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曦光下意识看向秦枕寒,秦枕寒笑了笑,她才道,“那就劳烦国公了。”

    顿了顿,她轻轻勾起一个笑,很是生疏的说,“祖父。”

    曦光说起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的,她从小只有一个师傅,后来又认回了燕灵璧,但也是熟悉许久才叫了一声娘。

    如今好好的,竟然多出了一个祖父。

    “姑娘客气。”见此,萧世安也算稍稍放下了心。

    他同意皇帝的提议,是出自忠心,但他也担心曦光的性格不好,若是认下会为自己家引来麻烦。不过如今看着,倒也还好。

    两人说过几句话,稍微熟悉了些,眼见着陛下将那姑娘带在身边一直看着人家,萧世安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起身告退走了。

    一路回到了安排给自己的院子,萧世安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家儿子和两个孙子,显然都正等着他。

    “父亲,可还顺利?”世子萧定阳上前一步问。

    他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眼下也很担心这件事对自家的影响,若是能白得一个做皇后的表姑娘,那他也高兴。怕就怕,还有什么潜藏着的问题。

    要知道,若是曦光以镇国公府表小姐的身份登上后位,那以后,她和萧家,可就是荣辱与共了。

    萧世安点了点头坐下,就见两个孙儿正看向他。

    他一抬手,示意院中侍候的人都出去。

    萧定阳舒了口气,没问题就行,眼看着父亲没话要问,嫡长孙萧云微这才开口,说,“祖父,怎么不见表妹,她的身体……”

    除了父子二人和留下玉京的老夫人,萧家其他人收到的消息都是盛曦光乃当初早逝的嫡小姐萧梅清所出,只是身体弱所以自小被送到了神医处调养,他们兄弟二人也不例外。

    眼下见着他们都来了,可曦光迟迟不来,萧云微顿时有些担心这个表妹的身体。

    萧世安沉吟了一下,曦光的面容,玉京勋贵大半都认识,陛下如此做,也只是想为她安排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好封其为后罢了。

    眼下萧定阳不知,等看见人了,他自然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萧定阳得了父亲看来的视线,方才看向自己这两个儿子,说,“那不是你们的表妹。”

    萧云微和萧云清顿时看去,却没那么疑惑。

    他们早就对所谓的表妹之说心存怀疑,只是长辈如此说,他们也就听了而已。

    “父亲您是说?”萧云微温声道。

    萧家祖孙三辈,萧世安脾气爆裂,萧定阳寡言刻板,萧云微则温和耐心。

    没办法,有这样的祖父和父亲,他脾气不好都不行。

    “她是盛曦光。”萧定阳直接说。

    萧云微和萧云清顿时都惊了。

    “盛曦光?”萧云微还稳得住,萧云清相较更冲动些,立时就失声喊道。

    萧定阳点了点头。

    “这,”萧云微看向自家祖父。

    “都是陛下定夺。”萧世安拱手道,一双虎目看向两个孙子,说,“眼下告诉你们,也是不想你们之后露出了端倪,知道该怎么做吗?”

    萧云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稳住了,温声说知道了,又扯了一把身边还有些恍惚的萧云清,他才一个激灵回神,跟着点头。

    萧家人说着话,另一边,秦枕寒抱着曦光回去,眼见着怀中的人还蔫蔫的,心中更软。

    “怎么不用膳?”他看了一眼,小兰迅速去准备。

    曦光靠在他怀中,说,“没胃口。”

    “先吃点,不然会不舒服。”秦枕寒劝她,曦光现在是丝毫都饿不得的,不然心中就会反胃恶心。

    当然,也不能吃太多,只能适量。

    被他这样耐心哄着,曦光总算用了点。

    镇国公一行人的入住,让这个僻静的小院热闹了些,但也无人敢打搅这边的院子。

    这一整日,江州都热闹的不行,圣驾抵达,勋贵重臣伴随而至。

    江州知州上奏,请办盛宴,庆贺陛下的到来。

    行宫那边准了。

    时间定在明日晚上。

    众人本就等着这一天,顿时都准备起来,而在这以前,一条消息震惊了全城。

    时至上午,御前总管常善亲自带着一行内侍从行宫出来,直接去了镇国公府入住的院子。

    御驾驾临行宫,本就让无数人惦念,这个动静一出,都不由看了去。

    不说是江州的官员,便是随驾而来的玉京众人,也都心中嘀咕,却怎么也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常善被府上的下人小心翼翼请到了镇国公所在的院子。

    也不多话,直接捧出一张玄色龙纹诏书,道,“圣旨到,命镇国公上下人等接旨。”

    镇国公面容一肃,立即懂了他的意思,说,“去请姑娘过来。”

    院中候着的嬷嬷立即动身,去了小院。

    院中,曦光扯着身上的红色衣裳,不解的看着秦枕寒,说,“怎么想起来让我穿红衣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秦枕寒笑,整了整她鬓角的绢花牡丹。

    花瓣薄如蝉翼,其蕊金黄,栩栩如生。

    “好日子?”曦光只觉得他神神秘秘的。

    正说着,外面周嬷嬷进来,笑着说,“姑娘,国公那边有人来请。”

    曦光看去,“请我?”

    周嬷嬷点点头,秦枕寒看着眼前红衣如火,雪肤玉肌的曦光,微微笑着,说,“去吧。”

    “你又做了什么?”曦光立即恍然,明白这和今天有些奇怪的秦枕寒有关。

    “去了就知道了。”秦枕寒不肯直说。

    曦光看他,到底有些好奇,起身出去了。

    那嬷嬷见着曦光,微微低头,见不到丝毫异样,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姑娘,便在前面带起了路。

    一路绕过回廊曲径,镇国公这次带来的人大多是护卫和嬷嬷,只有寥寥几个丫鬟,是伺候两位孙少爷的。

    眼下都在院中候着圣旨,等见到嬷嬷带着曦光进院,绕过花木,顿时都惊住了。

    远山眉,含情目,娇柔易碎,分明是一身华贵热烈的红衣,但穿在她身上,却好似天边晚霞,绚丽易散。

    这样的美人,就是她们府上的表姑娘?

    “这就是贵府的表姑娘,真是好人品。”常善淡淡的神情忽然就笑了起来,起身夸赞,上前一步,隐约间竟好似带着些许恭敬似的。

    他这样好似不认识她一般,曦光也就没说话。

    “曦光,来,这是常公公。”萧世安哈哈笑了一声,面不改色的说。

    萧云微看了眼自家祖父,心中复杂。

    看来自家祖父不是不会耐着性子婉转行事,他以前只是不愿意而已。

    “常公公。”曦光就也叫了一声。

    “好,既然都到了,那就接旨吧。”常善说,看了眼曦光,又道,“姑娘身体不好,坐着就好。”

    “对对对,曦光你身子弱,可不能累着了。”萧世安忙到,让嬷嬷扶了她坐下。

    顿时,众人弯腰屏息,静候圣旨,曦光则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种种,总觉得有些别扭。

    好像她坐在这里很突兀般。

    实际上,院中候着的一群人等都已经惊住了。

    从没有听说过接圣旨还能坐着的?

    不过再多的心思都影响不了做主的常善和萧世安,玄色绣飞龙的圣旨展开,常善朗声念了起来。

    曦光听了一半,忽然怔住。

    这是一张封后的诏书,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盛曦光。

    抛去一众华丽的辞藻和各种赞美,只有一个意思,封盛曦光为后。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如雷贯耳,顿时让一众不认识曦光的下人心中泛起了涟漪。

    是巧合,还是?

    “姑娘,接旨吧。”常善念完,将圣旨捧给了曦光,恭敬的说。

    曦光失神中下意识伸手拿过,仍旧回不过神。

    见着她单手接旨,有人心中一惊,却见常善完全不在意,满脸的笑容。

    真是不容易啊,陛下筹谋许久,终于如愿了,他心道。

    “娘娘,杂家还有些事要和您说,您看?”接了旨,常善立即换了称呼。

    “那就去曦光院中说吧。”曦光抬眼看去,正要说话,萧世安已经接到。

    “好,好。”常善点头。

    这样一说,曦光也没意见,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看她如此,一众下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可是御前的大红人啊,就算接了封后圣旨,也不能这样散漫。可不管怎么看,常善都没有介意的样子,反而笑呵呵的,亦步亦趋的跟在曦光身后。

    莫非,这真的是那位?

    还是说陛下移情……但天底下真的有同样的名字,还都生的这样好看的人吗?

    众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能在心中不断猜测。

    一路回了小院,曦光抬眼,就见秦枕寒正含笑看来。

    “你,封我为后?”她眨了眨眼,走到对方面前直接问了出口。

    虽然早就听秦枕寒这样说过,可真的接道这封圣旨的时候,曦光还是不由恍惚。

    秦枕寒,真的要娶她了。

    “自然。”秦枕寒笑着将人揽进怀中,亲了亲她,说,“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还这样惊讶。”

    “我,我就是,觉得不真实。”曦光捏着圣旨,轻声嘟囔。

    秦枕寒便就笑了笑,拿着她的手将圣旨展开,又看一遍。

    “这些,都是朕亲手所写。”他道。

    曦光便低头看去,的确,都是他的字迹。

    秦枕寒低声一一将圣旨又在曦光耳边念了一遍,方才轻笑,“现在可真实了?”

    他声音温柔而低沉,这般娓娓道来,淡淡的痒意便好似从耳尖弥漫到了心尖,曦光面上有些热,嗯了一声。

    秦枕寒又收好,重新放进了曦光的手中,抬头看向常善。

    常善一直候在一旁,见着陛下哄好了娘娘,立即上前行礼,面上忍不住有些激动。

    等见过礼,他才说,“陛下,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秦枕寒点了点头,对着曦光说,“曦光,朕该走了。”

    曦光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裳,但秦枕寒到底是有自己的事情,她便又依依不舍的松开。

    “好,你快些回去吧。”她让自己笑了笑。

    便是再怎么不懂事,曦光也知道,秦枕寒离开南巡队伍这么长时间,定然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她粘人,秦枕寒无奈,可她懂事了,他又有些心疼。

    “等中午你就可以去行宫了,朕在那里等你。”他握着曦光的指尖,又说。

    闻言,曦光才算高兴了些,笑着说好。

    秦枕寒仍不放心,仔细叮嘱了她要好好休息,好好用膳,这才离开。

    他混在送纸的队伍中回了行宫,而常善亲至镇国公府上的目的,也很快传了出去。

    陛下钦封镇国公府的表姑娘为后。

    这个答案传出去后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让无数人都惊得直立起身。

    等再三确定了这件事后,才有心情想别的。

    比如,这所谓的盛曦光,与之前那位是何关系?

    是本人,还是镇国公度量着陛下的心思,寻得的替代者。他们之前可没听说过镇国公府有什么表姑娘。

    玉京的勋贵想的是这些,江州的官员家女眷则是震惊了。

    不是说一个落魄到投奔王府的表姑娘吗?先说是镇国公府的子嗣也就算了,又说是外室女,等到现在,怎么又成了陛下亲封的皇后了?

    前段时间信了张寄云的话,跟着说起流言的众人已经开始慌乱起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72章

    “盛曦光?她不是叫盛曦吗?”按察使崔府中,王氏惊愕的道。

    崔云萼恍然之后心中一松,竟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猜对了。

    “想来,之前应该是化名。”她说。

    “不不不,你说,会不会是镇国公府为讨皇帝欢心,所以特意寻来的美人啊?”王氏却是另一种想法,她知道的多些,比如镇国公府的确是从来都没有什么表姑娘过,眼下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盛曦光。

    比起外室女一说,她倒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些。

    崔云萼欲言又止,到底没说曦光有孕一事。

    别的都能假装,但孩子的事是不能骗人的。而且那个背影……

    想来,传闻中微服民间的陛下,这段时间怕是都呆在那个不起眼的院中吧。

    “管她是为什么,左右和我们家没关系。”王氏惯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也没纠结多长时间,就已经撂到了一边,开始操心崔云萼的婚事。

    她记得,这次京中来的好些少年,都很不错,勉强能配得上她的女儿。

    另一边,徐家,徐仲仁叫了徐念瑶到书房,仔细询问了一遍关于曦光的事情。

    徐念瑶一一说了,而后不解的问,“爹,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仲仁告诉了她原因,徐念瑶顿时就愣住了。

    “皇后?”她吃惊的说,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

    徐仲仁心中揣摩着这件事,嗯了一声。

    “这,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徐念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曦光竟然被封为了皇后?

    她震惊的想着,忽然就想起了上次问起曦光关于皇帝的事。

    “难,难怪她那么说。”她游魂似的喃喃了一句。

    “说什么?”徐仲仁敏锐的问。

    徐念瑶就转告了她当时说的话,徐仲仁神情微动。

    看来,这件事并不是陛下突然做下的决定,两人之前就熟识?

    诸人心思各异,只等下午去行宫。

    再多猜测,等见到了人,自然也就分明了。

    秦枕寒走后,曦光就有些打不起精神,直接回屋中睡了。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后用完膳,她总忍不住去看天色,心不在焉的,连听说书先生说书,都提不起兴致。

    这般不知道多久,她又有些困了,周嬷嬷悄然进来,笑着说,“姑娘,我们该启程去行宫了。”

    曦光立时精神一震,坐起了身。

    丫鬟们细心准备妥当,拥簇着她出去。

    外面镇国公祖孙既然都已经准备好,等见了曦光,便含笑打了招呼。

    “妹妹,你来了。”萧云微从容的唤了一声,看不出丝毫端倪。

    相比之下,萧云清却总忍不住去看曦光,眼中很是好奇。

    “兄长。”曦光想了想,很是生疏的称呼道。

    萧云清面色忽然古怪。

    互相打过招呼后,曦光上了马车启程。

    而镇国公祖孙几人,则都骑马在前头走着,百年公府培养出的高傲威严,这般一看,便让人觉得气势不凡。

    “想说什么?”看着弟弟欲言又止憋得不行的样子,萧云微为了一句。

    萧云清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闻言扯着缰绳靠近他,压低了声音说,“你说她叫我们兄长,那陛下——”

    “噤声,”萧云微立即打断,看着他眼含警告,说,“不要乱说。”

    “我就是好奇。”萧云清嘟囔,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叫他们兄长,那他们岂不是成了皇帝的舅兄了?

    只是一想,他就忍不住有点激动。

    看着跳脱的弟弟,萧云微无奈,只得又警告一句,看他听话应下,保证再也不乱说了才放下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曦光扛不住,一上车就强行让自己睡着了。

    行宫建在江州西边的云湖边,与湖中心的小岛相连。

    一个个小岛星罗棋布,被画壁回廊连接,一座座宫殿点缀其间,雕梁画栋,飞檐斗角。每逢早晚,云湖上水汽蒸腾,将宫殿萦绕,若隐若现,如同仙宫一般,美不胜收。

    行宫外,眼见着常善已经候在了门外,萧世安等人翻身下马。

    常善略略寒暄了几句,就走到了一直未动的马车边,问,“娘娘可还好?”

    他可是知道这位主的情况的。

    “姑娘一上车就昏沉着睡着了,这……”周嬷嬷小声回答,有些为难要不要叫她醒来。

    “那就随杂家入宫吧。”常善隐约有些松了口气,睡着了不遭罪,转身在前面不急不缓的带着路,萧家祖孙几人跟上,马车不急不缓的缀在后面。

    一行人就这样入了行宫。

    外面不少人看着那辆马车,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这入了行宫,除了陛下之外,任是谁也要下马走进去,但这个马车竟然直接进去了。

    消息飞快传出去,让不少人都随之惊愕。

    陛下对那盛曦光的偏爱还近在眼前,如今又是如此,莫非真的是她?

    行宫之中,镇国公府来的不算最早的,还有好些人早早就到了,其中就包括饶国公府。

    张家的人自从早上得了信就心急如焚,他们如今没落,更不受皇帝看重。整日里做梦都想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搏一搏宠爱,拉拔一下自家。

    若是以前皇帝没这个意思也就罢了,那盛曦光出身在哪儿,断然是做不了皇后的。眼下,怎么又出了一个?还是镇国公府的姑娘?

    这个身份不比之前,身为镇国公府的表姑娘,身份勉强算是够得,陛下若是执意,群臣还真不好反对。

    这,这可如何是好?

