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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 081

    ◇

    ◎“眠眠,别怕。”◎

    江眠给陈故看完合同后, 两人就在附近吃了个中饭。

    关于中午吃什么,是在签完合同后讨论的,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开画展, 画展老板非说要送他们, 陈故倒是无所谓,就直接大胆地跟江眠在聊待会吃什么。

    “有想吃的吗?”

    “首先排除西餐。”

    陈故闻言低笑:“知道的。”

    他又问:“有推荐吗?”

    画展老板刚想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食名单掏出来, 一抬头就看见陈故满心满眼都是江眠, 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虽然陈故和江眠都没有说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啦。

    很明显的啦。

    人家两小情侣商量去哪儿约会,他就没必要凑这个热闹啦。

    江眠仔细想了下:“这附近有家大盘鸡味道还行。”

    陈故点头:“那去吃?”

    江眠没意见。

    陈故又忽然捏了捏他的手臂, 弄得江眠有些疑惑。

    他语气极其自然:“看看养了这么久, 长肉没。”

    江眠也跟着捏了捏:“没什么变化吧?我吃不胖。”

    陈故有点忧郁。

    江眠这身板,结实不起来就很麻烦了啊。

    江眠有些不明所以,陈故也没再说什么,只冲江眠伸出了手。

    江眠垂了垂眼, 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陈故握住他的手, 带着放进自己口袋里:“有点凉,冷?”

    “是你体温高。”

    在前面几步带路的画展老板没忍住偷偷回头瞥了一眼, 在心里啧啧称奇。

    他和陈故打过几次交道, 结论就是大画家不愧是大画家, 脾气性格真让人捉摸不透,难以相处。

    可现在在江眠跟前, 陈故不仅笑得好看, 眉眼间更是荡漾着春意。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画展老板结合陈故的新作, 在心里深深感慨。

    等到吃完饭后, 陈故又陪着江眠去商场买了点生活用品。

    商场里播放着最近两年很火的一个歌手新作的歌曲。

    江眠在认真地找洗发水的生产日期时, 陈故就望着他在悲切的音乐声中有些走神。

    “陈故?”

    陈故微微回神, 扬眉看向江眠。

    江眠微拧了下眉,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间的陈故有几分悲凉:“怎么了?”

    陈故把他手里的洗发水拿起来,一下子就找到了江眠转了几圈都没看见的生产日期:“今年一月的。”

    他把洗发水放进购物车里,又牵住了江眠的手,才说:“这歌有点压抑。”

    江眠仔细听了听:“凉不怨唱的。”

    完全没想到会从江眠嘴里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陈故微微一笑,笑容有几分危险:“嗯?”

    江眠解释道:“南界大音乐学院那边的一个学弟。”

    “是他粉丝?”

    “不是…就是他签在了我哥手底下的娱乐公司那。”

    江眠慢吞吞道:“我也是在年度汇报中听到提过一嘴,说他给公司赚了多少钱。”

    要是换做别人,肯定到这里就满意了,然而陈故显然不是寻常人。

    他幽幽地看着江眠:“江sir记性真好啊。”

    江眠默然,投向他的目光有些无奈。

    陈故及时收了自己的神通,捏着他的手,主动道:“我就是有点醋。”

    江眠心说你这可不止一点,他就是提了个名字而已,空气中的酸味都要把商场给淹了。

    但这话江眠没说,他只是回握住了陈故的手:“嗯,我知道。”

    陈故恂恂问:“你会觉得我小心眼吗?”

    ……这样的对话一天真不知道要进行多少次。

    江眠在陈故开口时,就猜到了会有这个问题。

    他耐心道:“不会。”

    不过今天陈故又多了个别的:“那你会觉得我这样很烦吗?”

    江眠微顿,拧起眉,不能接受陈故这么问,但他还是先说:“不会。”

    他稍停后,慢慢道:“陈故,自信点。”

    江眠对上陈故的视线,这时候倒不会耳热了:“我很喜欢你。”

    所以陈故所有的这些举动在他眼里,都挺可爱的。

    陈故彻底安心,但看向江眠的眸光有些蠢蠢欲动。

    江眠敏锐地察觉到,瞬间警惕,狐疑地望着他:“你在想什么?”

    陈故有点无辜:“想亲你。”

    江眠心中警报登时拉满:“在外面。”

    他提醒他:“有监控。”

    陈故当然知道江眠无法接受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他也没打算现在就亲:“我知道。”

    他稍微动了动手,五指穿插丨进了江眠的指缝中,将他的手扣在自己掌心里:“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江眠勉强放心。

    然而等到买好东西上车了,江眠才坐进副驾驶,安全带还没系上,陈故就倾身过来拦住了他的手。

    江眠有些不解,陈故直勾勾地盯着他:“江sir,现在没监控了。”

    江眠:“……”

    陈故脑子里就只有这些了是吗?

    见他没有反应,陈故有点委屈:“待会送你到学校后,陈易深肯定在宿舍,你也不会允许我亲你。”

    他难过道:“这样的话我今天就只亲了你十八次。”

    江眠沉默了下。

    他语气诚恳:“从二十四点开始算的话,距离今天只过去了十四个小时多一点,而你已经亲了十八次了。”

    虽然这里面大多数是轻吻,不是那种要榨干江眠肺里的氧气的深吻,但那也是亲。

    陈故难过了:“你嫌我黏人。”

    江眠又无奈地看着他,他把手搭在陈故的手臂上,主动碰了碰他的唇:“没有。”

    他把陈故前不久跟他说过的话拿来用:“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陈故捏住他的下颌,垂下眼:“那就是给亲了?”

    江眠才点头,就被陈故直接吻住。

    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缠绵,将气氛烘托得缱绻。

    江眠配合地仰着头,方便陈故榨取他的呼吸,陈故把手放到他腰后时,他也由着陈故使劲将他从座椅上带离。

    但江眠想的是他把一条腿跪在中间的屏幕上就好了,反正陈故也还没发动车子,但没想到陈故直接将他捞到了腿上。

    这毕竟是在车子里,就算车子再贵,再没调座位的情况下,驾驶座和方向盘中间的距离也不宽,江眠清瘦的脊背不可避免地抵到了一点方向盘。

    江眠跨着腿跪坐在陈故怀里,倒是因为这个动作,变成了要低头和陈故接吻,可也是因为这个动作,他被陈故以更轻松地方式桎梏在了怀里,手还能做出多余的动作。

    当他粗粝的指腹从衣摆中探入,落在江眠的腰上时,江眠的身体几乎绷直成了一张被拉满的弓,整个人更是被陈故看似温柔却分外撩火的动作惹得不受控制轻颤了几下。

    江眠的手想要去抓住陈故的,却被陈故率先一步用一只手抓在了身后,他的手很宽大,恰好能够锁住江眠的两只手,把两截细白的手腕禁锢在掌心中。

    江眠的手背着,彻底没了支点,人完全是往陈故那边倾斜的,但至少这样江眠能够摆脱不停地在压榨他「生存空间」的攻势。

    江眠微微往后仰头,陈故也顺从地没再追击。

    但藕断丝连落下来的东西,却让两人都顿了一下。

    陈故低笑了声,江眠的耳朵登时爆红,浓色几乎要渲染上脖颈。

    陈故把手从江眠的衣服里抽出来,心情很好地给他擦拭干净,从脖颈一路往上到江眠又被咬破了口子的唇。

    他一点点将水渍捻过擦干净,至于早就洇在衣领上的一点,陈故就有些无能为力了。

    而江眠已经羞恼到自闭了。

    他都不想去说陈故刚刚的放肆大胆,也不想去从陈故的掌心中挣扎出来,在陈故松开他的脸时,江眠就直接低头把脑袋埋进了陈故的颈窝里,耳朵又烫又红,陈故稍微偏头挨一挨,都觉得自己像是碰着了个超迷你版的暖手袋。

    陈故垂着眼看他耳后那枚颜色过浅的朱砂痣,本来就不太干净的脑袋更加被泼了一桶脏水。

    他轻咳,却舍不得移开视线:“江眠?”

    江眠根本不想说话。

    他觉得今天这场面可以列入他人生尴尬场面之最。

    比那天陈故用嘴还要让他崩溃。

    其实江眠也不是要面子的人,他就是在这些事上不太放得开,不像陈故在国外长大,向来不是很避讳,总是能一口一个「亲」啊「喜欢」啊什么的。

    陈故松开江眠的手,将掌心覆在了他的后脑上,环着他的腰身,哄道:“没事的,就我俩看见了,没其他人看见。”

    实在是因为江眠这反应太可爱,陈故没忍住低笑:“下次我一定先弄干净了再松开你,好不好?”

    江眠不可思议,身体绷得更加僵硬,这会连耳后都蔓延成了粉色。

    陈故禁不住,到底还是用指尖很轻地捻了一下那枚痣。

    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江眠猝不及防被他碰到这儿,整个人不仅抖了一下,还不受控制地轻哼了声,惹得本来是带着点逗弄心理的陈故看他的目光也瞬间变了味。

    陈故舔了下自己的臼齿,真恨不得现在就咬住江眠的脖子,狠狠地占有他、得到他。

    可在敏锐察觉到江眠的慌乱和生无可恋还有前所未有的紧张时,他又不得不把自己的牙给全拔了。

    他只能低着头,忍着火拿脑袋轻蹭江眠,安抚他:“眠眠,别怕。”

    陈故声音都喑哑得听不出本音了,却还在哄人:“我就是手贱,没别的意思。”

    他轻轻给江眠顺毛:“怪我,都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又是作者不敢说话的一章(烟);

    我只能说句下午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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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 082

    ◇

    ◎“江眠,深夜勾人犯法么?”◎

    当天晚上, 江眠盯着自己在卡得在转圈圈的校园选课系统,脑子里面还全是下午时的场景。

    他其实就是那一瞬间自闭了,要是陈故不管他, 他缓一缓也能过去。

    可陈故抱着他哄了好久, 各种软话甜言蜜语往他身上砸,弄得他进入了另一种不好意思的境地, 却也忘了那场面。

    江眠盯着转了不知道多久的圈圈, 伸手用指尖轻轻压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眉眼荡漾着罕见的柔和。

    那个时候他紧张得不行,就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陈故身上在刹那起的可怖, 危险和压迫就像是一座巨山突然罩过来, 当时又是在车上……

    可陈故在察觉到他的紧绷后,身上的气场立马就变了。

    虽然有很多事江眠都不是很在意,就算当时陈故真的非要做点什么,他大概也就是恼一下, 事后陈故随便哄两句就能好了。

    但这并不代表江眠在得到尊重后不会不开心, 相反他有从其中感觉到。

    陈故是真的很喜欢他。

    这种喜欢已经超过了喜欢,甚至可以说得上「珍重」两个字了。

    所以江眠在系统半天没转出来, 陈故又给他发消息了的时候, 选择先回陈故。

    【豺:选到了么?】

    【江眠:卡死了。】

    【江眠:不管了, 过会再进,现在都是抢课的。】

    只是以前江眠会边刷题边等转圈圈, 反正他并不打算抢那些娱乐性比较强的课, 也不着急。

    而今天江眠选择半小时后再和校务系统见, 他直接拿起了耳机, 去宿舍外接了陈故的电话。

    南界大宿舍隔音虽然还行, 但也架不住「两岸猿声啼不住」。

    这时候都在抢课, 不少宿舍都在骂娘又或者欢呼,到了走廊上,声音就更明显了,毕竟有些宿舍没关门。

    陈故听见江眠那边的热闹,微扬了下眉,靠着自己阳台的栏杆,半个身子都探到了外面去,垂眼看着底下跟蚂蚁大小的车流,一点也不怕掉下去:“你到走廊上了?”

    “嗯。”江眠关上宿舍的门:“陈易深在抢课,吵。”

    别的宿舍至少有点距离,陈易深要是嚎起来,那就跟坐在音响旁一样了。

    陈故还在努力推荐自己:“真不要我帮忙?”

    “那些课基本上每年都没什么人选。”江眠十动然拒:“再说你现在也不在旁边,换手机登校务系统很麻烦。”

    陈故只听见了他后面那句的前半段,他掐了手里的烟:“那我现在过来。”

    江眠:“陈故,你冷静点。”

    陈故十分无辜:“我很冷静啊。”

    江眠敏锐地听见他那边有走动声,猜到陈故是真的打算过来了:“不是,我们宿舍十一点后就关了,你现在来是能进来,但是最多你就待十分钟就要走,你不嫌难跑么?”

    已经拿起外套和车钥匙准备换鞋子了的陈故:“你都不嫌弃我黏人又小心眼还麻烦,我为什么要嫌难跑?”

    陈故微顿,漫不经心地转了下车钥匙,声音虽然含笑,但却好像有几分意味深长:“还是不想见我?”

    ……他们两个小时前才分开。

    不过这话从陈故口里说出来,真的就一点也不违和。

    江眠有点无奈,但还是实话实说:“没有。”

    他确实也有点想陈故了。

    寒假时几乎每天都和陈故黏在一起,哪怕很多时候看上去都像是陈故缠着他不放,可如果不是江眠默许,陈故也不会这么放肆。

    江眠是喜欢陈故跟他撒娇装可怜的。

    因为他发现陈故不会这样对别人。

    所以在陈故故作委屈地说「那你还那样说」的时候,江眠耐心地哄了句:“我就是怕你这样跑累。”

    “我不累。”陈故勾起唇:“我来了。”

    江眠说好,但却没有挂电话,他往楼下走:“我到校门口接你吧。”

    这样他们见面的时间能多十分钟。

    陈故没有拒绝。

    他们就挂着电话,一个往校门口慢慢走,一个开着车在往学校这边来。

    江眠听着陈故那边的喇叭声,看着有些到学校操场一边谈恋爱一边抢课的小情侣,头一回体会到很久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老师笑着说的青春。

    老师说少年人就是毛毛躁躁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那时候江眠望着班上闹腾的同学,其实不太能有什么感触。

    因为他从小到大就很沉稳,他觉得个人的性格不同,青春不应该就得和冲动挂钩。

    可现在谈了个恋爱,江眠深以为然。

    要是前年有人跟他说,他有一天会在大晚上跑出来就为了见谁二十分钟,他肯定会觉得那人需要去精神病院看看脑袋。

    ——不带有任何歧视和侮辱的诚恳想法。

    而现在江眠抵达校门口后看着南界大门口的绿化带,还有就在校门口做生意的夜宵小吃摊,深感该看脑袋的人应该是自己。

    就为了这二十分钟。

    有意义吗?

    可当他看到陈故的车在停车位上停下,不由自主地朝陈故走过去时,他又忽然觉得意义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陈故锁好车门,冲他弯眼,一双好看的眉眼代替了今夜没上班的星月,在这夜色下璀璨耀眼得很。

    陈故看着江眠只穿了件薄薄的宽松毛线衣,不由得皱眉:“怎么就穿这么点?”

    “还好。”江眠说:“不冷。”

    陈故却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示意他抬手。

    江眠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乖乖套上陈故那件对他来说大了不止一号的外套。

    江眠捏着外套闻了闻,微微拧眉,又凑近陈故身上嗅了一下,惹得陈故差点没忍住直接把他捞怀里亲。

    他伸手牵住江眠微凉的手:“江眠,深夜勾人犯法么?”

    “不犯。”

    江眠诚实地回答完,没什么波澜地问他:“你抽烟了?”

    陈故微顿,也没玩什么「是别人抽的我不小心沾到了」这样的把戏,大大方方承认了:“我一路都开着窗,味还有吗?”

    江眠拧着眉点头:“你怎么突然抽烟了?”

    他在陈故那儿的时候,江眠一度怀疑陈故摆在桌上的烟灰缸就是个摆设,因为陈故没用过。

    结果今天陈故就告诉了他一个事实,那个烟灰缸不是摆设。

    陈故一脸无辜:“烟瘾犯了。”

    “我在的时候又没看见你犯。”

    “那时候天天能看见你,还能亲你,就想不了那些。”

    陈故低笑:“眠眠,烟瘾在你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江眠语噎。

    陈故又说:“再说抽烟嘴里有味道,怕你嫌臭,而且二手烟对身体也不好。”

    ……江眠是真的没有想到陈故想了这么多。

    江眠抿唇,嘀咕了句:“一手也不见得有多好。”

    陈故懂了:“戒,从现在开始就戒。”

    江眠有点怀疑:“戒得掉吗?”

    他可是听人说过,烟这种东西,成瘾了就麻烦了。

    “戒得掉。”

    陈故捏捏他的手:“我家好学生不喜欢的,什么都能戒。我回去就把它们全丢水里,再也不买。”

    江眠不可避免地被他逗到,神情也没有那么肃穆了,但他还是欲言又止了一下。

    陈故就问怎么了。

    江眠实话实说:“我看电影里都是上交打火机。”

    陈故扬眉:“你想要我也能给你,不过我还得再买。打火机在我手里不全是点烟用的,有时候弄溶胶或者是别的什么都需要。”

    “我就是想说不现实,因为点蚊香也需要。”

    “电影嘛,艺术成分。不过你看过那些肥皂剧?”

