秦姣姣这样,不由惊讶,冲崔云萼示意。

    谁不知道安王府的小郡主骄傲又张扬,她们哪里见过她这样乖巧的模样,竟然还让这盛曦摸头!

    崔云萼却没有注意到徐念瑶的小动作,忍不住上前说,“盛姑娘不如试试这红衣?你肌肤如雪,穿上定然也很好看。”

    完了——

    徐念瑶和她关系好,一看素来冷淡的人忽然这么热情就知道她想干嘛,这是看上人家盛姑娘了啊。

    秦姣姣很纳闷的看了崔云萼一眼,这人素来文静,她还没见过她这么多话的时候呢。

    心中警惕,不过对方说的也对,她对曦光说,“姐姐不如也试试?”

    曦光鲜少穿艳色的衣服,太过招摇了些。

    她自幼习惯了隐匿遮掩,倒是很少穿,闻言便就拿起比了比。

    秦姣姣眼睛顿时一亮,满口称赞。

    崔云萼在一旁又说起了别的衣裳,秦姣姣觉得她说的在理,曦光就一一试过。

    这般折腾许久,不知不觉这屋内大半的衣裳竟然都被秦姣姣命人收了起来。

    曦光也有些累了,轻轻吐了口气,不再试了。

    崔云萼眼中的欣赏都没有停下,等到她罢手,才上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盛姑娘,不知我可否为你做一副画?”她问。

    见着曦光的第一眼,她就忍不住心动,想将这样的美人落于纸上。

    只是当时不太熟悉,不好直接开口,这般相处一会儿了,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姣姣顿时恍然,她就说了,崔云萼怎么忽然这么热情,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是,听说这人一直是个画痴。

    这个要求是在有些突兀,曦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不想自己被人画下,以后又被不知道是谁的人看到。

    崔云萼不由有些失望,却也没失态,而是笑着说,“是我冒昧了,只是见着盛姑娘如此佳人,我心中所致,还请不要见怪。”

    曦光倒是没有生气,只说无碍。

    秦姣姣看了崔云萼一眼,使唤着人将衣服备好,叫了曦光就准备走了。

    崔云萼跟上,徐念瑶无奈也跟了上去。

    外面燕灵璧一直和王氏以及徐氏说话,看见她们出去立时笑起,唤了曦光过去,问,“可选中喜欢的了?”

    “妹妹选了许多,只是也有些太多了。”曦光刚才就和秦姣姣说过这事,只是她不以为意,如今见了燕灵璧便又说一遍。

    “哪里多了,也才十几身而已。”秦姣姣立即反驳。

    “的确不多。”燕灵璧很是赞同。

    另外几人看着她们说话,心中各有思量,又闲聊几句,便就各自散去。

    秦姣姣拉着燕灵璧小嘴不停说了刚才崔云萼的事情,又轻哼一句说,“姐姐,崔云萼是个画痴,她既然想画你,肯定不会这么放弃的,以后定然会一直找你,你可不要心软。”

    “一直找?”曦光讶然。

    秦姣姣认真点头,说了崔云萼这些年为了作画所做的种种痴事。

    燕灵璧也微微皱眉,她并不希望曦光的容貌被太多人知道。

    倾世美人带来的不止是惊艳,还有觊觎,在这江州她能护住曦光,可别的地方……

    “放心我不会答应的。”曦光说。

    母女俩这才放心。

    后来事实证明,一切真的让秦姣姣说对了,那日曦光在燕灵璧的带领下逛了半日,等回去后就不想动弹了。

    这般歇息半日,等入了夜,沉沉睡去。

    玉铃铛仍旧压在枕下,与她的指尖轻触。

    “曦光穿红衣,会是何等模样?”秦枕寒听完内卫的禀报,眸色微深。

    他手中轻动,画卷便就展开,上面一树梨花轻颤,花瓣如雨,落下树下的曦光身上,她回眸看向画外的人,眉梢眼角都是温柔轻笑。

    ‘秦枕寒。’

    他恍惚间,似乎听到曦光这样叫他。

    这幅画,自从曦光走,秦枕寒断断续续画了许久,直到前些日子才终于绘成。

    一笔一划,无比细心思量,画中人栩栩如生,入目仿佛能看见她真的站在眼前轻笑。

    没人记得如今凌厉冷酷的帝王,在曾经,也是一个生而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温润太子。

    那一次中毒,到底改变了太多的东西。

    “秦顺安那里如何?”秦枕寒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太子这些日子终于冷静下来,正在联系人手。”自从曦光的死讯传出,秦顺安就开始在东宫发疯。

    “给朕盯紧了。”秦枕寒面无表情的说。

    他在以曦光刺激秦顺安,秦顺安又何尝不是借着这个机会装傻降低他的防备之心。

    而最终的胜利者,自然能拥有美人。

    常善应是。

    “那些老不死的,到现在还不肯死心。”秦顺安好对付,可难对付的是那些支持他的老臣。

    那些老东西一个个人老成精,这些年在秦枕寒的打压下虽然都老实了下去,可背地里掌握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肃清朝野,可相对于那些人当初架空先帝掌握朝政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星罗棋局,谁也不知道暗子都藏在何处。

    便是如今的朝臣,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心效仿那些人,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帝上位,做着手握大权的美梦。

    常善平静的听着陛下的冷笑。

    即便昨天歇了半日,等到第二天早上时曦光也根本没能起身。

    等她醒来后,才发现请安的时间早就过去了,急急收拾起来,她正有些心焦中就见燕灵璧带着秦姣姣回来,脸上不见异色。

    “姐姐,”秦姣姣高兴的迎上她。

    “我起迟了,早上,”曦光有些担忧的说,担心自己没到,燕灵璧会被老夫人为难。

    “没事,你身体不好,老夫人等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计较的。”燕灵璧打断,她带了曦光回来是想着好好照顾她的,可不是为了让她委屈的。

    她以前面对老夫人,愿意为了秦臻则忍一忍,但是现在她不想忍了。

    这意思是,如果计较就是不明事理了?

    曦光下意识想到。

    等她们用过早膳,外面就有人递了帖子进来,说是崔云萼想上门拜访。

    “你看我就说吧。”秦姣姣嘟囔,眉眼飞扬,可算让她猜对了。

    曦光蹙眉,没想到那崔云萼看着文静娴雅,竟然这样固执,还想拒绝,就见燕灵璧应下了,不由惊讶。

    “你初来乍到,正要和她们多多相处些才好。”燕灵璧温声说,希望曦光能多交些朋友。

    秦姣姣拉了曦光出去,燕灵璧开始听下人的回禀。

    她正在筹办一个宴会,准备借机让江州的后宅家眷们都认识认识曦光,却也不想匆忙之间显得怠慢,这几天一直准备着。

    安王府收下帖子后,第二日崔云萼就登门拜访。

    她是个安静的姑娘,并不难相处,曦光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但说过几句话后,就觉得有些投契了。

    起因是一个话本子。

    眼下多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才子总是穷困,怀才不遇,佳人总是貌美家世好,却总会机缘巧合认识了才子,进而一见钟情,出钱出人,帮才子出人头地,然后夫妻恩爱,佳人还尤其贤惠,在家照顾公婆,还要为才子张罗妾室。

    曦光翻到了,忍不住嗤了声‘做梦。’

    有钱又长得好看,喜欢谁不好,若是这才子与众不同也就罢了,最后还不是抱着左拥右抱的想法。

    所以说,佳人这样做,图什么呢?

    秦姣姣探头看了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姐姐,这个怎么了?”

    曦光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摇摇头把话本子放下,说,“还不如看那些志怪之谈,没意思。”

    “可女子不就应该这样吗?”秦姣姣不解的问。

    照顾公婆,为夫君管好妾室,虽然她也向往过父王母妃那样的,但她也知道,如今似她们那样的到底少见。

    “谁说的?”崔云萼淡淡开口说。

    秦姣姣看去。

    “若是真心喜欢,自然容不下他人,会这样做,不过不在乎你罢了。”崔云萼说,她爹不就是守着她娘到如今。

    可见男子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为了你这么做而已。

    “没错!”曦光无比赞叹这句话。

    她才不要贤惠,她只要独一无二的偏爱。

    这个想法浮现,曦光不由就想起了秦枕寒。

    他对她似乎就是——

    不,那是因为他之前中毒,所以才会如此罢了。现在毒解了,他早晚会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的。

    曦光在心中提醒自己,却忍不住眨了眨眼,藏起了其中的酸涩。

    秦姣姣左右看看,有些疑惑。

    难道是她想错了?不,不对,她们两个人这样想才少见。她想着,却到底记下了她们所说的话。

    崔云萼从小一直如此,以前也曾说过,却被斥责离经叛道,曦光还是第一个认真赞同她的人,她看向曦光,不由微笑。

    曦光也很喜欢她的想法,便也冲她笑了笑。

    “我现在能为你作画了吗?”崔云萼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看她高兴立即又问。

    曦光哑然失笑,刚才的感动什么的都没了。

    “不可以。”她没好气的说。

    就知道画画!

    崔云萼面上露出失落,却也没纠缠,准备等下次再问问。

    三人相处中,几天后,燕灵璧终于把宴会筹办好了,广发请帖,只道寻得一株罕见的兰花,邀请众人前来观赏。

    “也不知是赏花,还是赏人。”

    有人暗中嘀咕。

    恰逢月半,白鹤书院休假,王府的公子们都归府,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曦光。

    虽然在这之前,他们早就都听说了这位借居的表姑娘的美名,可等到见到时,仍旧不由看愣了。

    二房的秦定恒当时都忘了走路。

    这话没多久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中,她闭了闭眼,想起了当初长子冷着脸,非要娶燕灵璧的时候。

    二月十六,天气晴朗,春风和暖,安王府门前客似云来,比肩接踵。

    齐成云和白忘尘应了秦定宗的邀约前来,他们年龄虽然要比这位安王府的世子大上两岁,但在书院中相处的还算不错,这次都单独收到了一份请帖。

    “看来世子很看中这位表姐。”齐成云若有所思。

    一个表姑娘,据说小郡主喜欢,现在连着这世子也愿意为她费心,竟然邀请了不少书院的同窗,他是真的好奇。

    白忘尘惯来的不说话,心中却更相信暗中的另一个猜测。

    齐成云早就习惯了他的寡言,哪怕他不说话,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得津津有味,正要跟好友商讨一下这位据说很美的表姑娘和前段时间声名大噪的那位盛曦光相比如何,就见前面一行人迎面而来。

    看清了来人,他立时打趣的看向好友。

    “齐公子,白公子。”秦妍妍笑着说,一双美眸盈盈落在了白忘尘的身上。

    不止母亲喜欢,她其实也喜欢这个俊朗沉稳的男子,只是……

    眼中划过黯然,秦妍妍笑的柔婉,说,“客院就在前面,我来为你们带路。”

    说着话,她已经笑着转身。

    好友不说话,齐成云到底怜惜对方是个女子,就笑着说,“带路这样的小事,哪里能劳烦秦姑娘。”

    “哪里算得上劳烦,我正好要去。”秦妍妍说,忍不住去看白忘尘。

    春日渐弄,路边的新柳发了芽,拂过他的肩头,可男子眉眼不动,丝毫没有理会。

    沉稳,从容。

    见惯了她爹那样流连胭脂堆,满身轻浮浪荡的人,她更喜欢这样的男子,在秦妍妍想来,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托付终身的。

    白忘尘始终没有理会他,他对对方无意,便也不准备招惹。

    见状,秦妍妍失落垂眸。

    一路把人送到客院,她也没找到机会和对方搭话,不好纠缠,只得离去。

    “白兄啊白兄,要不你早点娶亲吧。”齐成云轻叹,娶了亲,应该就能断了人家姑娘的念想了。

    “听我爹娘的。”白忘尘冷淡的说,他对自己的亲事没想法,也不准备为了躲人就贸然定下,只看家中的爹娘如何决断罢了。

    两人落座,周围坐着的都是白鹤书院的学子,有了人齐成云收敛了些,不准备再大庭广众之下继续谈论别人家的女子。

    这一桌上的人都是秦定宗邀请而来,品行都不错,大家都有志一同的讨论起了学业,倒也算安稳。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外面有人通报王爷王妃到了,众人顿时起身看去。

    见着跟在安王妃身后的曦光,他们目光都是一顿,不由失神。

    齐成云亦是如此,可目光扫过,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忙又看了回去,立时就轻轻抽了口气。

    “白兄,那是……”

    那两个丫鬟分明是他乘船同行时,那位盛兄身边的婢女啊!

    这,他忍不住又看向曦光。

    “看到了。”被他拽的身子一歪,白忘尘扯回了衣袖,也不免惊讶。

    那盛希竟是女子?

    作者有话说:

    看到评论发现很多宝疑惑安王的沉默,但是他的沉默,本身就是皇帝想要的效果啊,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男主就是想让女儿碰碰壁,知道人心险恶。

    女儿其实对人情世故是不太懂的,她一直被师傅和师兄保护着后来又进宫满心仇恨,她记忆中只有好的师傅师兄和疯子一样的太子,然后这辈子又被男主护着,她向往外面的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这么直说,好像显得男主很卑鄙,但是他就是想让女儿吃点亏,才知道他有多好啊,以后回到他的身边的可能性才会更大啊。

    外面要是美滋滋了,谁还回宫啊不是。

    没错男主就是狗,骂他不要骂我。

    然后,这个真的是设定,安王只负责保驾护航别让女儿真的吃亏就行,别的他不管的。

    最后,男主不会真的让女儿被欺负的,他都做好准备啦,自己护着的人怎么会被别人欺负呢,大家不要担心,就女儿身边的火力,没人能伤害她哒。

    第43章

    而且,还是安王妃的……

    思及来之前父亲的叮嘱,白忘尘仔仔细细看了曦光一眼,记住了她的样貌,面上的神情却越发的冷淡。

    他看了燕灵璧一眼,收回视线。

    燕灵璧偶然扫过一眼,瞧见是他,面色微变,眼中却划过些许不悦。

    他怎么来了?

    秦臻则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燕灵璧回神,没有多管。

    见礼后全都坐下,燕灵璧拉了曦光在身侧,笑着和人说起了兰花。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仍旧不由落在曦光的身上。

    之前觉得燕灵璧的容颜就足够绝世,却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个盛曦。

    王氏和杨氏坐在一起,不由欣赏的看着那个女子,边瞅一眼自家的儿子,笑盈盈的脸顿时一黯。

    “完了你看我家佑安,见着这样的大美人都没多看一眼,你说他该不会……”王氏忙拉着杨氏说。

    杨氏懂了她未尽的话,瞬时哭笑不得,说,“你别乱说,佑安是君子。”

    王氏轻嗤,还君子,他爹当年也是君子啊,背后也没少偷看她,还有送她礼物,哄她开心。

    看了眼自家二十多岁还没有定下的儿子,她叹了口气,愁啊。

    崔云萼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自家兄长。

    崔佑安无奈的看着自家跳脱的母亲,又对杨氏笑了笑,道,“劳烦伯母了。”

    也就杨氏是个稳重人,不然以他娘平日的言行,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风波。

    “哼,好啊,你这个当儿子的也敢嫌弃为娘了?”王氏忍不住轻哼,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崔佑安话里的意思。

    她又不傻,要不是杨氏靠谱,她才不会说这些。

    崔佑安笑笑,端的是清风朗月,温润端方。

    一见着儿子这么笑,王氏就说不出话了。

    儿子长的太像外祖父了,很容易让她这个当娘的受到惊吓啊。

    她哼了声,拉着杨氏说起了别的。

    崔云萼见状忍不住笑了笑,被崔佑安弹了下脑袋。

    她忙说起了曦光,很是向往的说,“若是她能允我作画就好了。”

    她也知道闺阁女子一般不让人作画,万一流传出去,谁知道会被人用来做些什么,可眼见着这样的绝代佳人,她却不能落笔,实在是惋惜。

    “你可以与盛姑娘商议,在她身边作画,不带走就好。”见着妹妹惦念,崔佑安温声提议。

    目光忍不住落向坐在安王妃身侧的女子。

    的确是个美人。

    崔云萼眼睛顿时一亮,觉得可行。

    陪在燕灵璧身边,曦光一一见过了江州官员们以及各家夫人小姐们,秦姣姣跟在她身侧,偶尔小声说起各家暗地里的趣事。

    这般来来回回,不知不觉日头已经高高升起。

    曦光很少说过这么多的话,一时竟有些心累。

    燕灵璧一直惦念着她的身体,眼下看她有些怏怏,便就拉了她坐下休息了会儿,才叫了秦姣姣说,“姣姣,带你姐姐去园子里玩会儿吧。

    各家的夫人姑娘们刚才都碰了个脸熟,这会儿正好去跟那些同龄的女孩儿们玩会儿。

    秦姣姣立即说好,拉了曦光就出去了。

    春日芳菲满园,在匠人的打理下几乎一步一景,曲径回廊,穿竹石栏,处处雅致,处处动人。

    崔云萼早就等着两人,一起的还有徐念瑶,四人相约着去园子里玩,倒是让不少人吃惊。

    崔徐两家的长辈在这江州都是手握实权的大人,有不少人都想和她们打好关系,可这两人却也不是和谁都能一切玩的。

    没想到,眼下竟然会和这王府的表姑娘呆在一起。

    秦妍妍等姑娘互看一眼,心里顿时都有些堵。

    那盛曦有什么好!