    “云儿,来,好好和伯母说说那盛曦的事情?”世子夫人蒋氏心中思量,唤了张寄云道身边温声问询。

    张寄云自从早上得知这件事后,便心中慌乱,直到现在。

    这次她爹倒是没有打骂她,但是看她的目光冷的,让她只是想起就浑身发寒。

    蒋氏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已经成婚,并没有带在身边。这会儿伴在她身边的,则是张家五房中最出挑的三个姑娘,张寄瑶,张寄兰,张寄瑜,听了她的话,几人都看向张寄云。

    她们是知道长辈的意思的,皇后之位如此尊贵,况且陛下又如此俊美威严,她们自然也是愿意的。

    只是没想到,横空出世了一个盛曦光。

    几个姑娘只是想起,就忍不住揪了揪帕子。

    对上几个姐妹的目光,看着她们或是秀美,或是娇柔,或是艳丽的容颜,张寄云想起自己,心中酸涩又嫉妒。

    她的脸被毒蛇咬伤,为了活命划了一道口子放血,如今虽然已经痊愈,但却留下了一道永远也去不掉的丑陋疤痕。若非如此,如今她也能和几个姐妹有一样的机会,而不是……

    张寄云不敢多想,忙轻声说了,来之前她娘陈氏就吩咐过,让她努力讨大伯母的欢心,若能得她的庇佑,纵使她爹心狠不顾女儿,她以后也能顺畅些。

    众人都认真听着,心中则想着对策。

    不止张家,虽然皇帝无意女色,但皇后之位多的是人盯着,早在上午消息传出时就收集起来这位未来皇后的消息,这会儿都在心中盘算着。

    下午的日头渐渐偏西,来的人越来越多,宴会等到晚上才开,这一下午的时间,众人可以随意逛逛。

    今日办宴,除了陛下所在的广阳殿周围,来的人都可以尽去,并无拘束。

    不少人都想着来看一看这所谓的皇后是何等模样,早早的就来了。

    燕灵璧等安王府一行人来的不早不晚,刚一进殿,众人的目光都看了去,想知道这个据说和盛曦十分相似的王妃生的何等模样,顺便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

    等真的见到了人,之前见过曦光的众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

    太像了。

    若真是如此,怕是此盛曦光,便是彼盛曦光了。

    诸人心思转动,想着破局之法。

    不多时,她们收到消息,马车到了宣明殿外,遂开始了等待,可好一会儿了,竟也没见人进来,顿时皱眉。

    马车被赶入了殿侧的院落,瞧着依旧熟睡的曦光,谁也不敢打扰,只等着她自己醒来。

    云芝准备好了东西,只等曦光一醒,就能为她打理仪容,而小兰则脱身去了膳房,为曦光准备膳食。

    一路摇晃,曦光心中惦念着也不敢醒,如今总算停下,没多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姑娘,您醒啦。”云芝顿时惊喜道。

    曦光嗯了一声被她扶着坐起身。

    “到了?”她随手挑开帘子看向外面,入目好似在一个园子中。再一看周围不见秦枕寒,顿时失望。

    “我为姑娘整理一下仪容,”云芝跪坐在一侧,将曦光睡乱的发打理好。

    “这会儿想必宴会上的人都等着姑娘您呢,这么多人看着,陛下要避着些,怕是不能来的。”深知自家姑娘最近尤其的粘陛下,云芝温声宽慰。

    “为什么要避着?”曦光听着这两个字,有些不舒服。

    云芝轻笑,道,“陛下也是为您着想,眼下若是太过亲近,别人怕是要胡说的。”

    “掩耳盗铃。”曦光只是说。

    她这张脸,只要一出现,谁不知道是她回来了。

    “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胡说啊。”云芝耐心的哄着她。

    “也是。”曦光想了想,忽然轻笑,说,“你说我如果装成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她们见了会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替身?

    对了替身还是在赵嬛音那里听到的,什么替身文学,狗血白月光,虐恋情深之类的。她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却又很有意思的话。

    她若是见了她,会不会这样想?

    她难得的起了玩心,云芝只有赞同的,立马捧场说,“姑娘可以试一试。”

    “罢了,顺其自然吧。”曦光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应付那些人。

    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休息休息。

    如是说着,等小兰送来膳食,曦光用过之后,就起身,去了宣明殿。

    宫人远远就屈膝请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请安声中,喧闹的宣明殿似乎隐约安静了些。

    曦光抬步进去,便对上了一众震惊的目光。

    真的是她回来了。

    在这一刻,无数人心中想到。

    不再是太子侧妃,不再是帝王爱宠,她换了个身份,干干净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应当是那位高居丹陛之上的陛下早早计划好的吧?

    无数人心中怀疑,但是也只能怀疑。

    没有证据就质疑圣意,是为大不敬。

    “曦儿,来。”见着人,燕灵璧立即笑着招手,以安王府的身份,她本该最后来的,可因为惦记着曦光,便早早的就到了。

    “姨母。”曦光笑着过去,对着怔怔看着她的秦姣姣微微一笑,正要坐下,宫女小心翼翼的说,“姑娘,你的位置在那边。”

    她指向左侧最上首的位置,正好和燕灵璧对面,中间隔着宽阔的大殿。

    身为安王妃,燕灵璧本该是殿中女眷身份最尊贵的人,要居于左上首,但来的时候却被安排在了右上首,当时殿中的人就在猜测,那个位置会不会是曦光的。

    眼下一见,果不其然。

    “我想先坐在这里说会儿话,可以吗?”曦光无意为难宫人,好声好气的询问。

    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询,宫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说,“自然是可以的,姑娘您随意就好。”

    她说着话,又忍不住看了眼曦光,确定她真的没有生气,才算松了口气。

    曦光这才在燕灵璧的身边坐下。

    “你今天可得小心些,”燕灵璧先提醒,点了几个人出来。

    早在之前,她就将伴驾而来的众人,还有江州有心思的人都弄清楚了,就怕曦光不提防之下会吃亏。

    听她说着,曦光抬眼在殿中扫过,果然就迎上了诸多意味不明的眸光。

    她收回眼,轻轻一笑。

    “您放心,我知道的。”曦光说。

    她从来都不怕这些人,以前不怕,是因为不在乎,现在不怕,是因为她相信秦枕寒。

    再说,曦光从来都知道,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做。

    广阳殿,早在常善回来后,秦枕寒就已经分了心,得知她醒来后,便直接动了身,往宣明殿行去。

    燕灵璧哪里放得下心,陛下是好,但麻烦也多。

    这一点,在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想当初嫁给秦臻则的时候,也是如此。

    “盛姑娘?”两人正说着话,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一个容貌娇媚的女子唤了声,见着曦光看去,方才好奇的问,“您可知道,您和陛下曾经的一位爱宠,生的一模一样?”

    爱宠二字,由她笑吟吟说来,带着些许轻嘲,殿中顿时响起几声嗤笑。

    谁人不知,盛曦光当年被陛下从太子身边抢走,养在昭华宫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名分,也只能用爱宠这二字来说了。

    “爱宠?谁?”曦光打起精神问。

    她记得,这个女孩据说是靖安侯家的姑娘,葛玉茹。

    “你不知道?”葛玉茹有些惊讶,说,“自然是名传天下的盛曦光了。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缘分,你们不止名字一样,连样貌都几乎相同。”

    声音在殿内响起,诸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曦光。

    证据不好找,但若是曦光自己被人问出了破绽,那他们正好借机发挥。纵使换了身份,她也曾是太子的妻妾,岂能为后。

    “那的确是巧了。”曦光神情淡淡,既然秦枕寒都为她做好了准备,她自然不会拖后腿。

    早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见状,不少人顿时失望。

    “可这也太巧了,姑娘一直都叫这个名字吗?以前是哪里人士?又是如何与陛下相识的呢?”葛玉茹接连问道,而后诶呀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瞧我,竟问个没完,只是实在好奇,还请盛姑娘莫要见怪。”

    “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惑?”她看着曦光轻言慢语道。

    “我若就是要见怪呢?”曦光反问。

    没想到她会不按常理出牌,葛玉茹怔住,按理说,这会儿不是应该展示自己的端庄大度的吗?

    “而且,你刚才说的是爱宠。”曦光又说。

    葛玉茹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妙。

    “可据我所知,盛曦光在去世之后,就被陛下追封为了皇后,你这样说,是否不敬?还有诸位,刚才似乎笑了?”曦光一一看去,很是记仇。

    刚才这些人表露出的嘲讽,她可都记得呢。

    众人脸色顿时一僵。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好奇呀。”葛玉茹飞快的维持住神情,笑着道,“您瞧,这连着两任皇后,竟都叫做盛曦光,来日史书记载,怕是要让不少人疑惑呢。”

    “盛姑娘这样说,看来是很喜欢先皇后了?是相识吗?莫非是姐妹?”她一句一句的问,试图让曦光露出破绽。

    曦光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了。

    最重要的是,她坐着有些累了,想躺着。

    “不是说了,纯粹是巧合。”反正曦光就咬紧了这两个字。

    眼见着她丝毫破绽都不露,不少人更加失望。

    葛玉茹却不甘心,她的父亲靖安侯也算是天子近臣,手握护卫玉京的五军卫之右卫,堪称是手握重权。

    她早些年见过天子一面,斯人俊美如斯,又威严如斯,她一腔少女情思,顿时都缭绕而去。家中也希望能添一位皇妃,这些年都在想着法的让她在陛下面前露面。

    可陛下却连一眼都不曾多看过她。

    而这样冷漠的人,如今却这样偏爱这盛曦光。

    葛玉茹越想越恨,还要再说,就被她身边的母亲拦住。

    “看看什么场合?”她说。

    抬眼扫过大殿,葛玉茹终于压下了心中那口气,她可不想为她人做了嫁衣。

    见她不开口了,众人顿时失望。

    见着伯母还有几个姐妹的样子,张寄云咬了咬牙,再看一眼端坐其上的盛曦光,到底没忍住怨恨,悄悄说了她偶然得知的秘密。

    “伯母,据说,盛曦光有了身孕。”她附耳过去,悄声说道。

    蒋氏一惊,豁然看向张寄云。

    “当真?”她惊醒过来,压低了声音问。

    张寄云点了点头,说,“我是从秦妍妍那里得知的,据说,盛曦光借住在王府之时,总是反胃恶心,连花香都闻不得,她娘说,这是有了身孕。”

    她和秦妍妍都不喜欢盛曦光,后来聊天时,对方不小心失言说出,她当时特意问过,对立面的详情知道的很是清楚。

    蒋氏看向曦光,神色莫测。

    “伯母,要不要?”张寄云说出这个的目的,就是想当众揭穿盛曦光,见着她没说话,忙又说。

    “不可!”蒋氏收回双眼,低声制止。

    张寄云顿时不解。

    蒋氏心中盘算,甚至有些着急,转头叫来了自己的嬷嬷,让她将这件事转告给饶国公世子。

    若真是如此,已经不是盛曦光颜面的事情了,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当今的第一个子嗣。揭穿了这件事,纵使会让盛曦光颜面扫地,但有这个孩子在,陛下若是执意立她为后,大臣们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

    眼下盛曦光是不是原来那个,当不当皇后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腹中的孩子,未来的皇子。

    不过,以前听说陛下中毒,不能再有子嗣,她却有了,是弄错了,还是说,陛下的身体恢复了?

    若是后者,那……张家若是能再出一个皇子……

    如是在心中盘算,蒋氏可谓是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去和家中商量一二。

    眼见着葛玉茹放弃,饶国公一行人也没什么动静,其他人左右看看,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头,正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殿走到曦光面前,笑呵呵的说,“盛姑娘,陛下有请。”

    盛曦光眉眼一抬,便就笑了。

    自从进殿以来,她的神情就始终淡淡,眉眼无波,眼下乍然一笑,竟让人忍不住抽了口气。

    曦光没有废话,直接起了身。

    云芝忙上去搀扶。

    内侍在前带路,曦光一路往外走去,本以为还要去别的宫殿,谁知一出门,就见秦枕寒正站在殿外廊下,含笑看着她。

    “本来准备进去接你,但又担心浪费时间,便让人接你出来。”秦枕寒温声说,他若是进去,难免要被众人见礼,实在耽搁时间。

    “累吗?”秦枕寒可是记得,曦光现在整日躺着,稍微坐一会儿,就要腰酸疲乏的。

    曦光本来觉得可以忍受的,但见着秦枕寒,忽然就委屈起来,再没了刚才在殿中的从容冷淡。

    “累,我想躺着,不舒服。”她过去攥着秦枕寒的衣袖,软了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那就去休息。”秦枕寒抬了手,便想拥人入怀,可一想这是何处,就又放下了手,只是轻轻握住了曦光的手。

    曦光顿时又觉得委屈了,她看了眼周围,抬步和秦枕寒离开。

    “我有些想念小院了。”她轻声嘟囔。

    那个院子,就好像一个世外桃源,遮挡住了所有的风雨晦暗,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眼下等一出来,就到处都是事。

    “再等等,三天后就返京。”秦枕寒说。

    “可等回京也还要好久。”曦光想了想,叹气。

    秦枕寒失笑,带着曦光慢慢走出去,也没走远,先去了隔壁的宫殿,让她休息。

    曦光早就累了,一进殿就直接在软榻上躺下,只觉得腰酸腿软,浑身疲乏的一下都不想动弹。

    秦枕寒便坐在一旁陪着她,门窗大开,并无遮掩。

    宣明殿中,自从曦光出去,便就不少人不觉的注意起来,自然知道了后面的动静。

    一听天子对她竟这样温和耐心,更是心思复杂。

    如此厚爱,与当初宫中之时,一模一样。

    正想着,外面内侍进来,客客气气的请了几人离开。

    殿中霎时一静。

    这些人不是别人,打头的葛玉茹,以及另外几个姑娘,都是刚才嘲笑过的人。

    “为何要请我出去?”葛玉茹面色涨红,只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姑娘真要奴才细说?”内侍面上的微笑淡下。

    葛玉茹不依,就想让她直接说,却被母亲拦住。

    “公公说笑,我们这就走。”靖安侯夫人温声道。

    “这就对了,先皇后,那也是皇后。”内侍扫过殿中人,似笑非笑道了一句。

    几家人上下都被请走,一个不留。

    “母亲,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等出去了,葛玉茹才不甘心的道。

    “说什么?说你对先皇后不敬?”靖安侯夫人恨铁不成钢,知道她是看不上盛曦光的出身,在家在外提及时,从来都带着轻慢。

    可这是什么地方,是行宫,天子脚下。

    “哪里不敬——”葛玉茹不以为意。

    “哪里不敬还要娘提醒你吗?”靖安侯夫人冷下脸。

    葛玉茹顿时不敢再顶嘴了。

    “不管她以前如何,现在她都是圣旨册封,葬入帝陵的皇后!是陛下的妻子,地位等同,对她不敬,是可以抄家灭族的罪过。”靖安侯夫人早就想敲打一下女儿,在她看来,陛下虽好,却不是良配,更别说对方根本看不上她这个女儿,偏偏家族支持,她这个女儿也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怎么说也不听。

    “陛下不会,一个女人而已,我爹可是——”葛玉茹自小众星捧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她爹是天子信重之人吗。

    “为什么不会,没了你爹,陛下多的是人用,可盛曦光呢,这些年也只有一个而已!还是说,你觉得陛下对咱们侯府的看重,已经大到他盛怒之下也能放过的地步了?你忘了去年那几个侯府了?陛下之前对他们何尝不是重用?”靖安侯夫人越发的严厉。

    这下葛玉茹不敢说话了。

    去岁陛下自猎场归京,绞杀了京中好几个勋贵人家,其中一个侯府,之前掌的是五军卫的后卫,但是陛下下手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丝毫迟疑。

    一想起那一家人的下场,听说几个姑娘都被送去了教坊司……

    她浑身顿时一抖。

    见着她脸上出现了惧色,靖安侯夫人尤为罢手,决定就此点醒女儿。

    “陛下铁血手腕,冷酷无情,但你再看看他对那盛曦光如何?如此特殊,之前十来年,你还见过谁有此待遇?”

    葛玉茹面色惨白,张口无言,说不出谁都没有这句话。

    “若是陛下对你能有此一半,为娘也绝不会劝阻你,可如今……”靖安侯夫人拍了拍葛玉茹的肩膀,才算缓下语气,希望她能看明白。

    “我不!”谁知,葛玉茹一咬牙,仍旧说。

    “娘,我不甘心,陛下只是被那张脸迷惑了,她只是个乡野村姑,如何能与我相比,时日长久了,自然会腻烦。”葛玉茹自幼熟读经史史书,学习琴棋书画,她从不觉得自己比不上那盛曦光。

    她也只有一张脸而已。

    “就算陛下立她为后,以后也是要纳嫔妃的,以我的家世,定然能中选。”她咬牙说。

    眼见着她非但没有听劝,反而越发执拗,靖安侯夫人不由暗叹一声孽障。

    宣明殿中坐着的诸人心中发冷,一句话而已,甚至连话都没有,只是笑了一下,陛下竟这样不留情面?

    张寄云噤若寒蝉,一想自己刚才若真的说了出去,那……

    蒋氏默不作声的看着,心中越发警惕。

    不多时,嬷嬷进来,对着她点了点头,表示饶国公世子已经知道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相比众人,燕灵璧却笑了。

    虽然早就听说过不少消息,但等亲眼见到了,她才能真正确定当今对曦光的偏爱。

    这可真是,让她狠狠松了口气。

    “该,让她们胡说八道。”秦姣姣也忍不住小声的说。

    燕灵璧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对了,你看见你弟弟了吗?”自从昨天回来,她只见过秦定尧一次,后来就总是看不见,说是被秦臻则带到身边。

    真是奇怪,之前也没见他这么亲近几个孩子啊。

    莫非是太久不见了的缘故?

    秦姣姣摇了摇头,说,“我也没见,不过应该是和兄长在一起。”

    女眷们留在殿中闲聊,男人们大多都坐不住,出去了。

    少了那几个人,殿中的热闹依旧,但却再不敢再谈论起有关于曦光的事,转而都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外面,镇国公祖孙四人挑了个亭子坐下。

    萧世安一口灌了一杯茶,左右看看,说,“没人跟来吧?”

    萧云微失笑,说,“祖父放心,没人。”

    刚才为了脱身,他这个祖父都使出了三十六计,的确是没人发现几人的踪迹。

    萧世安这才松了口气,他们一抵达行宫,几乎立即就被一众勋贵重臣围住了。

    话里话外,都想朝他打探关于盛曦光的事情。他明明都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就咬死了是他早逝的女儿所出,姓盛是随了父亲,但是那些人就是不肯罢休,再三想从他这里问出破绽。

    最后无奈之下,萧世安只得带着几人避开。

    “云微我放心,可云清,你出去说话,务必谨慎,可别被人问出了破绽。”萧世安虎目瞪向萧云清。

    萧云清嘻嘻一笑,说,“什么破绽,盛曦光就是我家表妹啊,我小时候还去过山里看她,她身体自幼不好,一直精心养着,到近些年才勉强能出来走动。”

    见此,萧世安和萧定阳才放心,萧云清虽然跳脱爱玩,但的确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

    萧云清看向自家兄长笑了笑,这些话,都是之前萧云微再三叮嘱了他的,他牢牢记下,自己哄自己,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了,这会儿,保证谁来也别想从他这里发现不对。

    外面,眼见着逮不到镇国公府的人影,余下的人只好散开,而饶国公世子的神情在听到嬷嬷的禀报后,却匆匆一变。

    怎会如此?