    “以前陈易深追周雨慧的时候约过爱情电影,我就是陪场的工具人。”

    两人闲聊着往学校里走,等到江眠把陈故带回到宿舍时,陈故也用他的手机登上了校务系统。

    “你们这系统,可以再卡一点。”

    听到熟悉声音的陈易深探头:“……哥?你怎么又来了?”

    陈故不理他,只到阻隔墙的另一边,抽出江眠的电脑椅坐下。

    江眠动了动唇,觉得这事也不太好解释。

    说陈故是为了帮他抢课来的,也太奇怪了吧。

    但好在陈易深向来就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接话的孩子:“对了!我跟你们说!我抢到电影鉴赏了哈哈哈!”

    江眠点了下头,慢吞吞地说了句:“恭喜。”

    陈易深还没说什么,陈故就喊他:“江眠。”

    他语气幽幽:“我是来看你的。”

    江眠只好无视了陈易深震惊的视线,乖乖走到陈故旁边,随意地靠在了桌子上坐下。

    这时候选课已经没那么卡了,江眠就微微倾身,指挥着陈故把课选完。

    陈故:“课表什么时候出?”

    江眠:“明天吧。”

    他微顿:“出了就发你。”

    陈故弯弯眼,不置可否。

    他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江眠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只以为陈故是舍不得,所以就陪着聊。

    而且因为他的手机在陈故手里,江眠都忘了要看时间。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关门铃声响起时,江眠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边的陈易深转着椅子探了个头过来:“宿舍出不去了,哥你要不今天就在这睡吧?”

    江眠盯着陈故,陈故面上没有丝毫心虚,一脸无辜:“时间过得好快啊,我都没注意到。”

    故意的!

    陈易深察觉到他俩之间的暗潮汹涌,又默默缩了回去,假装自己不存在。

    江眠还靠着桌子,他压低了声音和陈故说话:“你到底想干嘛?”

    陈故伸手抱住他,把脑袋埋在他的腰腹里,声音也很轻:“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江眠微怔。

    陈故轻哂了声:“陈鸿禹摔了一下,又进医院了,要我过去。”

    “我本来不想理他的,但他身边有个恶心人的玩意…三言两语说不清,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反正不能让那东西碰到陈鸿禹的产业,不然他一定会对你动手。”

    江眠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想去可以不去,我不怕。”

    “不行。”陈故收紧自己的手臂:“要只是我的命,没了就没了,我不敢拿你去跟傻逼赌。”

    他又呢喃:“而且我总要做个了断。”

    江眠皱眉,他把陈故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捞出来,低声警告:“陈故,你怎么去的就要怎么给我回来,要是身上再多一道伤,我就不要你了。”

    陈故微怔,对上江眠严肃的眸子,被帅得不要不要的:“我就是打个比方……”

    江眠打断他:“打个比方也不行,听见没?”

    “好。”

    见他点头了,江眠才从那种能压死人的状态中出来,又有几分不自然地嘀咕:“你今天在这睡,也没有换洗衣物啊。”

    现在还没热起来,倒是不一定要换里衣,可内丨裤什么的……

    陈故眨眨眼:“你摸摸口袋。”

    不明所以地江眠下意识就去摸自己身上属于陈故的外套,然后他直接摸出来了一袋一次性的贴身衣物。

    江眠愣了下后才反应过来,红了耳朵把外套脱了连衣服带包装袋一块丢到了陈故身上,就差把那个至今都没有骂过的脏字骂出口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明天!还是!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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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 083

    ◇

    ◎“我心疼你不是很正常吗?”◎

    等洗完澡后, 又陷入了另一个难题。

    之前江眠在陈故家里时,都是陈故睡沙发,他睡床, 两人没有同床共枕过, 唯一一次,也是在沙发上, 那时候是陈故发烧, 江眠被他桎梏着,被迫跟着睡了一觉。

    可那时候无论是两人的关系还是情况,都不会想太多。

    现在就不一样了。

    陈故倒是主动开口:“我睡沙发吧。”

    宿舍里倒也还是有一个小沙发, 但是那个沙发平时坐坐还好, 要睡人,躺下肯定是不可能的,陈故要么趴着要么仰着,反正一晚上过去肯定会不舒服。

    江眠把这话说出来了, 陈故就有点为难地看着他, 一脸那怎么办的无辜模样。

    陈故在想什么,江眠太清楚了。

    他就是想让他主动开口。

    江眠动了动唇, 还没说话, 陈易深就又纳闷地探了个头出来:“你俩一起睡呗, 实在不行要不哥你跟我睡?”

    陈故不说话,只看江眠。

    江眠面无表情。

    让陈故跟陈易深睡, 看似是最优解, 其实陈故不用躺下去, 只要碰到陈易深一点, 他都怀疑他能把自己的皮搓下来。

    倒不是陈故讨厌陈易深, 只是陈故那个病…江眠见识过两个极端的表现。

    江眠抿唇, 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扭头上床:“上来吧。”

    陈故弯眼,看了下陈易深。

    陈易深冲他挤挤眼,示意配合愉快。

    陈故忽然觉得有个弟弟也挺好。

    陈易深是不知道陈故的病,但他就是纯粹地想助攻。

    陈故如愿踩着楼梯上了江眠的床,江眠盘膝坐在床上,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和陈易深住的是双人宿舍,但床的大小和六人宿舍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一个人睡翻身勉强还行,平时一个人坐在这上面也没什么,可两个人,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尤其陈故不仅高,身材也结实。

    江眠看着他屈膝在自己身边坐下,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缩着,江眠甚至有种就算没有他,陈故一个人在这个小床铺上都睡不开的错觉,也正是因此,他难免为接下来的处境提前忧虑。

    “还不睡么?”

    陈故挨着他,垂眼望着他手里的掌上词典:“好偏的语种。”

    江眠微顿:“无聊随便学的。”

    他有点不敢偏头看陈故:“你会?”

    上回他就听陈故用小语种拒绝过别人的搭讪。

    “这个地方被称作艺术梦境,我去过几次。”

    陈故低笑,轻声说:“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没请导游和翻译,自己揣着个词典就去了,在那住过一段时间,日常交流勉强还行。”

    陈故的勉强还行,就是精通了。

    他在语言方面确实有天赋,前段时间江眠和他去南界的老城区那边买陈故需要的颜料时,江眠还听见陈故用几乎和本地人一模一样的本地话与老板沟通交流,全程没有一个错误。

    要知道也就几个月前,陈故还问他「狮子狗鱼蛋」是什么东西。

    现在就已经到了说他是在南界土生土长的都有人信了的地步。

    江眠无意让他和陈故的对话被陈易深听见,所以也跟着用气音说话:“你去过很多地方吗?”

    陈故颔首:“我还把我去过的地方都画了下来,做了一本画册,不过放在国外的画室里了,我到时候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给你看。”

    江眠没有拒绝。

    陈故又捏了捏他的鼻尖,再问了一遍:“还不睡么?”

    江眠默默地把词典放到床头挂着的置物架里:“睡。”

    他有点小紧张:“你睡里面还是我睡里面?”

    陈故想了下:“你睡里面吧。”

    他勾起唇,直白道:“床太小,会挤着,栏杆抵着会难受。”

    江眠心里被戳了一下:“那你也会不舒服。”

    “眠眠,”陈故失笑:“我皮糙肉厚的,你跟我比什么?”

    江眠却拧眉:“你也是人,有什么区别?”

    陈故被勾到,到底还是没忍住,冲江眠伸出了手,从侧面环抱住他的肩臂,然后在他脸上落了个不带声的吻——他倒是不介意落带声的,但江眠肯定会炸毛。

    更别说就是这么亲一下,江眠就紧绷起来了,满脑子都是阻隔墙那边就是陈易深。

    陈故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他不是很爽地又轻轻捏了一下江眠的脸:“江眠。”

    他语气幽幽:“我人在你的床上,你却在想别的男人?”

    江眠:“……”

    他抿住唇去看陈故,用气声说:“你别动手动脚的。”

    陈故开始装听不清了:“什么?”

    江眠心说真是惯的,可他也只能继续纵容下去。

    那边陈易深喊了声:“哥,江眠,我关灯睡了哈。”

    还没等两人应声,陈易深又意有所指地特意说了句:“哦对了,我明天早上六点就会起床走,慧慧他们医学院明天才返校,我去接她帮她搬行李,我一天都不在。而且我最近睡眠不好,我带耳机听着催眠曲睡的哈——”

    江眠:“。”

    他不是不能明白陈易深的意思,但他想说陈易深也真是够拼的。

    当年高考冲刺那段时间六点半起床都做不到,现在就为了给他和陈故创造空间,就能六点起床了?

    大白天能干什么?

    陈故应声后,陈易深就把灯给关了。

    屋内瞬间暗下来,江眠有短暂的半分钟是什么也看不清的,但陈故的夜视能力很好,他轻轻碰了碰江眠,示意江眠睡吧。

    江眠动了动,就听陈故又问:“你刚刚是不是心疼我了?”

    “嗯。”江眠没有否认,并表示不解:“我心疼你不是很正常吗?”

    陈故低笑。

    江眠这天然呆的性格逗起来是真的很可爱。

    “还是我睡外面。”

    陈故将他挤到里面去,用气声说:“江sir心疼我的话,就让我抱着睡,这样就不会挤着了。”

    江眠怀疑他就在这儿等着了。

    他勉强适应了黑暗,寻找到了陈故的轮廓,狐疑地盯着陈故,却因为没有灯看不清他的表情,无法分辨陈故说这话时的模样。

    不过无论陈故是什么样子,江眠都会点头,所以看不看得见并不影响。

    只是陈故真的太喜欢从背后抱他了。

    江眠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就连睡觉时,陈故都要从后面贴上他的脊背。

    宿舍里的床是真的不够大,两个大男人塞在一起不仅拥挤,还有几分燥热。

    薄薄的被子滑到了陈故的手臂,却恰好盖住了江眠的肩膀,因为江眠没有睡枕头。

    陈故让他抬头,他抬了,然后陈故就拿自己的手臂给他当枕头。

    只是枕头不会再就势曲起来,虚虚地锁住江眠的脖子,但陈故的手臂会。

    而且陈故的另一只手将江眠的双臂连同腰身一块锁在了他的怀里,用的力度虽然不算大,但至少江眠也没有办法挣出来。

    不过清醒状态下的江眠也没打算动,因为他能够感觉到陈故的体温在逐渐升高,而且某些异样感也愈发强烈,伴随着陈故传递来的温度与气息,存在感十足。

    江眠选择沉默。

    陈故还是那副没打算理会的模样,只沙哑着嗓音和他聊一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江眠还是摇头:“没有。”

    陈故:“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江眠动了动唇:“你别买那么贵的。”

    陈故应声,悠悠道:“我不买贵的,我只买好的。”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江眠。

    陈故随便找了些话题,缓解了江眠的紧绷。

    江眠其实很早就习惯了被陈故的气息所包裹,但他不习惯和谁一起睡,还是被这样抱着,可对方是陈故,又好像没有不习惯。

    除了一开始心跳真的有点快,他都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陈故的,反正就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砰砰作响,响到江眠怀疑陈易深可能都要能听见了。

    但在陈故不动声色地安抚中,那些紧张和忐忑就全部消散,困意也随之袭来。

    毕竟在陈故送他回学校前,他们还去夜跑了。

    在听到江眠的回答有几分倦意后,陈故就及时止住:“睡吧。”

    江眠应声,很低地说了声:“晚安。”

    陈故垂首在他发间落了个吻:“晚安。”

    江眠完全是凭借着本能,记得陈故每次都非要个吻,但他有点懒得动了,又被陈故锁在怀里,所以干脆跟着低了低头,有点敷衍地在陈故手臂上亲了亲:“好梦。”

    陈故微顿,手上的青筋暴起,呼吸登时有几分沉重。

    他眸色晦涩难辨,但却仍旧温温柔柔地说了声:“好梦。”

    江眠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后,陈故把半张脑袋埋在了江眠的发间,用唇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丝,一遍又一遍。

    ——

    江眠的睡眠有些浅。

    所以他在半夜的时候醒来了。

    原因是他做梦梦见自己被八爪鱼缠得死死的,他想动,却根本动不了。

    于是半梦半醒的江眠想在现实里翻个身,却发现在现实里他也动不了。

    他不想睁开眼,但稍微动动手脚,都能够感觉到有什么结实有力的东西束缚在自己身上,温度还有点高。

    江眠慢半拍地想起今天他是和陈故一块睡的,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再动了动腿,终于发现在他睡着的时候,陈故把脚也搭在了他腿上,然后全部锁住在了自己的怀里。

    江眠艰难地呼吸了一口气,心说难怪会做那样的梦了。

    他根本动不了,只能重新闭上眼睛。

    其实江眠以为自己再睡会很困难,毕竟他睡眠一直都不是很好。

    可没想到他才合眼,没多久就有了睡意。

    他也说不出究竟是陈故缠得太死,还是因为陈故的怀抱太有安全感,但反正陈故身上的气息就像是他的安眠乡。

    胜过所有的入睡好办法。

    作者有话说:

    诶嘿嘿嘿;

    下午三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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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 084

    ◇

    ◎「眠眠要记得想我QAQ」◎

    其实陈易深刻意留时间给他们真的没必要。

    陈故是下午的飞机, 昨天晚上临时收到消息,行李还没有收拾。

    两人早上起来后,陈故就陪着江眠吃了个早饭, 就去收拾行李了。

    今天还没有正式开课, 但江眠也有学校里的事,不然他也不会昨晚就住进来。

    不过本来江眠是提出了他可以送陈故去机场的, 被陈故拒绝了。

    陈故捏了捏他的脸:“你跟我去, 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把你扛上飞机一起带走。”

    江眠有被他这堪称土匪的话给震到。

    但他还是送陈故出了学校。

    他把陈故送到车前,陈故没急着开车门走,江眠也没有催促。

    这时候返校的学生还是很多, 毕竟每个院正式开课的时间都不一定, 道路上有很多人往往返返,可江眠眼里只有陈故,就像陈故的瞳孔中只会倒映出他的身影一样。

    江眠微抿着唇,迂回地问:“你过去后会很忙吗?”

    “会。”陈故没有隐瞒, 他笑了笑, 捏捏江眠的鼻尖:“但给你发消息骚丨扰你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可能做不到随叫随到了。”

    江眠慢慢地嗯了声, 陈故又说:“我做了什么都会跟你汇报, 所以你也要跟我说, 好吗?”

    江眠没什么犹豫就点了头:“好。”

    陈故望着他,慢条斯理地问:“会想我吗?”

    江眠继续点头:“会。”

    陈故勾唇, 心情终于好了点, 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了江眠一句:“那我一定会比你想我还要想你。”

    江眠:“……”

    他心情也莫名轻松了些, 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鸿禹好了就回。”陈故语调有点散漫:“但昨天听他助理说摔得挺严重, 有句俗话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眼见江眠的眉眼又有点往下耷拉, 陈故立马补充:“不过你放心, 医生说他能出院了我就回来。”

    他悠悠道:“我到时候给他请最好的医生,让他早点从病床上起来解决自己这些烂摊子,也让他没法装病把我留在那。”

    陈故低声:“我会努力早点回来的。”

    江眠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好在陈故足够敏锐,能够将他的不舍全部收入眼中。

    陈故轻勾起唇,冲江眠伸出手:“眠眠,能不能抱一下?”

    他半玩笑道:“毕竟之后最起码一周见不到了。”

    陈故以为江眠大概会说什么在外面,他哄人的话都准备好了,结果江眠没有迟疑地就上前一步,靠进了他的怀里。

    不仅如此,江眠还主动地扬起了头,在陈故唇上落了个吻。

    从他们一直出现开始,就有在悄悄关注他们这边的一些学生在不远处登时发出了尖叫声。

    江眠一停,他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后续反应,耳根登时无比燥热,但陈故已经搂住了他的腰。

    陈故完全不在意外界的声音,只弯着眼看江眠,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江sir,玩偷袭?”

    江眠注意到有人拿手机拍他们,表情有点绷不住了:“你先松开我……”

    陈故稍微弯腰替他挡了挡镜头,眉眼含笑,语气却故作幽怨:“你都能亲我,我却不能抱你。眠眠,你好不讲道理啊。”

    江眠无言。

    知道他脸皮薄,陈故也只是逗了一下,就松开了他。

    陈故又捏了捏他的手:“走了。”

    江眠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天的心情真是起起落落,那根线就好像是被陈故把握在手里,随意操纵:“嗯。”

    这一回再没什么剧情了,只是江眠望着陈故的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离开,就像陈故放缓了车速分神去看后视镜里的江眠一样。

    ——

    陈故从南界飞国外,要坐整整一天的飞机。

    落地后还是那位助理来接的他,助理询问:“小陈先生,我们先去医院吗?”

    陈故头一回没有拒绝:“嗯。”

    他表情看上去虽然淡淡的,但比之前每一次都好——助理如是认为。

    陈故低着头给江眠发消息说自己到了,江眠没有第一时间回他,他也不急。

    上了车后,助理又斟酌着问:“需要我给您汇报一下先生的伤势吗?”