    小姐妹们问起关于盛曦的事,秦妍妍倒是没有隐瞒的想法,正要仔细说,就见白忘尘和齐成云动身出去,立时咽下了口中的话,找了个借口就跟了出去。

    有人悄悄点了下白忘尘原来坐的位置,就都打趣的笑了起来。

    “还不死心呢。”一个姑娘轻笑。

    与其他家不同,白忘尘可是都指挥使唯一的子嗣,这意味着白家所有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满江州上下不知道多少人家盯着。

    秦妍妍说是出身王府,但她的父亲整日里沉迷于烟花柳巷,离了王府什么都不是,论起前途,尚不如她们这些官家闺秀。

    这两年那母女俩折腾,可没少人在背后看笑话。

    崔云萼这边已经迫不及待的和曦光说了刚才兄长的建议,期待的看着她,说,“这样可否?”

    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她都想落墨于纸上,美人也不例外。

    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提议,曦光想了想,到底点点头同意了。

    只要不流传出去就好。

    “太好了!”饶是性子安静如崔云萼,终于愿望成真,也不由展颜。

    白忘尘乍然看见,目光顿了刹那。

    齐成云浑然不觉好友的失神,拉了人过去笑着说,“盛兄,许久未见。”

    刚才在宴席上时,曦光就看见了两人,当时才猜到两人会认出她,现在倒也不奇怪。

    “之前在路上不得不隐瞒身份,还请两位公子不要见怪。”她温声说。

    没想到她直接承认了,齐成云朗笑一声,说,“这话该我说才是,之前不知情,有唐突的地方,还请盛姑娘莫要见怪。”

    之前曦光明显保持着距离,可他生来就是爱交朋友的性子,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分明是人家姑娘有所避讳。

    他虽然是不知情,但到底做的不太妥当。

    “见怪?怎么了?”秦姣姣警惕的左右看看。

    曦光便就含笑说了乘船同行的事情,几人这才恍然。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然这样巧。”徐念瑶笑着说,又兴致勃勃的去问曦光,“盛姑娘是自己到的江州?你就不不害怕吗?”

    她也想自己出门去玩,但是父母谁也不肯放心。

    曦光几句带过,没有细讲。

    再问怕就要说出她是从玉京出发的事情了,虽然她改了名字,但盛曦和盛曦光实在是相像,还是稍提及的为妙。

    几个人立时同行,偶尔含笑说上几句话。

    秦妍妍遥遥跟来,见此脚步一顿,看向了曦光。

    以前她没来的时候,她也未曾见过白忘尘和崔云萼已经徐念瑶走在一起,今天如此,定然是因为她。

    这个妖孽。

    心中暗恨,她笑着上前,若无其事的打了个招呼,便顺其自然的和几人同行。

    “盛家妹妹,这王府的园子一年四季,景致各不相同,你可得好好看看。”秦妍妍笑着说。

    曦光左右看看,觉得只是寻常,之前她在御花园看见过很多花,都比这些好看。

    她没有察觉,秦姣姣几人却是听出了秦妍妍话中的意思,这是说曦光之前没有见过这些景致,暗中奚落她啊。

    “这就不劳烦堂姐操心了,王府的园子都是匠人打理的,姐姐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地方,我找了人来,让他按照你的安排布置。”秦姣姣抬着下巴撇了秦妍妍一眼,又笑吟吟的说。

    秦妍妍脸上的笑一顿,是了,这王府终究是安王的王府,所以身为小郡主的秦姣姣可以随意布置,但是她这个二房的姑娘,也只能看看而已。

    曦光看向秦姣姣,怎么忽然说起园子的事了,总感觉她语气不对,可她没弄明白。

    这是怎么了?

    见着她眼中淡淡的疑惑,秦姣姣有些无奈。

    姐姐你这样是会吃亏的。她皱了皱眉,这个堂姐对白忘尘的念头她也是知道的,不想坏了心情,她立时挽了曦光,说,“姐姐,我知道有个地方很有趣,我们去看看吧。两位公子,就此别过。”

    生怕齐成云又追来,她忙说,拉了曦光就走。

    她的举动毫不遮掩,见着秦妍妍一张俏脸都变僵了,徐念瑶脸上笑起,也拉了崔云萼跟上。

    谁爱掺和这些啊,一不小心就沾了一身的腥,还是走远点为好。

    秦妍妍站在那里,扯了扯唇角,硬是留下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白忘尘撂下一句话后,直接大步离开。

    “唉你等等我,抱歉秦姑娘,我先走了。”齐成云有些愧疚的看了眼秦姣姣,又很是无奈,跟着离开。

    他生来就怜惜这些姑娘家,但秦姣姣如今这样,也实在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明知白兄无意,再这样纠缠,又有何意义呢。

    秦妍妍被抛在原地,周围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她脸颊顿时通红,狠狠看去,却见众人各自忙活,并无人看她。

    但那笑意做不得假,她满心羞恼,匆匆离去。

    秦姣姣欺人太甚,为了一个不知道远到哪里去的表姐,竟然这样落她的颜面。

    岂有此理!

    “刚才怎么了?”等不见了人,曦光轻声问。

    徐念瑶看了眼盛曦,最终确定,她是真的不解,顿时忍不住好奇,她这样的容颜从小应该遇到不少麻烦才是,怎么着也不该是这样单纯的性子。

    除非,有人将她保护的极好。

    她生的美,容姿皎洁如同云间月,眼神纯澈,不沾染丝毫尘埃,秦姣姣本来准备和她好好说说的,可见她这样,忽然就有些迟疑,总觉得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该让她听见一样。

    秦姣姣没吭声,崔云萼却开了口,仔仔细细说了秦妍妍话里的意思,连带着,也说了秦妍妍为何如此。

    “她心中嫉恨,定然对你不怀好意,你以后小心些。”她最后提醒。

    曦光的确不懂这些,她从小就很少出门,每次出门也总是短暂,但她能分辨善恶,早就看出秦妍妍等人对她的不喜。

    只是,没想到那短短的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意思罢了。

    小兰跟在后面轻哼,开始期待陛下到来了。

    一群瞎了狗眼的东西,她们家娘娘什么没见过,还在乎这王府小小的园子。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原来如此。”曦光应了一声,虽然惊讶,却也没在意。

    “姐姐,你就不生气吗?”秦姣姣都快气死了,眼见着曦光这么淡定,忍不住嘟囔。

    “生气也拦不住她们说啊。”曦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而且姣姣不是帮我说回去了吗。”

    妹妹愿意护着她,比什么都强。

    秦姣姣最受不了曦光这样温柔的样子,心里的气顿时就消了。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了吧。”徐念瑶嘟囔。

    崔云萼眼中不由划过笑意,身为安王唯一的女儿,秦姣姣可不是什么温柔懂事的性子,最是骄傲张扬,可在曦光面前,竟是全然都没有表现出来。

    “虽是如此,却也不能放纵。”崔云萼道。

    曦光看向两人,等着她们说下去。

    “对啊,这世上的人,多是欺软怕硬,你太好说话了,她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越发的肆无忌惮。”徐念瑶本来不准备理会的,可瞧着曦光这样带着疑惑的一眼,心中一软,顿时就忍不住跟着说了起来。

    口中的话被抢了去,崔云萼无奈的看她,让与她说。

    徐念瑶很是煞有其事的说,“就得让她们知道你不好惹,说也不敢说了才好。”

    “这很难。”曦光摇头。

    就算有内卫在,天底下也仍然有人背后议论皇帝,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更何况她们呢。

    “那就让她们只敢偷偷的说。”徐念瑶笑了,哼了一声,很是气势汹汹。

    曦光忍不住笑,道,“多谢二位指点。”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这样年龄相似的姑娘们相处,认真计较起来,她还要比两人大上许多,但是对于这些事情的了解,却根本及不上两人。

    四个人说说笑笑,遇上了不少人,都含笑过来打了招呼。

    秦姣姣在一旁说着那些人的身份来历,还有品性脾气,很是周全。

    看她这样认真,崔云萼和徐念瑶也在一旁添补,曦光认真听着,倒是对这江州的贵女们了解了大半。

    “姐姐,看,就是这里。”秦姣姣拉着曦光说。

    眼前的是一树梨花,曦光不由惊喜。

    她上前几步抬头看着,这会儿时间还早,满枝花苞,只有几朵张开了花瓣,在春风中轻颤。

    “这里竟然有梨花?我之前来了好几次,花园里都没见到。”曦光赞叹道。

    秦姣姣也不了解这个,却也没在意,只说,“姐姐你喜欢我就让人多种几棵。”

    崔云萼倒是清楚,温声说,“梨与离同音,大多数人家嫌寓意不好,就很少种,偶尔有,也只是在角落里。”

    “这有什么。”徐念瑶嘟囔,不以为意。

    一株树而已。

    曦光怔住,她自幼住的地方就是满山梨树,春日开花,秋日成熟,那里的山民都很喜欢,每年到梨子丰收的时候,都会有好多小孩子笑着去摘梨。

    她没想到,在外面的人竟然是这么看待梨花的。

    抬头看着眼前的树,曦光想起了皇宫之中那大片的梨树。

    秦枕寒说到做到,满宫的桃树被尽去,换成了梨树,眼下这个时节,相比那些梨树,也该跟眼前这株一般,含苞待放了。

    也不知,该是何等风景。

    等到梨花绽放,满园雪意,秦枕寒会想起她吗?曦光恍然出神,忆起去岁,秦枕寒站在梨花树下,对她轻笑说话的模样。

    “那倒是可惜了。”曦光面上的笑不觉间淡下。

    旁边几个人见她似乎有些失望,顿时都忍不住心生不舍,这样的人,真是让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事事都依着她顺着她才好。

    “姐姐你等着,我这就让人给你种上。”秦姣姣立即说。

    曦光失笑,拉着她转身离开,竟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站在这里,她总是忍不住想起秦枕寒,她不想再想他了。

    “不用,几棵树而已,况且我又不会在这里常住,不必如此。”曦光道,虽然相处的很愉快,但是她一直记得,自己早晚是要走的。

    “盛姑娘要走?”崔云萼立时问。

    她还没有画画呢。

    徐念瑶也有些惊讶,曦光不是投奔王府的吗?怎么又要走,莫非——

    “盛姑娘可曾定下婚事?”曦光看起来和她同龄,难道是要嫁人成婚了?

    曦光不解她怎么忽然问起这个,眼睫一颤,摇了摇头。

    她没有定下婚事,但是有一个说会等她回去的人。

    总感觉这些日子想起似乎总会想起秦枕寒,曦光掩下心思,转而注意起了别的,不想再想下去。

    秦姣姣倒是明白,晓得自家姐姐还惦记着她那师傅,忍不住撅了噘嘴。

    难道和她还有娘呆在一起不开心吗?为什么还要走呢。

    “这个盛姑娘,和安王妃生的可真是像。”

    前面有人正笑着说话,曦光听了心中一跳,脚步不由一缓,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不止呢,还安王妃这样上心,两人是什么关系还真不好说。”

    “听说是亲生女儿?”

    “真的假的?”虽然大家心中都有这个猜测,可忽然被人说出来,还是不由一惊。

    “不知道,不过据说这位盛姑娘很是不通礼数,到了王府这些时日,除了第一天去给老夫人请安外,竟然再没有去过。王妃还说她身体不好,竟也不管她,这……”

    那人没有说下去,却也满是深意。

    曦光呼吸一滞,她的确早上起不来,从小就要睡够,之后进了宫也没人勉强她。之前听燕灵璧说没事,她就真以为没事,可外面的人都这样说,又怎么会没事。

    “安王妃将她带进王府,是为了找个好夫婿的吧,她这样,谁家能看上。”有人忙说,话罢还笑了两声,很是高兴的道,“你们没见,今天来赴宴的大多是家中的次子还有庶子。”

    徐念瑶顿时皱眉,她娘也担心过这些,今天就没有让她长兄过来。

    但是如今骤然被人说出,她偷眼看了下曦光,还是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好友和曦光的关系好,她也是想和对方做朋友的。

    “背后说人是非,也不知是谁不通礼数。”秦姣姣已经冷笑出了声,直接走出去看向说话的那些人。

    曦光跟上,抬眼看去,隐约认出了这些人,而就在刚才她们碰面的时候,还笑着打过招呼。

    可现在,她们就在背后说起她的事情。

    虽然早就知道人心莫测,也知道大多数的人都是当面一个模样背后一个模样,可等到真的亲眼见到,她还是不由皱眉,心中很不舒服。

    那些人万万没想到说个闲话也会撞到正主,脸色顿时都是一变,不由有些慌乱。

    “见过郡主。”她们立时起来行礼。

    “飞音,给我记住她们都是谁,一会儿我要好好和我娘说说。”秦姣姣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都是谁家养出来的好女儿,在别人背后胡说八道,造谣生事。”

    “郡主,”众人顿时一慌,这要是捅出去了,那她们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心中顿时暗道倒霉,背后说起这事的人不少,怎么就她们好巧不巧的被发现了。

    “求郡主高抬贵手!”她们哀求起来。

    秦姣姣却根本不准备理会,抬起下巴就准备带着人离去。

    那些人更是慌乱,忙又对曦光说,“盛姑娘,是我们的不是,不该乱说,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计较。”

    曦光看过众人,目光淡淡,似乎在看她们,又似乎在想些什么。

    她没有说话,见秦姣姣停下,回头一笑,说,“怎么不走了?”

    秦姣姣回神,立即跟上,笑着说,“姐姐我还以为你会心软呢。”

    她都在想该怎么办了,没想到曦光竟然是这个反应。

    “前倨后恭,想来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没什么好让人心软的。”曦光或许懵懂,但是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想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吃什么,她都不想吃亏!