    行宫之中,诸人心思浮动,却都影响不了宫殿之中的曦光。

    她躺了会儿,总算回过了那个劲。但是一想起一会儿还要去宣明殿中坐着,就又有些怏怏的。

    “怎么了?”秦枕寒折子不离手,分心看了她一眼。

    曦光说了自己的烦恼,道,“我能不能不去了?”

    “还是要去的,”秦枕寒哄她,见着人小脸一垮,又说,“不过露个面就好了,到时候你还来这里歇着。”

    听他如此说,曦光才高兴些。

    安静看了会秦枕寒批折子的认真神情,她有些无趣,坐起身想到外面走走。

    “朕陪你一起。”秦枕寒放下折子。

    “你先忙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没事,不忙。”等待处理的事情很多,但目前陪曦光,才是最要紧的。

    如是说着,两人就携手出去了,内侍忙小心收好折子和笔墨,送回了广阳殿。

    行宫建于湖中岛上,回廊蔓延,仿佛可见下午波光粼粼泛着金色阳光的湖面。

    有舟船在远处划过,留下道道涟漪。

    曲径从山间蜿蜒,林木掩映中,可见远处的斗拱飞檐,饰以彩绘黛瓦,檐上坐着脊兽,华美威严。

    曦光扶栏看去,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让她不由轻轻吸了口气。

    日头渐西,天边的云彩渐渐染上橘色。

    美景虽好,可曦光转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不免遗憾。

    秦枕寒拉着依依不舍的她去了广阳殿,作为行宫的主殿,这座宫殿的华美雍容远胜其他。

    曦光瞧了一眼,目光便被漆红木柱吸引去了目光。

    高大的木柱撑着宫殿,上面盘旋着一条条形状不同的腾龙,在有些昏沉的殿中,闪烁着熠熠的金光,龙身盘旋中,还绘着云纹浪花,栩栩如生。

    曦光好奇的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才确定这龙并非纯金,而是饰以金粉,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眼前的龙首。

    “你看。”秦枕寒让她向上看去,这才是他带她来的目的。

    曦光抬头,便被大殿顶上的彩绘惊艳住了。

    只见云雾翻滚,拥簇着一座座宫殿在其中,琼楼玉宇,玉殿金阁,恍若仙宫。

    “真是好看。”曦光不由赞叹。

    “这就是这座行宫,等到晚上带你出去看。”秦枕寒先让她解解馋,免得总惦记着。

    曦光眼睛一亮,忙应声说好,又笑,“我就说怎么似曾相识,原来是这座行宫。”

    自从来了江州,这里大大小小但凡是有点意思的地方,曦光之前跟着几个师哥差不多都转了一遍,这行宫也不例外。

    而且,她还特意挑的晚上来的。

    可惜当时只有些许守宫的宫人再,寥寥几点烛火显得有些暗淡,却也能隐约窥到这座宫殿的宏丽华美。

    心中想着,曦光就兴致勃勃的和秦枕寒说了起来。

    拉着人坐下,秦枕寒含笑听她说,笑道,“宫中也有这个,你若是感兴趣,朕便命人休憩一番。”

    “也有?我怎么没见过。”曦光很惊讶。

    她之前在皇宫,有意思的地方差不多都去过,但是并没有见过这些。

    “在宫后的别苑,那里有先帝修建的玉仙池,朕登基后不喜欢,就封了。”秦枕寒淡淡的说。

    曦光恍然,却有些奇怪,就算封了,也该会有人提起才是,但是她从来没有听宫人提起过。

    作者有话说:

    皇帝,为媳妇儿出气从不过夜

    崭新崭新的脑洞出炉了,新预收感兴趣的话点点收藏哦,诶嘿嘿,爱了

    【始乱终弃的情郎称帝后】

    世人都爱高岭之花跌下神坛,崔羡春也不例外。

    她爱极了崔时璋那张神姿高彻的脸上为她显露出的痴迷沉醉。

    然后,她一转头高高兴兴的进了宫,被陛下盛宠,甚至冷落六宫,成了朝野皆知人人唾骂的妖后。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

    崔时璋率人逼宫谋反,登上了皇位。

    哦不,应该叫他时玉章,他可不是什么平威侯府抱错的假少爷,而是被先帝灭尽满门的秦王亲子。

    帝位易主,时玉章压下所有要求赐死崔羡春的奏请,将她幽禁在含凉殿。

    却无人得知,荒凉的殿阁中,夜夜回响的轻吟。

    “羡春,除了哥哥的身边,你还想去哪儿?”时玉章勾起缠在崔羡春腕上的红绸,面色阴鸷,再无曾经的温文尔雅。

    “时玉章,你疯了。”崔羡春满脸潮红,哑着声音却在笑。

    时玉章狠狠堵住她的唇。

    他是疯了,早在崔羡春头也不回进了宫,一眼都不肯看他的时候,他就疯了。

    *

    第一次见到时玉章,是在崔羡春十五岁那年,她刚刚被外家寻到,送回平威候府,戳穿了他是假少爷一事。

    彼时,君子翩翩,哪怕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也只是怔了一下,便就眼含歉意看向她。

    平威候不舍,收了他为养子,仍旧留在候府,与羡春兄妹相称。

    崔羡春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更多的是厌恶,恨他抢走了她这些年的人生,让她跌落泥里,挣扎求生。

    所以,她便想试试,让他也从高台跌落,与她一起沉沦。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第74章

    秦枕寒轻轻笑了笑,说,“这云湖行宫本就是仿着玉仙池建的,相较起来甚至还差了些味道,你若是见了玉仙池,肯定喜欢。”

    心中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曦光就被他这句话分去了心思,眼睛一亮,说,“真的?”

    “真的。”看她高兴,秦枕寒有些淡的脸色也恢复了柔和,轻声说起了玉仙池的事情。

    先帝昏庸,不理政事,只顾着沉缅酒色,广修行宫别院,这玉仙池建在皇宫之后,是他最喜欢,也是最奢靡富丽的一座别苑。

    其间楼殿巍峨华丽,美轮美奂,若天宫琼楼玉宇般。

    当时,皇帝隔三差五就要在其中举办宴会,观赏歌舞,纵情享乐。

    秦枕寒身为太子,自然要伴随在侧,也是在那玉仙池,他一着不慎,被人下了毒。

    他厌恶透了那个地方,所以登基之后,就命人将其封禁,宫人们知道他的忌讳,谁也不敢多提,久而久之,那座巧夺天工的别院变得荒芜,也被人遗忘。

    曦光丝毫不知道这些内情,听秦枕寒一一说来,越发的向往。

    两人呆在殿中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曦光又困了。

    哄着她吃了点东西后睡去,秦枕寒继续处理着堆积的奏折。

    日头渐渐西沉,热闹了一下午的行宫渐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喧闹起来的宣明殿。

    宫人穿行,安排好了诸位贵人的坐席,只待陛下到来,宴会开始。

    眼看着时间渐晚,天边渐渐暗了,常善在门外走了好几圈,却也不敢去催秦枕寒。

    可这一会儿还要沐浴更衣,若是现在不动身,就要晚了。

    好在,睡了两刻钟后曦光总算醒了。

    听着里面宫人伺候的声音,常善很是松了口气,忙进殿弯着腰小心的提醒说,“陛下,时候不早,您看,是否现在更衣?”

    秦枕寒点头,避去了偏殿。

    曦光撇去一眼,抿了抿唇。

    在院中的时候,两人同吃同住,眼下,却要避讳起来了。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等了会儿,一切收拾妥当,秦枕寒带着曦光一并往宣明殿行去。

    宣明殿中,诸人已经全部落座,等听得内侍唱喝,全都起身,恭迎陛下驾临。

    余光中,便看见了和秦枕寒肩并肩行来的曦光。

    诸人心中一顿。

    天子何等尊贵,哪怕是皇后,也要后退半步,可现在……

    江州诸人心中尤其复杂,数月前,她们初见曦光,尚且还看不起她,只觉她是个投奔王府的破落户,可没想到,现在却要在她面前,屈膝行礼。

    曦光若是得意她们还能安慰自己一声对方太过浅薄,可从始至终,她看都没有看来一眼。

    满殿重臣勋贵,都没有被她放在眼中。

    这样无声的轻慢,反而更让诸人面上火热,心中也难堪起来。

    丝毫不知众人的想法,见着秦枕寒叫了起后,曦光便跟在他身后进了殿,准备朝着下午宫人给她指的位子坐去。

    “曦光,来,跟朕过来。”秦枕寒阻拦,耐心的道。

    曦光看了他一眼,跟着上了玉阶。

    玉阶不高,只有九层,上面摆着一张条案,秦枕寒指向左侧,命人将曦光的位置放在这里。

    宫人连忙听命,动作利落的收拾好。

    在此期间,殿中诸人只是静默的看着。

    看着那个女子走上帝王才能踏足的玉阶,伴在皇帝身侧。至此,她们才能感受到这所谓皇后的意义。

    此宴本就是为了和江州诸位官员见面,等皇帝坐下之后,众人便全都上前叩拜,面见圣颜。

    秦枕寒勉励几句,又和知州,指挥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几位江州首脑问了几句江州的事。

    四人一一恭敬应答,其中,心中最复杂的,莫过于白立锋。

    若说是今晨听到圣旨的时候,他还有所猜疑,等现在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相似的身影,他才恍然明白了之前燕灵璧话中的意思。

    原来,伴在曦光身边的,竟是陛下。

    秦枕寒问的差不多了,便让几人也退下,宴会开始。

    饮乐一番,歌舞起。

    美丽多情的舞姬们在殿中翩然起舞,眉眼婉转,含情脉脉。

    曦光瞧的起劲,一时间倒是比秦枕寒还要出神。

    相比之下,本该是主角的秦枕寒反倒不甚在意,他少时见多了先帝享乐的种种,美人如云,千娇百媚,乱花迷人眼,如今这种,尚不及其半分。

    小兰早就备好了果脯等吃食,曦光边吃边看,兴致勃勃。

    秦枕寒瞧着好笑,招来常善问问,让舞姬们多跳一会儿。

    她难得这样高兴。

    殿中诸人推杯换盏,轻声笑谈却也没忘了注意上首的二位,眼见着威严冷漠的帝王今日这般柔和耐心,都会想起了当初。

    心念转动中,有心人早已经安排了人去查曦光出现在江州的前后经过,想要找出破绽。

    让这么个人夺走皇后之位,他们实在是不甘心。

    一派歌舞升平中,暗流涌动。

    曦光浑然不知,看了一会儿,便坐的有些受不住了。

    她软了腰肢,眉眼都带上了倦怠。

    “众卿继续饮乐,朕还有事,便先走了。”见状,秦枕寒起身淡淡的道,又看向曦光,微微笑了笑,说,“曦光,你随朕一起。”

    曦光求之不得,立即就起了身。

    群臣起身恭送,等到那两人都出了殿门,才直起身,复又坐下。

    “镇国公家可真是好福气,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饶国公笑呵呵的说,看着镇国公的眼神却有些晦涩。

    按照辈分来说,他是秦枕寒的外祖,偏当年尚是太子的对方出事,他们直接放弃,转而送新人进宫想要再生一个皇子,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杀回皇城。

    因着这一遭,秦枕寒对他们视而不见,他们竟还觉得有些庆幸。

    只是总想着再送女入宫,哪怕不能有子嗣,若是得了皇帝的宠爱,让他和饶国公府的关系缓和也不错啊。可如今倒好,这样天大的好处,都被镇国公府得去了。

    “都是缘分,缘分,我也没想到,我这外孙女,竟然有这样的造化。”萧世安眉开眼笑的说,话里的庆幸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呸,可真是不要脸,一众人见了不由在心中唾骂。

    这镇国公也算三朝老臣了,当年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先帝时不被重用,没想到当今登基之后,他竟然厚着那张老脸巴上去,还真被陛下看重了。

    连着这次白给家中送一个皇后的好事,也能落在他们家身上。

    “是造化,就是我怎么不知,贵府还有这样一个表姑娘?怎么没听萧老之前说过?”

    像这种隐晦的试探,今天下午萧世安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他立时就叹了口气,说,“我家外孙女那身体,自幼就弱,几近夭折,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不然自家的孩子,怎么忍心送到深山老林里去养着。好在那神医是真的厉害,竟然将她养大了。”

    “我啊,真是庆幸。”他很是感慨的说。

    看他这幅做派,一众人更是呕的不行。

    盛曦光那张脸是能作假的吗?一眼就能分辨出的事,他还说的煞有其事,什么自家的孩子,就凭秦家那一窝子粗人,能生出嫡长孙萧云微这样孩子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们能生出盛曦光那样的美貌?

    这边镇国公一行人不得闲,另一边早早就有人和燕灵璧搭上了话。

    两人的相貌这样相似,若说没有关系,根本没人会相信,可无奈就和萧世安那里一样,燕灵璧也应得滴水不漏。

    “小郡主,我听说你叫那盛曦光姐姐?”有人便将目光对准了秦姣姣。

    秦姣姣撇去一眼,不认识,下巴一抬,说,“是啊,这么漂亮,每天看见了心情都要更好。我当然要和她打好关系啊。我可不像某些人,一看别人生的好看,就心里嫉妒,想法设法的害人家。”

    说着话,她眸光扫过殿中诸人,若有所指。

    几人脸色不由的就变了变。

    那怀着心思搭话的姑娘也被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

    殿中正热闹着,外面,曦光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轿辇,一路上了船。

    进了船上的房间,她就直接躺下了。

    宫人上前大开了窗户,勾起帐幔,曦光一抬眼,就看见了岛上处处明亮的灯火,红烛高照,各式宫灯别致精美,将华美富丽的宫殿萦绕在灯火之下,添了几分迷离朦胧之美。

    宫人伺候在侧,秦枕寒在榻前坐下,陪着她看向外面。

    月半刚过,天上明月尚圆,悬在天边,被一处宫殿遮去小半,露出半张脸来。

    “怎么,腰酸?”看曦光伸手揉腰,秦枕寒轻声说,探出手去,轻轻为她按揉着。

    温热的大掌透过春日单薄的衣裳落在腰上,动作不轻不重,曦光顿时觉得舒服。

    她嗯了一声,就享受起来。

    大船渐渐前行,离着岛越来越远,原本只能窥到一处的小岛渐渐全都展现在眼底,灯火遍布,掩着处处宫殿,有宫人在其中行走,再远些,便能看到小岛投在湖面上的倒影,两相交织,真真是恍若仙境一般了。

    曦光看的高兴,可渐渐的,却有些不对劲起来。

    腰间温热的手规规矩矩,可她心中却不知为何,想起了之前不规矩的种种。

    下意识按住那只手,曦光声音很轻,怕惊动了不远处的宫人,说,“不用按了。”

    温凉的指尖落在手背,纵使在越来越热的夏初,依旧穿着春日的衣裳,她的指尖也不曾热过。

    秦枕寒正要问怎么了,就对上她一双好似含着水的眸子,墨眸不由一定。

    心尖似乎被羽毛搔过。

    秦枕寒喉间一紧,慢慢收回了手。

    两人一时静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却好似都热了起来。

    曦光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索性直接起身,走到窗前。

    夜间的凉风扑面而来,才总算消减了些许她心中的燥热。

    “晚上凉。”秦枕寒拿起披风给她披上,自背后将人揽在了怀中。

    刚刚躺着还不觉得,眼下一站起身,再看着水面,曦光就又有些晕了,加上心中的燥意,更是不舒服。发现他靠近本想避开,却感觉到落在腰间的那只手,她不由一顿。

    酥软的感觉从身上一个个地方传来,曦光在此之前,从来不知这些地方,竟然能传出这样的感觉。

    她细细抽着气,险些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嘘——”

    秦枕寒在她耳边轻轻一声。

    这是在船上,屋里还有宫人,曦光骤然想起,只得强忍着,轻轻咬住了唇。

    外面的满湖月色被大船引动的涟漪撞碎,曦光便觉得自己似乎也要碎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酸麻酸软的感觉在全身上下散开,她身上一软再站不住,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秦枕寒稳稳的将人揽在怀中,不露丝毫破绽。

    “累了,去休息吧。”他低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半揽半抱,将人送到了榻上。

    将人掩在身侧,秦枕寒的身影,还长及脚踝的披风,遮掩住了曦光踉跄无力的双腿。

    一直等在榻上躺着,曦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从那几乎让她失去神智的欢愉中醒过神。

    秦枕寒端了温水递给她,眸光落在她带着淡淡牙印的樱唇上,无法离开。

    半直起身,结果手臂却一软,曦光不由轻蹙起眉。

    下一刻,茶杯就被秦枕寒递到了她的唇边。

    侧过身,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曦光便就躺下,眼睛直直的看着秦枕寒,偏又带着未散的水汽,便格外的朦胧含情。

    “曦光,别这样看朕。”秦枕寒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听出里面淡淡的哑意。

    眼前一暗,曦光忍不住眨了眨眼。

    淡淡的痒意从掌心弥漫,秦枕寒呼吸一沉。

    曦光看不见,便就听得格外清晰,忽然就想起了刚才在窗前,洒在耳边的阵阵越发低沉缓慢的呼吸。

    无声的叙述着这个人的克制。

    她便就闭上了眼,乖巧的没有再动,不准备再招惹他。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得她呼吸声渐渐清浅,秦枕寒方才收回手,注视着睡沉的人,安排人看好她,转身去了另一间屋子,过了好久才出来。

    大船得了命令,已经往回驶去。

    夜色渐深,曦光小睡一觉,等醒来时今日这场为了迎接天子举办的宴会已经到了尾声。

    算来大概要不了多久,宴会就要散了,她这会儿醒来正好。

    云芝递上一杯温水,边回答她几时了的这个问题。

    曦光如今醒了总要先喝点水,不然是要难受的,她接过就准备喝了,动作却忽然一顿,垂眸看向手中的玉杯。

    杯子是她常用的青瓷杯,上面绘着一枝梨花,她最是喜欢。水是干净清澈的温水,这般拿在手中,连着指尖都温热起来。

    “怎么了姑娘?可是不想喝?那再等会儿”小云芝问,曦光有时候刚醒便不舒服,这个时候就是连水都不想用的。

    “味道不对。”曦光轻声说,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云芝一惊,心中急转,为曦光准备的东西,她素来是亲力亲为,从没有离开过半步,但这水……

    她却不能保证,不敢耽搁,她忙找了小兰去找人,这才回来问,“姑娘,可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看不出来,但是就是不对,看看太医能不能看出来。”曦光学了一肚子的医术,无奈经验太少,但她能肯定,这水的味道,就是有些微妙。

    小兰听了忙出去找了内卫,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传到了常善的耳朵里,秦枕寒自然也知道了。

    他正端坐在玉阶之上,准备结束这场宴会,闻言一顿。

    没再说话,秦枕寒一一扫视完殿中诸人,豁然起身。

    殿中诸人见此心中一跳,总觉得陛下如此神情,有些不妙。

    不多时,等到殿外铠甲声起,得知宣明殿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众人心中的不妙,终于得到了证实。

    但,到底发生什么了?