    陈故又是一声嗯。

    于是助理就开始了:“先生他是在酒会时不小心……”

    “你直接说他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好就行了。”陈故打断,没什么波澜道:“以及我什么时候能走。”

    助理跟了陈鸿禹很多年,当年陈鸿禹和夏茗谈恋爱时,他在,结婚时他也在,离婚后他更加在。

    这么多年,陈故和陈鸿禹的关系他一直看在眼里,不是不想他们缓和下来,他以为今天会是一个机会,但…看样子陈故今天的好说话并不是因为担心陈鸿禹。

    助理推了推眼镜,有点可惜,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只重新汇报:“先生的左腿骨折了,还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最起码要休养两周。”

    他在说这话时,始终悄悄看着后视镜,陈故在听到要休养两周时,眉眼间就浮现出了淡淡的不耐。

    助理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到什么似的,又提醒了一句:“小陈先生,塔克洛也在。”

    陈故的表情登时就冷恹起来了,他轻嗤一声,话语里全是讥嘲:“怎么?你也没能劝动陈鸿禹?”

    助理垂首:“您知道您父亲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他微顿:“而且塔克洛很得先生的信任。”

    陈故没有回应,他懒懒散散地靠在真皮座椅上,俨然一副「关我屁事」的模样。

    助理又在心里叹了叹,没有再说。

    陈鸿禹这样的有钱人,当然是住在vip病房。

    而且国外的vip病房可比国内的奢侈,整整一层只有六个房间不说,碰到财大气粗的有钱人不想被人打扰或者看到自己的丑样,还可以包一层下来。

    助理替陈故推开门,率先看见的不是病床,而是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个外国男人,在听到动静时,他就站起身,冲陈故微微弯腰点头。

    然而陈故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只有助理跟他打了招呼:“塔克洛先生。”

    塔克洛用外语道:“先生刚睡下。”

    陈故停住脚,冷冷地睨着他。

    哪怕在国外,陈故的身高也不会被淹没在人群里,至少比塔克洛还要高。

    塔克洛不忙不慌,低声道:“不是让你白跑一趟,我把工作交接给你。”

    然而陈故头也不回地走了,明明会这国的语言,偏偏不说:“发邮件给我。”

    塔克洛没吭声,助理忙翻译了句:“小陈先生要你发邮件给他。”

    说完,他就去追上了陈故,所以也没听见塔克洛在沉默过后,用蹩脚艰涩的中文说:“我听懂了。”

    “小陈先生,抱歉。”

    助理追上陈故,有几分懊恼:“我没想过他会来这一出。”

    其实助理并不知道陈故为什么那么讨厌塔克洛,但他知道塔克洛有几分狼子野心,而且不赞成陈鸿禹在本就和陈故关系不好的情况下再弄出了个养子,所以在这件事上,助理一直偏向陈故。

    陈故压根不想在这种事上多费口舌:“我明天去公司还是今天就需要去?”

    助理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您下午和大家开一个会最好。”

    ——

    江眠发现,陈故真的是一到那边情绪就很明显的很差。

    而且陈故也不避讳,就直白地告诉他他心情不好。

    江眠觉得这样挺好,如果陈故要伪装,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办,而且有时候吧,人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殊不知装过后反而容易让接收信息的人收到错误信息,误会什么。

    虽然江眠大概率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可他会喜欢陈故这样直率的表达。

    告诉他他心情不好,想要安慰。

    大方地来依赖他。

    毕竟他们是对象啊,陈故不依赖他,去依赖谁呢。

    【豺:好烦】

    江眠把之前陈故发给他的猫猫贴贴的表情包发给陈故,又问:“现在还在忙吗?”

    【豺:短暂休息,你那边应该十点了吧,要睡了吗?】

    【江眠:可以跟你打完电话再睡。】

    于是陈故的通话邀请就直接跳了出来。

    江眠才按下接听,陈故有些懒散的声音就透过耳机从另一端传来:“眠眠。”

    江眠应声:“嗯。”

    “你怎么不高兴了?”

    “一堆破事。”

    陈故是真的烦,但在听到江眠的声音后,就平复了很多,出口的语气也不是躁郁,而是抱怨和撒娇:“有闲钱在手里投资可以,但我讨厌自己开公司弄这些,烦。”

    他顿了顿,故作委屈:“而且最起码得在这边待两周,我好想你。”

    江眠垂眼,也抿了下唇,声音有点低下去:“你才去不到两天。”

    陈故更加难过了:“你不想我吗?”

    江眠静静地望着课表出来时,陈故拿起他的计划表和笔,帮他做的计划表。

    现在就贴在他的桌子上,以前都是很简单的计划清单,但现在却成了艺术品。

    陈故在上面画了Q版的猫,还画了Q版的他自己,上头还写了字。

    写着「眠眠要记得想我QAQ」。

    江眠嘴角轻勾,不到两天而已,思念就已经从心里蔓延到眼里,溢了出来。

    他轻声说:“想。”

    江眠总算明白那些小情侣们为什么那么黏黏糊糊了,因为他也会:“食堂和外卖,都没有你做的饭菜好吃。”

    陈故不在,他的食量又缩减了一大半。

    他继续说:“而且没你陪我一块夜跑,我跑不动。”

    陈故深吸了口气,被勾得不行,却也只能说:“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要是等我回来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起来的肉没了,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江眠应声,慢慢道:“你也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不许受伤。”

    陈故低笑:“知道了,我是来接烂摊子的,又不是来找黑丨丨社丨丨会打架的,别担心。”

    他微顿,想了个法子,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逗江眠:“眠眠,南界今天潮吗?”

    江眠不明所以,但敏锐地从他带了些许促狭的语气中察觉到了点点危险:“出太阳了,不潮。”

    陈故弯眼:“那你记得帮我收好内丨裤。”

    江眠:“……”

    他心里那些压着的情绪瞬间消散,全部化作了被调丨戏后的赧然。

    江眠在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脏话这种东西的存在。

    因为他现在就很想骂一句滚。

    作者有话说:

    来啦——

    下午六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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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 085

    ◇

    ◎“陈故,你很优秀。”◎

    陈故说两周是保守估计, 真的的确是保守估计。

    因为十四天后他回不了国,陈鸿禹的状况比医生预估的要差一点。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

    他到国外的当天是没有见到陈鸿禹的,后两天又因为在交接工作, 忙得脚不沾地, 还要忙里偷闲给江眠发消息,所以是直接把陈鸿禹抛到了脑后去。

    一直到第五天, 还是助理表示陈鸿禹说想见他, 加上有份合同必须要陈鸿禹签字,陈故才推了个会议,带上合同, 再次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到的时候, 其实陈鸿禹还没醒,但是塔克洛不在,陈故就稍微有那么点耐心等一下。

    陈故不像塔克洛和助理他们那样守在外面的「客厅」里,而是直接迈进了病房。

    进去后, 他的脚步稍微停了一下。

    陈鸿禹躺在病床上, 不知道是因为这次摔的太严重,还是真的到了年纪, 他看上去好像老了很多。

    陈故在病床旁侧靠着窗户拜访的沙发椅上坐下, 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 垂着眼。

    旁侧白色的窗帘时不时的被风吹动一点,飘进他的眼帘里, 又落下。

    他静静地坐了许久, 表情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故抬了抬眼, 又看了一下陈鸿禹。

    ……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没有不带任何色彩的去正眼看陈鸿禹了?

    大概是因为不舒服, 陈鸿禹皱着眉醒来的, 房间里多了个大活人,自然容易被注意到。

    陈鸿禹看到陈故坐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又因为逆光看不太清楚表情,只能冲他招手:“坐那么远干嘛,坐过来。”

    陈故倒是起身了,不过没有打算坐下,他把合同放到陈鸿禹身上,没有触碰到陈鸿禹一点:“签字。”

    躺着的陈鸿禹望着视线落在别处,只给他一个侧脸的陈故,有点恍惚。

    说起来,陈故比他高出快一个头了啊,已经算是大人了。

    “我这样没法签。”

    “我喊护工来。”

    陈鸿禹憋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人生病了就会脆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第一次对陈故语气这么冲:“你没手是吧?帮我升一下床会死?”

    陈故稍停,耷拉下眼皮睨他一眼,没说什么。

    他刚准备动作,就听见陈鸿禹下一句是:“塔克洛都比你贴心!”

    陈故就在这句话中彻底没了动作。

    他站定在床边,抱着胸冷冷地扯了下嘴角:“那你喊我来干什么?把你这家产给他,然后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啊。”

    陈鸿禹本来就因为一些事憋着火,现在这点火就被陈故浇了油。

    在他眼里,陈故这些话就是不懂事的孩子话,所以他没有办法明白,陈故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是这孩子脾气。

    “你回来整整五天!五天!我不喊你你就不来!来了就给我甩臭脸!现在就是让你帮我升个床你就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陈故你翅膀硬了是吧?忘了谁是你老子了是吧?!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比起陈鸿禹突然的暴起,陈故就显得平静了,以至于平淡到冷漠:“除了生我贡献了点精丨子,你还做了什么?”

    不等陈鸿禹说话,陈故就点点头,满眼讥讽:“是我忘了,还给了钱。”

    “给了多少?陈总记账了么?回头让人发我,我三倍还你。”

    陈故面无表情:“够么?不够可以再谈再加,说好了我们就签合同,以后你再也不用喊我,有事找你养子去。”

    “还有,这里不是我的家,不要用「回来」这种字眼。”

    大概是没有想过陈故会说出这样的话,陈鸿禹张大了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故的嘴有多能说,江眠体会过太多次,但陈鸿禹还是第一次感受,而且陈故对江眠和对陈鸿禹的态度完全不同。

    江眠一个律师都能在他面前哑口无言,更何况是陈鸿禹?

    这么多年来,陈故对他几乎都是沉默或者冷漠,要么就是几句嘲讽,这样的狠话还是第一次……

    陈鸿禹有点懵。

    在怔愣过后,陈鸿禹又嘀咕了句:“什么态度啊?我是你爹,念叨你几句而已,至于这样吗?”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的语气已经软下来了。

    陈故望着他躺在病床上这样子,也懒得说什么,这些天为这破公司他睡眠时间缩短得厉害,没什么精力吵。只喊了护工进来帮陈鸿禹升床,然后让陈鸿禹签字。

    陈鸿禹仔细看了下合同后,签好字,又说:“反正这回这样了,你也二十了,你干脆就势坐上这个位置好了。”

    陈故只道:“等医生说你脑袋没问题了我就走。”

    陈鸿禹又不是什么傻子,当然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他有点恼:“你还没玩够?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穿上西装坐在酒局上谈生意了!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陈故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他一眼。

    陈鸿禹以为他又要出言讥讽自己,但没想到陈故只是从他手里拿走了合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助理感受到了他俩剑拔弩张的气氛,第一时间没敢说话。

    尤其——

    助理身后就跟着塔克洛。

    塔克洛虽然没听见他们刚刚聊什么了,但也能猜到,所以他语气温和地对陈故用当地的语言说了句:“小陈先生,先生也是为你好。”

    陈故压根没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留下病房三个人沉默。

    最终还是助理硬着头皮问:“先生,您跟小陈先生又吵架了?”

    陈鸿禹一听就来火:“塔克洛都知道我是为他好!他却跟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我让他玩了这么多年!他也该回家了吧!?”

    助理头疼,小心地说了句:“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您真的不该说小陈先生是「玩」?”

    陈鸿禹:“他那不是玩是什么?这么大一个产业他不想着继承,就爱他那破画,画画有什么好?多少画家饿死在桥洞底下?!他要不是我陈鸿禹的儿子,他一幅画卖得出这么多钱吗?!”

    助理沉默。

    他很想跟陈鸿禹说,陈故第一幅画是在署名的情况下卖出去的,那时候没有人知道sleep就是陈故,是陈鸿禹的儿子陈故。

    而且之后也有很多出版社亦或者工作室想跟陈故签长期合同,那些合同还是允许陈故接外单的,年薪虽然比不得他们这些资本高,但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

    但是他也清楚。

    对于年薪几千几百亿的陈鸿禹而言,一年赚个几千万、几亿真的算不了什么。

    陈鸿禹从小就没有什么目标和梦想,就喜欢钱,所以他不会明白像陈故这样拥有喜欢的事物,并且能够在喜欢的领域里拥有成绩、还能养活自己,对于陈故而言就足够了。

    ——

    陈故从医院出来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么风,去了陈鸿禹住的地方一趟。

    密码还没改,这点让陈故站在门口伫立了会儿。

    他有多久没有来这了?

    自从十六岁生日那天,看着陈鸿禹带了个只比他大四岁的大学生回家,要他喊她妈妈,他第二天就去卖了陈鸿禹几个藏品搬出去后,就再也没踏入过这里一步。

    陈鸿禹从小就是少爷,被捧着长大的,陈家扎根在国外,但国籍一直没改。

    他很会享受,独栋别墅不仅有室内外泳池,还有庭院,这个房子,还是这样繁华到令人惊叹,也空荡到让人恐惧。

    陈故只踏进了玄关,就没有再进去一步了。

    因为他看见摆在玄关里的照片。

    那张照片在这儿挂了很久很久,是年轻的陈鸿禹抱着他,那时候他才多大?

    五六岁吧,反正小小的一个,望着镜头不太开心的样子,但陈鸿禹看着他却满脸笑意。

    陈故关上了门,没有回公司,而是在车里静坐了会儿。

    正好江眠的消息进来:“下课了,你从医院出来了吗?”

    陈故看了很久江眠这两个字,忽然想到什么,动手改了个备注。

    【我家的:?已读不回?】

    望着这三个字给自己发消息,陈故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才消散。

    他勾唇,直接给江眠拨了个视频过去。

    江眠没有秒接。

    陈故也不急,铃声响到最后一秒都要自动挂断了,江眠那边才匆匆接起来。

    率先进入屏幕的,就是江眠那双有些冷情的柳叶眼。

    “我在外面。”江眠戴着耳机,小声说:“刚下课,到处都是人,勉强找了间空教室。”

    他微顿,还不等陈故说话,就拧着眉看陈故:“你最近是没怎么休息好吗?”

    陈故扬眉,本来是想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江眠这句话里莫名有些鼻酸:“怎么这么问?”

    江眠认真道:“有黑眼圈了,而且感觉你看上去好累。”

    “不能休息一下吗?”

    陈故动了动唇,第一时间没有发出声音。

    江眠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拧起眉:“陈故,你怎么了?”

    “有点难过。”陈故垂下眼,不敢和江眠对视,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江眠,我是不是很没用?”

    江眠眉头皱得更深,他还没说什么,陈故又低声呢喃了句:“我想回家。”

    “想去找你。”

    “好想抱你。”

    “今天下午没课,明天周三公休日。”

    江眠没有再追问他怎么了,而是道:“后天我只有选修课,教授都很喜欢我,我可以请假。”

    陈故的眼睫抬了抬,就听江眠平静而又果断道:“给我个地址,我借我哥的私人飞机,待会就申报航线去接你回家。”

    他不知道陈故是受了什么委屈,但既然陈故在那边不高兴,有人让他难过了,那他就去把他带走。

    他的陈故那么好,不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否定。

    江眠对上陈故有点泛红的眼眶,跟着鼻酸了一下,但还是注视着陈故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地告诉他:“陈故,你很优秀。”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

    作者有话说:

    到底是我脆弱了还是怎么了呜呜呜写的时候哭了一遍检查错字的时候还是鼻酸了一遍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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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 086

    ◇

    ◎【我家的:等你回家。】◎

    陈故没想过江眠会这么说。

    其实话刚出口时, 他就有点后悔。

    虽然平时总喜欢在江眠面前装可怜委屈,但那时候他是装的,他是处于游刃有余的状态的。

    可现在不同。

    陈故不愿意让江眠觉得自己脆弱没用。

    但江眠的反应, 让陈故那点要强的心理, 连带着那些压抑的、痛苦的情绪一起消散。

    陈故勾起唇,眉眼终于荡漾开笑意:“眠眠, 你好帅啊。”

    江眠已经有点习惯陈故这些夸赞了, 他还拧着眉:“给我地址。”

    “不用。”陈故轻声道:“我就是刚刚有点难受,现在跟你聊几句了,就好了。”

    见江眠还皱着眉, 陈故又哄道:“你要是还在假期, 我肯定会让你过来,但是你现在开课了,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

    陈故说:“过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想做个了断。要是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回去了, 之后又是一堆事。”

    江眠抿住唇:“可是你……”

    “心疼我?”

    陈故低笑:“还有你心疼我我就很开心了, 也更要好好处理这边的事。”

    江眠不说话,只望着陈故眼下的青黑, 是真的心疼。

    之前他在陈故家的时候, 不是没有见过陈故熬夜画画, 但那个时候江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因为画画后的陈故, 看上去虽然疲惫, 却也全是满足和愉悦, 快乐可以从他眼里读出来。

    那种状态, 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为了自己喜欢的事去辛苦, 不叫辛苦。

    但为了自己不喜欢的是去辛苦, 那就叫折磨了。

    江眠不想陈故这样。

    可陈故说的也对。

    人在这世上总有很多牵连,而且他该尊重陈故。

    只是……

    江眠轻声问:“陈故,你真的想断干净吗?”