    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是燕灵璧的事情。

    “姣姣,我是不是给姨母惹麻烦了?”她问。

    “姐姐怎么这么问?”秦姣姣暗恨刚才那些人多嘴,笑吟吟的说。

    “我明天还是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吧。”曦光看她装傻,轻叹一口气说。

    “别。”秦姣姣立时说,皱起了眉,“姐姐你身体不好,早起了要一整天都不舒服的,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你不用管。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曦光摇头,没有说话。

    她暗自思索,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走了,她留在王府,似乎只给燕灵璧带来了麻烦。

    再说,她也有些想念师傅了。

    仔细算算,她已经在王府住了六天了。

    明明时间不久,但是她却已经觉得很长了,燕灵璧和秦姣姣都对她很好,可曦光就是觉得呆在这里不舒服。

    她不喜欢这里。

    “盛姑娘身体不好?我家认识几个名医,不如请来看看。”崔云萼轻声说,从第一次见面,曦光就是这样娇弱的样子,她只以为是生来的冰肌玉肤,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对对对,我家也是。”徐念瑶也忙说,有些怜惜的看着曦光。

    生病那么难过,难怪她总是看着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走了一样。

    “不必,我这是从小的毛病了,看不好的。”曦光说。

    依着她小时候的身体,如今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师傅为了吊住她的命不知道想尽了多少办法,如今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平日里小心些就好。

    崔云萼却不赞同,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以前没看出来,说不定换个大夫就能行了呢。

    曦光笑着说起了别的,不准备多提。

    她相信自己的师傅,这天底下,不会有比她师傅更好的大夫了。

    崔云萼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心中却记起了这件事。

    秦姣姣一心惦记着回去给自家娘亲告状,一路没停,回了客院。

    曦光慢了半步,和崔云萼道过别才跟上。

    旁边的玉兰花树下,崔佑安回头,余光划过曦光的背影。

    曦光进屋时,就已经听见了秦姣姣的声音,见着各色目光看来,她面色未动,视若无物的向前走去。

    燕灵璧听秦姣姣说着话,面上的笑意稍淡,见着她却又笑起,唤了她过去。

    “曦儿,来。”

    曦光听话过去,就被她拉住手,说,“我家曦儿受委屈了。”

    “我没觉得委屈。”这么多人面前,曦光不想叫她姨母,只是轻声说。

    “我与曦儿投缘,才邀了她住在王府,她身子弱,平日里总要格外精心的养着,一般人,我可不放心。”燕灵璧说着话,目光划过屋内的诸位夫人,带着若有似无的讽意。

    “我安王府自问,养一个女孩儿还是绰绰有余的。”她说。

    这幅神情做派,就差没直言众人自作多情了,她们怕自家儿子被挑中,也不看她燕灵璧瞧不瞧得上。

    被一般人的诸人眸色微变,强撑着笑脸,只当做被讽刺的人不是自己。

    “嬷嬷,去,请了那几家人离开,早我们王府,还胡乱非议,这样厉害的客人,我可招待不起。”燕灵璧又叮嘱了一句。

    嬷嬷立即出去,不多时,刚才被秦姣姣逮住的那几家人都被客客气气的送了出去。

    曦光没想到她的动作竟然这样直接,心中一时感动,却又有些不安。

    这样,那些人出去怕是会乱说吧?

    那些人被送走,丝毫没有影响到这所谓的兰花宴,一切都如常进行。

    等到下午,散会散去,热闹了整日的安王府才算安静下来。

    曦光松了口气,和燕灵璧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去休息。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累的总是格外的快,这个想法一晃而过,她没有深思,只当自己最近的确是动的多了些。

    这边,曦光刚走没多久,外面嬷嬷就进来,说是老夫人请燕灵璧过去。

    “这是借着机会要敲打我呢。”燕灵璧嗤笑。

    安王府在江州没人敢惹,但是平时也常与人为善,今天被她赶走的那几个官员,虽然眼下无足轻重,但以后的前程尚未可知,老夫人惯来会借机发挥,这次想来也不例外。

    “去请王爷,就说我累了,要休息。”既然已经不准备搭理哪个老太婆,燕灵璧也不准备委屈自己,直接把人支去了安王处。

    嬷嬷听了她的吩咐,立即找了人。

    秦臻则没说什么,直接动身去了凝嘉院。

    “母亲,”他简单唤了一声。

    “燕灵璧呢?”看见来的是他,燕灵璧连个影子都没有,老夫人心中一堵,脸上顿时没了笑。

    “累了,在休息。”秦臻则理所当然的说。

    “累了?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老夫人气急,直接责问起来。

    秦臻则只是冷静的看着她。

    见他面无表情,老夫人心口的那口气更甚,说,“你看看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就因为几句话,直接将人撵出去,成何体统!真是好厉害的一个王妃,你不说她也就罢了,竟还要这般纵容?”

    明知道她叫人来是为了什么,眼下燕灵璧一句累了他就真的来了。

    “几个人而已。”秦臻则说,他这个王爷还没有当到要连那几个小官都要忌惮的地步。现在该担心的是他们。掐灭他们的前途,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老夫人还要再说,直接被他打断。

    秦臻则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在老夫人身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在母亲的眼中,他们比起你的儿媳还重要?”

    老夫人皱眉,什么儿媳,她不认!

    “母亲,十七年了。”秦臻则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直接离去。

    见着他直接走了,老夫人恨恨一拍小几,转而又琢磨了一会儿,才隐约懂了这个大儿子话里的意思,当即冷笑一声,“就算再过二十年又如何。”

    她就是看不中那燕灵璧!!

    只是对方以前还能装模作样,最近却忽然放肆起来,倒是真显得有些棘手了。

    老夫人当即皱起了眉。

    还有那个盛曦。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竟然也住进了安王府,真是让人看不顺眼。

    秦臻则出去后,叫来了人,吩咐让盯紧了老夫人,才不急不缓回了正院。

    进屋时见着燕灵璧正倚在榻上,眉微微皱着,便坐过去轻轻为她揉开了眉心。

    “怎么了?”他问。

    燕灵璧在想今日那些夫人们的态度,她刚认回曦光,的确没动过为她选夫婿的心思,可今天这些人反倒提醒了她。

    曦光算起来,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还梳着未婚的发髻,可见她师傅虽然尽心,但到底是江湖人,对于这些不太在意。她也的确到了嫁人的年龄了。

    可江州这些人。

    燕灵璧一想就心中发堵,更是生气。

    “没什么。”这种事,燕灵璧不准备说给秦臻则。

    到底不是他的女儿,他能接受曦光住进王府,她心中就已经很高兴了,这些事,还是她这个当娘的操心吧。

    “白立锋…”她转而说起了另一件糟心的事,只是提起这个人,就已经皱起了眉。

    “没事,有我在。”秦臻则说。

    不管白立锋如何厉害,可这里是江州。

    燕灵璧忍不住笑,心中的烦恼却不曾散去。

    “我真高兴,当年遇到了你。”她依偎在秦臻则的话中,在她最不堪绝望的时候,她遇到了这个人,救了她出泥沼,又丝毫不计较那些过往,对她的好这些年更是一直都未曾变过。

    “这话该我说才对。”对着妻子,秦臻则的话也多了些。

    燕灵璧就笑,依恋的看着他。

    夫妻两人谁都没提起老夫人,她们的感情,从来都不会被她人所影响。

    晚上,曦光展开秦枕寒的信。

    今天十六,她离京整整一月。

    信上写的则是——

    曦光,这是你离开的第三十一天。

    指尖在这个数字上划过,曦光试图想象出秦枕寒写下这行字眼时的神情。

    是想念,是失落,亦或是平静?

    等再往下看去,曦光霎时红了脸,下意识把信合上。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不正经,竟然在信上写这些。

    等过了半晌,曦光定了定心,才打开信,匆匆划过开头,被那帐中,欢爱等字眼上划过,落到后面,却又怔住。

    昭华宫中,秦枕寒闭目躺在床榻之上,想着曦光这会儿应该看见信了,也不知是何反应。

    他也没说别的,只道很后悔当初放了她走,以及……

    说了他备好了一间暗室罢了。

    看着信上秦枕寒说他按捺住抓她回去关起来的冲动是如何不易,曦光心中急跳,竟不知自己到底是紧张多些,还是慌乱多些。

    纸上墨迹深深,她下意识觉得秦枕寒说的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想过把她抓回去关起来。

    但是他又忍住了。

    不然,来的不该是这封信,而是内卫才对。

    曦光看着信久久出神,一时气,一时恼,一时又羞。

    气他写信吓唬他,恼他竟然动起这种心思,更羞这人整日想些乱七八糟的。等到最后,却又有些淡淡的感动。

    世人心中,总会生些恶念,尤其是位高权重,能实现恶念的人,只会更加放肆。

    正如当初的秦顺安。

    可秦枕寒却都忍下了,他明明随时都可以抓她回去,但是他没有。

    ‘曦光,朕等你回来。’

    目光落在秦枕寒最后写的这句话上,曦光久久没有动弹。

    “一个月。”秦枕寒睁开眼,墨色翻滚让人心惊,半晌,又轻轻阖上。

    他快要忍不住了。

    昭华宫中依旧染着淡淡的梨花香,不止昭华宫,连着御书房也一直点着这种香。

    袅袅的香烟中,仿佛曦光也在一般。

    秦枕寒下意识伸手,怀中却空空,什么都没有。

    天光亮起,窗扇紧闭,帘子拉起,不让一丝光亮落进屋里,生怕惊醒了床上正在酣睡的人。

    小兰和云芝守在屋外,等着曦光醒来。

    按照以往的时间,大约还得等半个时辰,正这样想着,小兰眼睛一动,看向身后的门扇。

    里面隐约的动静响起,她忙推开门扇进去,果然,曦光已经醒了在床上坐起了身。

    “几时了?”她问,没忍住打了个呵欠,额角隐约有些闷痛,抬起手轻轻按揉。

    “还早呢,姑娘再睡一会儿吧。”云芝上前说。

    “不了,起来,我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曦光说,昨天的事情还记得,她被说无所谓,但是她不想连累燕灵璧。

    两个丫鬟一听就知道昨天的事还是让曦光受到了影响,不由互看一眼。

    但曦光坚持,她们也只得上前伺候了她起身,然后去了正院。

    里面秦姣姣正巴着燕灵璧说话,见着曦光到了,母女两人都是一惊,连着秦臻则也不由看来了一眼。

    “曦光,你怎么起来了,难受吗?”燕灵璧忙起身亲自拉了她坐下。

    曦光摇头说没事,笑着道,“该给老夫人去请安了。”

    她那点心思,在几个人面前浅的一眼就能看透,秦姣姣当即就恼了,说,“都怪那些人胡说八道。”

    “我都说了,你身体不好,不必去,听话,咱们回去休息。”燕灵璧皱了皱眉,担心吓到曦光又飞快松开,拉着曦光要送她回去继续睡觉。

    “这,”曦光有些不情愿。

    “放心,相信我,没事的。我还不到让你要委屈自己的地步。”燕灵璧笑着说,硬是把她送了回去。

    被再三按下,曦光心中柔软又无奈,可仍旧有些忧愁。

    虽然早就想过自己的到来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后果,但她还是没忍住来了。如今这样,她似乎该离开了。

    隐约的,曦光有些怀念在昭华宫中的日子,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但这个想法只是昙花一现,她不敢细想,深深压下。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困意上涌,曦光轻轻打了和呵欠,却强忍着没睡,唤来小兰说,“等王妃回来了叫我。”

    小兰立即称是。

    曦光随手找了本话本子来看,却也总是心不在焉,不知等了多久,小兰回禀,说是回来了。

    她立即起身,去了正院。

    “怎么不睡觉?”燕灵璧一看曦光就说,拉了她坐下。

    “姨母,我住了这些时日,有些想念师傅了,这是来向您请辞的。”曦光说。

    燕灵璧表情一顿,而后笑的更柔,挽着她的手不放,说,“曦儿,这才几日,你想师傅了,可以回去看看,请辞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握着她的手温热柔软,她满眼笑意,略带祈求,曦光口中的拒绝顿了一下。

    “不了,住了这些时日,也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能和她相处这么就,享受了她的疼爱,她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

    “曦儿,”燕灵璧声音略带哀意。

    “多陪陪我,好不好?”她说。

    曦光呼吸一顿,迟疑着说不出话。

    “曦儿,这么些年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多让我照顾照顾你,我是真的舍不得你。”燕灵璧声音越发的轻柔,眼中殷殷的看着曦光。

    这样的祈求,曦光哪里还能再说出拒绝的话,半晌到底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她到底也是,有些不舍的。

    燕灵璧顿时就忍不住笑了,又说,“想见师傅了,咱们下午就去,正好再出去为你添置些东西。”

    昨天宴会,那些姑娘们花红柳绿,她家曦儿也不能少。

    曦光立即应声,好些日子不见,她是真的想念师傅了。

    正好,她也想和师傅说说这些事情,她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师傅肯定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好的。

    另一边秦姣姣兴冲冲的去找曦光,却扑了个空,转而回头又找到了正院,就听说了下午要出门的事情,立即高兴起来。

    她这会儿正是爱玩的时候,平日里燕灵璧管的严,她很少能找到出去的机会,这简直是太好了。

    定下了这件事,曦光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困意,额角抽痛,她忍不住轻轻按揉。

    正要告辞回去,燕灵璧就已经发现,让人送了她回去。

    “母亲,昨天崔云萼和徐念瑶都说认识名医,咱们家呢?不如也找大夫过来为姐姐看看吧?”见着曦光怏怏的没有精神,秦姣姣忙说。

    燕灵璧摇了摇头,想着,又点了点头。

    秦臻则和她说过曦光师傅的身份,医术很高,但她也想着,万一别人有办法呢。

    曦光这样,她见了真的是心疼。

    秦姣姣立即就高兴起来,燕灵璧看她这样,心中柔软。

    之前她也曾担忧过,怕接来了曦光,会让秦姣姣不高兴,但是她的女儿懂事的出乎预料,她很喜欢这个忽然出现的姐姐。

    “这些日子,娘顾着姐姐,委屈我家姣姣了。”燕灵璧说,放柔了声音。

    秦姣姣一开始的确是有些委屈的,但曦光的性子冷淡,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对她则很温柔。

    虽然分走了娘亲的心思,但又多了个姐姐疼她。

    她很开心。

    曦光回去睡了一觉,睡醒时用完午膳,母女几人就坐上马车出了门。

    先去了师傅那里,曦光看着熟悉的地方不由笑起,轻声说,“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您和姣姣去玩吧。”

    她有很多的话想和师傅说,一时不想分心招待燕灵璧,又担心怠慢了让她不高兴,索性就不准备让人去了。

    燕灵璧眸色微黯,笑着说好,目送曦光敲开门,被那婆子笑着拉进去,她才轻声命离开。

    曦光这是把她当外人了啊。

    比起那一家人,她对她,还是生疏客气了些。

    十几年和几天,这样本就是正常的,可人心贪婪,燕灵璧还是不由的有些失落。

    “娘,”秦姣姣撒娇哄她,“我们出去逛逛,早些来接姐姐好不好。”

    燕灵璧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好。

    “师傅~”曦光高高兴兴的往里走,几个师兄都出来打过招呼,她笑着应了,见着唐贤站在廊下含笑,立即就冲过去揽住了他的胳膊。

    “师傅我好想你啊。”她说。

    唐贤看她撒娇,猜出她肯定是在王府呆的不高兴了。

    心中有些不舍,想着要不就让她回来算了,可再一看这一院子的徒弟,到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些日子,在王府呆的怎么样?”

    “有没有人给你委屈受?”

    “师兄帮你收拾他。”

    师兄弟三人接二连三的说。

    委屈是有,但是说的人多了,她总不能因为几句话就指着几个师兄去打人吧。

    曦光心中嘀咕,可见着他们这样,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高兴,说,“没事,谁会给我委屈受啊。”

    唐贤微笑,活到他这个岁数,自然能猜到曦光去王府后会面对什么,不过说起来不过是些小事,有安王妃在,无妨的。

    若是实在不行,他大可以直接带着曦光离开就好。

    师兄妹几人几天不见,很是热闹了一会儿,

    等把自己在王府的事说的差不多了,曦光左右看看,去了药房找师傅。

    “小师妹肯定受委屈了。”

    “没错,她一受委屈,就会总想去找师傅。”

    “有吗?”赵宣倒是没发现。

    汤成和庄承呵了一声。

    但是他们知道了也没办法,两人对视一眼,真想带着她回蜀州。

    “师傅,我想回家。”药房内,曦光也在说这个。

    “哪个家?”唐贤笑着问她。

    “梨山。”曦光太怀念小时候的时光了。

    唐贤的动作停下,想了想说,“曦儿,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总说要去外面玩的时候?”