    众人互看一眼,心中不断揣测,却不敢和人多说。谁知道是谁干了什么,万一说了话被陛下认为是同伙该怎么办。

    一路大步到了曦光处,眼看着那只茶杯还放在她身边,秦枕寒眼神冰寒,冷冷扫过一众宫人,说,“还不快端走!”

    对于曦光的医术,秦枕寒素来信任。

    既然她说了不对,那就一定不对。

    宫人忙匆匆上前,却被小兰拦下,她自己小心翼翼的捧起水杯,退去了外间。

    眼见着他骇人的怒气,曦光竟觉得有些新奇,她从未见过秦枕寒这样。

    “放在外间就好。”她先嘱咐了一句,然后笑着说,“不怪她们,是我要留下的。”

    “既然知道是害人的东西,还不避远点?”秦枕寒闻声又训斥了她一句。

    曦光笑着去拉他,说,“放心吧,只是这样看着而已,不会有事的。”

    将人揽在怀中,秦枕寒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幸好没事。

    太医很快赶到,望闻问切一番,总算发现了端倪。

    问题就出在了水里面。

    这水,加了一种名为雾花的花粉。

    听到这里,曦光顿时恍然,雾花的花粉这种东西,无色无味,属性阴寒,寻常人用了没事,但若是有孕之人用了,便会直接滑胎。

    “这种东西十分罕见,每株花一年只开一次,一次也只在日出时绽放短短片刻,便会迅速的凋落。那花小如指腹,平日里也没有别的用处,这里怎么会有?”她说着疑惑极了。

    这样的东西,寻常药铺根本找不到,除非特意准备。

    “别的地方的确难找到,可这里是行宫。”秦枕寒淡淡的说,常善得了他的示意,忙出去安排人详查。

    “行宫?”曦光不解和这有什么关系。

    “先帝曾在这里置办了无数美人,自然有人需要这些东西,来排除异己。”秦枕寒淡淡的道。

    曦光怔住,恍然间发现了这句话中的残酷。

    秦枕寒的后宫空置,素来安生,东宫也没什么大的动静,最多是陈知意而已,但没想到,原来在先帝时期,曾经发生过这样多的事情。

    宣明殿中,燕灵璧和白立锋可谓是坐立不安,刚才皇帝在这里,能引得他这般着急的,很有可能是曦光。

    一想起这个,两人都有些坐不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御林军退开,常善面色冷淡的进殿,环视众人,说,“刚刚发现有人给盛姑娘的饮食中投毒,那毒十分罕见,怕是要委屈一下诸位大人等上一等了。”

    话音落下,殿中一静。

    投毒是原因,罕见是告诉他们,平常人没这个没事,诸人心中门清,一时间不由嘀咕到底是谁下的这么快的手。

    最要紧的是,这投毒,到底成功了没?

    秦枕寒盛怒,行宫上下都被御林军封锁,所有人都被看管起来,尤其是那些有机会碰到雾花花粉的人。

    所有一直侍候在这座行宫的老宫人,都有可能。

    再查一遍他们今天都有谁和广阳殿的人接触过。

    内卫的动作很快,迅速将人筛查出来,一一关起。

    然而,其中有两人已经自尽。

    他们无法确定真的是他们所做,还是一个障眼法,动作并未停下。如此大肆抓捕,让人心惊。

    曦光蹙着眉,若有所思,说,“下这种毒,应该是猜出我有身孕了,这种人应该不多。”

    “别费神,交给朕就好。”秦枕寒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顾忌,所谓的清名,将人揽在怀中,小心拥抱,掩住颤抖的指尖。

    这种事不需要曦光想,内卫早就想到了。

    常善站在殿中,先请出了燕灵璧一家人,又仔细询问过都会有谁知道曦光有孕的事情,这一家人自然是谁都没说过,但——

    “会不会是二婶?”秦姣姣脱口而出。

    安王府二房自从上次之后,就被燕灵璧打压,这次一个人都没有来,不过没关系,内卫纵马疾驰,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安王府,直接将二房围住。

    夜色渐深,舒玉湖和秦妍妍却没有心思休息,秦妍妍穿着一身新做的衣裳,配着新打的首饰,眼圈都还红着。

    为着今天,她和江州诸多贵女一样,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结果,临出门前,却被燕灵璧拒绝。

    二老爷秦臻栋无官无职,若是不与长房一起,舒玉湖母女根本就去不了行宫,更别说结识勋贵子弟了。

    大好的机会就这样在眼前溜走,秦妍妍一下午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掉泪。

    舒玉湖也觉得她们母女命苦,正安慰中,就见自家院子被围住了。

    一行黑衣卫士直接进院,趁着灯火,看见对方身上绣着的寒鸦,她心中一沉。

    天底下会用这种绣样的,只有内卫。

    作者有话说:

    再推一下新开的预收哈,啊,我的脑洞好多,码字的速度也赶不上。

    【始乱终弃的情郎称帝后】

    世人都爱高岭之花跌下神坛,崔羡春也不例外。

    她爱极了崔时璋那张神姿高彻的脸上为她显露出的痴迷沉醉。

    然后,她一转头高高兴兴的进了宫,被陛下盛宠,甚至冷落六宫,成了朝野皆知人人唾骂的妖后。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

    崔时璋率人逼宫谋反,登上了皇位。

    哦不,应该叫他时玉章,他可不是什么平威侯府抱错的假少爷,而是被先帝灭尽满门的秦王亲子。

    帝位易主,时玉章压下所有要求赐死崔羡春的奏请,将她幽禁在含凉殿。

    却无人得知,荒凉的殿阁中,夜夜回响的轻吟。

    “羡春,除了哥哥的身边,你还想去哪儿?”时玉章勾起缠在崔羡春腕上的红绸,面色阴鸷,再无曾经的温文尔雅。

    “时玉章,你疯了。”崔羡春满脸潮红,哑着声音却在笑。

    时玉章狠狠堵住她的唇。

    他是疯了,早在崔羡春头也不回进了宫,一眼都不肯看他的时候,他就疯了。

    *

    第一次见到时玉章,是在崔羡春十五岁那年,她刚刚被外家寻到,送回平威候府,戳穿了他是假少爷一事。

    彼时,君子翩翩,哪怕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也只是怔了一下,便就眼含歉意看向她。

    平威候不舍,收了他为养子,仍旧留在候府,与羡春兄妹相称。

    崔羡春是有点喜欢他的,但更多的是厌恶,恨他抢走了她这些年的人生,让她跌落泥里,挣扎求生。

    所以,她便想试试,让他也从高台跌落,与她一起沉沦。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第75章

    “舒玉湖?”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冷意。

    候保从后面上前,胸前的寒鸦双眸呈现金色,连着黑色的羽毛,也是掺着金线绣成,在灯火中折射出些许微光。

    “你们要做什么?”眼见着是找她的,听见动静匆匆出来的舒玉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被嬷嬷扶住方才稳了稳心神,而后色厉内荏的扬声喝问。

    “这里可是王府!”见着候保上下打量着她,舒玉湖又道一句。

    “把无关人等,都给我带下去。”候保先命一句。

    “住手,住手!”她们走了,可就只剩下她了,舒玉湖哪里敢让她们走,忙阻拦。

    “这里可是安王府,不是你们内卫可以放肆的地方!你们如此嚣张,就不怕陛下治罪吗?”她声音不断。

    候保只是一声冷笑,像是这种话,他这些年听得太多了。

    真正的聪明人见了他就知道,定然是惹了陛下的忌讳,可无奈,这世上还是蠢货更多的,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叫嚣。

    又蠢又傻。

    内卫上前,冷眼盯着院中的下人都出了这个院子,偌大的院落,除了内卫,只留下了舒玉湖母女。

    秦妍妍早就吓得止了泪,躲在自家娘亲身后,一眼都不敢多看。

    候保继续走近,直到舒玉湖身前。

    “这里是王府!”舒玉湖将女儿护在身后,忍住颤抖。

    “本官自然知道这是王府,今晚未来的皇后,盛姑娘遭人下毒。”候保慢慢说着,眼神注意着舒玉湖的反应。

    闻言,舒玉湖一个激灵。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得罪了盛曦光的事情,莫非,这是对方的报复?

    “那毒,是专门针对有孕之人准备的。”候保眼睛微眯,说,“可这件事外人却不知,据本官所知,倒是夫人你,曾经揣测过。”

    “不知,夫人可否为我解惑,都和谁说过。”他道。

    “我谁都没说过!”早在听候保说起第一句话时,舒玉湖就浑身发寒,等他话音将将落下,便立即回答。

    自从今天知道了盛曦光被封为皇后,她还幸灾乐祸过,只等着她有孕被戳穿后下场凄惨。可如今听候保这样说,皇帝分明是知道的,那——

    其中的含义,舒玉湖几乎不敢深思。

    “夫人可得好好想想,陛下盛怒,若是您回答的不好了,这下场,您想来是不想体会的。”见她回答的这么快,候保直言。

    舒玉湖整个人这会儿都软了,陛下盛怒?为了这个孩子?

    等等,有没有可能,这个孩子就是陛下下的手。

    心中转了过来,舒玉湖稳住心神,试探着问,“不知大人,觉得是谁?”

    像这种自作聪明的人,候保这些年见过不少,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嫌她浪费时间。

    行宫处还等着呢。

    “夫人问我?”候保一直带着笑的脸一冷,说,“本官没时间跟你废话,除了你,都有谁知道?”

    至此,舒玉湖才确定,内卫前来,是真的要问她答案的。

    这么说哪个孩子……

    浑身绷紧,她再不敢多想,认真回忆,最后确定,说,“我的确是没有和别人说过,会不会,是府中的下人?”

    候保一声冷笑,若真是府中下人说的,那外面定然能听到消息,可并没有,只能是只有某些人知道。

    圣驾抵达江州才一日,且还没有人会把手伸到王府。

    “没有?那,秦姑娘呢?”他看向一直躲在舒玉湖身后的秦妍妍,自从他来,这个女孩儿就一直在害怕,可刚才,露出的一角身影,却忽然僵了一瞬。

    这些,可瞒不过候保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秦妍妍也试图蒙混过关。

    一开始候保说起的时候,她还没有在意,可刚才,忽然就想起了张寄云。

    她不喜欢曦光,眼见着前阵子张寄云和人说起曦光可能是外室所出,她便自觉和对方也算同路人,言谈间就将这个猜测说了出去。

    但也只有那一句,舒玉湖早就提醒过,这事不能说出去,燕灵璧如此在意,若是说了出去,她怕是容不下她们娘俩了。留在王府,秦妍妍便是出去也高人一等,哪里舍得离开。心中警醒,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了。

    只有那么一次而已。

    她声音干涩,舒玉湖听见了,心中就是一凉。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秦妍妍这话中的气虚她都能听到,那候保呢,心中发紧,她看向身前的内卫。

    候保笑了,看来他找对人了。

    “来人,请秦姑娘出来。”话音落下,内卫立即上前。

    “等等!等等!妍妍,你和谁说过,快说!”比起秦妍妍,舒玉湖更知道内卫的可怖之处,哪敢让他们对女儿动手,立即转身死死捏住秦妍妍的手臂,厉声问她。

    眼见着母亲如此郑重严肃,秦妍妍被吓的脸越发的白,再不敢怀抱侥幸,喏喏说了张寄云的事情。

    “你,你糊涂啊!”

    “还有谁?”候保目光剑似的落在秦妍妍身上。

    张家,饶国公府,若是他们的确可能,可也难保不会是秦妍妍随意说的。

    “没,没,真的没有了。”秦妍妍被吓得肝胆巨颤,直接哭出了声,抽抽噎噎的说,“娘说要是这么做,被伯母知道了会赶我们出府,我那次就是没忍住,之后真的再没有说过了。”

    候保并没有因为她哭就心软,上上下下的打量,确定看不出说谎的样子,才转身离去,然而内卫却依旧留了一半在这里,将王府内外,尤其是二房上下紧紧看住。

    宣明殿灯火不熄,在之前有人想要出去更衣却都被拦回来后,众人连水都不敢喝了。

    常善就守在殿门口,微微弯腰,一如既往的含笑恭谨。

    但,没人敢小看这位陛下的御前大总管。

    候保匆匆回来,在他身边说了这话,常善就笑,让人请出了饶国公府一行人。

    先不忙问,而是让人着重去查他们今天都跟谁接触过。

    殿中一静,然后又喧闹了瞬间。

    莫非,真是张家出手了?不过,饶国公此人老奸巨猾,最是心思缜密,结局难料。

    偏僻的宫殿中,连着灯火都只有两点,满殿的凄清,饶国公上下一行人都被请进了这里,几个姑娘跟在蒋氏身边,慌乱不安。

    最先被找出去的是张寄云,蒋氏心中一沉,等看到饶国公父子一切如旧,才稳住自己。

    广阳殿,外面的风风雨雨都吹不进这里,这次小兰亲自去备了水,一路盯着,不敢有丝毫疏忽,一直到曦光喝下。

    外面月色高悬,时间已经不早了,秦枕寒陪着曦光看着话本子,不知不觉又困了。

    “我是不是得回去了?”不知道宣明殿中的事,她打着呵欠问,眼睛看着秦枕寒,不觉有些不舍。

    “不用,今天就在这里休息。”秦枕寒放下话本子。

    曦光眼睛一亮。

    宫人很快伺候了她洗漱,她困意一上来就止不住,直接上了床。

    等她睡熟,宫人放下帐幔,秦枕寒出去,亲自盯着这件事。

    内卫几乎将行宫翻了个个,终于找到了人,但却不是饶国公府,而是靖安侯府的嫡小姐,葛玉茹。

    等内卫到眼前的时候,靖安侯夫妇几乎回不过神。

    她们并没有过问过这件事,怎么会?

    一家人被带走,宣明殿中又空下一个席位。

    侧殿之中,靖安侯夫人终于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她稳住心神,终于抓住一个破绽,说,“大人,我女儿人小力微,哪里能在行宫做这样的事情,还请明鉴。”

    “那就得问问你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了。”拿出雾花花粉的内侍连着将药撒进水中的内侍都已经身死,只能查出葛玉茹身边的丫鬟和他们接触过,甚至找出了藏在住处的金银。

    葛玉茹强忍住镇定,只是脸上的粉色有些淡。

    “是啊大人,臣女可没有这样的本事。”跟着自家娘亲的话,她辩驳道。

    常善轻轻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了查出来的前因后果。

    侍候在御前,他素来是不紧不慢含着笑,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可不管他这会儿笑的再温和,也都让人心中生冷。

    事情过程他们都差不多了,也在葛玉茹身边的丫鬟哪儿证实了。

    原来是张寄云和人提起时,葛玉茹恰好路过。

    一桩桩,一样样,全都无比巧合,又恰好对上。

    “饶国公府!”靖安侯立即明白了过来,无比愤怒的说。

    葛玉茹早在常善一一说出的时候,脸就越来越白,对方说的如此清楚明白,让她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眼下见了自家父亲的反应,也是一愣。

    她到底不傻,迅速明白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靖安侯看向自己这个女儿,这可是连累家族的祸事,她也敢干。

    现在唯一庆幸的事,陛下似乎不准备现在披露子嗣一事,说出去也只是对未来皇后投毒。若是谋害皇嗣,那可是超级灭族的罪过。

    “我,我,我是恰好听见有人说起行宫之前那些美人的事,所以就,就……”如今想来,可谓是处处都是破绽,但葛玉茹当时就是仿佛被迷了心一样是,丝毫没有察觉,甚至找了人去。

    靖安侯夫人面上泛起苦涩,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几岁。

    若是能牵扯出饶国公府,那葛玉茹的罪责还能轻些,她也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但没有证据,没有线索,所有罪责只能由她一力承担。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常善心中也在可惜,陛下看不顺眼饶国公府不是一天两天了,偏饶国公老谋深算,硬是没露出过马脚。

    便是这次也……

    眼看着在葛玉茹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常善笑着让靖安侯夫妻两个等等,便走了。

    心知他这是要去禀报陛下,靖安侯长吸一口气,只希望陛下能看在他这些年勤勉忠心,高抬贵手。

    殿内只余下几人,靖安侯夫人一抬手,直接打了靖安侯一巴掌。

    这一下实在是猝不及防,饶是靖安侯也没能避开,他惊愕的看着素来温柔贤惠的妻子,便对上了她含怒的双眼。

    “这下好了,你满意了?我早就说,陛下不是能高攀的,不是能高攀的,让你不要撺掇着玉茹这个心思,可你呢?你跟,跟……没有一个听我的。”到底是婆母长辈,靖安侯夫人说不出口,却气的浑身发颤,几欲晕厥。