    陈故动了动唇,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两人安静了下来,江眠那边有一些零碎的声音传到陈故这,但陈故这里却没有多余的声音传给江眠。

    就好像两个人的世界。

    陈故是孤寂的,他看着好像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仿佛社交场上的王,但其实他连交心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我不知道。”

    陈故终于出声,他低低道:“其实如果我想断干净的话,早在陈鸿禹当年车祸的时候我就大可以不管,把他给我的股份全部还给他,但是我没有做到。”

    陈故有些恍惚:“江眠,你知道吗?我记性其实不算是很好,可我记得很清楚,关于我小时候的那些事。”

    他说到这时,江眠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哪怕陈故没有详说,只是转头轻哂了声:“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因为人拥有比其他生物都要复杂的感情。”

    江眠认真道:“没有人是单一的一个什么性格、人设。”

    他慢慢道:“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如顺其自然,不要非得强迫自己做出什么选择。”

    “但是陈故,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你身边都有我,我一直都会在。所以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不要担心我会嫌弃你烦又或者觉得你脆弱,好吗?”

    江眠难得在生活中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因为我也想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那样。”

    陈故勾起唇,眼底有几分释然:“好。”

    他莞尔:“那我就安心做躲在我家江sir保护伞下的小蘑菇了。”

    江眠其实还是很不擅长接玩笑,但他很郑重地点了头。

    陈故还要赶会,所以两人没有多聊太久,江眠只叮嘱了他几句一定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视频就被挂断。

    陈故望着黑下去又亮起跳到江眠和他的聊天框的屏幕,先前的颓然和冷丧一扫而空。

    江眠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

    只需要几句话,就能带给他无尽的动力和无数积极向上的情绪。

    陈故从前觉得「为谁而活」这四个字很可笑,可他此时此刻觉得,他就是为了江眠而活的。

    陈故拿起手机,打字发送消息,却发现江眠在那边也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我家的:等你回家。】

    【豺:等我回家(猫猫贴贴•jpg)】

    隔着大洋彼岸的两人,望着手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

    陈故没有再去分太多的神给这些纠葛,他不是金融系毕业的,只是在闲时看过几本书,再加上十六岁前在陈鸿禹身边待着,也学到了不少,所以偶尔撑一撑,帮着公司周转一下还好。

    但是遇到一些重大项目,还是得陈鸿禹自己处理。

    他主要是替陈鸿禹出面帮陈鸿禹走一些定下来不能推的行程和酒会,代替陈鸿禹去开会签一些早就谈好的合同。

    当然这些也不是那么简单,中间换人,会导致一些人轻视他,中途改合同,这些都需要陈故去解决。

    不过他十八岁那年就经历过这些,有些尝试过的人已经知道他的手腕了,不打算触霉头,但也有新起之秀不懂事。

    陈故忙是真的忙,但其实要是他是金融系毕业的,也不至于累成这样,问题是他每次接手都是边学边干事,时间被压榨得快要人喘不过气来。

    只能说还好还有江眠。

    看到江眠发来的消息,陈故就能捏捏眉心,继续处理这些令他头疼的文件。

    日子就这样飞速过去。

    陈鸿禹到底上了年纪,之前又经历过一次差点成植物人的车祸,医生保守估计两周还算是少了,陈故在这边足足磋磨了一个月,医生才说陈鸿禹可以出院,但人还是坐在轮椅上的。

    他觉得这样去参加一些酒会掉面子,所以跟陈故表达了陈故替他出席那些场面,公司的事他来的要求。

    陈故却根本不理他,在医生说可以出院的当天下午,就把那些工作全部丢到了陈鸿禹的邮箱里,然后自己起草了一份合同。

    国内外有时差,陈故这里是下午,江眠那儿已经是晚上了。

    他俩难得有空挂起了电话,陈故也没有瞒着,起拟了合同后,就把初稿发给了江眠,让专业人士帮他看看。

    “你要把股份全部还给他?”

    江眠扫到条款,问话的重点却不在于陈故要放弃财产,而是另一层意思:“你想好了吗?”

    陈故靠坐在沙发里,语调懒懒的:“嗯,这边的房我也已经卖了,这几年赚到的钱我买了理财也做了点投资,还和人合伙弄了点生意,手里有不少存款。”

    所以他在合同上写了笔还陈鸿禹的抚养费,数额很大。

    陈故没有在合同上说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也没打算跟陈鸿禹说,但他跟江眠说了:“余下的钱我打算开个工作室,做艺术品工作室。”

    陈故喜欢画画,也喜欢这些。

    这是他所热爱的领域。

    “艺术品工作室?”

    没接触过这些的江眠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陈故耐心地解答:“就是做生活中的艺术品,或者纯粹观赏的艺术品。比如家里的那些灯和一些餐具。”

    陈故家里的灯与餐具,都是陈故自己做的。

    这点陈故早就跟江眠说过了,他家里有很多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江眠认真道:“那你的工作室肯定会很受欢迎。”

    在南界,有生活格调的人有很多,不缺钱的人也有很多。

    陈故应声:“我有灵感画画的时候就不接单,或者也可以考虑带点徒弟,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江眠点点头:“挺好的。”

    他说:“只要你做的是你自己喜欢的事,就很好。”

    陈故不可避免地被戳到,他勾起唇,忽然说:“眠眠,我订的今晚十二点的机票,不误机的话,飞机落地是早上。”

    江眠不出半秒就算好了时差:“正好周三公休,我来接你。”

    陈故没有拒绝,又委委屈屈地撒娇:“在国外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餐饭,我都瘦了。”

    江眠果断道:“我到时候给你带早餐,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陈故可怜兮兮道:“可不可以等我一起吃?”

    他好久好久没有和江眠一起吃饭了。

    “可以。”

    江眠帮陈故把合同完善好发过去:“你看看这版。”

    陈故扫了遍:“专业人士果然不一样,那我去了。你早点睡,晚安。”

    江眠慢慢应声,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陈故在电话那头忽然「木啊」了一声:“好梦。”

    江眠怔住,明明只是挂着电话,他却莫名红了耳根,声音格外迟缓:“你也是。”

    然而电话并没有挂,因为陈故又眼巴巴地问:“眠眠,虽然我们这还没有天黑,但礼尚往来,我的亲亲呢?”

    江眠有点头皮发麻。

    他抿住唇,小声说:“陈易深在宿舍。”

    陈故登时失落到像是天要塌了一样:“好吧。”

    江眠觉得自己幻视了,不然他眼前为什么会出现陈故低垂着脑袋,满眼失意的模样:“那拜拜。”

    电话挂了后,江眠望着陈故小黑猫的头像许久,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去叮咚的初始表情里翻出来了一个亲亲的可爱表情包,发给了陈故。

    然后陈故那边立马亮起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江眠等了半分钟,等来了满屏的亲亲表情包。

    他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作者有话说:

    眠总和他的小娇夫哈哈哈;

    下午跟朋友去露营,六点那章已经定好时了,如果有捉虫等我明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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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 087

    ◇

    ◎“我家眠眠的嘴才是最甜的。”◎

    陈故挂了电话后, 确实直接打印出来了三份合同,直接带着去了陈鸿禹面前。

    陈鸿禹已经出院了,这时候在自己家里, 助理也在, 还有塔克洛。

    陈故没有理会塔克洛第一时间投来的视线,直接将合同放在了陈鸿禹面前:“看完没问题就签了吧。”

    陈鸿禹不解地看了一眼:“什么?”

    助理没说今天还有什么合同要签。

    他虽然奇怪, 但还是打开了。

    打开看了第一页后, 陈鸿禹的额角就暴起了青筋。

    他实在是不明白,之前陈故都不声不响的,怎么这次回来就非要搞这些东西气他, 他对他还不够好?陈故从前回回给他甩冷脸, 他不都没有计较过?

    这次回来怎么就给吃了炮仗似的,每次见面都要戳他肺管子?

    陈鸿禹捏着这三页薄薄的却意义非凡的合同,望着似乎心情很不错的陈故,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故答非所问:“我把房子卖了。”

    但是就是这么一句话, 让陈鸿禹彻底暴怒。

    他一拍桌子, 直接指着陈故的鼻子骂:“陈故你是真的翅膀硬了是吧?!我上回不就说你几句,你至于非要弄这一出吗?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养你, 你满脑子就只有不想认我这个爹?你都多大的人了?!二十岁的人了叛逆期还没过?你以为这次老子还会供着你哄着你!?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这了, 这个合同我还真就签了!签了后你有多远滚多远, 有什么事都别想找我,我没你这个儿子!”

    陈故抱着胸看他, 全然没有被这话影响半点心情:“嗯, 签吧。”

    陈鸿禹更加气了, 他捂着心口:“好!我就签!我倒要看看没了我, 就靠你那破画你能在外面活多久!到时候要去睡桥洞捡垃圾了别想起你还有一个爹叫陈鸿禹!”

    他俩谈话是在陈鸿禹的书房里说的, 但陈鸿禹的嗓门让一楼的助理和塔克洛都听见了点动静。

    助理心惊胆颤地想上楼劝一劝, 却被塔克洛拦了一下。

    助理看向他,塔克洛:“这是他们父子的事情。”

    他微顿:“而且你知不知道陈是因为什么非要和先生断绝关系?”

    助理知道塔克洛一直对陈故保持着过高的关注度,所以哪怕他不喜欢他,也还是问了句:“什么?”

    塔克洛想到了那封邮件,缄默了许久后,才垂着脑袋低声:“我查到陈在南界认识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陈和那个男孩走得很近,他叫江眠。”

    ——

    “江眠!”

    江眠回头,就见班长朝他跑过来:“周三那天有个公开法庭,我们班好些人都准备一起去看,你去吗?”

    江眠摇头。

    班长多了句嘴:“你有事吗?”

    江眠嗯了声,他想了想,慢慢道:“陈故那天回国,我去接他。”

    班长大概是没有想到江眠会不避讳,先是愣了下,旋即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啊?”

    大概是觉得江眠不会说,班长又小声补了句:“你肯定没看校园论坛,但我看最近讨论你们挺多的,我就替我们专业几个师妹问问。”

    为什么问,不需要说都懂。

    虽然陈故一个非本校生上学期总是在学校里和江眠成双成对的出入,但这学期没怎么见到陈故,就总有勇者心里抱有一线希望。

    毕竟喜欢这种事情,只要稍微勇敢一点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江眠点头,语气不变:“麻烦你告诉她们我们在一起了。”

    班长震惊:“那那那,那之前论坛有人发帖说看到你们亲了……”

    江眠一顿。

    虽然那天在陈故面前害羞了,但在别人面前,江眠始终是那个清清冷冷,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人。

    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又点了下头,然后在班长瞳孔地震的情况下默默离开。

    明天…陈故就能到南界了。

    江眠脑子里开始过各种早餐店,最终敲定了一家最近新开的早餐店,他家卖的不是常规的包子肠粉什么的,而是一些精致好看的点心,就连牛奶都被包装成了昂贵的模样。

    当天晚上江眠直接回家,次日起了个大早。

    可以说是天还没亮他就已经拿了车钥匙发动车子,先去买早餐。

    江眠之前每次来这家店都要纠结好久,现在有陈故了,他可以不用纠结,直接每种都来一份。

    他们家可以当早餐的糕点种类不少,得有十几种,但每一份都不多,要么就两个,最多也只有六个,还是那种小小的,狂放一点一口就没有了。

    陈故食量一向值得人信赖,有他陪着,江眠这种小鸟胃也能多吃一点。

    最重要的是,有陈故在,江眠可以把所有口味都点一遍,因为陈故反正吃得完。

    他那身高体格,不是摆着好看的。

    之后江眠又要了两杯牛奶,他们家杯子也是艺术品一样的存在,江眠看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故说他要开艺术品工作室。

    其实江眠不太了解,但陈故说完后,他查了很久,也看过一些例子。

    很适合陈故。

    陈故总是有很多有趣的点子,他在艺术上的天赋,也让人惊叹。

    最重要的是……

    江眠微微垂眼,想起之前在陈故家时,看着陈故在客厅做木雕灯的模样,他就觉得满足。

    因为那时候的陈故,身上没有半点危险气息,有的只是最纯粹的对艺术的热爱。

    在他夸好看的时候,他也会露出很简单却幸福的笑容。

    ——

    江眠到机场时,陈故还没到。

    因为飞机延班了,这点陈故早就跟他说过,延误了一个多小时,江眠提前半个小时到了。

    到那后,江眠翻出了自己的掌上词典,边背单词,边等待陈故落地。

    江眠学习时总是很容易入神,无论在哪儿,所以当他的车窗被人敲响时,他还怔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偏头,就看见车外站着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选择放下车窗,而是直接打开了车门。

    无论是想好的话还是在见到陈故这张脸时本能想要说的话,都没能出口。

    因为陈故直接松开了行李箱,一把抱住了他。

    江眠埋进他的怀里,嗅着好像已经淡忘了,但在触及时瞬间就让他觉得温暖安心的味道,轻轻闭上了眼睛。

    陈故的怀抱还是这样有力又霸道,非要锁着他的双臂一起。

    他微微低沉沙哑的嗓音不再是透过电子设备,携带着一点微弱电流,从耳机里传入他的耳朵,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他脑袋顶上响起:“早安。”

    江眠想他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总是喜欢笑。

    因为他此时就忍不住勾起了唇,回了个:“早。”

    陈故又垂首埋在他发间亲了亲,一边发出喟叹,一边问:“你换洗发水了?”

    江眠老老实实点头:“嗯。总是用一个洗发水对头不好。”

    陈故一副学到了的模样。

    这个点机场人也不少,江眠注意到有不少路人在看他们,难免有些难为情:“先上车吧。”

    “我再抱抱。”陈故收紧手臂,呢喃:“真的好想你。”

    江眠默然半秒:“我也是。”

    陈故扬眉,语气轻快飞扬起来:“有多想?”

    “总是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江眠认真道:“也担心你的病,还怕你受委屈了不跟我说。”

    陈故低笑。

    江眠又问:“所以你有瞒着我吗?”

    陈故稍微松开他一点,捏捏他的脸:“没有。”

    因为记着江眠也还没有吃早饭,所以陈故就算是再想黏着江眠,这时候也只能先放放手:“先上车吧。”

    陈故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换到了驾驶座上,江眠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陈故说自己没有受了委屈瞒着不说,江眠是信的。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再说这一个多月里,陈故每次真的很累了的时候都会大大方方跟他抱怨。

    可这并不代表江眠就不心疼。

    他望着陈故拆点心盒子,抿着唇,心疼得不行。

    “怎么了?”

    江眠的目光太直白,陈故好笑地望着他:“见到我不高兴?脸皱成这样。”

    江眠确实皱着眉:“你黑眼圈比视频里看着还要重。”

    他伸手摸了摸陈故的脸:“是真的瘦了。”

    陈故说不出自己心里那一瞬间升起的情绪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江眠给软化了。

    他望着盒子里做工精致漂亮、栩栩如生,完全就是艺术品的糕点:“你特意买的?”

    他俩说话总是一次性聊好多话题,偶尔中间还会穿插点别的,江眠已经习惯:“嗯,新开的店,味道也不错,造型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陈故确实很喜欢,但不是因为这份早餐有多精致漂亮。

    而是因为江眠。

    陈故把一个做得像是真正的桃花模样的桃花酥放到了江眠的嘴里,然后才说:“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画画的。”

    江眠带起手套,把碰过的桃花酥咬下,剩下的用手接着,一边吃一边含糊道:“画画挺好。”

    他嘟囔:“我就很喜欢。”

    陈故勾唇,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江sir,不用特意哄我的,我没事。”

    江眠早就习以为常,他只说:“不是哄你,是实话。”

    陈故弯起眼,在江眠伸手拿牛奶的时候,飞速倾身过去,亲了一下江眠的唇:“上回是我说错了。”

    他笑:“我家眠眠的嘴才是最甜的。”

    就因为这句话,两人回了家后——陈故那——江眠才迈进玄关,就被陈故搂在怀里,非说要再尝尝他嘴里的甜,然后被抱着亲了好久。

    那种久违了的缺氧和窒息感涌上来时,江眠软在陈故怀里,有点混沌的听见陈故问他:“眠眠,陪我睡会觉,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妈妈替眠眠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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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 088

    ◇

    ◎“陈故,不要去想了。”◎

    大概是真的分别太久, 江眠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陈故这一路上的笑容就没有从脸上消退过,他心情超级好地抱着江眠在自己怀里用力揉了一把,惹得江眠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陈故倒是没有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但这个动作……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吗!?