    曦光点点头,她当然记得。

    遇见秦顺安的时候,就是她第一次自己下山,然后……

    “现在不就在外面吗?”唐贤说。

    曦光怔住。

    “曦光,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山上,这样的生活,总要习惯的。”唐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他家曦光这样的容颜,除非一辈子遮掩起来,不然寻常人家是护不住的。可他怎么舍得,既然如此,那就寻一个能护得住她的人,可若是如此,眼下这样的生活,她必须要习惯。

    更何况,还有一个意图不明的皇帝。

    唐贤抬眼,看了眼守在外面的小兰。

    曦光抿了抿唇,仔细想了想,她真的能一辈子都呆在山上吗?

    不能。

    可在外面,就必须要过这样的生活吗?

    曦光想起了秦枕寒。

    在他身边,是没有的,那个人似乎能把什么都处理好,她只需要高高兴兴的就好。

    之后的时间中,曦光有些沉默。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秦枕寒给宠惯了,才会觉得这样的日子难以接受。

    呆了大约一个时辰,燕灵璧来接曦光,看她似在出神,以为她不舍,就笑着说,“车夫已经认得了这里,下次你想回来看看,说一声就好。”

    曦光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

    本以为要回去了,可没想到,竟然又往街上走。

    马车停下,燕灵璧带着曦光和秦姣姣姐妹俩开始逛街。

    一旁的茶楼二楼,半开的窗扇后,有人目光一震。

    “像,太像了。”他呢喃。

    白忘尘站在他身后,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祖母,就是生了这样一双远山似的眉。”白立锋说,出神的回忆起来。

    白忘尘心中一惊,怔然看向他,心中翻滚,掀起滔天巨浪。

    这话什么意思?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于安王妃有着非同一般的关注,但他身为养子,养母都不管,他也只是好奇过,并没有别的想法。

    但听到这句话,似乎别有内情?

    “忘尘,保护好她。”白立锋说。

    白忘尘立即称是。

    “外面流言传的很不好听。”白立锋说,若有所思道,“我替你向她提亲好不好?”

    白忘尘这次却没有说话,盛曦虽美,可因为种种原因,他反而不喜欢容貌太过出众的女子。

    他更喜欢……

    崔云萼的容颜一闪而逝。

    “嗯?”白立锋轻哼一声。

    短暂的沉默后,白忘尘低头,说,“谨遵父亲的吩咐。”

    听出了他的不愿,白立锋反而笑了,说,“你想娶,人家还不一定想嫁呢。”

    最主要的是,燕灵璧绝对不会同意的。

    眼中苦涩划过,他没再说话。

    白忘尘心中一松,看着自家养父的背影,心中探究一闪而逝。

    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白立锋身为江州都指挥使,掌握一州的军事防卫,挟制藩王,位高权重。

    但这些年过去,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自他懂事起,他和自己的养母便分院别居,各行其事。比起夫妻,两人更像朋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十年如一日的关注着安王府的事,尤其是关于那位王妃的一切,更是在暗中出手帮助过许多次。

    那边一行人逛完铺子出来,白立锋微微倾身,将人看的更加清楚。

    丝毫不知暗中有人关注,燕灵璧带着曦光逛了一会儿,知道她身体不好,就又回去了。

    而就在第二日,一件事震动了整个江州。

    有媒人大张旗鼓的上门提亲,为都指挥使白立锋独子白忘尘,求娶那位借助在王府的表姑娘,盛曦。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当啷——

    燕灵璧摔了杯子,骇的院中伺候的下人都矮了一头,大气也不敢喘。

    “让她们给我滚。”燕灵璧冷冷的说。

    秦臻则眉微微皱起,揽住她轻哄。

    下人得了令,忙往外走,眼看着人到了门口,燕灵璧狠狠一闭眼,又说,“等等。”

    嬷嬷立即止步,转身看向她,恭敬唤了声王妃,弯腰等候吩咐。

    心中翻滚,燕灵璧深吸一口气,说,“把人给我请进来。”

    她忽然改了主意,嬷嬷面色分毫未变,一如刚才般立即应下,见着她没别的话要说,这才出去。

    “灵璧,你,”秦臻则皱起了眉问,脸色微沉。

    燕灵璧摇了摇头,忍下不情愿,冷笑说,“若是撵走了人,外面的人怕是又要胡说八道了。”

    轻轻拍了拍她,秦臻则眼带安抚。

    “王爷,他怕是也怀疑了。”燕灵璧喃喃。

    “没事。”秦臻则说,声音低沉,道,“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是啊,他没那个脸。”燕灵璧面上讽意划过。

    几句话下来,她总算平静了些,起身去了外面,准备见见那些媒人。

    刚一进院,入目就是摆在院中的几口红木箱,里面放着各色奇珍异宝,用来求亲,可谓是诚意十足。

    如果来的人不是白家的,燕灵璧说不定还要高兴一下。

    “臣,拜见王爷,王妃。”白立锋站起身,含笑说。

    他是一个样貌极其清俊温雅的男人,双眼温和带笑,看着不像是掌握一方军防的都指挥使,反倒更像一个文官。

    说话间,他眸光划过燕灵璧,不见丝毫异样。

    白忘尘跟随在他身后,随之行礼。

    燕灵璧抬手示意屋中伺候的下人都出去,抬头看着白立锋,说,“这亲事我不可能答应的,你坐一会儿就走吧。”

    “自然。”白立锋应得毫无异样,这本就是他的打算。

    见状,燕灵璧脸色却分毫未见好转,等接过了秦臻则递来的温茶后,才稍稍缓和了些。

    白立锋顺着那只碰触间分外亲昵自然的手看向秦臻则。

    秦臻则温和看着燕灵璧,发现他的视线,面无表情回看过去。

    两人无声对视一眼,一个淡了笑意,一个越发冷漠,最后又平静错开。

    “我不管你这么做是因为什么,离曦儿远一点。”燕灵璧喝了口茶,平复了心绪,方才警告的说。

    白立锋却没有说话。

    燕灵璧抬眼,凌厉的看向他。

    “好。”白立锋迟疑片刻,到底应下。

    他垂了垂眼,脸上的笑意淡下,嘴角隐约有些苦涩。

    白忘尘看着两人说话,气息都不由的放轻。

    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两人说话,可如今看来,似乎是旧识?心中的猜测越发清晰,可他却不敢置信。

    会是那样吗?

    堂中气氛一时凝滞,谁也没有开口,正在这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白立锋立时看去。

    曦光提着裙角急急赶到,就怕燕灵璧应下了这桩婚事,进门抬眼一看,目光不由在白立锋身上顿了一下。

    这个人,看她的目光好奇怪。

    “曦儿,你怎么来了?”燕灵璧有些紧张,忍不住警惕的看了眼白立锋。

    白立锋定定的看着曦光,一眼都不肯错开。

    “姨母,我听说有人提亲。”曦光抬头看向白家父子,有些歉意的笑了,说,“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所以就忙过来了。”

    眼见着白立锋还在看她,她眼中不由疑惑。

    白立锋呼吸轻颤,昨日离得远,他只是隐约看见,今日才算彻底的看清了她的容颜。

    她的确像她的娘亲,但是她的眉眼,却……

    “曦儿是吗?我是白立锋,你可以叫我,”白立锋顿了一下,又笑,说,“世叔,我与你姨母是朋友。”

    曦光下意识去看燕灵璧,却见燕灵璧的脸色似乎有些僵,冲她点了点头。

    “世叔。”她方才笑着唤了一声,只觉这屋内格外的奇怪,这位所谓的世叔刚才说话时似乎有些勉强,她的母亲也是如此。

    “曦儿生的这样好看,我家这个臭小子的确配不上你。”白立锋看着她,耐心解释说,“你放心,我今天来只是装个样子,免得别人小看了你。”

    曦光睁眼,一时间想不明白这和别人小不小看她有什么关系。

    “好了,曦儿,放心你的婚事自然要你愿意了才行,先回去吧。”燕灵璧稍有些急,抑制住自己的怒气,不动声色的哄劝。

    知道不会定下自己的婚事,曦光就松了口气,闻言没有多说,笑着说好,就准备走了。

    “曦儿,”白立锋忍不住叫了声。

    曦光驻足看去,就见眼前这位陌生的世叔对她微笑,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说,“以后有事就来找世叔帮忙,我和你姨母是好朋友,定然义不容辞。”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这位所谓的世叔帮忙的,曦光心中嘀咕,觉得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她笑着嗯了一声,告退走了。

    眼看着人走远了,白立锋也收不回自己的眼神,一直到燕灵璧冷笑了一声,才慢慢收回视线。

    “曦儿是个好孩子。”他说。

    早在知道燕灵璧将人带回府的时候,他就开始收集关于那女孩儿一切,眼下也算知道了一个大概。

    那个老先生,将曦儿养的很好。

    燕灵璧不想理会。

    媒人来府提亲,甚至白家父子同至的消息几乎一瞬间就传开了。

    二房中,舒玉湖又惊又喜,却又迟疑,忙唤了人去叫秦妍妍,秦妍妍刚刚过来,外面的嬷嬷匆匆进来禀报,说了求亲的对象。

    不是秦妍妍,是盛曦。

    “怎么会是她?”秦妍妍惊愕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的确,怎么会是盛曦?她只是一个借居在王府的表姑娘,一个过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白家怎么会看上她?而且还这样正式的上门提亲?

    舒玉湖也想不通,一双修剪整齐的柳眉皱起,隐约有些狰狞。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难道在那些男人心里,一张好看的脸就那么重要吗?

    她家妍妍温婉贤淑,哪里不如那盛曦?

    “一定是她勾引了白公子!我就知道,她生了那么长狐媚的脸,她……”秦妍妍恨极了,咬牙脱口而出。

    前天白忘尘和盛曦走在一起的一幕幕不停在她眼前划过,还有最后盛曦离开时,白忘尘走的干脆的背影,她越想越是不甘,心中的怨恨如同杂草般疯长。

    舒玉湖理解她的感受,看她失态,也没有阻拦,只是示意屋中的下人都出去。

    “为什么她非要来王府,若是没有她,若是……”秦妍妍尖声叫嚷,说着话,声音却变轻了,转而喃喃自语起来。

    对啊,若是没有那盛曦,不就好了。

    舒玉湖面色一变,向她看去。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秦妍妍走到了舒玉湖身边,轻声说,“娘,可以吗?”

    舒玉湖和女儿对视,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好。”她一口应下。

    当初她没有办法,家里的人也不支持,可现在不同了,她总能为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

    秦妍妍立时高兴的笑了,她起身转了一圈,又匆匆的说,“我要先回去换身衣裳。”

    见着女儿高兴的离去,舒玉湖开始盘算起来。

    既然白家另有他意,那就让他们不得不娶,还有盛曦,跟燕灵璧一样,就是个祸害,她眼中戾气翻滚,狠狠捏紧了手。

    “外面的流言不好听,”堂内沉默了一会儿,白立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解释般的说,“我今日亲自来提亲,那些人自然会消停一些。”

    燕灵璧眼神微动。

    的确,白立锋过来提亲,不管王府应或者不应,外面的人都会高看曦儿一眼,更是对前日宴会那种羞辱最有力的一种反击。

    那些人担心自家的长子会被看中,连人都不敢来,可白家的独子都被拒绝,更何况他们。

    再不喜欢,燕灵璧也知道白家在这江州的地位如何。

    燕灵璧没说话。

    堂中沉默,秦臻则只顾着燕灵璧,根本没有理会白立锋。

    “她和她祖母的眉长得一模一样。”白立锋说。

    他至今仍旧记得自己的母亲,生了一双不画而黛,不必修剪,也纤细秀美若远山的眉。

    “闭嘴。”燕灵璧如是说,死死瞪着他,满是厌恶,竟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多提。

    白忘尘站在身后,整个人可以说是魂不守舍。

    昨天他义父的话还言犹在耳,刚才又如此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那盛曦,竟然是他义父的亲生女儿?

    那,那她和眼前的安王妃,又是什么关系,心中猜测几乎被证实,白忘尘怔然立在那里,几乎回不过神。

    “你有看过,她的眼睛像谁吗?”白立锋问。

    燕灵璧豁然起身,说,“滚出去。”

    白忘尘恍恍惚惚的想起曦光眼尾微扬,状似一瓣桃花似的眼,看向身前的人。

    像他的义父。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补偿她。”

    “就和你一样。”

    白立锋如此说,抬步离开。

    燕灵璧踉跄一下,险险被秦臻则扶住,才没有软倒。

    她攥着秦臻则的衣裳,靠进他的怀中,藏起了自己满脸的泪水。

    是啊,她只是在,补偿那个孩子。

    当初那个畜生用女儿威胁她,自以为她定是不敢离开的,但她还是逃走了。

    她辛辛苦苦终于求到了安王面前,可等到回去的时候,还是已经被那个畜生丢了,找不到了。

    燕灵璧从没有忘记过,她能活到今天,能有现在的一切,都付出了什么样大代价。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啊。

    “是我对不起曦儿。”燕灵璧喃喃道。

    “不怪你。”秦臻则说。

    那样的处境,如果当初她不逃走,只能一辈子被关在那个院中,直到容颜不在,被抛弃或者失去性命。

    “我不后悔。”燕灵璧永远不后悔自己当年破釜沉舟所做的事情,但她还是会对自己的女儿愧疚。

    “我的曦光,要好好的。”她说。

    她要她的女儿余生顺遂,幸福安康,她现在已经可以保护好她了。

    白立锋大步离开,身后无人来送,他也不在意,只是沉浸在回忆之中。

    不该来见燕灵璧的。

    见了,他们谁也不高兴。

    白忘尘跟在他身后,丝毫没注意换了衣裳,新梳了发髻,正看着他的秦妍妍。

    出去翻身上马,白立锋一扯缰绳,转身离去。

    白忘尘忙安顿了下人们回去,匆匆跟上。

    骏马一路疾行到了城外,跑了许久,等到马儿累了,白立锋才慢慢停下,想起了当初。

    彼时,他刚刚得中秀才,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成婚,夫妻恩爱,又有了孩子,那时候多好。

    但,他的妻子太美了。

    纵使一直遮掩,可只是因为一次出门的大意,就被人盯上,掠走送给了一个畜生。

    他拼命的找到了线索,但他没有办法,他甚至连靠近都不能。

    燕灵璧恨他是应该的,若不是他太弱了,她怎么会经历那种劫难。

    纵使他弃文从武,拥有了现在的一切,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什么都不能挽回。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曦光的容颜在他面前划过,白立锋轻轻笑起,那是他的女儿啊。

    可他不能认。

    那段过往对谁来说,都不能再被提及。

    绝对不能。

    “父亲。”白忘尘追了上来,轻声唤道。

    “忘尘,以后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护好盛曦。”白立锋看向这个收养的儿子,温声含笑,却带着无声的打量。

    “是,父亲放心,孩儿便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白忘尘应得毫不迟疑。

    白立锋轻笑,说,“那倒不必,尽力就好。”

    白忘尘没再多说,若是当初没被白立锋收养,他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孤儿罢了,这份恩情,他不敢忘。

    只是——

    “父亲,您为何不把妹妹认回来?”他认真的问。

    若是能将盛曦认回来,成了白家的大小姐,自然再没人敢说什么,何须似今天这般,委婉的撑腰。

    白立锋转头看向远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认回来,之后呢?

    那段过往指不定就会被什么有心人给扒出来,他与燕灵璧也就罢了,有着这样经历的父母,又该让那个孩子如何面对?