    葛玉茹是她最小的女儿,自小就备受疼宠,可如今,可如今……

    “夫人,你失态了。”靖安侯如是说,失望的看向葛玉茹。

    他心中也有悔意,却不是为了送葛玉茹进宫的想法,想要成事,总要付出些代价,但他只后悔没教好女儿,竟然她中了这样浅薄的伎俩。

    “失态?现在你倒是没事,却可怜了我们玉茹,以后还不知是何等的下场。”靖安侯夫人紧紧将葛玉茹揽在怀中,几乎肝肠寸断。

    陛下生性冷酷,又如此看重那盛曦光,怎会放过她的玉如。

    葛玉茹尚不清楚这些事,但看着母亲如此忧惧,却也不由的慌乱起来。

    陛下,陛下会处置她吗?不,不会的,一个女人而已,她爹素来被陛下看中,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可不管再怎么安慰自己,看着冷漠的父亲和止不住哭泣的母亲,她心中却越发的沉了下去。

    广阳殿正殿,书案两侧的灯火明亮,别处却一片黯淡,幽影重重,宫人们尽皆俯首,立在期间。

    常善弯腰俯首站在殿中,如是禀报完。

    “关起来吧。”秦枕寒批着折子的手不停,头也不抬的说。

    这所谓的关起来,自然不是找个庵堂让她住的,而是,天牢。

    常善心中清明,立即应是。

    “至于张家……”说道这里,秦枕寒才抬起了头。

    常善打起了精神。

    “朕,不是先帝,这行宫,也容不得张家放肆,你知道该怎么做。”秦枕寒看向常善。

    “老奴明白了。”常善立即说。

    说完,眼见着秦枕寒没有别的吩咐,转身退下,立即安排起来。

    偏殿,饶国公暗自算着时间,感觉应该差不多了,心下叹了口气,遗憾的看向自家的三儿子。

    对上他的目光,张世奇心中一跳,感觉到了不妙。

    “父亲,”他眼中带着些哀求。

    “你的妻女,为父会为你照顾好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吗?”饶国公平静的问她。

    陈氏出身侯府,虽不是嫡长,却也是精心教养长大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饶国公这句话的意思,她揽紧了身边的女儿,声音微急,“夫君。”

    她满眼阻拦,不想让张世奇答应。身为张家妇,她的一切,都依靠在张世奇身上,至于这位公爹说话的,她一个字都不信。

    饶国公狡诈狠毒,谁人不知。

    张寄云左右看看,忽然就心慌起来,忍不住轻声叫了声娘。

    对她摇了摇头,陈氏让自家女儿不要说话,张寄云便听话的闭上了嘴。

    饶国公看了眼陈氏,面色不动,继续去看张世奇。

    张世奇苦笑一声,妻子的意思他岂会不知,可父亲又岂是他能违拗的,若是不听话……

    便是亲子,他的下场也好不到那儿去。

    “父亲,我知道了。”他如是说。

    一旁,蒋氏和饶国公世子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既然陛下打定了主意拖饶国公府下水,常善自然不会耽搁,一个个撬开了和饶国公一行人接触过的宫人,终于找到了线索。

    没有耽搁,他直接去了饶国公府处,将证据摆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的一群人,等见着张世奇僵着脸主动认罪时,惊讶了一刹,可再一想,竟也不觉得奇怪。

    这本就是饶国公的为人。

    心中遗憾,饶国公这一家人中,张世奇是最不被常善看在眼中的,不过能有此收获,倒也不错。

    既然能撬开一个口子,以后,自然能有更多的发现。

    带走了张世奇,还有葛玉茹,这一番折腾,天色已明,在宣明殿关了一夜的众人满身困顿,却也都睡不着。

    门扇被推开,冷风灌入,本来有些睡意的众人一个激灵,都醒了。

    常善笑吟吟的说了前因后果,略去了雾花一事,只说是有人对曦光投毒,如今主犯已经寻到,这才温声道诸位可以走了。

    诸人心中一松,才又恍然。

    众人散去,萧世安却顿了脚步,叫住了安王府一行人,周围的人顿时侧目。

    “老臣,见过安王妃。”萧世安看了眼燕灵璧。

    “国公客气了。”燕灵璧一直惦记着曦光,这会儿只是打起精神,勉强应了一句。

    “没想到安王妃竟然与曦光这样有缘,不知,你可愿意认她做个干女儿?”萧世安也不是什么弯弯绕绕的性子,直接道。

    燕灵璧骤然看向他,竟忘了接话,一直到秦臻则拍了拍她,才终于回神。

    “曦光这孩子,我也喜欢,自然是愿意的。”一开始,她声音都有些颤,好不容易才稳下。

    “那就好,”萧世安笑了,说,“这样一桩好事,按理说这认亲礼得大办才是,可惜我们在江州待不了几天,怕是要减薄一些了,不如就后天如何?”

    能光明正大的与曦光母女相称,对燕灵璧来说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了,哪里还能说得出别的意见,自然说好。

    “这认亲宴,便由我来主持,”她道。

    认亲宴素来都是干亲一家主持,以示对孩子的喜爱,萧世安立时点了点头。

    两家敲定了这件事,才算离开,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众人。

    萧世安对着常善笑了笑,他之前还不确定曦光和这个王妃的关系,不过得了常善的话,算是确定了。

    这两人,还真是母女,不过——

    他忍不住看了眼秦臻则的背影。

    下人禀报着这个消息给饶国公,他并没有在意,思索再三,才叫了人来,悄声吩咐,命他将曦光有孕这件事,透露给伴驾南巡的诸王子嗣。

    是他下午太急了,认真来说,最介意最着急的人该是他们才对。

    这要真有了皇子,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夜,诸王子嗣大半无眠。

    话说回来,一直到回了王府,见着围在外面的内卫,燕灵璧才算回神。

    仔细问了都是因为什么,她脸上顿时难掩厌恶。

    “我要二房滚出王府。”她看向秦臻则。

    秦臻则自然说好。

    燕灵璧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叫了人来,开始筹办后天的认亲宴。

    殿内,秦枕寒看着不自觉喃喃着娘亲的人,揉开她不自觉皱起的眉。

    到底还是惦记着燕灵璧。

    既然是她的想法,那他总要让她如愿的。

    安王府上上下下的忙活起来,整整一天都不得闲,才勉强操办好。

    夜色渐晚,燕灵璧听了管家的吩咐,还是有些不满意,但却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第二日一早,安王府宾客盈门,曦光早早就来了,等客人到的差不多了,在众人的见证下,她正是认了燕灵璧为义母。

    按理说,她也该认秦臻则为义父,但没人提起这个话。

    人群中,还是有人不由嘀咕,虽然支脉远了,但安王和陛下是同辈,真要认了安王夫妇做干亲,那盛曦光还得叫皇帝一声叔父才是。

    但眼下显然都没这个意思,直接就把安王排除在外,倒是不好让人再说些什么了。

    认完干亲,萧世安又和燕灵璧说起了玉京的事,这次回去曦光应该就会大婚,问她要不要去玉京。

    再三想过,燕灵璧还是答应了。

    三日后,四月廿五,圣驾启程,返回玉京。

    四月过了一半,夏日到来,连着运河上拂面而来的风都是暖的。

    曦光虽然最重要的前三个月已经过去,但反胃恶心等反应还是止不住,秦枕寒看了心疼,索性请唐贤开了药,让她整日昏睡着。

    这样,才总算让曦光舒服了些。

    从玉京南下江州,沿途不停歇需要七天,而回来逆行的路程则要翻倍。

    一路上,整整十五天。

    在五月中,天气以及热起来的时候,一行人总算回到了玉京。

    玉京城外,太子率文武百官恭迎圣驾。

    秦枕寒露了一下面,惦记着后面马车昏睡的曦光,也没有废话,直接回宫。

    秦顺安退到一旁,目光从圣驾后长到几乎看不到尾的马车中,找到了带着镇国公府徽记的马车。

    曦光就在那里。

    虽然很多人都说,曦光已经死了,眼前这个只是镇国公府为了谄媚君上找到的替身,带秦顺安却能肯定,那一定就是她。

    他一开始就不相信曦光死了,只是,他的人手被父皇毁去大半,一时竟无法找到人而已。

    内侍在身后提醒,太子该出发了。

    秦顺安眸光微动,慢慢收了回来,转身坐上马车,走了。

    小兰嗤笑了一声,显然是对着这个太子不以为意。

    她在内卫见多了这个太子的隐秘,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只敢向弱小者动手的懦夫而已。

    云芝坐在马车内,不敢多看。

    她在东宫好些年,见多了里面的生死,如今哪怕离开了,见着太子,竟也忍不住心惊。

    “怕什么,他也只敢欺负那些宫人,眼下你已经伺候在了娘娘身边,以后见了,只有秦顺安对娘娘行礼的,你只管看着就好。”小兰见不得她这样没出息的样子,嗤笑着说。

    轻轻摇了摇头,云芝无奈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

    只是忍不住罢了。

    另一边,燕灵璧在帘后冷冷的看着秦顺安的身影。

    就是这个人,骗了她的女儿。

    太子又如何?

    这一路上,燕灵璧想了很多,很多……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让这个太子,以后再有打扰她女儿的机会。

    “娘,这就是玉京啊。娘,怎么了?”秦姣姣正看着外面高大的城墙,笑着回头跟她说话,见状一惊。

    这种事情,燕灵璧不准备让女儿知道,只是笑着说了没事。

    “难得来这里一趟,你若是喜欢,咱们就多逛逛。”揽了小女儿在怀中,有时候她是庆幸的,庆幸小女儿生在王府,又没有那种汇聚天地之灵气的美貌。

    她定然会无忧无虑,一生安乐。

    一路到了镇国公府,阖府上下的人早早就候着萧世安等人,管家自从得了信就亲自等在门口,眼见着自家主子翻身下马,立即笑着迎了上去。

    众人行礼,萧世安叫了起,又叫了管家去,问,“表姑娘的院子可备好了?”

    管家看向那个始终未动的马车,连连说好了。

    “这便带路,表姑娘一路颠簸,这会儿得好好休息。谁都不能打扰。”萧世安叮嘱。

    眼见着自家国公如此上心,管家也不敢大意,忙安排下去。

    其实,就算萧世安不如此说,他也是上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的,江州的小心早就传了回来,而宫里前些日子也来了人安顿,自家,这可是要出一位皇后娘娘了。

    一路到了院中,周嬷嬷先带人检查了一遍,心中尚算满意,小兰已经抱了曦光,小心翼翼的进屋,放在榻上。

    唐贤也跟了回来,他到底上了年纪,这一路颠簸的他也不好受,眼下只好躺着。

    但惦记着曦光,到底还会先来把了脉,确定大小都好好的才算放心。

    隐约中的颠簸总算停下,曦光在榻上翻了个身睡的正香。周嬷嬷带来的丫鬟们则里里外外收拾起来。

    虽然住的时间可能长久不了,但是也不能大意,等确定里外各处都尽在掌握之中,才算定下心。

    正院,老夫人于氏先是看过儿子孙子,等确定安然无恙就让人回去梳洗休息一番,跟着才萧世安问起曦光的事。

    对着老妻,自然是没什么不能说的,萧世安大致前后全都告诉了她。

    “前两天礼部尚书登门,将婚期定在了五月十六。”于氏这才说。

    萧世安忙看向她,拔高了声音,“这么急?”

    于氏点了点头,说,“自从圣驾离京,宫里就没安生过,凤仪宫一日日的修葺,听说华美异常,白玉为砖,金做瓦。”

    听得这个萧世安倒也不奇怪,说,“陛下这些年也没怎么享乐过,眼下只是修葺一个凤仪宫而已。”

    比起先帝广修园林,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这些日子也备好了嫁妆,虽然一应物事内造司都已经备好送了来,但是我想着,我们府上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一会儿你看看。”

    “不用看了,我私库里的东西,直接取一半。”知道陛下对曦光的看重,萧世安直接说。

    “就是你的私库,难不成还要我的?一会儿看看,你要留下什么。”于氏没好气的说,她库里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萧世安的十分之一。

    那可是百余年下来,世世代代的镇国公积攒下来的财富。

    那这是要看看,他的库里可有不少心头好,萧世安听了,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拿起了于氏拟的单子看了起来。

    另一边萧定阳也正在和妻子说起这件事。

    镇国公府上下七房的人都在说起这个,都很好奇,可惜曦光下午直接坐着马车进了院,而那个小院又都被她身边的人手接管,府上的丫鬟下人都被周嬷嬷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

    眼下,竟谁也不知道那个院中到底如何了。

    曦光这一觉睡得很香,等醒来时,日头已经挂在了天边,云朵都泛起淡淡的橘红。

    云芝等人忙伺候了她起身,洗漱完就是用膳。

    等做完了这些,曦光才有心情打量这个陌生的院落。

    不再是江州的精致秀丽,而是玉京独有的雍容大气,白墙黛瓦,漆红木柱,远远,甚至可以看见一角皇城。

    “姑娘,您醒了,不如去见一见镇国公老夫人?”周嬷嬷笑着说。

    她也是为曦光着想,镇国公府有权有势,若是能打好关系,以后也能用得上。

    曦光倒是没想那么多,但她既然来了人家的府上,自然该拜见一下主人。

    毕竟,这所谓的表姑娘一说,也只是说说而已。

    没人相信,秦枕寒要的也不过是堵住某些人的嘴而已。

    打理了一番,曦光一身素净,头上也只别着几只绢花,便在周嬷嬷等人的拥簇下,去了镇国公府的正院。

    再过一会儿,就是晚膳的时间,镇国公一行人回府,今晚于氏特意吩咐了膳房多准备些,准备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这会儿,公府上下的主子差不多都在这儿了。

    曦光刚一进院子,嬷嬷就忙进去禀报了于氏。

    于氏神情一动,旁边的世子夫人郑氏已经笑着起了身,迎了出去,边笑着说,“好些年不见,快让我看看,曦光现在——”她一顿,忍不住抽了口气,才又笑,“这可真是个美人,你娘亲少时,便容色出众,你还要更盛,倒是更像你的外祖母。”

    看她如此,萧世安和于氏都不由轻笑,当初老大木讷,他们挑儿媳的时候特意选了个灵醒的,至今看来,都不觉庆幸。

    如是想着,又不由嫌弃的看了眼萧定阳。

    于氏真的是纳闷,她虽然算不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却也是一个周到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萧云微坐下下首,只当没看见自家祖母的神情。

    反正也习惯了,从小到大,常常如此。

    曦光刚行到院中,丫鬟们便已经打起了帘子,人还没见到,郑氏的声音就已经传来了,而后才见一个妇人绕过帘子出来。

    她眼看着对方怔了一下,然后就神色自如的说了下去。

    忍不住眨了眨眼,虽然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可再次见到,曦光仍旧不由感叹,这些人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

    “见过夫人。”她却说不出来,只是轻声道。

    “自家人,可不兴这么叫。”郑氏道,笑着说,“你该叫我舅母才是。”

    “舅母。”曦光顿了一下,终于叫了出来。

    瞧着她隐约有些不习惯的样子,郑氏不由轻笑,她以前只是在宫中远远见过曦光,真正说话,这还是头一次,倒是没想到,陛下喜欢的竟然是这么个单纯性子,只是这么几句话,就不好意思了。

    心里琢磨着曦光的性格脾气,她亲切的挽了曦光的手进屋,一一介绍了公府众人。

    萧世安共有七子,其中二子在边关,五子外放一地,三子早逝,府中只剩下四个儿子,再加上一个还没有成亲的萧云清。

    至于孙辈,人数更是多,她大致说了一遍,曦光根本没记住,只知道男丁是以云排行,女孩儿则是宁。

    大致见过礼,等到终于能坐下,曦光算是松了口气,身上只觉疲惫。

    她一路的颠簸尚还没有回过劲,遂打定了主意之后几天要好好歇着才行。

    于氏拉了人在自己身边坐着,看了几眼笑呵呵的,说,“这是累了?也是,一路颠簸该好好休息才是。”

    “还好。”曦光道。

    “前两天,礼部过来,已经定下了你的大婚之期,就在几天后,五月十六。”

    曦光顿时愣住,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怎么就忽然说起婚期了?