    ——这个动作的确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可是陈故能。并且没有丝毫违和感。

    江眠还没说什么, 陈故就又吻了下来。

    他重新发起进攻, 可江眠根本就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只能任由他纠缠到自己舌根发麻。

    等到陈故再次松开他时,江眠已经不想说话了。

    陈故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江眠微微一惊, 但只是主动勾住了陈故的脖子,没有说什么。

    陈故把江眠放在了床上。

    有些事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上回江眠紧绷得不行,这回虽然也还是有点僵硬, 但至少没有那么绷着了。

    而且陈故说是睡觉, 就真的是睡觉。

    江眠被他容纳进怀中,还是一如既往地脊背贴着陈故的胸膛。

    陈故总喜欢这样抱他, 江眠想不明白原因, 也懒得想。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陈故开心就好了。

    陈故确实很喜欢从后面抱江眠。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完全地贴合在江眠身上。

    如果可以, 他都想代替江眠的影子, 这样的话他就永远能跟着江眠。

    陈故是有点累, 但他没急着睡。

    温存有了, 甜腻也有了, 有些事也该说开了。

    “我喊了跨国快递, 到时候在那边的一些东西都会海运过来。”

    “他签了?”

    “嗯,过几天再去选一下工作室的地址,有推荐的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

    陈故稍微停了一下。

    江眠察觉到他的一点迟疑,有些不解:“怎么了?”

    “我说了,你别怕。”

    陈故低声:“我想要带地下室的,越偏僻越好,可以当画室。”

    江眠默然片刻,慢吞吞道:“我听人说画家总是有些奇怪的习惯,我还在想你好像没有,原来也有。”

    陈故未语,江眠仔细想了想:“偏僻的话,有一个地段的确有,前年学校组织爬山时我看见了,没住人,挂牌写着待出售或出租。不过是都是那种老别墅,有没有地下室我也不知道,而且是独栋的,周围都是山和树木,没什么人也没有邻居,更没有物业管理。你是要买还是租?”

    南界虽然人口多且繁华,但也不是没有那种深山老林的地方,毕竟南界是一个岛。

    “买吧。”陈故漫不经心地捏着江眠的指骨,心情不错:“租变数多,而且我不喜欢有人进我的画室。”

    江眠想果然。

    所以陈故到现在都没有带他进过他的画室。

    两个人就像是共用一个大脑一样,这边江眠才这么想,那头陈故又轻声补了句:“但是你可以。”

    江眠有点不懂了,他侧首去看陈故,就见陈故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想进当然可以,不过……我怕吓到你。”

    江眠:“?”

    他有点不服,并认真表示:“我不怕那些恐怖的东西。”

    陈故的画作,一直都是以诡谲出名。

    但是江眠不怕,他从小到大看鬼片,都是没什么感觉的。

    陈故又捏捏他的鼻尖:“不是这些。”

    江眠把他的手拿下来抓在自己手里,免得这个多动症动着动着又把自己撩起火来:“那是什么?”

    陈故干脆顺势扣住他的手,语调有几分懒:“等睡醒了带你去看。”

    江眠被他勾起了点好奇心,于是不再说话,决定让陈故早点睡,这样他就可以早点看到陈故的画室了。

    然而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后,陈故忽然又说:“陈鸿禹老了很多。”

    江眠微顿,知道陈故只是想倾诉,所以没有开口。

    就听他似是呢喃:“我其实没怎么好好看过他,这回过去,看见他在病床上躺着的时候,我就在想,陈鸿禹怎么成这样了。但仔细一想,他早两年就经历过一次车祸,又天天烟啊酒的,成这样好像也很正常。”

    陈故每次去见陈鸿禹是有跟江眠说的,他在国外时,也去见过陈鸿禹几次,毕竟有些合同是需要陈鸿禹亲自签的。

    但是江眠知道陈故说的是哪次。

    是那天他跟他打视频,问他他是不是很没用的那一次。

    “你们吵架了?”

    “嗯。”

    陈故把脑袋埋进江眠的发间:“他不喜欢我画画。他觉得这就是不学无术,是闹着玩;也觉得我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全是因为我是他儿子,那些人给面子。”

    陈故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不是,但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时,还是有一瞬间的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一事无成,很没有用。”

    因为陈鸿禹从来没有肯定过他。

    他又呢喃了句:“不然为什么从小到大他能对那个塔克洛那么和颜悦色,嘴里总是他如何如何,却不能夸我一句好。”

    江眠皱起眉,敏锐地捕捉到什么:“塔克洛?”

    “嗯。”陈故低声:“陈鸿禹的养子,大我八九岁吧,不太记得了。反正是在我十岁那年跟在陈鸿禹身边做事的,陈鸿禹对他很好。”

    陈故似是自言自语;“陈鸿禹从来没有在我生日那天出现过,就算出现也不记得,他总以为我生日和陈易深是同一天,每年都是在那天给我打一笔钱,但他会给塔克洛办生日宴。”

    江眠光是听到这一条,就不可思议了。

    他攥紧陈故的手,想回身去抱陈故,但奈何陈故抱他太紧,他动不了,所以他只能将陈故的手紧紧捂在手心里,听陈故慢慢说那些伤疤下的血有多么艳红刺目。

    “其实抛开那些情绪冷静下来,我也知道原因。我七八岁的时候就表示想画画,一直对打理生意没什么想法,陈鸿禹是继承的家产,他常说他刚学会说话时,就被抱上酒桌熏陶,刚学会写字,就开始系统化的教学。但我很排斥这些,他想给我留个人以后帮我,那个人必须要足够忠心,所以他会对塔克洛好,想让塔克洛把他当做亲生父亲,把我当做亲弟弟。”

    “可我觉得恶心。”

    江眠知道陈故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恶心,所以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问:“那个塔克洛,是不是做过什么?”

    陈故却安静了。

    这要是换做平时,江眠肯定不会逼陈故,但他有一种直觉,他必须要问下去。

    如果这次不问清楚,那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陈故过去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所以江眠学着陈故的样子,捏了捏陈故的指尖:“陈故,无论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好吗?”

    陈故闭上眼睛:“我看见他趁陈鸿禹喝醉时,亲了陈鸿禹。”

    其实要是这样,陈故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但问题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结婚生了小孩了。”

    江眠震惊:“他…那你有说吗?”

    “我跟陈鸿禹说了,也跑去跟塔克洛的妻子说了。他妻子为什么没离婚我不知道,但陈鸿禹之后跟我说,说是我看错了,不可能的,他说他问了塔克洛,塔克洛说没有。”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陈故还是会因为当年的事升起些许躁郁:“那时候我十二三岁,正好因为要报画画班不愿意学生意上的事跟陈鸿禹闹得很厉害,而且那时候陈鸿禹总是带女人回家要我喊妈妈,他觉得是我在闹。”

    江眠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塔克洛?”

    江眠有点气了,陈故倒反而缓和了下来,他先哄了句:“别生气,不值得。”

    才继续说:“塔克洛救过他。陈鸿禹之前爬山的时候,差点掉下山坡,是塔克洛拽住了他,还因为这个肩膀受了伤,没法痊愈。而且塔克洛很听他的话,在生意上又很有天赋和手段,处理起来不像我这样,游刃有余,得他喜欢。”

    “你也很好。”江眠抿着唇:“他拿你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较,看到的就全是你的不好,这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陈故应声,又忽然说:“其实小时候他对我也挺好的,虽然总是不回家,但那个时候可能因为我还小,就算我说要画画,他也觉得小孩子有点兴趣爱好也好,没跟我吵过,也没有摔过我的画具,更没有撕过我的画。”

    “他还跟我拍过合照,那个时候他就会抱着我。陈鸿禹其实脾气一直都不太好,但是在我面前总是会收着点,后来长大点了,只要我不提画画的事,他就不会跟我发太大的火。而且每次摔了我的画具后,他也还是会买新的给我。”

    江眠沉默了下,突然好难过。

    他鼻尖发酸,示意陈故:“你稍微松一松。”

    陈故顺从地给了江眠一点空间,江眠就转身,一把抱住了他:“陈故,不要去想了。”

    到底是怎样没有吃过糖的人,才会觉得这样一点就算是「挺好的」?

    江眠有点哽咽,他想说他对你不好,他根本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但江眠又不愿意破坏陈故心里小心翼翼保存的那点对于寻常正常家庭的人家的孩子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的彩色泡泡。

    所以江眠只能说:“时间不早了,我抱着你,你睡吧。”

    陈故也没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了,他只是想把从前那个脏兮兮的、没人要的自己说给江眠听,想把完整的自己捧给江眠,想告诉江眠他只有他了。

    即便是揭开那些伤疤,陈故也忍不住算计,想要用自己的血铸造出新的链子去勒住江眠、锁住江眠。

    而且在说完这些后,陈故也是真的彻底放下。

    过去的都过去了。

    现在和未来,是他和江眠的故事。

    陈故舔了舔自己的臼齿,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我可以埋在你怀里睡吗?”

    心疼在先,江眠没什么犹豫地就点了头。

    于是陈故径直往下滑,双臂锁住江眠的腰身,一只手摁在了江眠的脊背上,双腿也是直接干脆利落地缠上了江眠的双腿,像是一条蛇一样,牢牢将人锁住。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江眠在察觉到陈故的呼吸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南界入春气温已经比较高了,外出都是一件长袖或者一件短袖加外套就够了。

    陈故的呼吸落在他的心口,温热的,带动着他的衣服扫到了什么地方,让江眠不住轻颤了一下。

    江眠的耳廓瞬间烫红,他艰涩开口:“你…睡上一点。”

    陈故大概是困了,嗓音带着倦意:“为什么?”

    他说话时,有更明显的气流拂过,江眠整个人都绷住了。

    而更要命的是,这一次是他先……

    陈故缠他很紧,自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低笑了声:“眠眠,你有反应了。”

    不用他说,江眠也知道。

    他身上又冒出那种生无可恋的情绪,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就听陈故又说:“我帮你。”

    在说这话时,他压在江眠脊背上的手也顺势往下,江眠一惊,想都没有想,直接抱着陈故翻了个身。

    他一个大男人,虽然体格看上去没有陈故那么有力,但该有的力量也还是有的,只要陈故不反抗,他带着陈故翻个身不是问题。

    陈故确实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由着江眠带动着他,甚至把他的手都压在了背后。

    江眠的声音有几分慌乱:“不用。”

    陈故乖乖不动:“好,那睡吧。”

    他难得什么话也没说,江眠还有点狐疑。

    但等到那点情绪消散后,江眠后知后觉他又中了陈故的套。

    因为……

    陈故这样压在他身上,他不仅动弹不得,陈故的手还卡在了他的盆骨边缘,再往下一点,都是罪过。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下午六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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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 089

    ◇

    ◎“我不想社会性死亡。”◎

    这样的姿势, 让陈故的存在感太强,而且江眠没几两肉的背压着陈故的手,被硌着的感觉实在明显。

    江眠觉得陈故大概是睡不着的, 因为这样手很容易就被压麻了。

    可大概是这一个多月太累了, 在陈故说完那话后,他清浅平缓的呼吸很快就传递过来。

    江眠微微动了动, 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只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脑后,感受着他微弱的起伏。

    江眠第一次觉得,当年老师问他要不要申报跳级的时候, 他不该拒绝的。

    要是他现在已经毕业了, 投身工作了,虽然也会很忙,但是能做的事更多。

    他可以成为陈故的依靠,给予陈故更多的支持, 在陈故面对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的时候, 他可以以一个社会人的身份出现在陈故身边,和陈故并肩去面对解决, 而不是一个没太多能力的学生。

    陈故才二十岁啊。

    江眠心疼得不行。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的陈故?

    江眠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他本来以为自己也睡不着的, 但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陈故,没有闻到过他身上的气息, 没有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了, 所以他渐渐地也有了点睡意。

    等到江眠再醒来时, 是他感觉到自己被带着翻了个身。

    他觉浅, 容易惊醒。

    不过在陈故这儿, 他没有被惊醒过, 只是迷迷糊糊地轻唔了声,脑袋不太清醒地喊了一声:“陈故。”

    陈故应声,嗓音又慵懒又沙哑:“睡吧,我在呢。”

    “几点了?”

    江眠缓了一下,却不太能睡着了,他习惯了每天只睡六七个小时。

    也不知道陈故怎么动作的,睡着的时候还不是这个姿势,但现在他被陈故圈在了怀里,额头抵着陈故的胸膛。

    江眠不合时宜地突然冒出了个念头——其实陈故那个时候再睡下一点也行的。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想什么,江眠的耳根又莫名燥热。

    他太清楚了,陈故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我看看。”

    陈故说着就要去摸江眠脑袋后面不远的手机,但才动他就轻嘶了声:“先躺会儿吧。”

    他说:“手有点麻。”

    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压了一个觉啊。

    江眠:“你松开我,我给你揉揉。”

    “不要。”陈故果断拒绝,还不顾手上的麻痛感,更加用力地抱住江眠:“我想抱着你,抱着你就好了。”

    他一撒娇,江眠就拿他没办法。

    所以他就静静地待在陈故怀里,已经有点习惯呼吸不上来了——虽然陈故是比较喜欢从背后抱他,但平时接吻时架势可比这要凶猛。

    江眠又听见陈故问他:“待会中午想吃什么?”

    江眠有点恍惚,又莫名心里泛酸。

    一个多月了啊,他终于能吃到陈故做的饭了。

    “都行。”江眠重新闭上眼睛,环在陈故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声音有点瓮:“你决定吧。”

    陈故想了想:“那待会喊个跑腿,弄个海鲜盖浇饭,再炒碟素菜,煲个汤。”

    江眠很喜欢吃陈故做的各种盖浇饭,其中以海鲜盖浇饭为最,因为陈故很会熬那个汤汁,就算是江眠碰上拌饭的汤汁,都能塞两碗饭。

    江眠说好。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

    “真的没有?”

    陈故扬眉,有点好笑地捏了捏江眠的后颈,惹得江眠身体绷直了一下:“如果我没回来的话,你不打算去图书馆?”

    “那是你没回来。”江眠没有说他这多动症的毛病,只是道:“现在你回来了。”

    平时都是陈故在江眠面前表现得黏人,让江眠看着十分被动又被迫,可其实江眠是享受的。

    他又不是被迫和陈故在一起,他喜欢陈故,当然喜欢和陈故待在一块。

    江眠说:“我想陪你。”

    陈故也并不觉得江眠这样有什么不对劲,又或者突然怎么样,他只低笑:“陪我就虚度光阴了。”

    “我学分已经修满了。”虽然知道陈故是在开玩笑,但江眠始终不擅长接玩笑,他只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公务员考试在暑期,我大三下学期就会申请实习了。”

    陈故扬眉:“难怪你的课表比上学期的要宽松很多。”

    江眠应声,又问他:“你有什么安排吗?”

    “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陈故又捻着他的发尾,语调有些懒散:“我不太喜欢拖着。”

    “好。”

    两人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就起床洗漱了。

    洗漱的时候,陈故把放在外面的杯子和牙刷拿了进来,非要和江眠挨在一块刷牙,江眠也没有赶他。

    他只是看着镜子里高出自己快一个头的陈故,忽然比划了一下。

    江眠的手碰到陈故的上唇上面一点点,将将擦过他的唇。

    陈故挑眉。

    江眠咬着牙刷,含糊不清道:“我上周不是去做体检了么?我身高比去年长了5厘米。”

    但就算这样,陈故还是高了他快一个头:“我算了一下,这样的话,你好高啊。”

    陈故把手压在江眠的脑袋上,也比划了一下:“是长高了。”

    他又想起在机场抱江眠的时候的确是因为江眠身体往前倾了,他才能顺利的把脸埋在江眠的发间。

    陈故有点意外:“你怎么这个时候长这么猛?我现在已经不长了。”

    去年见江眠还没那么高,江眠的身高在人群里也是很容易被埋没的那种,就是身材比例好,腿长,再加上瘦,还有一张好脸,所以很惹眼。

    他和江眠常见,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现在这么一说,陈故也才发现。

    江眠更加出挑了。

    这让陈故有点微弱的不爽。

    他知道江眠注定光芒万丈,可他就是霸道的想要独占江眠。

    不想有任何除他以外的人觊觎江眠。

    江眠漱完口才说:“我小时候个头矮,一直不怎么长,我初中的时候和陈易深是同班,总是他坐最后面我坐最前面。”

    包括上大学也是,他和陈易深的身高差距也挺明显的,因为陈故他们家庭基因好。

    “我高中的时候也不怎么长个头,但到大学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长了。”

    江眠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大一下学期吧,做年度体检的时候,忽然就拔高了很多。”

    “应该是我的骺线还没有闭合,而你的已经闭合了。”

    陈故低笑:“这么说你说不定会超过我?”

    “不太可能。”江眠诚恳道:“我妈不高,我爸虽然有一米八几,但我发育得慢了。”

    他是没见过陈鸿禹,但是夏茗很高,有一米七几。

    两人就这个话题扯了些有点没的,最终是在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偏移到了这个牌子的牙膏新口味有点怪上时结束。

    因为陈故钳着江眠的下颌,直接吻了过来。

    江眠配合得仰起头,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撷取。

    等到一吻结束后,江眠的手已经滑到了陈故的手臂上,无力地攥着他的衣服,细长白皙的手指没入黑色的棉料中。

    陈故望着他微张的唇,又低头亲了亲,还故意砸吧了一下嘴:“江sir说得对。”

    他笑得明媚且张扬:“味道的确不怪,很甜。”

    江眠的回应是不去看他。

    但陈故却钳着他的下颌,把他的脑袋掰正,非要他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江眠。”

    他轻笑着的声音带着些许危险:“怎么老喜欢看别的地方?”