    不如不认。

    这场让人惊愕的提亲,以被拒绝为结尾。

    有人惊愕,有人不解,这样好的亲事,一般人求都求不来,安王府怎么会拒绝?可不论如何,在这之后,关于曦光的流言到底少了些。

    “姐姐,你很讨厌白忘尘吗?”眼看着曦光松了口气,秦姣姣好奇的问。

    那白忘尘好多人都喜欢,家世好,又是独子,家中又清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她姐姐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反而只有紧张。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说?”曦光惊讶于她竟然会这样问。

    “你听说他求娶,很是着急。”秦姣姣解释道,要不是讨厌,干嘛这么着急。

    曦光失笑,说,“我只是不想嫁给他而已。”

    “那你想嫁给谁?”秦姣姣凑近了问,十分好奇。

    秦枕寒的面容在脑中一闪而逝,曦光眼睫轻颤,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我也不想。”秦姣姣嘟囔,说,“嫁人哪儿有我在家好。”

    她掰着手指说起了嫁人的坏处,曦光听了失笑,说,“你还小呢,说这些做什么。”

    秦姣姣今年才十三岁,十五及笄才开始考虑婚事,且早着呢。

    “不都是早晚的事。”秦姣姣笑着说。

    是啊,早晚的事,她也总是要嫁人的。

    曦光失神片刻,她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分明是在猜测,可脑中却从始至终只有秦枕寒存在。

    因为一桩提亲的事,曦光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等到晚上看见秦枕寒的信,怔怔看了会儿,竟不想打开。

    他是皇帝,他早晚要娶一个皇后,纳许多妃嫔的。

    他说的等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曦光这样对自己说,可还是慢慢打开了信。

    那就等他纳了妃嫔再说,她如是对自己说,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期待着一个什么结果。

    提笔回信,不多时被送了出去。

    而此时的玉京,御书房中,一片死寂。

    秦枕寒看着江州刚刚送回来的消息,面无表情。

    殿中伺候着的内侍都深深低下头,连气息都不敢太重。

    他们伺候在天子身边,最是能体察他的心意,眼下这样,分明已经是怒急了。

    缓缓将手中的纸条撕成碎片,秦枕寒抬头,看向殿中的几个人,说,“把他们拖下去。”

    常善立即点了人,将那几个人拿下。

    “陛下饶命,”几个人腿一软,立即跪下了。

    旁边的内侍看了,忙躲远了些,心知这几个定然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了。

    平日里陛下不动声色,但是这会儿怒气上涌,便不准备再留着他们了。

    几个人被捂住嘴拖下去,常善挥退了殿中的下人,伺候在秦枕寒身边,饶是他这会儿面对隐约有些疯狂的陛下,也不敢多说话。

    “准备南巡。”秦枕寒说。

    常善眼一抬,有心想说这会儿太早了,可对上陛下一双墨色翻滚的眼眸,愣是一句话没敢多说,低头称是。

    秦枕寒本来是想等解决完了玉京的事再去找曦光的。

    可他现在不想再等了。

    冒险就冒险吧,比较起来,还是曦光更重要。

    秦枕寒低头,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

    说不定,这样还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夜里,空了好些时日的天牢,再次响起哀嚎声。

    秦枕寒看着眼前血肉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人样的人,不急不缓的落下刑具。

    惨叫声渐渐无力到沙哑,随着又一轮的折磨再次变得尖利。

    然而,秦枕寒他心里挣扎翻滚着的疯狂却丝毫没再像以前一样平静下来,反而越发的躁动。顿下动作,他不耐的扔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开。

    夜色中的皇城一片死寂,不见人声,这座在曦光在时还隐约有些热闹的宫城,如今再次恢复了曾经的模样。

    晚风拂过,带来丝丝缕缕梨花的清香,秦枕寒驻足。

    “梨花开了。”

    “是,匠人们侍候的周到,已经有几棵树开花了。”常善忙轻声说,好像在这皇宫之中,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连着几棵梨树都在他的心中。

    实际上,他关心的也只有这梨树罢了。

    谁让陛下关心呢。

    秦枕寒脚下一转,去了花园。

    曾经的满园桃花,如今全数换成了梨树,花苞点缀在枝头,只有其中寥寥几棵树,早早绽放了花蕊。

    幽幽淡香弥漫,秦枕寒驻足看着,想起了去岁曦光含笑看花的模样。

    他心中抑制不住的躁动不经意间慢慢平复,上前折了一枝,捏着回了昭华宫。

    宫人呈上净水,秦枕寒挥退伺候的宫人,自己伸出手去,见着手上沾染的血色一点点在水中弥漫开来,然后消失不见。

    几点猩红褪去,他的手恢复了白皙。

    秦枕寒拿出手,又换一盆水,接着洗,一直洗到自觉手上的血腥尽去了,才慢慢擦干。

    他的手,可是要去揽曦光的,若是沾了血,会吓到她的。

    不过,现在她不知道,也就没关系了。

    悄悄的,就好。

    不多时,常善捧了一个册子回来,里面全是在那几个人口中问出来的话。

    不出意外是各家埋进来的探子,只是,他们知道的也不多。

    “先清理一遍。”秦枕寒随意翻看一眼就扔到一边,径自吩咐。

    常善立即称是,带人下去准备。

    安静的夜色中,不少人无声无息的被人带走,涌动的黑暗中,有血色弥漫。

    这样的事情,这些年常善做过很多次,可这偌大的皇城中,总是不缺这些前赴后继来送死的人。

    丝毫不知身在京中的秦枕寒做下了什么决定,曦光只觉得自己忽然就忙碌了起来。

    各色的宴会请帖送进了王府,邀她前去。

    帖子在燕灵璧那里先过了一遍,只余下了三个,送到曦光面前的时候,她正坐在廊下,由着崔云萼作画。

    今日阳光正好,穿过回廊,落在曦光的肩头,找的她暖洋洋的,昏昏欲睡倚在廊柱上,随手翻看着帖子。

    秦姣姣站在一旁,探头看了一眼,拿了一张有些惊奇的说,“崔姐姐,伯母要开宴?”

    这帖子正是崔家送来的,说是府上发现了一株难得的珊瑚,邀请众人前去观看。

    崔云萼早就做好了准备,各色颜料毛笔铺开放在手边,雪白的宣旨被白玉镇纸压好,一笔一笔描摹起来,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旁边徐念瑶闻声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哪里是赏珊瑚,分明是为崔大哥挑娘子啊。”她说着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这些年王氏频频办宴会,就是想给长子挑个媳妇,可直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崔云萼继续画着,偶尔抬眼看一眼曦光,这会儿,除了笔下的画作,她什么都不感兴趣。

    秦姣姣眼睛一转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依我看,还有崔姐姐吧,徐姐姐你呢?我记得你有未婚夫吧,什么时候成婚?”

    崔云萼就好似没听见,徐念瑶脸上的笑却是戛然而止。

    她摇了摇头,有些蔫的说,“我也不知道。”

    抬头看着秦姣姣和崔云萼,徐念瑶是有些羡慕的,她们的父母都十分恩爱,家中连妾室也无,可她家却还有还几个姨娘以及妹妹。

    两人的婚事她们可以选,但是她不能。

    她只能等待自己的父母做下决定,然后乖乖听话。

    看她低落,秦姣姣睁大眼,不解的说,“我记得刚定下婚事的时候你挺高兴的,现在怎么这样?”

    徐念瑶抿了抿唇,低声说,“我才知道,表哥他有两个通房。”

    崔云萼笔下一顿,眼看着毁了的这一笔皱了皱眉,放下笔看向她,说,“和你定下了亲事他还收通房?”

    “据说早就有了,而且是一直伺候着我表哥的情分。”徐念瑶有气无力的说,抿着唇。

    “伯母不知道?”

    “我娘也是才知道的。”

    “那她怎么说的?”崔云萼皱紧眉。

    “我娘已经传信过去,把那两个通房遣散了。”徐念瑶说着,却一点也不高兴。

    “那你怎么还不高兴?”

    “我不想嫁了,可是我娘说不行,她还教训我了,说,说男人都是这样的,不过是个玩意而已。让我不要计较,大大方方的。”徐念瑶脸上不甘不愿,她不想大方,她也不想自己未来的夫婿有那些个玩意。

    崔云萼没说话。

    她家父母恩爱,但是她也知道,这样才是少见。她不想嫁人,母亲虽然没有逼她,可她也知道,她终归是要嫁人的。那她以后,又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会不会也是如此,婚前就有通房,婚后又接二连三的纳妾?

    秦姣姣也知道这些,顿时也不想说话了。

    通房的确是个小玩意,但人心里总是会不舒服。

    曦光坐在一旁听着,看向徐念瑶。

    她最是活泼爱热闹的性子,可这会儿整个人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不嫁了。”曦光直接说。

    三个人都惊讶的看向曦光,秦姣姣回神,忙轻轻摇了摇头。

    曦光明白她是说她这话说的不对,但她觉得没问题啊。

    既然如此,不高兴,不喜欢,那就不嫁。

    “不行的。”徐念瑶喃喃,没再说下去。

    “为什么不行?”曦光问。

    秦姣姣拉了拉她,想要阻止。曦光惯来是不管这些闲事的,可婚事这种大事,事关徐念瑶的后半生,她继续说,“现在的确把通房遣散了,但若是喜欢,等你成婚,自然还能再接回来。你难道就想以后都如此吗?”

    “你忘了你之前和我说的话吗?”她还记得那天被人说闲话时,这个小姑娘眉眼飞扬所说的那些话。

    徐念瑶双眸一震,愣愣的看着曦光。

    “可嫁给别人,也不一定更好。”她青梅竹马的表哥都会忍不住收了通房,更何况别的男人。

    “难道就要因为担心,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等着吗?”曦光认真的问。

    万一下一个人就更好了呢?

    徐念瑶顿时就有些动摇。

    “念瑶,曦姐姐说的对,你好好想想。”崔云萼说,她们之前论过年纪,曦光最长,她就叫起了曦姐姐。

    徐念瑶默默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是如此,气氛还是悄然冷淡下来,崔云萼坏了画,也不准备再继续了,直接当着曦光的面将画毁掉,方才告辞离去。

    “姐姐,杨伯母是想将徐姐姐嫁回娘家,拉拔一下家里人,所以才按下了这件事。”等人走了,秦姣姣才偷偷解释说。

    “拉拔还有别的办法啊,就非得把女儿嫁过去吗?而且那家人似乎也并不知道感激。”曦光不解极了。

    她不懂,为什么会有母亲重视别的胜过自己的女儿。

    这种事,秦姣姣也不懂,遂懵懂的摇头。

    “别的帮助,等时间久了,帮的多了,人都是会烦的,可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是不能不管的。”燕灵璧收到消息,得知这边几个姑娘似乎闹了点矛盾,遂过来看看,听见了这话,轻声笑着说。

    曦光顿时皱紧了眉。

    就是因为这样?

    “而且姣姣也说了,徐氏重男轻女,她未嫁时应该也是一样的处境,想来已经习惯了为母家付出吧。”燕灵璧如是猜测。

    “可,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更重要吗?”曦光执着的问。

    “是的,只是,在她眼中,并没有区别。”燕灵璧含笑说。

    曦光不解,怎么会没有区别的?

    “世间男子大多如此,总要三妻四妾,很难有例外。娘家人本就有情分在,况且还需要依仗她,自然就会捧着她顺着她,别人家可不会。”燕灵璧看着懵懂的女儿,将这一切都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

    曦光还是不赞同这些,说,“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眼下既然知道了对方不是良人,就该放弃。世间男子这么多,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

    看着她有些执拗的样子,燕灵璧没再多说,反而笑了。

    “你说的对。”她说。

    虽然自己的话被赞同了,曦光却也不觉得高兴,思及刚才沉默的崔云萼和徐念瑶,眉眼淡下。

    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顾虑。

    她担心皇帝以后会三宫六院,所以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直接离开。

    可别的人,就会更好吗?

    这个问题曦光想不出答案,索性也就不想了。

    只是,晚上在给秦枕寒回信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写下了这个疑惑。

    世间男子为何都要三妻四妾?

    将信装好,曦光看了很久很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写,有些后悔,想重新写,可踌躇许久,还是没动。

    她将信递了出去,对于明天的信,既是期待,又是担忧。

    隐约间,又好似长出了一口气。

    心中一时间无比复杂。

    晨起的昭华宫中,秦枕寒看着信,呼吸便都滞住。

    低低的,他笑了一声。

    肯问他这个问题,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小骗子在期待着什么。

    亦或是,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担忧的事情?

    那么他的回答——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枕寒沁着笑,眉梢眼角的愉悦几乎要溢出来了,他提笔,一笔一划,写出了自己的回信。

    【世人多贪婪,曦光,朕无物可贪,唯你而已。】

    魂不守舍了整日,等到晚上小兰将信送进来时,曦光的心跳竟然有些快,她深深呼吸,指尖微颤,拆开了信。

    第一句便是这句话。

    她不由怔住。

    是啊,他是皇帝,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还需要贪婪些什么呢?

    他想要美人,哪怕是中着毒,招招手也多的是人前赴后继进入后宫,可他的后宫,至今也一个人都没有。

    【曦光,朕只想要你。】

    【别的,谁也不要。】

    墨迹力透纸背,笃定而执着的感觉扑面而来。

    【曦光,这是你离开的第三十七日。】

    曦光目不转睛的看着信纸,不由的就想象出了对方看见她的信后,匆忙的回信,竟连这熟悉的,每封信都有的日期都忘了。

    等到最后,他才想起,然后写上。

    勾起唇角,她忍不住就笑了。

    二月末的天气,日渐和暖,崔家的宴会如期举行。

    曦光穿上新作的衣裳,戴着燕灵璧挑选的首饰,由着秦姣姣挽着手,进了崔家的花园。

    比起王府,崔家的地方不大,这花园却布置的分外精巧,一株大桃树下,还悬着秋千。

    石桌上铺着锦垫,摆着茶水点心,一众姑娘们桃红柳绿,呆在园子里玩耍。

    燕灵璧刚才留在了厅中和王氏说话,她们两个女孩儿则被送出来玩。

    崔云萼正和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子站在一旁听着嬷嬷回禀,作为府上的主人家,她今天是要招待客人,见了两人顿时一笑。

    “曦姐姐,这是我二嫂,阮湘灵。”崔云萼打起招呼,想了想说,“算起来,比你大一岁。”

    阮湘灵听了话,有些惊讶的看向曦光,她是知道这位表姑娘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十八岁了。

    时下女子大多十六岁成婚,看着她梳着的未婚发髻,心中顿时猜测不止。

    两人见了礼,崔云萼笑着将待客的事情都托给了阮湘灵,自己则带着曦光二人逛起了园子。

    春风和暖,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嫩绿的小草在石阶边长出,柳条抽出枝叶。

    “我家有一颗玉兰树,前几天开了花,我带你们去看看。”崔云萼说。

    等两人到时,才发现玉兰花树处,已经有人了。

    俊秀温和的男人站在树下,长身玉立,一身玉色衣衫,锦袍玉带,恰如枝头的玉兰。

    “兄长,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见着人,崔云萼总是文静的脸上忽然笑起,有些打趣的询问了一句。

    崔佑安转身,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妹妹,又笑着看向曦光和秦姣姣,说,“两位姑娘好。”

    这个模样——

    崔云萼心中一动,含笑看向曦光。

    曦光也爱穿素色衣衫,衣角总爱绣梨花,这般一身清雅,和对面的崔佑安相对而立,打眼一看,竟然十分登对。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崔公子好。”秦姣姣应声,也忍不住贪看了一眼。

    崔家佑安,才名冠江华,与其一同的,则是他芝兰玉树般的风雅仪容。

    若说姐姐是她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那这崔佑安,则是最好看的男子。

    这样的人,难怪那么多女子喜欢。

    曦光也随之应了一声,目光划过,心中想起的,却是秦枕寒俊美的容颜。

    他也总是笑。

    但她想起的最多的,却是他对着别人时,冷漠倨傲的面容。

    比起眼前这样温和雅致的男子,曦光更喜欢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

    她神态淡淡,崔云萼稍有些失望,又不由打趣的看向崔佑安。

    崔佑安眸光微动。

    这位盛姑娘刚才,似乎在怀念这谁。

    是谁?