    而且——

    “我记得今天是十一?”曦光有些恍惚的问。

    “没错,一应东西礼部,内造司以及咱们家都已经准备妥当,你啊,这些天可得养好精神,到时候,咱们精精神神的做一个新娘子。”于氏主要就是为了和曦光说起这样,眼下将她真的不知,便又叮嘱了几句,才看向周嬷嬷,让她送曦光回去。

    这一路过来,曦光的呼吸声都加重了不少,这会儿眉眼中也带上了疲惫,见着达成了目的,周嬷嬷便和小兰等人宋哲曦光回了院里。

    等躺在了榻上,曦光也没能回神。

    “云芝,刚才老夫人说婚期是哪天?”她没忍住又问一遍。

    “姑娘,是五月十六,五天后。”云芝失笑,又说一遍。

    “这也太快了。”曦光喃喃。

    怎么这一眨眼,她就要嫁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云芝等人只是笑着看她,没搭话。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曦光回神后问。

    “奴婢也不知啊,只是,姑娘你这孩子,总得早些才好。”小兰笑嘻嘻的说,曦光腹中的孩子眼看着就四个月了,再拖下去,就不太好了。

    曦光如何不如,她抬手捂住小腹,那里已经不复曾经的平坦,微微鼓起。

    这里面的,是她的孩子。

    “秦枕寒也还没告诉我。”曦光本就没怎么生气,只是不免嗔怪。

    “您这不就知道了,前段时间您不舒服,整日晕睡着,陛下哪里能说。”云芝笑着道。

    “好了好了,你们别为他说好话了。”曦光早就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些人都一心向着秦枕寒,一开始还没发现,后来才觉出,她们总是为秦枕寒说好话。

    “姑娘您这可就冤枉我们了,我们既然被送到您身边,自然就是您的人了。”小兰却不同意,笑着说,“您想想,奴婢们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做下人的,最忌背主,只是,她们有两个主子而已。

    “姑娘您若是有什么不愿意让陛下知道的,您只管开口,奴婢保证不多言。”曦光只是随口一说,小兰却不敢大意,虽然是小事,但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被曦光记起,说不得就要生出嫌隙了。

    “好了好了。”看她有些郑重的样子,曦光半坐起身,无奈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云芝忙上前扶她,又垫好软枕,笑道,“不止奴婢,便是周嬷嬷等人,既然被送到了您的身边,奴婢等人的生死,就都系在您身上了。姑娘。”

    这一年来的相处,她也算了解曦光,对尊卑什么的都不太在意,便是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很是宽和。但入了皇宫,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们便是她的耳目,她的臂膀,必须互相信任才行。

    曦光这次沉默了一下,生死二字,对她而言的触动还是大了些。

    “我知道了。”她说。

    “姑娘,可要听会儿说书?”小兰笑着说。

    她们这次回京,连着曦光常用的说书先生也给带回来了。自从知道自己之前伺候的事未来皇后,这说书先生说起书来,都更卖力了。

    曦光同意了。

    不然这般整日躺着,实在是无趣了些。

    夜色渐深,镇国公府日落就闭上的大门被人叩开,秦枕寒到了。

    萧世安忙出门去迎。

    “你自去,我去看看曦光。”终于回京,太极殿中的折子都堆成了山,秦枕寒是抽了时间出来看曦光的,便不准备耽搁。

    不敢耽搁,萧世安亲自带路,送了秦枕寒去曦光的院落,也没有不长眼的跟进去,见着秦枕寒进院,便就候在了院外。

    先生正说著书,时间不早了,曦光昏昏欲睡,忽然就瞥见了盛着月色而来的人。

    “秦枕寒!”她不由的就笑了,跟着坐起身。

    “别动。”秦枕寒先是一声。

    曦光就乖乖的坐好,没再动了。

    “不是说了,你现在动作不能急,要慢慢的。”秦枕寒过来将人揽住,才轻声责备。

    半个月的行程,曦光好不容易养起的精神又散了,这会儿更是消瘦了些,本来就白的肌肤,眼看着几乎要透明一般。

    她孕吐的反应前些日子总算没那么严重,可还是吃不下太多的东西。

    这样苦熬着,怕是还不等这孩子生下来,她就要熬干了。

    捏着她细瘦的手腕,纤弱的仿佛一折就要断了般。

    曦光看着他笑,伸手拂过他的眉眼,说,“这不是回京了,好好养着,过些时日就好了。”

    轻轻皱起的眉被揉开,秦枕寒只是看着她,挪不开眼。

    “我都有好好用膳的,你放心就是了。”每次说起这事,曦光总有些心虚,便就格外粘人撒娇起来。

    她的主意自始至终没有更改,哪怕吐得没有精神,整日走几步路都累,曦光也都只是笑着。

    而且,还以死相逼。

    秦枕寒被人说狠心绝情了这些年,到头来,却要自己体会一遍这种滋味。

    可他拿曦光没有办法。

    “记得你说的话。”秦枕寒只是说。

    曦光立时就知道这一关过去了,看着秦枕寒笑,凑过去亲了亲他。

    秦枕寒能出来的时间不长,但是瞧着曦光有些困了,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等到人睡着了,亲自送到榻上,方才转身离去。

    回京当晚,皇帝就按捺不住去见了盛曦光,这份爱重不舍,让人咂舌。

    同时,京兆尹的牢狱之中。

    葛玉茹和张世奇锁在阴暗脏乱的牢房中瑟瑟发抖,听着耳边的哀嚎,连呼吸声都不敢太重。

    止不住的抽泣,回忆起这段时间来被关在阴暗房间里得经历,葛玉茹是真的后悔了。

    曾经俊美淡漠的皇帝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鬼。

    “爹,娘,”她轻声抽泣,之前身为侯府贵女的一切还近在眼前,可葛玉茹现在睁眼,却只能看见眼前的牢房,一片昏暗中,她甚至想不起都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张世奇就被关在葛玉茹对面,他到底年长,比小姑娘要稳得住气,可面容却已经变得僵硬麻木。

    他远比葛玉茹知道皇帝的狠辣,比起猜想中生不如死的归宿,只是被关在这牢中中,竟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日子了。

    正想着,牢房深处又是一阵哀嚎。

    葛玉茹的哭声都被吓得止住,生怕被人想起,而张世奇也不由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没一会儿,浑身是血的人被狱卒从两人面前拖了过去,留下一地血痕。

    “吃饭了。”有人拎着桶过来,给每人牢门后放着的碗中舀上一勺看不出是什么的稀糊糊。

    旁边牢房的人连滚带爬的过去吃了起来,葛玉茹默默的过去,抱着慢慢喝了起来。

    这种东西,她一开始被关起来的时候看都不肯多看一眼,等到后来饿的几乎没了气,竟也都能眼睁睁的吃下去了。

    “吃的这么慢。”送饭的人过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说。

    两人都得了一件空的牢房,而两边的人这会儿正争抢着吃,谁也不敢慢人一步,有早吃完的,已经抢起了别人的。

    这句话分明什么都没说,可一看左右,葛玉茹就浑身一凉。

    对上众人贪婪的目光,她也不由加快了速度,然后又缩进了牢房的角落里。

    宫中,秦顺安看着手中的帖子,暗自沉吟。

    “秦定思……”他不自觉的喃喃出声,这个当初备受瞩目,所有人都以为会是下一个太子的人,如今竟然给他发了帖子。

    为什么?

    伸手翻开,上面写的是邀他赴宴。

    猜不透对方打得什么主意,秦顺安回了一个帖子,同意了。

    外面内侍匆匆禀报,说是秦枕寒回京了。

    秦顺安脸上的温和不在,提笔落墨,字字几乎要飞出白纸。

    秦枕寒,欺人太甚。

    他忍了这些年,可他现在不想忍下去了。

    夜色渐深,整座玉京都变得安静起来,灯火熄了大半,只有寥寥些许还亮着。

    然而,天牢之中的灯火是不熄的,昏暗的光一直亮着,不管是看守天牢的狱卒,还是牢中的囚犯,大多都睡着了。

    狱卒巡视一遍,就睡着了。

    这时,一个牢房中的人悄悄起身,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出了牢房,然后进了张世奇的房间。

    悄无声息的,捂住了他的嘴,掌中一点寒光闪烁,就往张世奇的脖颈送去。

    这时,张世奇也发现了不对,他睁开了眼试图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来人的手。

    动手的人只是牢牢的禁锢住他,利刃已经逼近了他的脖颈。

    他明明答应了,可还是有人不想放过他。

    是谁?他的好父亲,还是他的那些好兄弟?若是能再来一次,他绝对,绝对不——

    鲜血流出,颈间剧痛,张世奇睁眼看着眼前的墙壁,心中不甘又怨恨。

    他感觉自己活不了了。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捂住张世奇的人缓缓倒下。

    张世奇总算能动,连滚带爬的跑远,才敢回头去看。

    牢房外,候保正笼着手笑。

    “等了一路,没想到是今晚下手。”他淡淡的说,看向张世奇笑了笑,道,“张二爷,看看认识吗?”

    内卫上前,翻过地上的人露出了那张脸。

    清清楚楚的看着,张世奇隐约觉得面熟,半晌总算想起了他的来历。

    “是我三弟身边的人。”他咬牙说道。

    候保只是笑,说,“那张二爷,你现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张世奇神情阴晴不定,最后道,“好,我说,只是,你们要保证等我说了就放了我。”

    既然都准备要他的命,那他也不准备顾忌了。哪怕这是内卫的算计,他也不在乎了。说到底,他的命才是最要紧的。

    “没问题。”候保笑了。

    不枉费内卫这段时间在饶国公那些人身上费的功夫。

    若能扳倒饶国公,陛下必定大喜,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

    第二天一早,朝会之上。

    陛下南巡两月有余,如今终于回京,这第一个朝会自然无比盛大。

    群臣拜见之后,便是一系列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事问过秦枕寒的意见,眼看着说的差不多了,有人上奏,道盛曦光出身存疑,不可母仪天下,请圣上三思。

    秦枕寒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御史台一个不起眼的小御史,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宽阔高大的太极殿中,御史的声音清晰而明亮,于一片寂静中,在殿中回荡。

    自始至终,秦枕寒都没有说话,准备看着这御史还能说些什么。

    见着皇帝始终没有动静,不怒,也不笑,只是冷漠的看着自己,那人垂着眉眼,眼见着鬓边都沁出了汗,声音,似乎也有了些干涩。

    “陛下,皇后身份尊贵,为天下女子表率,万万不可轻忽大意,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说完,御史咚的一声跪倒在了太极殿的地面。

    “那你觉得,皇后该如何?又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当皇后?”秦枕寒问。

    御史喉间发干,说,“应,德行贵重,通晓事理,识大体,懂大局,如此才能辅佐陛下。”

    “那皇帝又该如何?”秦枕寒笑了。

    众臣看见这个笑,心中一寒,御史预感不妙,已经趴下了。

    “皇后都要德行贵重,通晓事理,识大体,懂大局。”秦枕寒一字一句将御史所言复述出来,站起身昂然负手,看着殿中诸人。

    “那朕呢?”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殿中一片寂静,谁敢对皇帝提意见。

    “怎么不说了,来,你既然对朕选的皇后有意见,想来平日里也没少对朕不满,说来听听。”秦枕寒看向殿下跪着的御史。

    “臣不敢,臣万死也不敢如此啊陛下,臣,臣,”御史颤抖着说,他又不是活腻了,敢对皇上不恭。

    只是事到临头,已经容不得他回头,他一咬牙,说,“陛下明鉴,臣有证据,镇国公府的小姐当初至死都云英未嫁,从未曾与外男有过来往,更别说远在顺州的冯家。”

    “冯家唯一的公子身体不好,从未来过玉京,他娶得是当地富商家的女儿,后来身体不好早早去世,妻子也已经改嫁,他本就是三代单传,人没了之后冯家就已经不存,这全都是可以考证的啊陛下。如此种种,那盛曦光怎会是镇国公府的表姑娘,臣怀疑,此举是镇国公府有意媚上,特意选了一位和先皇后相似的人来迷惑陛下!”

    “此等来历不明之人,如何能做皇后,陛下若是喜欢,做个妃嫔也使得,皇后,是万万不可的啊陛下。”御史不敢停歇,生怕鼓起的这口勇气就此歇下,一口气说完。

    秦枕寒没急着说话,只是皱起眉,作势不悦。

    果然,话音刚落,还不等他开口,又有几人跳了出来,赞同御史之言。

    “胡言乱语,封后诏书已下,你们如此,便是污蔑皇后!可知罪责如何?”秦枕寒冷声威吓,等着看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跳出来。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群臣以为秦枕寒这是心虚了,忙又有几人出来,跪地劝诫。

    镇国公饶国公,以及六部尚书,左右丞相等老臣,却都一动不动。

    皇帝心狠手辣,是个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人,若有违逆,定会斩尽杀绝,心虚?那绝不可能。

    “那就让朕看看你的证据。”眼看着来来回回就这些人,那些老不死的一个都没动,秦枕寒坐下,施施然的说。

    众人心里顿时一紧,觉出了不妙。

    御史来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那所谓的证据就在宫外候着,不多时就上了殿。

    忆起之前调查的种种,还有证人亲口所说,御史才松下心,然而,等证人拿着证据跪在地上,一开口,他就懵了。

    “陛下,陛下救救草民,这位大人拿住了草民的家人,让草民来说什么话,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您快救救草民的家人吧。”

    御史满脸空白,什么家人,他怎么好像听不懂。

    “你胡说些什么,不是你说的,萧家姑娘从未和外男接触过?”他立即喝问。

    被寻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她这会儿哭天抹地的说,“我家姑娘是曾与一位姓冯的公子结缘,生下了一位姑娘而后去世,这公府里的老人都是知道的,是瞒不过去的,这位大人,您就别逼我老婆子了。”

    “陛下,老臣冤枉啊,我那女儿自幼身体不好,却喜欢出门游玩,当初就是带人去了东南一带,结果就在顺州附近遇上了冯家公子。我和老妻对她病无所求,也都应下,两人是正经拜过天地,走过三媒六聘的。只是后来脾性不和,方才好聚好散接了回来,结果就有了身孕。后来九死一生挣命生下了曦光,身体不好便被臣送到了神医处好好养着。陛下,老臣所言种种,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这事情,都是真的,只是那公子不姓冯而已。

    早在定下人选的时候,秦枕寒就早已经安排妥当。萧家姑娘有孕是真的,但是却是出门游玩被人哄骗,正好就在顺州附近。那一家人已经被镇国公给弄得家破人亡了,她也的确是怀了身孕,只是不同曦光,她没要那个孩子,但却在落胎时九死一生,后来辗转病榻几月,到底没撑过去。

    这一桩往事,也是秦枕寒没逼曦光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落胎的确会让萧家姑娘身体虚弱,但她当时也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想,这才……

    当初这也是丑事,萧家早就把时候自家姑娘的嬷嬷和丫鬟下人们都遣散,不管问谁,都是真的。

    只是,眼下这个恰到好处在太极殿上纰漏真相的,是特意安排好的而已。

    事到如今,傻子也知道这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他们跳出来的太早了。

    饶国公垂眸,叹了口气。

    行了,经此一遭,更加敲定了那盛曦光的身份,冯家早已经家破人亡,再无人能置喙一句。

    那御史顿时就瘫在了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拖出去,给朕问清楚,到底是谁,让他如此大放厥词,于朝会之上,污蔑朕,污蔑朕的皇后。”诸人俯首,秦枕寒冷冷斥道。

    外面御林军立即进殿,拖了那御史下去。

    秦枕寒眸光扫过众臣,在秦顺安的身上停了一刹,方才冷冷的说,“娶皇后的是朕,相伴一生,同葬帝陵的,也是朕。朕的皇后如何,由朕来决定。”

    “诸卿想做朕的主?可以,杀了朕,坐上这把龙椅,随你们如何。”

    这话一出,殿中诸人全都跪下了。

    “陛下圣明,臣等,绝无此意。”

    皇帝此言,俨然是皇后与他视为一体,质疑皇后,就是质疑他,这样一来,谁还敢说些什么。

    秦顺安低头,恭敬顺从,一如既往。

    没人知道,他袖中的手,早已经攥紧。

    他费心安排的一切,在自己父皇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之后,一直等到散朝,也没人再敢说什么。

    杀鸡儆猴,不外如是。

    众臣散去,秦顺安想了想出了宫,去赴秦定思的约,在一家茶楼里,可等听完对方说的话,他直接打碎了酒盏。

    “有孕?”他不可置信的说。

    同饶国公府一个心思,诸位王嗣也将曦光有孕的消息牢牢遮掩住,不敢露出分毫。

    毕竟,一个被圣上偏爱的皇后,和一个怀了龙子的皇后,意义可决然不同。

    今□□堂上还有不少人提出异议,但若是知道曦光有孕,怀着皇帝唯一的子嗣,那这些异议,立时就能少掉一半。

    女人陛下想要,随时都可以有,但是怀了他子嗣的女人,却只有这一个。

    如此的意义非凡,莫说是大肆修葺凤仪宫,封之为皇后,便是再隆重些,也无人敢多嘴。

    “太子殿下,联手如何?”看着面色惨白僵硬的秦顺安,秦定思笑着说。

    不论两人目的为何,这个皇子,都是他们的拦路虎,自然……该早早除去才好。

    “不如何,这个消息多谢堂弟告知,孤还有事,就先走了。”秦顺安便是想做些什么,也不准备和秦定思联手,这人撑着一张笑脸,心思深沉无比,让他一见就想起伺候在秦枕寒身前的常善。

    两人某些时候看,真的太像了。

    和秦定思合作,秦顺安还要担心他什么时候反咬一口。

    断然被拒绝,秦定思也不生气,看着他走了,才慢悠悠喝了口茶。

    这个答案他早就想到了,不过没关系,他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纪王府在京中的势力还是太单薄了些,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到,倒是东宫——

    虽然屡屡被皇帝削弱,但支持的人却也越发的怕失败后的下场,一个个都是倾全族之力,倒是令得太子的势力更胜从前了。

    只是不知,最后胜的,是皇帝,还是东宫了。

    安王府置办在玉京的府邸中,燕灵璧正在和管家询问着京中的事,没多会儿,就有人向她禀报了太子的动向。

    “秦定思这个人怎么样?”找来了小儿子,她问。

    “怎么说,就看着似乎挺好的,但是儿子总觉得他有些别扭,反正我不喜欢他。”秦定尧今年才十岁,被送到玉京来也是个凑数的,这会儿听了自家娘亲的询问,直接说了自己的感觉。

    “他和太子的关系呢?”