    江眠对上他漆黑的眼瞳,实在有些不解。

    可陈故见他的视线落回自己身上,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就势捏了捏他的鼻尖:“我去煮饭。”

    没有感觉到什么,江眠便也没有多想。

    等到吃完饭后,陈故把行李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江眠记着画室的事,就看着陈故,陈故也没打算糊弄过去:“来,带你去看画室。”

    陈故拿了钥匙开锁,又解释了句:“我上锁是怕有时候陈易深过来乱看进去。”

    江眠在陈故这儿待着的时候,陈易深是没来过的,所以他问:“陈易深来过你这?”

    “之前刚回来没多久的时候吧。”陈故回忆了一下:“有时候他会带东西过来看我,后来没来过了。”

    陈故把门打开,江眠本来想说什么的,但当他将屋内的一切收入眼帘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陈故的画室里并不像江眠想象得那么杂乱,相反整齐又干净,地上铺着长长的毛绒毯子,要进去得赤脚踩进去。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整个画室挂了满墙的画,画中只有一个人。

    笑着的、没什么表情的、皱着眉的、垂着眼的……是所有表情、任何角度的江眠。

    猝不及防对上数不清的「自己」,江眠终于明白陈故为什么会说怕吓到他了。

    陈故把他所有的样子都画了下来,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墙和天花板,触目所及,全部都是他。

    而且陈故的画技很好,每个他都栩栩如生,乍一看简直就像是照片一样。

    看得江眠头皮发麻,不住后退了一步,恰好贴在了陈故的胸膛上。

    陈故顺势环住他的腰身,靠着他的脑袋,与他耳鬓厮磨:“害怕?”

    “不是。”

    江眠脊背有点发凉,他嘟囔:“这样看多了我都要认不出这是我自己了。”

    画这么多……陈故画就算了,干嘛还要贴出来?

    大概是听到他的心声,陈故轻声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喜欢待在这儿。”

    他抬手轻捏着江眠的下颌,示意江眠看摆放在角落里的一个枕头:“我会睡在这。”

    江眠被他控制着朝那边看过去,就见那个枕头上的墙壁画着低垂着眼的他,陈故睡在那,就好像躺在他的怀里,而他在静静注视着他。

    这真的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江眠抬头看向陈故,就见陈故垂着眼,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似乎是想要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陈故总是这样。

    他很清楚有些事是超出了常人能够接受的范畴,可他偏偏要直白地剖给江眠看。

    就好像只要江眠逃了,他就有理由有借口做自己最想做的事。

    反正他只有江眠了。

    江眠不能离开他。

    但江眠却是只是被震到了一下,要说别的情绪,也还好。

    毕竟他哥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锁好门吧。”江眠诚恳道:“我不想社会性死亡。”

    陈故微顿,勾起唇,心情很好地直接低头吻住了江眠,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们亲着亲着离开了这间让江眠实在没眼看的画室,江眠坐在陈故身上,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陈故的变化。

    他耳朵还是会红,也还是会别扭。

    偏偏这一次陈故没有再装作什么都没有一样,他搂着江眠的腰,沙哑的嗓音暗示意味极浓:“眠眠,帮帮忙,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那个……明天……十二点……

    (小声)

    要是被锁了会直接全部删了补别的内容填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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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 090

    ◇

    ◎“好学生,好眠眠,乖。”◎

    其实江眠一开始是没能说出好与不好的。

    在陈故提出来时, 他的大脑就有一瞬的空白。

    然后还没等他回答,陈故就又吻上了他。

    南界的深春在下午时温度其实算是比较高了,倒是没到要开空调的地步, 但两个人都是穿的短袖T恤。

    ……

    这个吻并没有多么强势, 反而有几分缠丨绵缱绻。

    可江眠就是因为这样,心中的警报才拉到了最满。

    他太了解陈故了, 他知道这代表陈故的目标不在此。

    而事实上陈故的确只是简单地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  ……  ……  ……  ……  ……  ……  ……  ……

    江眠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跟陈故说话。

    他吃饭时, 是陈故抱着他去的。

    虽然没有说话,但江眠也没有甩脸色跟陈故动手,他只是抿着唇, 不大高兴地看着陈故, 这副模样,惹得陈故没忍住抱着他亲了又亲。

    吃完饭后,江眠还是不说话,陈故唱了好久的独角戏, 以前用过的各种招都试过了, 也没能换来江眠的一句话。

    到最后他还是得乖乖认错:“江眠,我错了, 对不起。”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江眠跟前, 拿起江眠的手放到自己脸上:“你别不理我, 要不你打我吧。”

    江眠一言不发地想把手抽回来,陈故却攥得很紧:“眠眠。”

    “我不打你。”

    江眠对上他那双可怜兮兮的、好似下一秒就能掐出水的眼睛, 到底还是没忍住:“我明天是体育课。”

    因为没有东西, 陈故的确没跟他怎么样, 但是从一开始, 陈故就盯上了他的腿。

    而且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最让人难以启齿的是, 刚开始陈故哄了他好久,非要他看一眼。

    ……陈故撒娇起来,江眠真的有点遭不住。

    他一个男人,怎么能抵得住自己对象的撒娇攻击?

    他看了,然后他炸了。

    陈故恂恂地望着他,一副难为情地模样,看着比江眠还纯情,好似那个在几个小时前圈着江眠怎么都不肯放手的人不是他一样:“很疼?”

    江眠不想说话了。

    ……  ……

    ——此时的江眠,还没有发现自己耳后也被某个不太像是人的人打下了印记。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

    体育课江眠可以请假,人长得好成绩又好就是有好处,他每次体育课请假的时候,老师虽然会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但也还是会批,最多就是念叨他几句也要注意身体健康,关注关注体育成绩。

    印子这些也总有办法遮掉。

    江眠真正在意的,是别的。

    他望着陈故好似讨好一样,凑过来拿自己的脸蹭了一下他的脸。

    江眠小声嘀咕了句:“你哪学的?”

    他明明知道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多想。

    实在是陈故有些知识储备超出了江眠的认知范围,而他也听过国外都玩得很开放,再加上陈故那张嘴确实有点……

    江眠的情绪让他的思绪有点不受控制,但他的理性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可能。

    他太清楚陈故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了,更别说陈故还有极其诡异的皮肤饥渴症。

    他渴求的,是他想要的。

    不然其他的人碰他一下,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皮给剜下来,让它重新长过。

    江眠就这样矛盾了一个下午。

    在日常生活中,他本来就是很容易陷入纠结的人,碰到这种复杂的情绪,就更加了。

    陈故敏锐地捕捉到了江眠这句话,眼睛亮了一下,蹲在了江眠脚边,活像个被驯服了的小狗狗。

    他把下巴搁在江眠的腿上,用脑袋蹭了蹭江眠的腹部:“我不太懂,但能够猜到会很痛。”

    江眠一愣。

    就听陈故继续轻声说:“所以我空下来的时候就查了很多,我怕弄伤你。”

    江眠垂下眼,对上陈故真挚的视线,耳根再次发热。

    陈故:“那些东西全部都是附带了解到的……”

    江眠不说话,陈故抱住他的腰,讨好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弄了。别生气好不好?”

    江眠抿住唇,把他拉起来:“我没生气。”

    陈故轻眨了下眼:“真的?”

    江眠点头,看着他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神色,哪里不知道陈故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动极了,可对方是陈故,被动就被动好了。

    于是江眠主动地在陈故唇上落了个吻:“真的。”

    陈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直接将江眠抱起来,让江眠坐在了他怀里。

    他的胸膛才隔着衣物黏上江眠的脊背,江眠就有点僵硬。

    有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记忆在回笼。

    陈故好似没有察觉到一样,垂首吻了吻江眠通红的耳尖,轻柔地将他纳入怀中:“眠眠,你真好。”

    ……江眠觉得自己迟早会有一天死在这些无用的甜言蜜语中。

    当天晚上。

    陈故的手握住江眠的小腿时,江眠惊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滚落在被子里:“你干嘛?”

    陈故捏着一管药膏,很是无辜:“给你上药。”

    江眠确实现在还很不舒服,洗澡的时候他看过了,有点红肿。

    他不太能接受:“我自己来。”

    可陈故轻轻松松地就将他拉往了他的方向:“眠眠,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

    江眠不太想给。

    但他没有办法拒绝陈故。

    ……

    睡前江眠被陈故圈在怀里看陈故画的画册时,耳根和脸颊的热度还没有消退下去,他甚至一时间心思都没有办法集中在这上面,还是陈故神色自如地给他讲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江眠才勉强从那些情绪里出来。

    陈故的旅游画册画得很厚,因为他不仅会画当地标志性的建筑,还会画一些他遇到的很小的、但他觉得很美的事物,将其记录下来。

    比如一只蝴蝶、一朵有点残破但刚好漂亮的花、一条趴在桥边晒太阳的小狗、一只在墙边行走的猫猫。

    因为是在国外旅游,陈故还去过那种在公路上能遇见狮子,人与大自然完美融合的国度。

    很漂亮,也充满了野性。

    有一幅画江眠看了很久,陈故说他为了画这幅画爬了多久的高楼,那是古代建筑,那时候没有电梯,后来为了保留艺术性,也只是加以修缮了一下,并未在内部建电梯。

    楼高差不多有五十多层,江眠光是想想就觉得累人,更别说陈故还是背着画架和相机那些上去的。

    陈故画的是从上往下看的视角,光是看着就觉得宏大也危险,江眠甚至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通过这一幅画穿越到了那个时候,站在了陈故身边。

    那时候陈故在想什么呢?

    江眠把这话问出来了,陈故回忆了一下,也没瞒着:“在想如果人从那里跳下去会怎么样。”

    江眠真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皱起眉,情绪倏地低下去,还没说什么,陈故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眠眠,别多想,我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江眠没有办法不多想,因为对象是陈故。

    不是说他认为陈故真的就那么消极没有救,而是因为他喜欢陈故,所以他会担心。

    江眠看着陈故:“自杀是一件仇者快亲者伤的事。”

    他翻过身抱住陈故,亲了一下陈故的唇:“伤害自己也是。”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就不要伤害自己了。

    陈故轻轻勾唇,回抱住他的手臂收紧:“眠眠。”

    他垂首在江眠的耳鬓落下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和他一模一样的洗发水清香:“你真好。”

    江眠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才好,因为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真好」了。

    可陈故却呢喃了一声又一声,让江眠有点遭不住。

    “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才能遇见你。”

    “你怎么那么好啊……”

    ……

    最后江眠是压住他乱拱的脑袋,直接亲上去,才阻止了陈故宛若犯了什么大病的呓语。

    ——

    次日早上。

    江眠的生物钟把他从陈故的怀抱里唤醒时,江眠的头脑还有点不太清醒。

    因为陈故就像个火炉一样,所以他们只盖了一床很薄的可以和床单媲美的被子。

    就这样,江眠都觉得有点热。

    陈故缠他真的太紧。

    不过这要是天冷,会很舒服。

    ……如果没有那什么抵着的话。

    江眠想稍微动一动避开点,可他根本没法躲。

    而且陈故也不是那么容易醒的,比起江眠的觉浅,陈故就可以说是睡得比较沉了。

    反正江眠一点小动作不至于吵醒他,但要是是那种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的大动作……江眠没试过,所以他决定试试。

    陈故毕竟是睡着了,只是手臂和脚沉,还把半边身子压在了他身上,但不是醒着在用力。

    江眠想要挣脱,并非完全不可能。

    然而江眠才从陈故的臂弯中滑出去一点,就被陈故直接捞回来,而且陈故还打了个翻身,将江眠压在身下。

    江眠望着天花板,第一时间没敢动。

    他以为陈故醒了,但陈故确实没有醒,只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抓着的什么想要溜走,本能地挽留。

    陈故就是这样,就算是在睡觉,也极度没有安全感。

    江眠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作者想说这不是原版了;

    下午六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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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 091

    ◇

    ◎猛男都有少女心。◎

    江眠怕自己再动就吵醒陈故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一天睡六个小时就足够。

    所以江眠乖乖躺好,没再动作。

    江眠被物理束缚着默背了会儿法条,也不知不觉地睡了。

    等他再度醒来时, 是陈故醒来了。

    陈故怕压着他不舒服, 毕竟上次江眠的腿脚也有点麻,他想把他抱着侧起身, 江眠就在他的动作中醒来了:“早。”

    陈故微顿, 拧起眉,先在江眠的额间落了个吻:“早安。”

    他轻声:“吵醒你了?”

    “不算。”江眠指出:“你要是不抱那么紧,我就已经起来了, 说不定还下去给你买早餐回来了。”

    陈故挑挑眉:“不想吃我做的早餐?”

    江眠想了想:“可有时候你起得比较迟, 等你起来再做早饭,那就是中饭了。”

    “那我提前一晚上准备好食材,然后中饭迟一点吃。”

    “那我要是下午有事要赶时间上班呢?”

    江眠有时候性格里较真的那一部分,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杠精。

    但陈故完全不在意, 他的关注点全是江眠在跟他讨论毕业以后的同居生活, 所以笑吟吟的,高兴得不行。

    “你顾虑的对, 提醒我了。”陈故一本正经道:“以后我开起工作室了, 也不能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该调整一下作息。”

    江眠倒是不介意陈故睡懒觉,但他在意陈故有时候弄通宵, 长此以往, 身体也总会吃不消, 所以江眠点头。

    陈故又说:“可是眠眠, 你睡眠浅, 又只睡六个小时, 是不够的。”

    江眠稍稍拧眉:“我觉得够了。”

    陈故捏了一下他的鼻尖:“那你刚刚怎么又睡着了?”

    “因为没事做啊。”江眠是真的这样觉得的:“无聊,就睡着了。”

    陈故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江眠从小到大就习惯性将自己紧绷成一根拉直的弦,他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排得很满,很少有空隙。

    还是因为遇见了陈故,他的时间表被打乱了太多,世界却也逐渐丰满起来。

    可即使如此,有些习惯已经刻进了江眠的骨子里,一时半会难以纠正。

    陈故也不急。

    时间还长,慢慢来。

    ——

    江眠今天就一节体育课,因为某方面不适,他还请假了。

    所以他能陪着陈故去看那个别墅。

    因为江眠也是之前瞥过一眼,甚至现在还在不在卖也不知道,所以只有他俩前去,也没有约谁。

    那地方是真的很偏,四个轮子的车只能停在入口处,然后就要走小道进入。

    昨天上了药后,又睡了一晚,江眠穿一条宽松的休闲裤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哪怕上药的过程也很曲折。

    主要是陈故的问题。

    江眠怀疑这人脑子里就没一点干净的东西。

    不然怎么会有人去亲人那……

    虽然江眠说了自己没问题,但陈故还是问:“要我背吗?”

    他想背他。

    江眠果断说不。

    这条路上是人烟罕见,却也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遭不住。

    陈故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只能牵着他、挨着他走。

    江眠的记忆很好,他带着陈故在山路里七转八绕,这边是真的没什么房子,连人都见不到什么,出了树木就是小河和鸟。

    等到到了那座别墅时,那个挂着的牌子还在。

    别墅从外面看上去其实还行,就是建筑风格有点老,像是旧世纪的遗留物,但也很有复古的文艺感。

    陈故是挺满意的。

    他拿手机打了对方的电话,对方一开始听说要买别墅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最后因为人不在南界,是跟陈故敲定了下周六再谈。

    对面还说:“你们要是现在想进去看的话,就进去看好了,门没锁,里面也没东西。”

    这么随意的房主,真的很少见。

    不过等到他俩进去后,就能明白为什么这么随意了。

    因为这栋别墅完全就没有搞装修,除了能看个大概布局,也看不了什么。

    这栋别墅地面上有两层,面积都很广,江眠估计一层就有将近两百平。

    江眠一直觉得,这种还没装修的房子,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陈故却从领他进门开始,就在跟他说哪里哪里可以怎么样弄。

    江眠觉得陈故是真的很厉害。

    他在这个领域里,优秀得让人没有办法忽视。

    “你要自己弄吗?”

    “一些水电和管道还有刷墙什么的还是请专业人士来比较好。”

    陈故看了一圈:“但是剩下的可以自己来,这样也是一种宣传方式。”

    但这个屋子,最令陈故满意的,是房主又发了条短信过来,告诉他们还有个小小的地下室,原本是想用来做酒窖的。只是入口在别墅外面,而他也不太记得在哪了。

    于是陈故就跟江眠进行了寻宝游戏。

    陈故:“眠眠,你猜在哪?”

    江眠猜不到,但他看陈故的表情,觉得陈故好像已经知道了:“在哪?”

    “我猜在后面。”

    陈故牵着江眠的手走过去,果不其然地在后面长满了荒草的地方看见已经被荒草覆盖掉了的入口。

    他拉着江眠,没有要下去看的意思:“这屋子这么久了,说不定里面有蛇。”

    这要是他自己,肯定就下去探险了,但是带着个江眠,陈故不想有变数:“还是等房主回来了以后再吧。”

    江眠说好,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在后面?”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见多了。”陈故摊手:“如果不是在房子里,很多都是建在房子后面的,好像说是风水?”