    他心下泛起涟漪,面上笑了笑,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说着话,他正准备离开,两道人影出现。

    齐成云正和白忘尘说话,一抬眼就见着几人,顿时惊喜的笑起,说,“盛姑娘,夫子,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们,真是巧了。”

    说着巧,他心中却忍不住嘀咕,看了眼身边的好友。

    他是跟着白忘尘走的,看来,他往这边走并非无意,而是有意为之。

    这个想法并非是他,崔云萼几人也都是这样想的,思及前些日子那场赫赫扬扬的提亲,都忍不住将目光在曦光和白忘尘之间游移。

    白忘尘目光似是不经意的划过崔云萼和曦光,下一刻便对上了崔佑安的双眼,见着对方微微笑了笑,他心中一紧。

    这位夫子素来聪慧敏锐,也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微微颔首回礼,白忘尘心中却记住了这事。

    义父说过,要他保护好曦光,那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他都不会大意。

    “夫子,我们刚来的时候,正瞧见崔夫人在找您。”齐成云总觉得两人的对视有些微妙,存着帮好友一把的心思,笑着开口。

    闻言,崔佑安含笑谢过他通知,又叮嘱了崔云萼两句,目光划过曦光,抬步离去。

    “盛姑娘。”思及眼前这位和自家义父的关系,白忘尘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

    另外几人都有些惊讶,白忘尘此人,素来寡言冷淡的很,何曾见过他主动和别人搭话。

    曦光不知道这些,看他打招呼也想起了那个温和的白大人,便也笑着回应了一句。

    几人又走到了一起,秦姣姣忍不住去偷看白忘尘,她们虽然没赶人,可他们竟然也没走,莫非,这个白公子另有其他的意思?

    路过的其他人都忍不住侧眸看向他们,尤其是曦光和白忘尘,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真是想知道,这个王府的表姑娘,到底是哪里不同,竟然能让白家主动提亲,现在连着白公子都跟着她。

    等她们转了一圈回去,发现那里早就热闹了起来,一圈姑娘们坐在一起,玩起了飞花令。旁边还有人下棋,投壶,满园莺声燕语,让人眼花缭乱。

    秦姣姣眼睛一亮,就想过去,顾忌到曦光才停下。

    “你看,”徐念瑶打趣的对崔云萼说,“也不知道,今天伯母能不能如愿。”

    往常的宴会可没有这么热闹,今天这样,不外乎是大家都想着表现一下罢了。

    “姐姐,你想玩什么?”秦姣姣问,决定曦光玩什么她就一起。

    曦光左右看看,摇了摇头。

    她好像都不会。

    “表妹不如来玩飞花令。”看她拒绝,秦妍妍笑着邀请。

    秦姣姣顿时皱眉。

    “不必了。”曦光哪里记得那些诗词,她倒是能背下许多的药方。

    “来玩嘛,很好玩的。”众人本来是不想要曦光来的,她生的太美,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引尽了诸人的目光。可眼下看她接连拒绝,倒是都热情起来。

    听说这个表姑娘家道中落,才要沦落到投奔王府,别连书都没念过吧?

    只是这么一想,她们就忍不住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曦光出一出丑,有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若真是个草包,可做不得掌家夫人。

    “多谢诸位,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感觉到了她们的恶意,曦光细眉微蹙。

    她自衬并没有招惹过她们,眼下为何要这么针对她?

    “不感兴趣,别是不会吧?”一个女孩儿笑着说,话音刚落,就有几声窃笑响起。

    “我倒不知,这取乐的游戏,竟还能强迫别人了?”崔云萼皱眉,上前一步说,眸光划过。

    “没错,不如谁来和我比比投壶?”徐念瑶抬头讽笑。

    她投的一手好壶,平日里这些人都是避着她走的,谁也不敢和她争锋,她也没笑话这些人啊。

    “哪里强迫了,我们也是好心。”女孩儿嗤笑一声,理直气壮的说。

    她爹是盐运使,官位不高,权力却极重,更是京中的饶国公府的嫡出子嗣,平日里面对崔云萼和徐念瑶两人时也不曾气虚。

    “我的确是不会。”曦光并不以此为丑,下颌轻抬,笑着说。

    她记得这个女孩儿,名叫张寄云。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承认了,正戏谑的众人忍不住怔了一下,张寄云眉一扬,恶意更浓,正准备继续说,就见曦光目光划过,分明是平平看来,却仿佛居高临下。

    她心中顿时一恼。

    “但是,只是飞花令而已,不会又如何?或者诸位可否告诉我,除了飞花令,你们还会什么?”曦光笑着说,她上前一步,不避不闪,道,“难道只一个飞花令,就能让你们这般傲然,肆无忌惮的戏谑别人?”

    飞花令而已——

    这话实在是刺耳,有人皱眉冷笑,这不是飞花令,而是她们这些年学的诗词文章,是她们才能拥有的东西。

    “说得好。”不等人反驳,一道温和的声音就响起,崔佑安不急不缓渡步过来,目光划过在场的人,微微摇头。

    他什么都没有说,可那点失望,又好像已经述之于口。

    “学了这些年的诗词文章,到头来,该有的礼仪谦和,竟都忘了吗?学文章,为的是懂礼数,知进退,洞明时事,为的是修身养性。”他皱起眉,方才露出了身为书院夫子该有的认真,道,“而不是仗着自己的所学,去嘲笑奚落别人。”

    “正是。”齐成云最先附和。

    白忘尘看向刚才插话的几人,微微皱眉,丝毫不掩饰他的不喜。

    三人接连表态,一众女孩儿顿时不敢再说话了,她们也有些心虚,刚才人多势众的时候,肆无忌惮,如今回想起来,那副面容,实在是太过丑陋了些。

    “不就是看她长得好看,你们才为她说话。”张寄云一直恋慕崔佑安,可没想到她竟然也为曦光说话,顿时愤愤,她曾经这样奚落的人不少,怎么不见对方过来打抱不平?

    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曦光那张脸。

    她抬眼看向曦光,满是厌恶。

    狐媚!

    “姑娘这话说的,莫非得你说的姑娘容貌不美了,我们才能说话?”齐成云反问一句。

    张寄云哑然。

    她不是这个意思,可看着对面几个人,她一个人根本是说不过的,只好咬牙坐下。

    经此一遭,原本有些热闹的园子顿时有些冷清,许多人都忍不住偷眼去看曦光。

    她们觉得张寄云说的很多,要不是她生的美,寻常人肯定是不会为她说话的。

    秦姣姣狠狠瞪向那些人,寻常人怕,张寄云却是不怕的,她祖父是当今饶国公,而安王府只是一个被分封在江州的藩王罢了,虽然品级低了一等,但一个在京,一个在外,这就是区别。

    眼见着她毫不掩饰的看回来,她气的咬牙。

    曦光见了忙拉了她冲她微笑,说,“那张寄云又喜欢谁?”

    她算是看出来了,若是对她有恶意,定然是有喜欢的人了,还是她认识的。

    秦姣姣小声说了答案,眼睛忽然一亮,看向崔佑安,再看一眼张寄云,径直拉着曦光就到了崔佑安身边,笑吟吟的说,“崔公子,那投壶怎么玩啊?”

    她是知道怎么玩,但是她现在更想气一气张寄云。

    眼见着她毫不掩饰的看向张寄云,曦光立时领悟了她的意思,不由哭笑不得,觉得这样有些幼稚,可再一想她刚才那么生气,也就顺着她了。

    一抬眼,见着崔佑安微笑,自觉利用了这人,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如此被挑衅,张寄云险些拽烂了帕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可刚才的一切,都不如眼见着崔佑安对曦光的微笑让她更生气。

    崔佑安看懂了秦姣姣的小心思,却也没拒绝,见曦光歉意,安抚的对她一笑,温声说了起来。

    曦光一开始只是凑合听听,等他说了几句后,倒是真的对投壶产生了兴趣。

    她拿着对方递来的箭枝,小心翼翼试探着抛了一下。

    果不其然的偏了。

    曦光眼睛却亮了,继续尝试,不知不觉就投完了壶中的剑,正要蹙眉,就有人又放了一壶过来。

    她顺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看去,便对上了崔佑安含笑的双眼。

    小兰见了下意识皱眉,云芝更是紧张。

    她家娘娘不知道,可她还记得当初那个在帐前看到皇帝的夜晚。

    她从不觉得,陛下会放弃自家娘娘。

    如今这样,不过是别有打算罢了。

    不同于曦光印象中温柔体贴的陛下,云芝从来不曾忘记那位的冷酷无情,她很担心曦光和别的男子走的太近,会惹的陛下不悦。

    到时候……

    谁也不知道那位会做出什么。

    想起那个昏暗的地牢,云芝浑身一抖。

    秦姣姣丝毫不知两人的想法,见着对方这样,眼睛一亮。

    莫非这个崔家玉树,真的对她姐姐有意?

    指尖一顿,曦光笑了笑,说,“多谢公子,只是我有些累了,便不必了。”

    小兰眼睛一亮,记下了这一幕。

    刚才分明还遗憾,这会儿却又拒绝?

    崔佑安面上微笑,说,“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面对自家哥哥被拒绝,崔云萼笑着看他,心中却也有些遗憾,过去拉了曦光坐下。

    下人上了茶,曦光端起,正要饮下,忽然顿住,垂头看了眼放下,又伸手拦住秦姣姣手中的茶,拿过又看,微蹙的眉才松开。

    “怎么了?”白忘尘一直注意着她,立即问。

    “我的茶里被下了药。”曦光说,抬眼看向上茶的人,可身后空空,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小兰面色一变,离曦光更近了些。

    “什么?”秦姣姣惊呼一声,崔云萼和徐念瑶两人也不由惊讶。

    白忘尘瞬时起身,引得周围的人不由看去,他没有理会,直接去找了崔佑安。

    这里到底是崔家,事情到底如何,让他们去查。

    崔佑安当即就重视起来,立即命人开始查。

    几人的动作引得众人惊愕,顿时有些不安起来,等知道曦光的茶中被人下了药,更是慌乱。

    这,这好好的宴会,怎么还有人下药?

    燕灵璧得了信匆匆赶到,始终矜傲含笑的脸细眉微皱,来了先打量一眼曦光,见着没事才恢复了从容,皱着眉看向王氏身边的男人,说,“好好的宴会忽然发生了这些事,崔大人,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王氏已经被养的傻了,这事说给她听也没用,还要找这位按察使崔拾遗。

    “王妃放心,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崔拾遗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竟然敢在他这个主管刑狱法度的按察使府中,敢这种勾当。

    着人封锁了府内外,他亲自坐镇正堂,让手下的人详查,眸光不忘在堂中的人群中巡回。

    刚才的事情他已经听说,这位所谓的表姑娘来到江州后的事情他也了解了一个大概,左右不过是小儿女之间争风吃醋的那点事,在他看来,并不难查。

    半晌,他将目光停在盐运使张家的姑娘身上。

    张寄云低着头依偎在自家娘亲的身边,心中慌乱。

    本来计划的好好的,她只是准备让那盛曦出个丑而已,但是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了,她手下的人根本没来得及逃走。

    “跟我坐直了。”轻轻拍了拍她,陈氏悄声说,她这样,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张寄云心中惶惶,唤了声娘。

    “放心,没事。”陈氏没想到她这个女儿能捅出这个篓子,索性她已经及时做好了安排,应该没事。

    不多时,外面有人进来,匆匆回禀说是找到了人,但幕后指使,仍然不知。

    形容寻常的人被压着跪在了堂中,瑟缩的头都不敢抬。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只是刚才有人给我塞了钱和一包药,说是让下在王府那个表姑娘的吃食里,奴才财迷心窍就应了,别的,别的真的不知。”

    说着话,他直接趴在了地上,开始嚎着饶命。

    崔拾遗问过了,那药是迷情所用,若是无知无觉饮下了,神智昏沉中定然会出丑,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财迷心窍!”燕灵璧出奇的愤怒,她豁然起身,喊道,“把他给我拖出去,杖毙。”

    “王妃息怒,还有事要问与他,处置的事臣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崔拾遗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安王妃在自己的府上处以私刑,立即说。

    燕灵璧只是一想曦光会中那种药,心中的愤怒就抑制不住,她冷着脸,根本不想理会崔拾遗。

    “姨母,”曦光拉了拉她,轻声唤道,说,“您别生气了,我没事。”

    她这才缓了缓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的看向崔拾遗,说,“那就劳烦大人尽快了。”

    崔拾遗自然连连说好,这好好的宴会也举办不下去的,送走了大半客人,他转身皱着眉,就见自家夫人也皱着眉,一时竟也有些好奇。

    王氏性子豁达,或者说有些没心没肺,整日里吃吃喝喝就高高兴兴的了,这会儿怎么?

    “夫人,怎么了?”崔拾遗温声问,倒也忘了刚才的烦恼。

    “这个人太过分了,竟然对盛姑娘下药!”王氏愤愤,拉着他说,“你一定得快点把人找到。”

    她怎么这么关心那表姑娘?

    崔拾遗直觉有异,不等他发问,王氏就已经拉着他高兴的说了起来。

    “嬷嬷刚才告诉我了,咱们家佑安刚才教人家姑娘投壶,还亲手为人家准备好了箭。”王氏眉飞色舞的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只顾着吃喝玩乐的人,对于自己未来的儿媳也没多大的要求。

    但是,扛不住那盛姑娘生的太好看了啊,这样的人摆在眼前,她每顿都能多吃一口饭。

    嗯,不能再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那个儿子自幼聪慧,王氏相信他的眼光。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崔拾遗沉吟了一下。

    他对于儿女也没有多大的要求,不过这盛曦……她的身世,可不简单。

    没多说什么,他哄好了正高兴的王氏,满口答应一定会查清真相,赶着忙活去了。

    王府中,曦光洗漱完毕,总算透了口气。

    出门赴宴明明没做什么,但她总觉得累,等到回了自己的院中坐下,才缓过来。

    云芝奉上了茶,小兰眼珠转动,招来云芝叮嘱了几句。

    稍微有些犹豫,云芝想了想找人寻来了投壶用的东西。

    曦光果然很感兴趣,起身自己玩了起身。

    云芝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似是疑惑般随口一问般说,“姑娘,刚才在崔家您怎么不玩了,奴婢瞧着您分明很喜欢啊?”

    闻言,曦光顿下动作。

    她当时为什么不玩了?

    不自觉的,她喃喃一句,“我只是想,若是他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曦光下意识说出,等话出口方才回神,顿时有些后悔。

    忽然说这些干什么。

    小兰和云芝对视一眼,眼睛都亮了。

    按察司手底下的人尽皆出动,最后找到的,却只是一具尸体。

    线索尽断,他纵使透过这个人的身份锁定了张家,但没有证据,他就什么都不能办。

    饶国公府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先皇后的家族。

    虽然这些年陛下对于张家很是冷淡,可到底有这一层学血缘关系在,寻常人,还是要给他们三分薄面的。他崔拾遗也是惹不起她们家的。

    事到如此,崔拾遗已经尽力,只是将能羁押的人关起来,算是给安王府一个交代。

    “欺人太甚!”燕灵璧看着手上的纸条,愤怒的说。

    秦臻则揽住她轻哄,燕灵璧反手就拽住了他的衣襟,理直气壮的说,“你帮我一把。”

    这口气她不出心中不痛快,必须要让那张家受到教训。

    “好。”秦臻则自然说好,不过在他看来,这事怕是还轮不到他出手。

    京中,秦枕寒已经收到了内卫的回禀。

    不过他却一直看着手上的纸条,没有说话。

    常善便也知机闭嘴,等候他的吩咐。

    秦枕寒看着纸上记载的,曦光和那崔佑安相处的种种,嫉妒折磨的他几乎要发疯,他想要杀了那个敢在曦光面前献殷勤的男子,更后悔不该将她放出去。

    果然,他的珍宝被人觊觎了。

    “还是该抓回来。”秦枕寒闭了闭眼,喃喃道。

    常善候在一旁,心中不起波澜。

    这话陛下您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娘娘现在还好好的呆在江州呢。

    肆意想象了一下他将曦光关在殿中,日夜相对的情形,秦枕寒面无表情的继续看信,任由心中恶念翻滚,爬出囚笼——

    一直等他看到最后。

    上面写着曦光的那句话。

    不敢置信的反复看了好几眼,终于确定,这是真的。

    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将秦枕寒淹没,他匆匆抛开信纸,继续打开曦光的信。

    上面寥寥几笔写了些许小事,丝毫未提她遇到的危险,也没提她说过的话。

    秦枕寒几乎是一字一句的看过去,最后轻轻笑了一声。

    他所有的克制和忍耐,都是值得的。

    “曦光。”他默念一句。

    没有别的意思,秦枕寒只是忽然想唤,便就唤了。

    满心的愉悦中,连张家的事秦枕寒竟也没太生气了,只是冷笑了一下,当初他失势时躲得飞快,如今竟然还敢借着他的势嚣张跋扈?