    “一般吧,我们这些人,就没几个和太子往来的。”

    “一般?”问到了答案,让儿子退下,燕灵璧若有所思。之后,她发现不止秦定思,其他诸王子嗣也有几人练□□,心中顿时盘算起来是否有可用的地方。

    曦光歪在榻上,一截腕子搭在榻边,窗外越发灿烂的日头照在上面,竟能清楚的看见里面青紫色的脉络。

    手指纤纤,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尖尖的指尖,几乎如同美玉雕成的一般,而且还必须得是世间一等一的雕刻大家,不然雕不出如此绝美的作品。

    丫鬟们正在笑着和曦光说些外面的趣事,云芝在一旁,和内造司来的人说着曦光衣裳的尺寸,至于大致的样式和绣样,刚才已经让曦光过目看过了。

    忍不住看去一眼,大红色的嫁衣已经被收拾妥当包好,放进了托盘之中。

    但刚刚所见,却依旧在曦光心中,大红色的裙裳,上绣牡丹和凤凰,漂亮的凤羽在日头下仿佛燃着金色的火焰,甫自跳动着。

    裙摆上的牡丹是暗绣,晃动间,才能看到朵朵各式各样的牡丹在裙摆中绽放。

    这样一身,金红两色交织,丝毫不显艳俗,反而华美至极,却又高贵而雅致。

    “姑娘,这凤冠您可有意见?”说完了嫁衣,该说凤冠。

    顾忌着曦光的身体,那些沉重的珠宝之类的并未镶嵌,但这并不影响这顶凤冠的奢华。

    金子被锻成薄如蝉翼的模样,又细细雕刻了纹路,加上纤若毫毛的金丝编织,共九只凤凰,一只在前,眼睛镶了红宝,口中衔着珍珠流苏,在顶部靠前的地方,则是一颗圆润的,泛着莹润光泽的红色珠子。

    这顶凤冠无疑是极美,极其巧夺天工的,这样繁杂富丽的样式,拿起了竟很轻,丝毫不显得沉重,大抵与那一身嫁衣差不多重。

    曦光认真看了看,只觉得很好看,很漂亮,直接就说没意见,只是很好奇,“这珠子,是什么做成的?”

    这事内造司的人自是清楚的,忙上前,带着两分激动兴奋的说,“禀姑娘,这珠子是前朝的古物,据说是从石中开出,生就这样圆润的模样,甚至无须雕琢。据说,前朝皇帝极为喜爱,曾称之为世间再一和氏璧。”

    这样珍贵的东西,前朝皇帝也只是拿出来过几次让心腹观赏,内造司根本没想到,当今竟然会取出,命她们镶嵌在皇后的凤冠之上。

    “原来真的是这个。”曦光不由惊叹,她听过师傅和师兄说过不少野史,这珠子自然也在其中,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大致看了一会儿,曦光就有些疲惫了。

    见状,云芝便没有打搅她,引了内造司的人去了别的屋子继续商量。

    曦光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外面有人找,小兰出去一趟拿了帖子回来,看着上面赵嬛音的名字好奇。

    太子妃的帖子怎么递到这儿来了。

    “怎么了?”总算送走了内造司的人,云芝过来看了一眼,听她说完,就笑了。

    “咱们姑娘和太子妃的关系素来不错,以前在宫中也是常来往的,她这帖子,应该是想看看姑娘吧。”

    “恐怕不只是看,我看啊,这个太子妃怕是还想知道,姑娘还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兰说着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应该会见一见的。”看她打趣,云芝笑着说。

    等曦光一觉醒来,日头又高了些,她打了个呵欠,懒懒的也不想起身,听云芝说完,也没看帖子,直接就说了见。

    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忙活着,准备好好筹办这场嫁女的事情。

    原本就没人敢怠慢,等今天早朝的事情一出,就更没有人了。

    一转眼,又是一天,到了十三。

    曦光早上等着赵嬛音来,可她等到困了,也也还没到,索性就先睡了。

    而赵嬛音,恰好在此时赶到。

    她去年终于得了机会,搬去了行宫,一住就到现在。托太子做的事,也没人说什么。只是没想到,今年会收到曦光重病去世的消息。

    当时她特意赶回宫中,却只见到了曦光的棺椁,和越发冷肃的皇帝。

    在那一天,赵嬛音想起了史书上的记载。

    盛曦光去世就在这一年,而根据记载,武德帝明年就会去世,太子被史书除名,但是野史记载,他会在今年被武德帝凌迟处死。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慌。这段时间来,她已经算了解了这个时代,若太子真的做了什么事,那一定会连累她这个太子妃,还有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后来,还是嬷嬷看出她的不安开解了她,说是既然陛下允她在行宫居住,那便是对赵家的恩赦,让她放心就好。

    虽然赵嬛音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联,但是嬷嬷既然敢这么说,她也就信了。

    再然后,她就又开始担心起了武德帝的安危。

    目前来说,他这个皇帝还算不错,而他若是没了,天下就会乱上几十年,赵嬛音不知道乱世是什么样,但是她知道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偏偏,她又不能明说,这一辈子虽然各种糟心事都有,但是她还是很惜命的。

    如此思来想后,赵嬛音便写了那个话本子,希望能被武德帝注意到,然后提醒一二。

    若是被发现了,她就说自己乱写的,反正里面也没有指名道姓。

    但她没想到,圣上南巡,竟然会又带回了一个盛曦光,而且还封为了皇后,封后大典都已经筹备了起来。

    赵嬛音是懵的,史书根本没写这一段!!!

    就算是这个婚礼出现了意外,只要武德帝发过这样的圣旨,那史书定然会有记载。

    然而,赵嬛音彻夜不眠的去回忆自己当年背诵的全文,依然确定,里面绝对没有这一段。

    武德帝秦枕寒,终其一生,只立过一任皇后,名曰盛曦光。

    绝对没有第二任,还也叫盛曦光这样让人遐思不断的事情。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不曾听闻过。

    莫非是她的到来改变了什么?但赵嬛音回忆一番,她什么也没做啊?

    这个变化让她惊喜又不安,还有点生气,觉得莫非武德帝也像话本子中的那些男主一样,找了个替身?又想若真是改变了,他能活的长久,也是一桩好事。

    怀揣着种种乱七八糟的心思,赵嬛音登上了镇国公府的大门,见过镇国公夫妇后,便被引去了一个院落。

    本以为终于能见到人了,却被引到了正厅小坐。

    “云芝?”看见来上茶的人,赵嬛音惊住了。

    “你,你,”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云芝之前一直是伺候曦光的,如今却出现在这里?莫非也是皇帝的注意,想让这个替身更像些?

    “奴婢见过太子妃。”云芝放好茶,屈膝行礼。

    “盛姑娘呢?”赵嬛音问,不管是真是假,只要见到了就知道了。

    “姑娘正在休息,劳烦太子妃稍候。”

    休息?

    赵嬛音看了眼外面高高升起的太阳,现在已经快巳时了吧?

    曦光不在,为了表示对太子妃的看中,云芝亲自伺候。

    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醒来,曦光无精打采的半坐起身,这睡得久了,便觉得连睡觉也很累人了。

    小兰及时端上膳食,不忙着先和她说赵嬛音的事情。等曦光用完了,才开口。

    “嗯?我这就去。”曦光起身,衣袂轻动,莲步轻移,仿佛飘动一般。

    小兰见着都怕一阵风来把她刮走,忙过去将人扶住。

    赵嬛音出神等着,总忍不住想起这阵子的种种。她身后的丫鬟有些不满,就算是御封的皇后,也不能这样将她们家太子妃冷在这里,未免也太傲慢了些。

    这个点,睡什么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总算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众人顿时看去。

    曦光轻提裙角,迈过门槛,抬眼见着赵嬛音满眼惊愣,对着她柔了眉眼。

    “嬛音,许久不见。”她温声说。

    “曦光,真,真的是你?”赵嬛音不可置信的说,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盛曦光,几乎回不过神。

    可她不是死了吗?

    史书上都说她死了。

    但这样像的容貌,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只是消瘦些,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人?

    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历史上呢?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涌现,赵嬛音直接愣在了那里。

    跟着她的丫鬟们也愣住了,眼不错的看着,云芝过去叫了她们往外走去,不想让她们继续听下去,免得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丫鬟们都是宫中待过的,心中警醒,却还是先问了遍赵嬛音,这才出去。

    “你以为是谁?”自从昨天收到帖子,曦光就想过赵嬛音会有的反应,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我,可,不是说你死了吗?还葬入了帝陵。”赵嬛音结结巴巴的说,上前几步,仔细看过,终于确定,这就是曦光。

    容貌可能像,但一些细节处,是骗不了人的。

    曦光往屋内走去,小兰等人都退去了屋外,她轻轻压低声音,说,“之前是假死脱身。”

    假死?

    难道历史上也是吗?但根本没有记载,难道她最后没有回来?

    “可,可,”赵嬛音忍不住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话本子我看了。”曦光也有很多问题要问她,直言道。

    赵嬛音表情一顿。

    “你写的是我吧?秦顺安死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会写秦枕寒死了?”这是曦光最介意的事情,虽然可能是赵嬛音瞎编的,可一想起对方身上的不对,还有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性格,她就没办法忽视。

    莫非,她真的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没想到她直接问起这个,赵嬛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我瞎写的。”她随口说。

    “你身上的破绽很多,之前的太子妃绝对不是你这样的性格。”曦光继续说,“我见过失忆的人,但绝不是你这样,你知道很多,很新奇的东西。”

    赵嬛音身上顿时一凉。

    曦光这样说的,连让她用失忆当借口都不太合适了。

    “我,我就是莫名的就知道了。”她干笑着说,想要说起别的。

    曦光安静的看着她,放软了声音,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准备探究,毕竟,我也有,所以我才会活着——”

    她顿了一下,试探的看着赵嬛音。

    “你,你也被穿了?”赵嬛音下意识说。

    “被穿?”曦光若有所思。

    穿?

    “我,我胡说的。”话刚一出口,赵嬛音就开始后悔自己太过冲动,等看她这有些疑惑的样子,她立即讪笑。

    “你的意思是说,被孤魂野鬼占据身体吗?像穿了身衣裳一样,你就是这样吗?”曦光一连串的问,难得的有些好奇,满是打量的看着赵嬛音。

    赵嬛音听得冷汗都要下来了,所谓的穿是指穿越,可听曦光这样说,竟然也有些道理。

    “我瞎说的,瞎说的。”她绝口不认。

    “那我就不问了,你告诉我,秦枕寒最后如何了?”曦光回归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赵嬛音是不想说的。

    “含光寺的主持慧觉,听闻佛法高深。”曦光也不想这么吓唬赵嬛音,她很喜欢这个朋友,但是她更担心秦枕寒。

    她想知道,那就是秦枕寒前世的结局吗?

    赵嬛音一个激灵。

    “秦枕寒身中奇毒,原是活不过三十岁的。”曦光看向外面,丫鬟们都安静的守在院中,她说,“但是我救了他,他可以好好活到老。”

    “你的话本子写的太好了,也太巧了。”

    “嬛音,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不会有人知道。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曦光柔柔看向赵嬛音,满眼的担忧。

    没想到事情的背后竟然是这样,赵嬛音也总算知道了历史上武德帝的死因,可史书上,他还是死了?莫非是曦光没有救他?那曦光又到底死没死?

    话说到这里,她心中的疑惑不止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还活着?”赵嬛音决定先弄清楚这个疑惑。

    “因为秦枕寒帮了我,他如果不出手,我逃不开太子,最后会被他逼死。”曦光并不准备隐瞒,直言道。

    既然要问别人的秘密,那自然要先交付自己的。

    那历史上呢?莫非武德帝没有帮曦光吗?不过好像的确是死后追封。

    莫非,她们活着的时候没有交集过?可这辈子为什么又交集上了?

    赵嬛音明明想弄清楚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越来越迷糊。

    等等,曦光为什么会知道,她会有那个结局?明明太子还什么都没做,但是听她说来,却好像未卜先知般。

    “你,你是重生?”这个套路可太熟悉了,赵嬛音忍不住出口,惊愕的看着曦光。

    “重生?”曦光有些疑惑。

    赵嬛音看向外面,顾忌着外面的丫鬟,两人的声音一直不大,但这会儿却更小了些,她仔细说了重生的意思,直直看着曦光。

    曦光点了点头。

    赵嬛音顿时抽了口气。

    “你上辈子可不是这样,”这个秘密压在心头,到现在为止曦光也只和师傅说过,这会儿对着赵嬛音开口,心中竟有些一松的感觉,她笑着看向赵嬛音,想起了曾经那个张扬骄纵,视太子如命的太子妃。

    这个不用问,赵嬛音早就从下人哪儿知道了原身以前的性格,也不准备多说。

    太子那样的渣男,也不知道原身喜欢他什么。

    “我,是做了个梦。”赵嬛音迟疑一下,曦光如此坦然,但她到底还是要假托梦境,若说是千年后的人,未免太过惊骇,万一被人知道,要问她以后会发生什么怎么办。

    “你说。”曦光靠的她更近,也不准备探究梦境之说的真假。

    “梦中,你死后被武德帝追封为皇后,同葬帝陵,一年后,武德帝驾崩,天下大乱。而太子则被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史书除名。”

    曦光怔住。

    原来是真的,赵嬛音那话本子里写的,都是真的。秦枕寒……只是刚一想,她心中便是一痛,不由抬手捂住心口,呼吸一促。

    “曦光,”看她这样,赵嬛音顿时慌乱。

    “我没事。”曦光深深呼吸,总算顺过了那口气,不准备再多想。

    秦枕寒现在还好好的,以后定然也不会有事,这简直,太好了。

    她庆幸的想着,面上轻轻笑起。

    赵嬛音还在担忧的看着曦光,她似乎瘦了些,这般消瘦单薄的样子,让人看了总是不由心惊,仿佛天上单薄的云彩般,风一吹,就会散了。

    “你说,秦顺安被凌迟处死,挫骨扬灰?”曦光缓过了劲,方才想起秦顺安。

    赵嬛音点了点头,就见曦光眉眼舒展,笑靥如花。

    她不由睁大眼睛,难掩惊艳。

    她从未见过曦光笑的这样灿烂。

    “好,做得好!他就该落得这个下场!”曦光长长的舒了口气,纵使今生师傅等人都好好的,可一想前世他们那样惨,可秦顺安却好好的,她心里就堵得慌。

    如今知道秦顺安最后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心中这口气才算顺了。

    赵嬛音眼中怜惜,只听曦光刚才那些话,就知道她上辈子都遭遇了什么。

    到这时,她方觉自己干了件好事,也跟着高兴起来。

    曦光面上的笑止不住,心中对秦枕寒越发的感激。

    前世本是一夜的情缘,没想到,他后来竟然会这么做。秦枕寒会杀太子她相信,但不会这般酷烈。也不知是否是她自作多情,总觉得这样是为了她。

    “曦光,太子这样,会连累我和我家吗?”说到这里,赵嬛音趁机求情。

    这辈子的家人对她挺好的。

    这个,曦光也不知道,但却也没太担心,笑着说,“放心,不会有事的,秦枕寒答应过我。”

    “啊?什么时候?”赵嬛音没想到自己的祈求,曦光早就办到了,可谓是又惊又喜,不由追问。

    “好久了吧,似乎是你被秦顺安关起来的时候?”曦光也记不清了,模糊的说了一句。

    赵嬛音笑的止都止不住,这不是正好就和嬷嬷说的对上了。

    陛下既然会放她出宫,就不会再对赵家动手。她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曦光。

    “曦光,太感谢你了,我真的爱死你了。”赵嬛音几乎有些语无伦次的说。

    太好了,她不用死了,小命保住了。

    她的话语总是这样直白,曦光有些不适应,抬眼嗔了她一眼。

    “别胡说。”她说。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这都是我的真心话,哪里胡说了。”赵嬛音不以为意,感觉到曦光的不好意思反而笑的更灿烂了。

    “这下真的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武德帝也活的好好的,我不用面临战乱了,现在就等着太子嗝屁,然后我一个人潇洒。”赵嬛音说着,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未来可期。

    看她满脸期待,曦光竟也觉得这真的是太好了。

    她的仇人不会有好下场,秦枕寒也会好好的,她所在意的所有人都好好的,真的,太好了。

    “对了,曦光,你上辈子,我是什么下场?”赵嬛音本来是不好奇的,但忽然想起之前曦光的提醒,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问。

    “宋婉仪中毒身死,你留下一封遗书畏罪自杀,最后被查出是陈家所为,陈家满门抄斩,赵家被检举出十余条罪状,也没了。”陈赵两家,堪称两败俱伤。

    死了?

    赵嬛音没想到原来是这个结局,都没有活到她担心被太子连累,或者是遭受战乱的苦楚,就已经早早死在了宫里,而且连着赵家也没有留下。

    她几乎回不过神,直接愣在了那里。

    “曦光,有你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好不容易回神,赵嬛音忙拉住曦光,一顿感激。

    这一路走来,要不是曦光提醒,要不是她的求情,她怕是早就死了。

    原来,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竟然承受了曦光这么多的恩惠。

    “好了好了。”曦光无奈,抽回了手,微微扶额,被她晃得有些头晕。

    “姑娘,你还好吗?可是不舒服了?”云芝一直在外面注意着曦光,看她这样忍不住说。

    赵嬛音也发现了不对,忙担心的看着曦光。

    曦光就好像玉做的,云捏的,一直以来身体就不太好,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次见了,对方好像更娇弱了些。

    曦光说了这么会儿话,也有些累了,只想躺着,轻轻吐了口气,说,“我还有事,嬛音你先回去吧,下次有时间了再聊。”

    赵嬛音欲言又止,想问曦光怎么了,可看着曦光似乎不想说,就利索的告辞了。

    她出门坐上马车,就准备直接回去,虽然得了陛下的旨意,她可以住在行宫,但是到底不好在外面乱转,她现在,到底还是太子妃。

    谁知,没走一会儿,马车就停住了。

    “怎么了?”赵嬛音问着话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看见了周士英。

    这半年来,自从搬到了宫外,她总是会机缘巧合的遇上,加上之前救命的恩情,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的就好了起来,也算的上是朋友了。

    “周大人——”她脸上下意识惊喜的笑开,正想问周士英怎么来了,就看见了他身后整齐的御林军拦住了去路,面上的笑一顿,感觉似乎有些不对。这才惊觉,似乎不是巧遇,对方就是冲着她来的。

    “太子妃,陛下召见。”周士英看着赵嬛音,心中暗暗有些担心.