    江眠求知欲很强,然而上网搜了却没有结果。

    半小时后,房主打电话过来确认陈故是不是真的要那套别墅。

    陈故对那栋别墅确实很满意,于是房主就跟他说那边的山路可以再挖一下,铺沥青做一条道出来,他要的话,他可以找做这个的朋友帮忙弄好,钱就不赚陈故的了,陈故出个成本价和人工费就可以了。

    房主:“主要是我那个地方,放了十几年了,也没人买,难得碰见一个,能方便一点就多方便一点,也谢谢你帮我处理了这心病。我之前本来是想着那一块也许会搞什么项目,想先占个地,结果这些年自然环境恶劣,南界弄环保,严禁过度开发,南界已经不开发荒地了,倒大霉。”

    他顿了顿,大概是觉得有人买那里真的很奇怪,又斟酌着问了句:“靓仔,我多问一句啊,你是做什么的啊?”

    陈故坦坦荡荡:“我是画画的。”

    房主放心了:“那难怪,我一朋友也是画画的,就爱这种穷乡僻野。”

    他们在这边聊着,江眠在那边用电脑填资料。

    他写到一半,忽然有个弹窗,显示邮箱收到新邮件。

    江眠以为是教授给他发了新的材料,一点开,率先看见的就是一张照片。

    他微怔。

    照片里,是陈故在拳台上,周围坐满了外国人,一个个握着拳头挥舞着酒瓶,口里呐喊着什么,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但陈故比他们看上去更不好惹。

    因为陈故缠着绷带的手拎着一个人的衣领,这张照片正好抓拍到了他把人摁在地上,一拳到肉。

    他身上沾了点零星的血,不像是他自己的,更像是对方的,因为那个人已经皮青脸肿,看上去都不太成人样了,更别说陈故那一拳头还直接砸在了他脸的正中央,砸出了一个凹陷。

    而陈故的表情看上去……

    很淡然。

    那双漆黑的眼瞳没有什么怜悯和凶狠,可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格外恐怖。

    一个可以面无表情把人往死里打的人,比起那些激动的看客要更为可怕。

    更别说,照片里的陈故看上去比现在年轻,一头爽利的板寸和还不算很明显的肌肉线条,让他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成长的小狼崽,浑身都是刺的那种。

    江眠第二眼,才注意到照片前面的一句话——

    【你真的认识他吗?】

    他皱起眉,看向正好挂了电话从这边走过来的陈故。

    江眠没有叉掉邮件,也没有半分躲闪,而是说:“陈故,有人给我发了你以前的照片,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你?”

    陈故走过来看了一眼,在看到那张照片时,他顿了下,随后从背后连江眠的手一块握住鼠标,往上滑了滑。

    一个国外的邮箱跳入他眼中,陈故轻扯了下嘴角,眼底满是讥讽:“是塔克洛发给你的。”

    他捏了捏江眠的指骨,心情很好:“他绝对想不到,你会直接给我看。”

    挑拨离间,首先要挑拨得了,才能离间。

    可是啊,江眠哪里不知道陈故是个怎样的人,他一直都知道陈故不是个好人,这样的照片,属实是发来给江眠看看陈故从前长什么样。

    毕竟陈故从国外带回来的旅游画册记录里,没有陈故的模样。

    江眠哦了声,又把页面滑下去看了看,评价道:“你板寸也挺好看的。”

    鬓角往上一点还剃了个猫耳……

    奶酷奶酷的。

    江眠的视线又落在了陈故随手丢在桌子上的蝴蝶结皮筋,心说果然猛男都有少女心。

    作者有话说:  上章,光荣阵亡_(:з」∠)_  锁了一下午全删了才出来_(:з」∠)_;

    因为明天中午那章末尾有点点尾气,然后明天又是周四怕被恶意审核,所以第一更挪到五点,第二更还是六点不变(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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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 092

    ◇

    ◎“陈故,相信我,好不好?”◎

    关于那张照片, 江眠以为还会有后续,但没想到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陈故做了什么,还是对面的问题, 反正江眠将那张照片保存了后, 再没收到新的「礼物」。

    陈故和别墅主人见面那天,江眠有必修课, 所以他并不在场, 但陈故有给他转述。

    而且陈故是有点小兴奋地告诉他,那个房主上回口里说的画画的朋友,是孟照。

    江眠记性好, 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那还是去年陈故带他去画展的时候, 跟他提到过的,他很喜欢的一个画家。

    “而且他问我打算用来干什么,我说开艺术品工作室,还把大概的蓝图跟他说了, 签完合同后他跟我说他告诉孟老师了, 孟老师表示很感兴趣,说下次来南界希望我的工作室已经弄好了, 她一定要来看看。”

    江眠嗯了声, 望着眉眼带着雀跃的陈故, 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一点。

    见他露出一点笑意,陈故的话停住, 直接伸手从侧后方抱住了他, 将人大半都搂进自己怀里。

    还在想这样的陈故才有二十岁小伙该有的模样的江眠登时一惊, 更别说有悄悄观察他们的其他学生在此刻发出了压抑但却因为声音太多重叠而起的尖叫。

    江眠:“……”

    他稍稍偏头, 抬眼无奈地对上陈故的视线:“在外面。”

    他们现在正走在学校这种神圣的地方。

    但江眠完全没有发现, 他已经有点习惯了在外面做出超出牵手以外的亲密举动。

    陈故却不管, 他挨着江眠,小声道:“不想让他们看见你笑。”

    江眠不是不会笑,只是笑得很少,他虽然不是什么老古板,但有很多玩笑也确实听不懂,只能够凭借对方揶揄的神色猜到在开玩笑。

    可他笑起来很好看。

    那双柳叶眼微微弯起时,就刹那间从冷情跳到绮丽,波光流转间似有水意荡漾。

    然而听到这话的江眠不动如山,波澜不惊:“说得好像你只不想别人看见我笑一样。”

    陈故勾勾唇,语气还很骄傲:“眠眠,你好了解我啊。”

    江眠不想接这话,因为他知道要是接了,陈故肯定要骚一下。

    他只拖着还抱着他不松手的陈故往前走,又问了句:“那你会请她进你的画室吗?”

    陈故挑眉,笑得更深:“不会。”

    他捏了捏江眠的脸:“我的私人画室只有你能进。”

    江眠满意了:“嗯。”

    他看了看时间:“吃完晚饭去你家吧,我明天上午没课。”

    眼巴巴想要和他同床共枕的陈故登时亮了眼睛:“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陈故做饭,是因为最近南界大附近新开了家火锅店,在校门口发了优惠券,江眠也领了一张,优惠券限时,今天是最后一天,他想去尝尝口味怎么样。

    因为吃了火锅,两人都洗了头洗了澡。

    江眠吹完头发后,找了一下陈故,就见陈故坐在画室里在画什么。

    老实说,自从上次踏足过一次后,江眠都不太想进来第二次。

    主要密密麻麻的贴得都是他,有点瘆人。

    但本着不想打扰陈故的心,江眠还是忍着羞丨耻,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他垂眼看了看,发现陈故是在画设计图。

    而且陈故从他出现在门口时,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陈故直接伸手将江眠拉入怀中,让江眠坐在他腿上,又忽然看了看,笑了下:“确实长高了。”

    去年这样抱着的时候,视角还不是这样的。

    江眠注意力却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怎么不吹?”

    水都滴在衣服上了。

    “懒得。”陈故随口道:“而且还早,让它自然干。”

    江眠扫了一眼设计图:“在忙?”

    陈故摇头:“没有。”

    “那我帮你吹,来?”

    “好。”

    陈故嘴上应着,却没有松手。

    江眠有点不解,还没问他怎么了,陈故就忽然凑过来碰了碰他的唇。

    江眠微顿,就听陈故低笑了声:“眠眠,好多个「你」在看着我们接吻。”

    他话音落下,也直接吻住了江眠。

    江眠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的,被他这么一说,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满脑子都是满墙的自己。

    尤其陈故画技高超,乍一看根本都不像是画,更像是照片。

    他倒没有什么人会从照片里出来的诡异联想,只是觉得……

    就这么一瞬间,突然感觉在这里被陈故亲得无法呼吸的自己,就好像是掉进了变丨态的老巢。

    ——也是难为江眠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

    这个吻并不长,因为江眠的手机响了。

    他把手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发现是江聊一给他打的电话。

    江眠看了一眼陈故,莫名有点心虚:“我爸。”

    陈故示意他接:“我不出声。”

    这意思就是不想放江眠下去了。

    江眠头一回面对这样的挑战,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道:“爸。”

    江聊一似乎是停了一下才应声:“你在学校吗?”

    “我…不在。”江眠好像猜到了什么,有点紧张:“怎么了?”

    江聊一:“我刚开完会,正好会路过福记和南界大学,想说如果你在的话就给你带一盒他们家的新品。”

    他微顿,仿佛不经意地问起:“你在外面玩?”

    “嗯。”

    江聊一第一时间没说话。

    他很了解江眠,江眠一般来说是会告诉他他和谁在一起的,为了让他放心。

    但现在听江眠的声音,应该也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就是有些发虚?

    而且他没有说自己在外面哪,和谁在一起。

    江聊一想到那天江眠匆匆出门的情景,心想谈恋爱了吗?

    可是江眠都二十了,谈恋爱也很正常,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还有,南界就算是凌晨一两点了,也热闹得很,更何况是现在七八点的时候,那简直是年轻人们的狂欢会,但江眠那儿却安静得不行,连风声都没有。

    江聊一思虑了会儿,还是问:“你在谁那?”

    江眠抿住唇。

    他和陈故离得近,陈故耳力又好,自然是听见了江聊一的话。

    陈故垂眼,始终注视着江眠,观察着他的反应。

    等待江眠回答的,不只有江聊一,还有陈故。

    江眠最终还是没有撒谎:“我在陈故这。”

    江聊一皱起眉:“陈故?眠眠……”

    “爸。”江眠怕江聊一说什么戳到陈故的痛处,故而及时打断:“我回头跟你说。”

    江聊一又不是傻子,江眠语速难得快起来,他哪里猜不到陈故现在多半就在江眠身边。

    听声音的距离又不像是外放,如果不是外放却能听清楚电话的话……只能说明距离很近,近到他多想一下就头疼。

    但江聊一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相信江眠并且尊重江眠,却也给江眠下了通牒:“好,你下个公休日回家。”

    江眠应声。

    江聊一顿了顿,又尽量平静地补了句:“你自己注意分寸。”

    老实说,在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小辈拐跑后,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甚至没有当场让江眠立马回家,也得是江聊一才能够做到。

    江眠在这一刻无比庆幸江聊一是这种极其冷静的性格,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挂了电话后,江聊一呼出了口气。

    坐在他旁边的李兴看他一眼,在听到某个人的名字时,李兴就猜到了。

    他轻咳了下嗓子,江聊一就微笑着递了个眼刀过来:“兴仔,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李兴缩了缩脖子,求助的目光投向荣荀。

    然而荣荀正在对着手机散发自己的温柔圣光,根本不在意他们这。

    李兴只好正面对上江聊一:“是。”

    他嘀咕:“江眠不让我跟您说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江眠和老板之间的约定,对我来说江眠才是第二老板啊。”

    江聊一语气温和:“没事,我不是怪你,只是正好最近事情比较多,麻烦你替我多跑几趟了。”

    李兴:“……”

    就是说,真正魔鬼的都是这些穿着西装的笑面虎啊!!

    ——

    江眠之后又是被陈故抱进房间里的。

    陈故总喜欢抱他,在家里没有别人,江眠也就随他。

    两人都没有提及那个电话的事,但气氛却有点沉默。

    江眠拿起吹风机,示意陈故在床边坐好。

    他没给人吹过头发,只给自己吹过,所以有点不熟练,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

    他的指尖伴随着热风一块落下时,陈故很久没有犯的皮肤饥渴症又犯了。

    江眠敏锐地捕捉到时,还没说话,陈故就忽然抬手,要直接抓向自己的手臂。

    江眠一惊,想也没有想就直接一把将陈故抱入怀中,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犯病了就跟我说,不要这样。”

    “我害怕。”

    陈故垂着手,声音可怜:“江眠,如果叔叔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会不要我吗?”

    他看得出来,江眠很在乎江聊一。

    “不会。”江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臂,任由他的头发沾湿他的衣服,黏在胸膛上很不舒服,也没有松开他:“我会让他同意的。”

    “那他要是一直不同意呢?”

    “我就一直努力让他同意。”

    江眠耐心道:“陈故,相信我,好不好?”

    陈故闭着眼,是真的在内心抉择了很久,声音都有几分艰涩:“你们会因为我关系不好吗?如果会的话……”

    江眠没想到他在意担心的是这个,他深吸了口气,忽然有点鼻酸。

    陈故没有得到过母爱,也没有品尝到父爱,他是在雨中没有得到伞的人,可他却愿意站在雨中,然后希望江眠的伞能够大一点,再大一点。

    不用遮住他,只要能让江眠淋不到一滴雨就好了。

    “不会的。”

    江眠认真道:“我爸人很好,他只是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你也听见了,他没有让我现在就回家。”

    陈故慢慢点了下头,终于伸手抱住了江眠:“嗯。”

    江眠松了口气,又听见陈故低声问:“那我今天还能亲你吗?”

    “能。”

    江眠主动吻上他的唇,还不等陈故反应过来,就生涩地模仿着陈故的模样撬开他的牙关。

    只是不过一瞬,陈故就反客为主,勾住了他不让走。

    ……

    江眠觉得自己的直觉好像又失灵了。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陈故好像是故意的,但又不完全像。

    这个头发根本就没能继续吹下去。

    因为陈故到后面变成了用食指勾着他的裤腰,用喑哑却可怜的声音问他:“那我还可以帮你吗?”

    一心想要安抚住陈故的江眠下意识地点了头,后果就是他轻抓着陈故半长的头发,轻颤着求陈故给个痛快。

    作者有话说:

    来啦!六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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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 093

    ◇

    ◎“心跳会变快。”◎

    距离下个公休日的时间已经很近, 江眠其实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江聊一说。

    他知道要是把陈故的过往说出来,江聊一一定会心软。

    比起像他这样很难同情他人的性格,江聊一的心有一半是圣父心——他从成为律师的那一刻, 就接了很多无报酬的单子。

    当年那个轰动了整个律政界的无罪辩护, 就是零报酬。

    可江眠不想让江聊一同情陈故。

    他要让江聊一接受陈故。

    日子越来越近,江眠却找不到方法, 但在周二的时候, 江聊一来了消息说他要出差国外,下次再说。

    江眠总觉得太巧,随后又收到了他哥荣荀给他发来的消息。

    【荣荀:我让你爸去国外几个月了, 你好好想想】

    江眠简直松一大口气:“谢谢哥。”

    江眠又把他爸要出差的事跟陈故说了, 他本来以为陈故会想早点知道答案与结果,但没想到陈故说:“这样也好,我工作室那边现在在修路弄装修了。”

    他道:“我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你才有更多的底气。”

    江眠被戳了一下:“其实我爸不会在意这些的。”

    毕竟他是个男的, 别说新时代女性独立了, 就算是传统思想,也不会觉得非要谁养谁。

    “这不一样。”陈故却说:“光是画画, 这个职业有太多不稳定和不确定了。”

    他微顿, 委婉地提醒:“而且你说过, 叔叔和阿姨分开,有很大原因是因为阿姨要跟乐团走, 但是叔叔那时候基本在南界扎根了。叔叔肯定会在意这一点, 会想我会不会也有一天背上画囊想要走天下。”

    可如果陈故还有事业在南界, 就不一样了。

    也不是说就一定不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但至少上了一把安全锁。

    江眠稍怔:“我没想过这一点……”

    他确实早熟, 但是经历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陈故多。

    陈故:“而且我也有私心, 想变得更好一点,让你能拿得出手。”

    江眠抿唇。

    他偏头对上陈故温柔的目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主动地吻住了陈故。

    于是多余的话也没有了,只余下忙里偷闲得来的缱绻。

    ——

    江眠虽然因为学分修满了,课没排得那么紧密了,但时间是一点也没空下来。

    因为他七月考公,要准备《行政能力测验》和《申论》。

    而陈故的时间也不怎么空闲,主要是因为工作室有很多东西他都打算自己做。

    江眠有问过他会不会收徒弟什么的,陈故的答案是不。

    两人就这样在忙碌和甜蜜中过了一月,江聊一也还没回来。

    因为台风过境,这边飞机停飞。

    江眠雨水过敏的事学校是知道的,所以台风天他可以不用去教室,但是最惨的是陈易深。

    这场台风到来的比气象局预计得要早一点,那时候陈易深正好趁着假期跟周雨慧去了内地——周雨慧去实习了。

    航班全部停飞,他回不来了。

    学校这边倒是网开一面了,毕竟陈易深的学分也修得差不多,而且他在外地没办法回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问题是陈易深在台风结束后,又求上了陈故。

    他想陈故帮他代课一天,他还想陪周雨慧多一天。

    江眠听说时,回忆了一下他们的课表:“他真会选。”

    他没什么表情:“明天一天从早八开始,都是必修课。”

    就是那种,陈故必须去喊到的课。

    陈故没说话。

    江眠看他:“你答应了?”