    “传信给镇国公府。”秦枕寒说。

    缓缓将纸条捏成碎末,张家该庆幸曦光没事,不然,流尽他们的九族的血都不够偿还。

    常善立即领命。

    朝堂上,镇国公府莫名针对起了饶国公府,同为国公府,饶国公府本代国公无能,早就开始没落,而镇国公府在当今上位后就一直没重用,两相对上,输赢不言而喻。

    众臣见着陛下毫不理会,顿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时间,饶国公府墙倒众人推,连着身在江州的盐运使张世奇也焦头烂额起来。

    而祸不单行,在这个当口上,他家唯一的嫡女好巧不巧被蛇咬伤了脸,虽然捡回了一条命,脸却毁了。他家夫人赶路时马车毁坏,摔断了腿。

    如此接二连三,说是没人暗中动手都没人信。

    问题是,是谁?

    张家出问题的太快,只是短短几天就变了天,江州能做主的几个人看在眼里,都暗自心惊。

    这般动作既准,又狠。

    他们到底得罪了谁?

    崔拾遗在心中嘀咕,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日宴会上,自始至终平静的曦光。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没有深思,只是个投奔到王府的表姑娘而已,纵使如他猜测的那般,对方也做不到这一步。

    “竟然咬脸,到底是怎么咬到的?”王府上,秦姣姣震惊的说。

    小兰悄然开口,说,“奴婢猜,定然是那蛇挂在树上,方才恰好咬到。”

    曦光看了她一眼,猜?

    “没错,应该是这样!不知道张家得罪了谁?”秦姣姣眼睛一亮,跟着又好奇的问。

    曦光听了,若有所思,等到秦姣姣走了,才叫来了小兰说,“之前对我动手的人,是张寄云吗?”

    小兰不意外她能猜到,点了点头。

    “那,这些事,是内卫做的?”曦光顿了顿,才继续说。

    除了内卫,她不觉得还有人能做到这一步。

    “奴婢一直伺候在您身边,哪里能知道内卫的事情。”小兰装傻。

    实际上,内卫的手笔她比谁都清楚,更别说——

    “不过,镇国公府一直是陛下的拥簇,最听陛下的话了。”她敲了敲边鼓。

    她作为一个脱离了内卫专职伺候曦光的人,这些自然不能说,但别的事情,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曦光顿时失神。

    会是他吗?

    心中感动又疑惑,曦光高兴,却又怕自己自作多情想岔了,等到晚上写信时,直接就问了。

    而秦枕寒,也直接就答了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曦光问。

    【朕都不舍得欺负的人,哪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秦枕寒理所应当,又格外霸道的说。

    那么无数个夜晚,他想要将曦光关起来都舍不得,如今又岂能坐看别人欺负她。

    曦光心中急急跳起,在跳动的灯火中,弯了眉眼。

    满脸笑意中,清雅脱俗的仙子仿佛瞬间坠入了红尘,沾染上了七情六欲。

    可惜,这一幕却无人得见。

    作者有话说:

    女儿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狗皇帝刹个车,笑死

    新脑洞新预收,【禁庭春色】哇新脑洞真的是最有感觉的,感兴趣的宝点点收藏,要是收藏能冲上去,下本就开她!!!

    成为皇后的第三年,云摇光发现曾经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君碰了别人。

    决裂?挽回?

    都不,她将目光落在了自己亲手养大,如今已然权倾朝野的宁王身上。

    *

    事发那天,周琢瑾匆匆从御书房赶回凤仪宫,仪容不整慌乱的对云摇光发誓他那天喝醉了,这个孩子只是个意外。

    “摇光,等孩子生下来就记在你的名下,到时,你的后位也能更稳。”他殷殷哄劝。

    看着一派深情款款,仿佛全然在为她考虑的男人,云摇光笑了。

    成婚八年,她的确未曾有孕,但原因,可不在她。

    正如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且不好说。

    *

    周琢瑕身为生在冷宫的皇子,谁人都能轻侮,在将死时被云摇光救起。被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养。

    却无人知道,在那每一声嫂嫂中,他都在如何的肖想她。

    直到,他等到了神明垂怜于他的那日。

    利用也好,玩弄也罢,他都心甘情愿踏入瓮中,只求——

    “嫂嫂,不要抛弃我。”在所有人眼中狠戾恣睢的宁王跪在云摇光裙角,亲吻她的指尖,软语哀求……

    第49章

    内卫一番忙碌,皇宫内外的探子清扫的差不多了,秦枕寒方才下旨,准备南巡。

    对于这些时日内卫的动作有些惴惴不安的朝臣们这才恍然,原来陛下是因为要离京,才忽然有这样大的动作,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南巡说起来简单,准备起来却格外的繁琐。

    这一路的车马,行程,等等等等,远非去岁去弥山猎场可比。

    弥山尚在玉京附近,可南巡却要远到江南才行。

    哪怕陛下明旨简办,要求尽快,也用了十余日的时间,直到三月了才准备好,可以启程了。

    三月草长莺飞,桃红柳绿,正是适合游玩的时候。

    曦光应约,与崔云萼和徐念瑶等去城外踏青,马车顺着河边缓缓向前,曦光靠坐在马车上,抬手掩唇,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这车晃晃悠悠,总是让人想睡觉。

    河流一直到前面一座秀丽的山前,绕过山脚,慢慢拐到去了另一边。

    秦姣姣挑起帘子,笑着说,“白鹤书院到了。”

    白鹤书院就建在江州城外的丽山之上,风景雅致,往日踏春,大多都会来这里。

    曦光抬眼看了眼,入目就是山上绚丽的颜色,白的粉的紫的红的,掺杂在深深浅浅的绿色之中,让人耳目一新。

    芳菲掩映中,一座座白墙黛瓦的屋舍藏在其中,隐约可见翘起的檐角和镶嵌在墙上的雕花窗扇,朗朗读书声随风而来,落尽游人的耳中。

    这就是江南第一书院,白鹤书院。

    在这里读书的,不止是江州的官员子弟,还有附近其他几个州府。

    白鹤书院录取学生,不论门第,上至公候,下到平民百姓,只论才学,若是有才,都可以进入。然而,事实并没有这般美好,束脩,笔墨纸砚,平日生活所需的种种费用,就已经足够让很多人止步在这座书院门前。

    但这是之前,在当今上位之后,便于天下设立助学司,只要你有才学能力,便可前往助学司考核,一旦通过,便由朝廷资助念学。

    看曦光感兴趣,小兰跪坐在角落里,徐徐说来。

    崔云萼和徐念瑶不由多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个小丫鬟竟然知道这些。

    秦姣姣早就知道自家姐姐身边两个丫鬟不同寻常,并没有在意,只是想着一会儿该去哪里玩耍。

    几人都没有注意,听见小兰的话后,曦光出神的眉眼。

    原来,秦枕寒还做过这么多的事情吗。

    悄悄的,她笑了。

    有些自豪,又忍不住骄傲。

    她觉得,自己重生后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秦枕寒救下来了。

    小兰悄然记下曦光的反应,这些她晚上都是要报上去的。

    不多时,马车到了丽山的山脚下,众人下车,嫩绿的小草刚刚长到脚踝,一弯河水不急不缓的流淌,连着这里的草木,都好似格外的清新。

    河边长着几棵花树,花瓣在春风中轻颤,偶尔有几片飘落河面,顺着河水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眼前的山上,一阶阶干净整洁的石阶顺着山道蜿蜒而上,不远处的石亭中已经坐下了好些人,穿着娇嫩衣裳的女孩儿们连笑声都是清脆悦耳的。

    秦姣姣已经兴冲冲的拉了曦光上山,说,“走姐姐,我们去看我哥。”

    秦定宗虽然不需要科举,但也一直在白鹤书院进学,除非有事,几乎是每日都在的。

    曦光无奈,说,“等等还有云萼。”

    “我们也去。”崔云萼也准备去看看自家兄长,徐念瑶却有些迟疑,可想了想还是跟上了。

    几人都应下,曦光轻提裙角,跟着上了山。

    满山青翠,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缓缓而来,春日明亮的日光落在她的眉梢眼角,雪肌玉肤,动人心魄。

    “那是谁?”有人忍不住问。

    “是寄居在王府的表姑娘,姓盛。”稍微知道些情况的人回答。

    他们一行人都是山上的学子,这会儿没了课,便也准备出来转转。

    “表姑娘?”有人忍不住问,眼睛亮了。

    若是王府的贵女,他们自然攀不上这个高枝,但若只是表姑娘……

    有人蠢蠢欲动,这样的美人,若是能得她青睐一眼,真是叫人死了都甘愿。

    “又是她。”有人无奈嗔道。

    白鹤书院的学子大多能前程不错,她们选择在这里踏青,固然是因为这里景色极好,却也抱着和此处的学子结交的心思。

    但再多的心思,在曦光出现后,都散去了大半。

    任是她们如何的精致妆扮,在那个女子的面前,都黯然失色。那种美貌,饶是她们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怜惜,虽然心中生恼,竟也生不起气来。

    曦光倒是感觉到了这些目光,却也并不在意。

    她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显露出了真容,便会引来众多的目光,一次两次还会烦恼,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说笑间,她们就到了书院门外。

    偌大的牌楼雕梁画栋,上面挂着白鹤书院四字。

    曦光不懂书法,看的最多的是师傅开的药方,字迹四平八稳,然后就是秦枕寒的字。

    他的一笔字,和她师傅的截然不同,铁画银钩,在折子上写来,无比凌厉,而给她的信上,虽然字迹未变,但一笔一划却又圆润了些许。

    而眼前的字,端端正正,曦光说不出哪里好,只是觉得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秦姣姣说了来意,立即有人去请人,但白鹤书院却是不让外人进的,她们只好等在了门外的亭子里。

    丫鬟们铺上锦垫,曦光想了想,选了背对门口的地方坐下,免得有人进进出出时,总在看她。

    然而,不知不觉,门口还是驻足了好多人。

    “表妹,你来了。”没一会儿,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一个男子匆匆过来,看着徐念瑶笑着说,“你怎么不让人叫我。”

    “表哥。”徐念瑶自从上山就有些心不在焉,见了来人淡淡笑着说。

    见状,杨振业的脚步微顿,微皱了皱眉。

    他生的斯文俊秀,眼睛细长,总显得格外精明。

    自从通房的事发之后,杨振业这还是第一次见徐念瑶,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猜出了对方为何会如此,心中想着多哄哄就好了,便笑着上前。

    “表妹,我正说过两日休假,就去看你,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我真是高兴。”

    说着话,他目光才看过亭中的人,笑着对崔云萼和秦姣姣颔首见礼,可等到看见曦光,整个人却不由一顿,满目惊艳根本忘了要掩饰。

    他温声细语,徐念瑶刚有些心软,看见这一幕,顿时就硬了心肠。

    她知道曦光生的美,看呆了是正常的,但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现在就如此,谁知道成婚后又是何样貌?

    小兰皱眉,当即上前挤在两人中间,挡住了杨振业的视线。

    “姑娘容姿实在惊人,是在下失礼了,还请恕罪。”对上小兰带着冷意的目光,杨振业立即回神,忙垂首致歉,面上笑着解释。

    只是,说话间,仍然忍不住将目光投去。

    徐念瑶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崔云萼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忧。

    徐念瑶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她还不至于迁怒。

    曦光连崔公子都能一眼都不多看,他杨振业又算什么,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公子客气了。”曦光说,又笑了一声,道,“只是接下来我希望,公子不要在看我了。”

    她这话实在是算不上客气,然而,美人就算是发怒,也是极美的。

    杨振业刚有些恼意,可想起那张脸,就都没了,笑着说好,稳了稳心神,继续去和徐念瑶说话。

    杨家现在离不开徐家的支持,比起一个没人,还是徐念瑶更重要些。

    “表哥课业繁忙,念瑶不耽搁表哥了,你回去吧。”徐念瑶一点儿也不想再应付他,扬声直接道。

    杨振业心中生恼,面上却笑,说,“便是再繁忙,表妹来了我也要作陪,表妹放心,等我晚上再补补就好了。”

    他一张嘴能哄得人心花怒放,然而,徐念瑶以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讨厌。

    字字句句都说她很重要,却也没影响他找通房。

    可再怎么不高兴,她也到底没有撵他走。

    到底是她母家的表哥,而且还是未婚夫,徐念瑶要给他留些颜面,不能闹得太难看了。

    亭中多了一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沉默。

    不过杨振业到底是个聪明人,谈天说地,东拉西扯,没一会儿就把气氛拉了回来。

    这边亭子说着话,书院中早就传开了门口来了个美人的事情。

    “倾国倾城,不外如是。”

    “听说白家提亲都被拒绝了,咱们……”有人摇头。

    “这岂不是正说明了眼前这位姑娘不慕名利?”

    “也有可能是人家看不上。”

    崔佑安到来时,听见这些,不由皱眉,驻足看去。

    说话的人被提醒,看了他一眼,顿时都有些讪讪,学院的夫子素来备受敬重,更何况崔佑安这般年轻而聪慧,只会被这些少年人更加崇敬。

    见着他眼中似乎有些不赞同,他们也感觉自己这样背后议论女子,不是君子所为,一时间,驻足在门口的学子尽皆离去。

    “兄长。”崔云萼笑着打招呼,余光扫过曦光,冲他眨了眨眼。

    崔佑安笑着打过招呼,一举一动温文尔雅,不愧他芝兰玉树的美名。

    杨振业最会察言观色,见此心中惋惜,又有些不舍。

    虽然他知道自己和曦光没可能,可眼见着有人喜欢,却又舍不得。

    这样的美人,若是自己的该多好。

    他最先到,后来秦定宗没多久也大步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出人意料的人。

    齐成云还有白忘尘。

    “姐姐,崔姑娘,徐姑娘。”秦定宗对曦光笑了笑,等看向崔云萼等人时,便就敛了笑意,温和而疏离,至于杨振业,更是只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竟然会叫曦光姐姐,几人不由侧目。

    杨振业更是忍不住看了眼曦光,看来,这位所谓的表姑娘,和王府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你来了。”见着这个弟弟,曦光不由微笑。

    “那是你的女儿?”白鹤书院的门口,山长石远山温声询问。

    白立锋点了点头。

    看向周围总忍不住看去的学子,微微皱眉。

    这些人也敢肖想他家曦儿?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我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原来是另有他意啊。”石远山笑着说。

    白立锋微微笑了笑,满身温和,若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来这竟然是执掌江州军防的都指挥使。

    “老师莫要打趣我了。”他说。

    骤然听到这个称呼,石远山竟有些怀念,不过也看出来这个曾经的弟子眼下定然心情很好,才会叫出他自从成军之后,再未唤过的这个称呼。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这些年白立锋一直暗中寻找踪迹,从未放弃,如今孩子找到了,莫非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吗?