    他也不知道皇帝的目的,但是一想起来进殿时陛下喜怒难辨的模样,就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作者有话说:

    笑死赵嬛音好忙,先和女儿说了一遍,又要去跟皇帝再说一遍

    第80章

    “陛下?”

    赵嬛音当即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大人可知,陛下召见我所为何事?”她忍不住问。

    “太子妃去了就知道了,请。”周士英哪里知道。

    再多的不安忐忑,赵嬛音的马车还是转头朝着皇宫去了。

    车帘微掀,赵嬛音看着眼前高大宽阔的城墙越来越近,最后缓缓驶入宫城。

    时隔半年,她再次进入了这个地方。

    猜测着皇帝找她的目的,赵嬛音很是做了一番准备,然而,随着内侍踏入太极殿后,她并没有见到皇帝,而是被引去了侧殿。

    “陛下正忙,劳烦太子妃稍候。”内侍含笑道。

    赵嬛音点了点头,好在也没让她等太久,没多一会儿,就是午膳的时间了。

    御书房中诸位大人得了吩咐都退下,秦枕寒起身,直接去见了赵嬛音。

    之前曦光和她的对话大致都被报给了他,只是除了一开始曦光的问题外,后面两个人都有意压低了声音,就算内卫也听不清楚。

    巧了,曦光那个问题,不止她想知道,秦枕寒也想知道。

    他更想知道的是,这件事背后,曦光隐藏的秘密。

    会和他那个梦有关吗?

    赵嬛音坐立不安的等了许久,一直到外面宫人请安,眼见着秦枕寒进来,忙起身行礼。

    “说说吧,你那个话本子的事情。”秦枕寒也没有叫起,直接坐下,看着殿中俯首的人。

    她就知道——

    赵嬛音立时就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话糊弄过去。

    “来人,去把慧觉给朕找来。”秦枕寒直接对常善说。

    闻言,常善立即弯腰应诺。

    赵嬛音睁大了双眼,心中一跳,常善?这不是曦光说的那个高僧吗?

    秦枕寒淡淡的说,“他既然能看出什么国运不稳,会生大乱,那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看出别的来。”

    这句话是诈赵嬛音的,慧觉就算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谈及国运之事。而且还是跟皇帝说,你的天下要完了。

    但是赵嬛音不知道,她呼吸一促。

    不过,曦光是吓唬她的,陛下可就不一定的,一想起来什么国运不稳之说,赵嬛音就心中惊慌。

    她咬咬牙,反正都说了,再说,有曦光在,陛下应该也不会要了她的小命,就把之前对曦光的答案又说了一遍,当然,依旧是假托梦境。

    秦枕寒默了一下,他自始至终就没相信过什么梦境之说。

    可若是真的……

    “死后追封?”他忽然说。

    那曦光活着的时候呢?秦枕寒是个聪明人,聪明到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他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若是没有那个梦,若是曦光没有来找他,他是不是,就什么也不知道,不会和她在一起,不会保护她。

    而她,会那样无声无息的,凋敝在东宫之中。

    他的毒没有解,本该在三十岁的时候去世,但在赵嬛音的故事中,他多活了一年。

    那一年,是不是因为曦光。

    会是什么呢?他想起了曦光最后解毒时说的话。

    他了解自己,如果只是一个女人,那他也不会下这样的手,凌迟处死,挫骨扬灰,必然会有别的原因——

    答案呼之欲出,几乎都不用秦枕寒多想。

    他的面前,浮现了曦光对于这个孩子的执拗。

    这句话没头没尾,赵嬛音以为他只是疑惑,可正垂头站着,余光却忽然扫见坐在案几之后的皇帝骤然撑住了桌子,这动作太重,竟发出了声音。

    她下意识抬头,便见着一直冷漠倨傲的皇帝伸手捂住了心口,竟满脸痛色。

    “陛下!”赵嬛音骇了一下,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常善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退下!”秦枕寒抬手,缓缓坐好,面色迅速恢复如常。

    赵嬛音看的心惊肉跳,站在那里无措的看着皇帝,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这个样子?

    前后种种在他心中迅速过了一遍,秦枕寒看向赵嬛音问,“曦光可对你说了别的?”

    赵嬛音心中飞快的转了一下,思索着重生这样的事,似乎不应该对人说,便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了,曦光就是看了那话本子担心陛下,所以才来找我问的。”

    秦枕寒看着她,眸光扫过她眼中的心虚,不过这句话说的很好,他便也没有追究。

    事关曦光,赵嬛音不说,是对的。

    他的问题,他可以自己问。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曦光什么都没问你。”他声音低沉,似乎凝着寒冰,冻的赵嬛音竟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这话的意思……她惊愕的看了眼皇帝。

    “听到了吗?”很是嫌弃她这幅蠢笨的模样,秦枕寒微微凝眉。

    “听到了听到了。”赵嬛音立即回神,连连点头。

    “事后若有人问起?”秦枕寒垂眼看向赵嬛音,若是要保守秘密,自然是死人来的最为妥当。

    “曦光,就是好奇我的话本子?”不知为何身上忽然一寒,赵嬛音这会儿满心紧张,只顾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猜了猜后试探着说,眼见着皇帝没别的反应,才接着说了下去,道,“而我那话本子都是瞎编的。”

    秦枕寒看着她,斟酌再三,到底放弃了心中的念头,说,“妄议天子,此为不敬,你可知是何罪?这次看在曦光的面上,朕姑且放过你。”

    赵嬛音还真不知道是何罪,但一想也知道不会好到哪儿去,顿时一抖。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曦光。”她这句话说得诚恳极了。

    多谢曦光,救她小命。

    “退下吧。”秦枕寒懒得跟她废话,直接道。

    赵嬛音也不敢耽搁,忙退了出去,刚出殿门,就见常善公公正站在门外,见着她了笑了笑,道,“恭送太子妃。”

    “公公多礼。”她立即回答,就看着常善笑着进殿了。

    一直候在殿外的丫鬟和嬷嬷忙上来,见着她们,赵嬛音才算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分明都是人,可不知为何,和皇帝相处一室,她总忍不住紧张惧怕,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这般在殿中走了一遭,赵嬛音以后可真是再也不想来了。

    还是曦光在的时候,皇帝好相处,赵嬛音立即想起了面对曦光时,眉眼温和的皇帝。

    没多耽搁,一行人便准备出宫去了。

    周士英正在太极殿外,见着几人便上前,平静的道,“臣送太子妃出去。”

    赵嬛音立即点点头,看向周士英眼睛一亮。

    之前两人都是在宫外相遇,那时这人穿的都是常服,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人穿着御林军铠甲的模样,不得不说,这样一身黑色铠甲穿在面容俊朗的男人身上,十分的好看。

    “那就多谢周大人了。”刚才还有些蔫的人,这会儿又精神起来,灿烂笑着。

    周士英见了,眼神微微一动,别开眼,道,“这都是臣分内之事。”

    赵嬛音还想再说,被嬷嬷拦住,她是知道自家姑娘和周大人有过几面之缘,关系也还不错,但眼下是在宫中,太子可还在这儿呢。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听了自家嬷嬷的话,闭上了嘴,只是笑着去看周士英。

    周大人,不好意思啦~

    周士英的余光将嬷嬷的动作尽收眼底,微微抿了抿嘴角,一抬眼就看见了赵嬛音的笑,顿了顿,也轻轻笑了笑。

    一行人安静的走着,没多远,周士英的眼神忽然一厉,直接上前两步,道,“臣见过太子。”

    “周大人。”秦顺安看着眼前的周士英,再去看赵嬛音,眼睛微眯,轻轻笑了笑,而后说,“嬛音,你在宫外也住了许久了,回来吧。”

    “你可是太子妃,我的妻子,哪儿有一直住在宫外的道理。”

    周士英嘴角动了动,到底没开口。

    说到底,这是太子的家事,没有他插嘴的地方。

    “我哪儿敢回去,万一再被你给幽禁在殿中可怎么好?”赵嬛音回答秦顺安的只有一声冷笑。

    她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也不怕得罪这个辣鸡玩意了。

    “嬛音,不是说了,都是误会,回来吧。”秦顺安笑的依旧温和,好声好气的说。

    赵嬛音一看见他这幅笑脸,就心中发寒。

    她不怕疯子的,但是她怕这种看着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疯的人。

    “误会?我还没活够呢。”这种人是听不懂人话的,赵嬛音直接就懒得说了,带着人朝着太子身侧走去。

    周士英平静跟上。

    秦顺安一个眼神,跟来的侍卫直接拦住了一行人。

    “你干什么?”赵嬛音下意识后退一步,皱着眉掩饰不住厌恶的问。

    “孤有话要跟太子妃说,你们退下。”秦顺安如是说。

    赵嬛音身边的下人顿时就有些迟疑,太子再如何,也是储君,他的话,还是要听的。

    “怎么,孤的话不管用吗?”秦顺安面上的笑这时才淡下。

    “娘娘小心。”她们到底但不住藐视太子的罪名,嬷嬷担忧的叮嘱了一句,带着人往后退开。

    周士英皱眉,却在秦顺安眼看着要看向他的时候,率先往后走去。

    抬眼看了眼他的背影,眼见着众人都走远了,秦顺安才看向赵嬛音,问,“你和曦光说了什么?”

    他深知自己这位父皇不会关注一些小事,那么,能让他从外面那赵嬛音找回来的,定然也不会是小事。

    “与殿下无关。”赵嬛音满身警惕,闻言立即说。

    所以果然说了什么。

    秦顺安看着赵嬛音道,“你是我的太子妃,赵家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以他那位父皇对赵家的忌惮,他就不信,他不好了,赵家能好。

    这话若是之前说,赵嬛音说不定还真得担心一下,可现在……

    “殿下若只是这些话,那我就走了。”她冷笑一声,往后退一步避的秦顺安远远的,一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嬷嬷,直接走了。

    秦顺安这次没再阻拦,赵嬛音这样明显是有所依仗,莫非,他那位父皇改变主意了?

    若真是这样……

    他看着赵嬛音的背影,又看了眼跟在她身边的周士英,眸色渐冷。

    晚上,秦枕寒去看了曦光,她一见着他了就笑起,可他却忍不住想起了白日的事情。

    将种种心思压下,他微笑将人抱进了怀中。

    秦枕寒自觉掩饰的很好,谁知,曦光看了眼他,忽然淡了笑,“你不高兴?”

    “为什么这样问?”秦枕寒眸光微动,依旧笑着,似乎有些惊讶般。

    看他这样,曦光顿时也不确定了。

    “就是感觉。”她也说不上来什么,但是今天一见秦枕寒,就觉得这人似乎有些不高兴。

    “朕没有不高兴。”秦枕寒笑着亲了亲她。

    “你没有不高兴就好。”曦光靠进他怀中嘟囔,算是放下了心。

    “总算见到了你,朕高兴还来不及,别乱想。”若说原本还有些,等曦光说出这句话,秦枕寒就一点都没有了。

    再说,他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他不高兴了,总要让那些让他不快的人,更难过才是正理。

    曦光被他哄得忍不住笑,说了好一会儿话,就睡着了。

    秦枕寒便这样日日都来,每次都是哄了她入睡才离去,京中这些天一日比一日热闹,天子的婚期近在眼前,五湖四海的人似乎都赶往了玉京,想要参与这场盛事。

    曦光整日里精神不济,每日里最高兴的就是晚上秦枕寒来看她,别的时间就呆在小院中休息,连院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一直等到大婚前一日,看着满院挂着的红绸宫灯,她才恍然,明天是她的大婚之日了。

    郑氏进了院,远远瞧着那女子一身素色衣裳站在廊下,宫灯洒下暖色的光在她的身上,微风拂动她的裙角,恍然间竟好似要随风消散一般,饶是她心中都不由一紧,下意识唤了一句,“曦光,”

    “舅母。”曦光回神看去,温声唤了一声。

    这几天,郑氏几乎每日都来,和她说些嫁妆中的事情。

    田产,铺子,山头,还有一些古玩书画之类的,不知不觉,虽然仍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了。

    她的神情总是淡淡的,但郑氏已经习惯了,也没太在意。

    她看了眼曦光,心中隐约有些担心,她是知道曦光的身体不好的,日日都进补着,却也一直都没见好,不免有些担心她。

    这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说着话,两人进了屋落座。

    丫鬟们奉上茶,闲聊了几句,郑氏左右看了眼,丫鬟们就知机的退了出去。

    伸手从袖中取了个小册子,郑氏笑着让曦光打开。

    曦光有些好奇的翻开,便就下意识合上,玉似的面颊上浮现淡淡的粉晕。

    “舅母,这,这,”她没想到郑氏给她的竟然是秘戏图,一想到刚才撇去那一眼时画中两人的模样,种种往事就漫上了心头。

    那一夜夜在夜色中的抵死缠绵和破碎的□□,曦光总以为自己不记得,可猛然想起,却发现,一切都历历在目。

    “这个你留着看看,新婚夜里…能用的上。”郑氏也有些不好意思,若是自家的姑娘,她也能说出来,但和曦光到底是隔了一层。

    不过,既然被委以重任,她清了清嗓子,也没多想,压低声音和曦光说了起来。

    这些曦光怎么会不知道,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说,便红着脸听着,一直到她说完,才忙道,“我,我都知道了,多谢舅母。”

    郑氏也算是出了口气,笑着叮嘱她几句就走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曦光洗漱过后便就睡去,可迷蒙中,却发出了几声轻哼。

    小兰轻手轻脚进来看过,确定她只是做梦,方才退了出去。

    天子大婚,京中七日不禁宵禁,等到成婚这一日,巡防营早早就清理好了接道,随后被御林军接管。

    礼部早就算好了时辰,赶着巳时到镇国公府,接走盛曦光,送往皇宫。

    御林军前后护送,街道两边红绸挂遍,宫人随行,手捧如意,琴瑟等物,香炉垂落,香烟袅袅,缓缓弥漫开。气候九匹神骏无比的马匹拉着的婚车,雕龙刻凤,漆金镶玉。

    路两边的百姓们伸着脖子看着,却也只能看到飘飞的红色绸缎,然后很快被上面坠着的珠玉宝石压下。

    马车窗户上雕刻着牡丹纹样,隐约将窗户拥簇其中,精巧而华美,车身的凤凰纹样描着金线,马车前行中,被日光照耀的熠熠生辉,仿佛正要振翅飞翔。

    “那珠子,我之前在铺子里看见过,一颗就要几百两银子。这么一车,这得多少钱?”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叹。

    “这可是陛下娶亲,那东西能普通吗?”

    “是啊是啊,陛下总算娶亲了,以后啊,定然会和和美美,举案齐眉。”有人道。

    旁边有人听了他的话,机灵的已经张口,大声恭贺。

    有人引头,众人顿时跟着说了起来。

    但凡是经历过先帝时期,被京中王公贵族们欺凌时候的百姓,就没有不感激这位皇帝的。

    管那些人怎么说,当今上位后,他们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许多,那些之前嚣张跋扈,不把普通人的命当一回事儿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再都不敢了。

    这些,他们都还记得呢。

    一片贺喜声中,随行的宫人们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更盛。

    街边的酒楼上,些许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幕,不由沉默。

    “这就是民心。”有人喃喃。

    马车上,被众人恭贺的主角,早在上了马车后就睡下了,凤冠等被放置在一旁,外面喧闹的声音中,曦光的细眉轻轻蹙起,小兰上手,在她颈间拂过,曦光顿时便睡沉了。

    之后进宫的事情还多着,曦光必须趁着这会儿好好休息,这也是之前就说好了的。

    马车一路到了皇宫,凤驾没有停,直接入内。

    曦光被叫醒,云芝巧手迅速给她打理好仪容,可这样一番折腾,她整个人都蔫蔫的,等车驾终于停下,外面秦枕寒亲自掀开车帘冲她伸手,她才精神了些许。

    云芝忙为她呈上团扇,又和小兰轻手轻脚的为她提起裙角,直到人下了车才松开。

    这一身婚服,可以感觉绣娘们已经尽力做的轻薄,可曦光还是觉得有些沉,头上的凤冠也是,她拿着团扇颜面,连呼吸声都忍不住放缓了。

    秦枕寒感觉到了她的不适,索性直接将人抱起。

    曦光也不有惊讶,下意识移开团扇,看了他一眼。

    秦枕寒低头对她轻笑,抱着人一步一步走上了九层玉阶。

    这满皇宫,有九层玉阶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太极殿,另一个,就是这里,祖庙。

    几声惊呼声中,礼部侍郎欲言又止,可对上秦枕寒那双眼到底没说什么。

    秦枕寒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他又是皇帝,天底下没人能管得了他,他抱着曦光入了祖庙才将人放下,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两人三拜,免了叩礼,就此拜过天地。

    曦光听着声音垂首,哪怕有些头晕,却依旧认真做完。

    这是她和秦枕寒的婚礼。

    团扇遮掩中,她看到了秦枕寒的身影,对方弯下了腰,一丝不苟。

    不由自主的,曦光就笑了。

    三拜天地,秦枕寒看着曦光细白手指攥着的团扇,念了一首却扇诗,曦光早就被说过了过程,虽然没弄懂这首诗的意思,可还是慢慢放下了团扇,对秦枕寒轻轻一笑。

    秦枕寒就也笑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往殿内走去。

    玉牒金册就被奉在这里,他找了出来,亲自将曦光的名字记入玉牒金册,自己的身边。期间,目光扫过秦顺安的名字,眸光一顿。

    那后面有一个被划下的名字,一想到自己当初亲自在秦顺安请封侧妃的折子上批过,饶是秦枕寒,心中也不由划过悔意。

    他冷眼扫过秦顺安三字,无妨,再过不久,这个名字就不会存在了。

    曦光省了力气,这会儿总算有了些精神,抬头打量了周围一眼,只觉除了华贵富丽些,和寻常人家的宗祠似乎没什么区别,便好奇的去看秦枕寒手中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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