    “老师我的事情您也知道。”白立锋慢慢的说,“现在就很好了。”

    燕灵璧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而他明面上也已经有了妻子和儿子,若是要认回曦光,必然要将当初的事情全都翻出来。

    这样一来,对谁,都不好。

    “你决定了就好。”石远山沉吟片刻,隐约带着些许喟叹道。

    他这个弟子,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太苦了。

    可造化弄人,罪魁祸首已经身死,又能怪谁呢。

    两人说话期间,那边的人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遥遥一礼。

    “这崔家的小子倒是不错。”石远山笑着说,很是看好崔佑安。

    的确不错,就是太聪明了些。

    白立锋远远看着那长身玉立的男子,两人目光交错,对方微微垂首,便是见礼也从容雅致。

    这样的人,便是他,也忍不住欣赏。

    只是,若是配他家曦儿,白立锋总觉得还是不够。

    曦光微微蹙眉,这石凳虽然铺了锦垫,但还是硬,她坐的久了,腰身微软,不由的有些腰酸。

    “姐姐这还是第一次来丽山,不如到处走走?”秦定宗心细,看见一眼后就轻声建议。

    曦光立即点了点头,眉间一松。

    “夫子,三位,就此别过。”秦定宗笑着说,杜绝了这些人跟上来的可能。

    他姐姐的婚事,自然要好生考虑,这些狂蜂浪蝶,还是暂且离远一些的好。

    崔云萼顿时迟疑,想了想还是说,“我还有些话要和兄长说,就不一起了。”

    徐念瑶微微皱眉,若是留下,她还得应付杨振业,相比起来,她更想跟曦光一起。

    但崔云萼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跟着,也笑着拒绝了。

    一行人离去,崔佑安几人被留下。

    杨振业留恋的看了眼曦光,见着她抬眼含笑对秦定宗说话,心中难掩嫉妒,刚才他坐在这儿那么长时间,那女子可是一眼都没有给他。

    眼下竟然对着王府世子笑的这样温柔,杨振业扫了眼白忘尘,仍记得这人当初求亲,却被拒绝,便轻笑着说,“倒是难得见世子笑的这样温柔。”

    他不动声色挑拨,想要引白忘尘和那世子斗起来,却发现白忘尘神色丝毫微动,告辞之后直接向着他父亲走去。

    杨振业不由有些失望,一抬眼就对上了崔佑安的双眼,心中顿时一凛。

    崔佑安轻轻笑了笑,叫上妹妹也走了。

    “云萼,我和你一起。”徐念瑶到底不想和杨振业同行,咬了咬牙,顾不上再顾忌什么照顾杨振业颜面之类的,起身跟上。

    “表哥学业要紧,万万不能耽搁,先回去吧。”徐念瑶扔下一句就走了。

    杨振业被抛下,心中格外的不舒服,一为徐念瑶回避的态度,二来,明明崔佑安什么话都没说,他却总感觉对方似乎在无声的嘲笑他。

    暗啐一声,他也走了。

    “走,难得来一趟,我也去转转。”见着白忘尘过来,白立锋笑着说。

    白忘尘点头,齐成云素来是个热闹的性子,也不怕白立锋,笑着说,“我来为伯父带路,这丽山春日正是好风景,上面有……”

    他一一介绍起来。

    山长已经离开,白立锋抬步朝着曦光等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父子二人谁也没提白立锋曾经在这进学的事情。

    走了几步后,曦光总算觉得自己舒服了些,依着小径往山上走去,沿途有野花点缀在草丛之中,入目满山青翠,鸟鸣声声。

    微风送来花香,让人心旷。

    可惜,曦光将将走到半山腰上,就累了。

    发现这一幕,秦定宗驻足,一抬眼才看见秦姣姣已经跑到一边去看树上的鸟窝了,他扬声唤道,“姣姣,”

    秦姣姣应了一声,他说,“姐姐累了,我们回去吧。”

    “不,不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找个地方歇会儿,让姣姣继续玩。”没想到秦定宗会这样说,曦光忙拒绝。

    身为长兄,秦定宗远比妹妹和弟弟更知道这些年母亲的担忧,以及对这个姐姐的挂念和愧疚。

    虽然不知道那段过往,但他也能隐约窥见些许。

    只是那些许,便已经足够让他怜惜这位姐姐了。

    秦定宗是真心要对曦光好的。

    “哪里好不容易,她要出来,随时都行。”他拒绝说。

    秦姣姣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乖巧的过来。曦光见了不由笑起,说,“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是想多看看的。”

    “姣姣,你们去玩,我去那边的亭子歇息等你们。虽然不能多走,但多看看也是好的。”曦光抬眼四顾,选了地方。

    秦姣姣眼睛一亮,看向秦定宗。

    见着曦光面上的笑意,秦定宗到底点了点头。和秦姣姣两人亲自送了曦光道亭子处,他准备留下,却被曦光拒绝。

    “到底是山上,你跟着姣姣,我这里有小兰她们。”

    小兰和王石垂首行礼。

    秦定宗看过,心中忽然一惊。

    虽然这几个人看似寻常,但他总觉得非同一般。心中想着,倒也放下了心,跟着秦姣姣走了。

    亭子建在林间,旁边有一丛修竹,眼见着没了人,曦光软了腰肢,靠在了栏上,出了一口气。

    可累死她了,外面虽好,但她却无福消受啊。

    小兰轻手轻脚的摆好了点心,烧好了茶水。

    袅袅香气中,曦光喝了口茶,更觉舒服,看着眼前的这一摊,忽然摇了摇头。

    不出来时,总觉得外面哪里都好,等到出来了,才发现还不如家中。

    这样一想,似乎有点好笑。

    “姑娘,有人来了。”小兰轻声提醒,曦光下意识坐直。

    林外,白立锋渡步过来,见着曦光,似是有些惊讶,说,“没想到曦儿也在这里。”

    说话间,他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小兰。

    好敏锐的听力,他还远在林外她就已经听到了。

    若非说这话的是跟了他十几年的护卫,白立锋都不一定会相信。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曦儿身边?

    是她师傅安排的?白立锋心中辗转。

    曦光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白立锋,眼见着对方熟络的这样唤她,一如燕灵璧,哪怕这不是她真正的名字,她也有些不习惯。

    “白大人。”她起身一礼。

    “不是说了,叫我世叔就好,快,快坐下。”白立锋忙说,笑道,“不知曦儿可介意我也坐下?”

    曦光有些不习惯,但亭子又不是她的,她就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人自便就是。”

    “你这孩子,叫我世叔。”白立锋无奈纠正。

    “……世叔。”曦光无奈,却也不准备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便淡淡应了一声。

    闻言,白立锋心中方才满意,却又有些叹息。

    世叔啊。

    “曦儿这些日子在王府待着可还习惯?”他声音越发的温和,想和曦光多说说话。

    “还好。”曦光初时的不习惯,在对方温声慢语下,慢慢忘却,不知不觉就聊了起来。

    “你身子不好,以后爬山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做了,不如游湖?”白立锋提议道。

    曦光觉得甚是,点了点头。

    “今日看了白鹤书院,觉得如何?”看她放下了防备之心,白立锋终于引向了自己想说的话。

    曦光倒是没什么太多的赶感触,毕竟她又不爱念书。

    从小就不爱。

    “额,还好?”她有些踌躇的说。

    一个没忍住,白立锋就笑了。

    回忆带着他穿过了漫长的时光,回到了当初。

    “你不觉得这史书文章,很有意思吗?”当初尚是少年的他读书时再一次被燕灵璧打断,要他给她念话本,他无奈的问。

    “额,还好?”娇艳的少女迟疑着说,觑着他,带着点点怕被责怪的担忧。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话本子多有意思。”他无奈的看着她,很快,她就理直气壮起来。

    不愧是母女,都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白立锋心说,注视着曦光的眸光越发的柔和。

    “这白鹤书院,人才济济,曦儿可有喜欢的人?”白立锋问。

    曦光不解他为何这样问,立即摇头,惊讶的看他。

    喜欢什么,她才第一次来。

    “我刚刚穿过书院,听到很多人说起你。”白立锋继续说,看着曦光,笑着道,“这些少年人们心思多的很,你可别被骗了。”

    他好似真的只是纯粹的担忧,曦光小声说知道了,却不想再说这个,正准备扯开话题,就听对面的人继续说了下去。

    “你这样的容貌,寻常人家是留不住的。”白立锋肃了容貌。

    他不想看见燕灵璧身上的悲剧,再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若你喜欢的人身世平平,你嫁给他,他是护不住你的,曦儿,你这样的容貌,只能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庇护。”白立锋说着,有些出神。

    正如当初的燕灵璧。

    她跟着安王走的时候,他并不怨她,他这些年也是真的感激安王。

    正如他跟曦光所说的话,便是燕灵璧跟他回去,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下一个禽兽。

    佳人身有倾城色,可他,却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曦光下意识抬眼抬过去,不知为何,心中一酸。

    似乎对面人含笑任何的双眼中,藏着许许多多的无奈和苦楚。

    掩下这莫名的情绪,曦光转而念及他说的话。

    她这样的容貌?

    “世叔为何这样说?”曦光想起了太子,若有所思,可还是皱着眉问了一句。

    “美人便如世间难寻的珍宝,有人总想私藏,当发现不输于自己的时候,便会用尽一切手段夺走,直到只属于自己。”白立锋说。

    “而普通的人,并没有保护这种珍宝的能力。”

    他看着曦光,一字一句,言之凿凿。

    “甚至还有些人,利欲熏心,为了荣华富贵,主动献上自己的妻子。”见着曦光有些恍惚,白立锋加重了声音。

    她娘当初会是这样吗?

    曦光下意识想,心中一震,骤然看向白立锋。

    之前的种种在她心中浮现,那日白家提亲是燕灵璧奇怪的反应,白立锋如今的话——

    素来迟钝的人难得聪明了一次,曦光忽然站起身,说,“世叔,你是不是认识我,我姨母?”

    好悬收回了话,曦光没有叫出那声娘,直直的看着白立锋,等待他的反应。

    “你姨母贵为安王妃,我自然识得,曦儿怎么这样问?”白立锋早就做好了准备,面上丝毫异色都未露出,有些好笑的说。

    是她想多了吗?

    曦光顿时就不确定了,她坐下,忽觉有些头晕,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额角。

    白立锋眼中忧色划过,轻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应该是刚才太激动了,曦光早就习惯了自己这幅身体,也没有多想,轻声说,“没事,应该是刚才起的急了。”

    “世叔,”她停下手,还是忍不住问,“您为何要和我说起这些?”

    “我这些年见过许多次这样的惨剧,看见你就忍不住多提了一句。”

    真的只是这样吗?曦光看着白立锋没有移开眼神,偏偏对方神态认真从容,她丝毫破绽都没有发现。

    只得承认,大概真是是她想多了。

    “多谢世叔提醒,我记下了。”曦光笑着说。

    白立锋的话仍旧不断的在她心中回响,一直等到坐上马车回城,她都心不在焉的。

    她曾经愤恨过自己遇到了秦顺安这样的疯子,却不曾想过,原来这世上像他那样的人,还有很多。

    同理,如她一般遭遇的人,也有很多。

    只是,那些人都不一定能似她这般幸运,重活一回,找到出路。

    曦光有些庆幸,心中却依旧沉重。

    若是生在民间,她就会过那种日子吗?她若是寻了一个寻常的夫君,他会这么做吗?

    曦光也不知道。

    但是她想起了自幼一旦有外人在,师傅就会命她遮住容貌的举动。

    出门游玩一趟,曦光回去后又蔫蔫的躺了两天。

    秦姣姣守在她身边,很是自责,只说早知道就不出去踏春了。

    曦光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要去的。”

    “娘训斥我了,以后我可不敢再带姐姐你出去玩了。”秦姣姣嘟囔,被她摸着头,之前因为被燕灵璧训斥而生出的委屈飞快散去。

    虽然娘不讲道理,但是姐姐好温柔啊。

    “这事是姨母不对,咱们不要和她计较,好不好?”曦光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

    秦姣姣眼睛一亮,认真点头。

    对,她大人大量,才不要和娘亲计较。

    两人悄声说着话,对视一笑。

    燕灵璧听到下人回禀,再三问过姐妹两个相处的事情之后,才算放心。

    之前一时生气训斥了姣姣,之后她就后悔了,即担心孩子委屈,又担心她因此对曦光生怨,但好在,她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天子南巡的消息没几天就传入了江州,曦光听说时,正在膳桌上,听见燕灵璧随口提起。

    她顿时就愣住了。

    南巡?

    要来江州?

    秦枕寒要来了?

    心不在焉中,曦光也没注意自己夹了什么菜,直接就吃了。

    肉的味道在口中炸开,随之而来的就是心口的翻滚,她没忍住,匆匆放下筷子别开身干呕起来。

    这个变故惊得膳桌上的人都看来,燕灵璧忙起身去扶她,见着她捂住心口,满脸不适,立即扬声命人叫大夫来。

    “不,不必,我只是吃着了肉,一会儿就好。”曦光下意识阻止,心中却也是惊讶的。

    她之前也吃过肉,却也没这么难受,这次怎么?

    心里想着,曦光下意识伸手去把自己的脉。

    指下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

    这,这……

    曦光顿时就傻了,连话也忘了说。

    这分明是喜脉,怎么会是喜脉?

    “怎么了?”没错过她为自己把脉的模样,见她忽然怔住,燕灵璧不由慌乱,满是担忧的问。

    “没,没事。”曦光下意识回答,可整个人魂不守舍,任谁来看,都不信她没事这句话。

    她怎么会有孕?

    明明,明明之前因为秦枕寒身体的原因,曦光一直在给自己避孕,等等——

    似乎又一次没有,就是正月十五,她离开前的那夜。

    出宫的时候,曦光换了衣裳,很多东西都没带,之后更是出了京一路奔波,她满心欢喜即将要看见师傅,完全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就那么一夜而已。

    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让曦光无措起来,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个孩子。

    她该怎么办?

    燕灵璧看着更是担心,可要请大夫,却被曦光坚定拒绝,只得守着她。

    “姨母,我要去见师傅。”曦光怔然出神许久,忽然想起一件事,骤然一惊,立即说。

    燕灵璧心中更慌,忽然要见师傅,这是怎么了?

    她立即命人准备,握住了曦光的手。

    曦光下意识将她的手握紧,伸手捂住小腹。

    秦枕寒中了毒,那她这个孩子,会不会,会不会有事?

    虽然这个小家伙来的突然,但曦光震惊过后,却从没有想过不要他。

    上辈子那个孩子已经是有缘无分,这一个,她希望能好好的。

    一路匆匆赶到了那处院子,曦光坐立不安的看着自家师傅和燕灵璧寒暄完,就拉着人去了药房。

    “师傅,我,我有身孕了。”曦光说。

    唐贤神色一正,不忙着说话,抬手为曦光把脉。

    “师傅,秦枕寒中着毒,会不会影响这个孩子?他会不会有事?”曦光一叠声的问,忐忑的看着自家师傅。

    确定脉象为真,唐贤缓缓收回手,满脸凝重的看着曦光。

    “曦光,这个孩子,你不能留。”

    “为什么?”曦光下意识捂住小腹,有些抗拒的问。

    “若,若是有余毒,我可以为他解啊师傅。”她拽着唐贤的衣袖,巴巴的看着他,说,“师傅你那么厉害,我你都养大了,更何况是这个孩子。”

    胎中不足,的确难以痊愈。

    但她都长大了,这个孩子她更没理由放弃。

    “曦光,”唐贤声音头一次变得低沉,他认真看着眼前的小徒弟,说,“你的身体本来就弱,怀胎十月更是辛苦,身体康健的人都要历经磨难,更何况是你。”

    “曦光,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命的。”唐贤手指轻颤,纵使这对这个小家伙不公平,但是他也不能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送命。

    “曦光,听话,咱们不要他。”他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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