    “嗯。”陈故有点小心翼翼:“想跟你一块上课。”

    之前陈故就说要陪江眠上选修课,奈何变数太多,他倒是想抛下工作室的事先陪江眠,但是申请被江眠给驳回了。

    江眠不希望陈故因为他耽误自己的事。

    江眠沉默了会儿:“所以你包里是换洗衣物。”

    陈故轻咳了声,点点头。

    江眠抿住唇,最终也只是说了句:“这是学校宿舍。”

    意思是警告陈故不要乱来。

    毕竟他每次和他同床共枕,总会发生点故事。

    他俩现在除了最后一步,其他该做的都做了——指陈故对江眠。

    有些事,江眠倒是不介意,也红着耳朵提出过需不需要,但是陈故不肯。

    他说脏。

    回忆起某些事的江眠只想说他好双标,可心里总是是甜的。

    当天晚上江眠被陈故抱在怀里时,他捏着陈故的指肚,忽然想起什么:“所以你手上这些茧,都是因为做那些磨出来的?”

    陈故应声,又拿自己的手跟江眠的手比:“是不是不好看?”

    他手掌上有很多茧,无论是掌心还是指腹,有些很厚,摸上去砂砾感也很明显。

    江眠扣住他的手,摇头:“不会。”

    他慢慢道:“我很喜欢。”

    就因为这四个字,陈故本来好不容易压住的那些念头又起来,没忍住就势钳住江眠的下颌,和他深吻。

    在床上,尤其是宿舍这么狭窄的空间接吻,很容易出事。

    要不是江眠脑子里始终保持着一根理智的弦,提醒他这是在宿舍,他真的就要败在陈故的可怜下了。

    最后陈故只能乖乖抱着江眠,发泄似的用自己的牙尖碾了碾江眠后颈的棘突,惹得江眠轻嘶。

    委屈的却是陈故:“我讨厌宿舍。”

    江眠无可奈何:“你是小孩子吗。”

    “你嫌我幼稚。”

    “没有。”

    江眠很敷衍地亲了亲他的小臂:“睡吧,晚安。”

    陈故却轻而易举地被他哄好,收紧了手臂贴着他:“晚安,好梦。”

    他一本正经:“今晚想要梦到你。”

    江眠一时无言。

    怀里抱着他,还想要梦到他……

    陈故真的。

    让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

    次日一早,江眠醒了后就喊了陈故。

    早起的陈故有点懵,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包括抓着江眠不放。

    江眠无奈:“醒醒,待会还要去食堂吃早餐呢。”

    陈故倒是坐起来了,可眼皮是耷拉着的,半长的头发散着,因为才睡醒的原因,有些凌乱。

    他轻唔了声,却仿佛开机失败一样,仍旧抓着江眠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在护栏上,拖着自己的脑袋。

    江眠脚已经踩在了楼梯上,奈何陈故不撒手:“陈故。”

    他喊他,他倒是有反应,只是又是一声有点含糊的:“唔。”

    江眠:“……”

    他被可爱到了。

    陈故朝他投来有点迷茫的视线,江眠凑过去,捧起他的脸,亲了亲:“陈故。”

    他没忍住勾起唇:“你不会在梦游吧?”

    “没。”

    陈故终于清醒了点,嗓音慵懒,言简意赅:“困。”

    “那你睡。”江眠果断道:“我去上课,不用管陈易深。”

    陈故听到「上课」这个关键词,也跟着动了。

    他松开了江眠,声音还有些含糊不清,但却很明显是醒了不少:“一起。”

    江眠:“你要不再睡会吧?”

    “我不是为陈易深。”陈故环住他,虽然还睁不开眼,但却凭借着本能蹭了一下江眠的脸,低声说:“想陪你上课。”

    江眠拗不过他。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床,挤在了洗漱间里刷牙。

    江眠吐了漱口水拿毛巾洗脸的时候,就听见排队等着毛巾的陈故忽然说了句:“我做了个梦。”

    江眠不解地看着他。

    陈故低声说:“梦见我没跟陈鸿禹去国外,和你一块长大,你小时候好可爱。”

    他感慨:“要是今晚能继续梦到就好了。”

    他梦里的江眠,小小的一个,板着脸,明明是个小孩子,说话做事却老气秋横、一本正经。

    可爱得让人想要欺负,也想要好好保护起来。

    要是能早点认识江眠就好了。

    江眠:“……”

    他把沾了水的毛巾轻拍在陈故脸上:“醒醒。”

    江眠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这么无语过:“不要把你梦里的我代入现实。”

    谁知道陈故这变丨态梦见的他是什么样子。

    陈故有点委屈,抓住了江眠的手:“可你真的好可爱。”

    他把毛巾摊开,干脆帮江眠擦脸。

    江眠一顿,没拦着他。

    陈故给他洗过脸后,又把毛巾搓了一下,自己用。

    因为是要帮陈易深代课,所以陈故得把自己半长的头发藏一藏。

    他戴上帽子,江眠帮他把头发塞好,望着今天穿得很陈易深的陈故,有点恍惚。

    陈故挑挑眉,突然不是很爽:“怎么了?”

    “只是想起刚认识你那会儿。”江眠也没瞒着:“你故意装陈易深试探我。”

    陈故就更加大方了:“那时候不相信你真的能认出我和陈易深……说起来你真是靠直觉?”

    江眠没吭声。

    他闷头装了课本和笔记后,背起包,又示意陈故:“陈易深的包在那边。”

    陈故扬扬眉,转去拿了书包:“这几本书?”

    他刚刚看见江眠收拾了。

    江眠点头。

    陈故把书装好,背上包,就见江眠好像忘了上一个话题一样要开门出去。

    他伸手拦住,不让江眠走:“眠眠,我们说清楚。”

    陈故弯着眼看他:“怎么认出我的?”

    江眠的视线偏移:“直觉。”

    陈故扬眉:“嗯?”

    “占一部分。”

    江眠被他盯得没了办法,他早该知道的,他和陈故之间,他注定满盘皆输。

    他自暴自弃,不再挣扎:“还有看你和看别人的感觉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心跳。”

    江眠轻声说:“心跳会变快。”

    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害怕,毕竟当初第一眼就感觉到了陈故身上散发的危险和压迫感。

    可后来江眠才知道。

    原来是心动。

    作者有话说:

    这里回应一下之前一个宝说其实眠眠一开始还是想避着陈故,但又不知道为什么陈故对他有莫名吸引力(原话好像不是这样)的说法,宝你猜对了!!眠眠一开始是真的很想躲陈故的,但是就像陈故一眼钟情一样,眠眠也是,所以……嘿嘿///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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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 094

    ◇

    ◎“想和你贴贴。”◎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 让江眠和陈故推迟了五分钟才出门。

    江眠抿着自己红肿的唇,想还好他习惯提前起床。

    不然怕是得生死时速。

    陈故没有学生卡,但江眠有, 刷江眠的买两份早餐就行了。

    就是出宿舍时, 陈故习惯性想要牵江眠的手,被江眠避开了。

    陈故的表情有一瞬的危险, 江眠面不改色地提醒他:“你现在是陈易深。”

    陈故忽然超级不爽了。

    不过话是这样说的, 江眠其实也没有特别注意,毕竟有很多事已经成了习惯,再说陈故就算套上女装再化个浓妆, 在他眼里也是陈故该有的样子, 不会改变,他也不会觉得别扭。

    所以在吃早餐时,他俩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比如江眠没吃完的米粉,陈故很自然就直接端过去帮他清盘了。江眠也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校园论坛上又有新的帖子冒了头, 问号一个接着一个。

    有人说是陈故, 也有人说可穿着像陈易深,而且他俩没牵手。

    不过这些, 两位当事人都不知道。

    江眠和陈故吃完早餐就去了阶梯教室。

    教授点名时, 有陈故精湛的伪声本事, 也成功蒙混过关。

    就是陈故没撑住,在教授讲课不到二十分钟, 他还是趴下睡了。

    江眠完全预料到了这个局面, 不然他也不会让陈故坐在里面。

    在看到陈故趴下了后, 江眠就稍微侧了侧身子, 努力替他挡一挡。

    只能说还好今天教授眼睛没那么尖, 没看到趴下的陈故。

    但是在陈故睡过一节课时后终于恢复精气醒来, 反而被教授看到了。

    早八的必修课,一般都是两个课时连着上,两个课时间没有休息时间,要等两个课时结束后才有十分钟。

    教授喊了陈易深的名,让他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陈故第一时间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江眠也没有。

    还是教授又疑惑地看向他们这:“陈易深?”

    江眠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该是陈故起来,毕竟他是代课人。

    所以江眠轻轻怼了一下陈故。

    陈故也想起了这件事,他站起来,气定神闲的模样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连题目都没有听的样子。

    因为反正出事的也不是他,是陈易深。

    他第一时间没说话,教授有点纳闷:“不是吧?我们有同学经历了一场台风后,连基础的问题都答不上来了?你这样得罚抄才行啊。”

    江眠却小声地说:“选C。”

    陈故微顿,把答案说了出来。

    教授这才满意,让他坐下。

    等到第二节课时结束,教授说休息十分钟,陈故就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有点不爽地捏了捏江眠的指骨:“舍不得陈易深挨罚?”

    江眠:“?”

    他一言难尽地望着陈故,心说这醋都能吃吗?

    “我是不想你挨训。”江眠无奈:“这个教授虽然看着和善,但是是辩论好手,总是能以揶揄的方式训得人抬不起头来。”

    陈故满意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是因为……

    他凑近江眠一点,小声道:“想和你贴贴。”

    江眠也不是老古董,他听得懂贴贴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说话,就有同学过来喊:“陈易深。”

    同学对着陈故:“待会打球去么?”

    陈故看向江眠:“你去吗?”

    江眠摇头,陈故颔首,回了同学:“不去。”

    同学:“??”

    他有点纳闷,开了句玩笑:“陈易深你突然怎么了?干嘛突然打球还要看江眠去不去?好怪。”

    江眠微顿,抿起了唇。

    不过同学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没太在意被这样拒绝。

    但是陈故却察觉到了江眠忽起的情绪:“怎么了?”

    江眠垂下眼:“不想你被认作陈易深。”

    陈故稍顿,没什么犹豫地就直接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头发。

    他随意地从口袋里拿出皮筋,在江眠怔愣的目光下将一半头发扎起了马尾。

    江眠:“你……”

    陈故把头发扎好,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捏江眠了。

    他先是轻捏了一下江眠的脸,又捏了一下江眠的鼻尖,随后直接牵住他的手,语调也恢复了自己习惯的散漫:“你不高兴,就不玩了。”

    “但是陈易深……”

    “不管他,谁的…对象不是对象。”

    其实他本来想说谁的宝贝不是宝贝,但江眠这脸皮薄,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江眠猜不到他中间那个停顿是什么,但却有被陈故这话戳到。

    之前陈故想和他挨在一块却不能时,都没有撕下这层伪装,但现在却因为他有点微妙的不悦而果断抛弃陈易深……

    江眠望着陈故脑袋上那个浅黄色的小雏菊皮筋,微微弯眼,回握住了陈故的手。

    校园论坛的问号贴也终于有了结论。

    【兄弟们!是哥哥!应该是cys还没返校,想让哥哥帮忙代课喊到,但是不知道怎么了,哥哥突然就摘了帽子,不装了!不得不说,这天底下除了学神的家里人,就只有哥哥一个人敢捏学神的脸了吧,而且他俩牵手手的时候学神还笑了一下呜呜呜好甜!!】

    【只有我羡慕双胞胎有人帮代课吗……】

    ——

    江聊一出差一个月的时间就很巧妙。

    一般来说,说是一个月,但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导致一个多月。

    而等到他回来时,已经到了期末周,江聊一不愿打扰江眠考试,所以只能等期末过后再与江眠谈。

    事情拖了又拖,而陈故的工作室也已经装修完了,

    不过是那种暂时还不能开张的装修完。

    因为还有不少东西没有做好,毕竟陈故是自己动手,而且加上也需要放着散散味。但是他已经注册了商标并取好了名字。

    商标就是他写的一个「S」和江眠写的一个「S」,至于名字,陈故让江眠帮着想。

    两个人取了好久——其实主要是江眠在驳回陈故的各种提议。

    因为陈故老想带他。

    江眠:“你的工作室,干嘛要带我?”

    陈故严肃地纠正:“是我们的。”

    他语气随意却认真:“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江眠不是没听过,但听陈故和他说,感觉是不一样的。

    “那就用sleep吧。”

    江眠把自己名字的来意告诉了陈故。

    陈故挑眉,抱着他亲了亲:“眠眠,我们好有缘分啊。”

    确实。

    江眠不信这些的都觉得他和陈故真的有太多巧合。

    ——

    江眠去见江聊一之前,还收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时间是七月底,那时候期末考已经考完了,考公也考完了,正好是可以放松的时间了。

    陈故问他要去吗,江眠点了头。

    “他们说我们班主任这次也会来。”江眠说:“就当是去见见老师。”

    陈故看他,直白问:“能带家属吗?”

    江眠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故那句「家属」所以有些耳热:“能。”

    他把手放在车门上:“那我先上去了。”

    陈故颔首:“去吧。”

    在江眠下车前,他还不忘可怜兮兮地补一句:“你要记得我在这等你。”

    江眠无奈:“好。”

    不过说实话,江眠是第一次回家回得这么忐忑。

    他站在电梯前,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陈故挡下的那一刀,残留的钝痛冲散了他的紧张。

    江眠深吸了口气。

    江聊一已经早早就到家,并且还是为他带了拖了快两个月的福记新品点心。

    江眠上回已经和陈故去试过了,味道确实不错。

    见他回来,江聊一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和和气气地问了句:“你现在住在他那了?”

    家里电表水表转没转,看一眼就知道了。

    江眠打好的腹稿就被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江聊一见他垂着头站在那不动,捏了捏眉心:“又不是要训你,坐下说吧。”

    江眠顺从地坐在了沙发上。

    江聊一看着他这一身衣服,印象中江眠买衣服都很简单,是不会买这种带有款式和设计的,而陈故是个画家的事他不是不清楚,所以……

    江聊一平静道:“我不同意。”

    他说:“为什么不同意,你心里应该清楚。”

    江眠当然知道。

    不是陈故说的那个理由,而是江聊一觉得陈故很危险,而江聊一清楚江眠也知道陈故很危险。

    江眠定了定心神,拿出了在法庭上辩护的气场,以同样镇定地姿态对江聊一说:“他喜欢我。”

    他顿了顿:“爸,既然你明白陈故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那你应该知道我和他分手会怎么样。”

    “而且无论他怎么样,我都是自愿的。”

    江眠认真道:“因为我也喜欢他。”

    江聊一轻抽了口冷气:“江眠,你现在是冷静的吗?”

    江眠表示自己很冷静。

    但江聊一却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了。

    他揉着额角:“你也算是从小和荣荀一块长大,陈故和荣荀完全就是一类人,你看荣荀盯那小朋友的模样…你就从来不觉得恐怖?”

    江眠垂着头,没什么波澜地慢慢道:“可这样的喜欢才是一辈子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放手。”

    江聊一瞬间没了声音。

    他拧着眉看江眠,一时间不确定是荣荀带坏了江眠,还是他和向薇的离婚对江眠的影响太大。

    可无论怎么样,他还是说:“我喊你来,不是说要逼你们分手。”

    当年和向薇离婚时他能够很冷静的处理,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就怕你不是真心喜欢他,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江聊一说:“但并不代表我同意你们,你可以喜欢他,也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是你的选择。就算你是我的儿子,你也首先是江眠,是你自己,才是我的儿子。我不能逼你做任何决定,其他人也不行。”

    江眠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

    江聊一:“不过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仍旧是我的儿子,受了委屈照样可以找我,任何事也都可以依靠我。因为我是你的爸爸。”

    这样的结果看上去似乎很好了,尤其在这个大众无法接受同性恋的环境里。

    但江眠不愿意就这样:“爸,你没有同意的可能吗?”

    江聊一停了下:“我不知道,我也需要缓缓。”

    虽然他都缓了快两个月了,还没缓过来。

    江聊一无奈:“眠眠,这事对我来说冲击太大了。陈故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不喜欢他,你能想象吗?有一天你捧在手心里的孩子突然跟你说,他和你不喜欢的一个孩子在一起了。”

    江眠觉得自己能够代入到,所以他才不会很着急。

    江聊一又说:“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我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一声,甚至瞒着我这么久,能告诉我吗?”

    他态度很好,不卑不亢,不会让江眠觉得他咄咄逼人,也不会让江眠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江眠摇头。

    他沉默了会儿,低声道:“我其实本来没想那么早的。”

    江眠也有想过要问一下江聊一,还想过策划一下表白。

    “但是一月的时候,不是走漏了消息,有人报复吗?”

    江眠慢吞吞说:“我没让兴哥跟你说,因为我没什么事,我当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那个时候他和我在一起,替我挡了一刀。”

    江聊一怔住:“因为这个,你感动了?”

    “不。”

    想起当时的情况,哪怕过去那么久,江眠还是觉得好无力:“他可以躲的,他也可以拦下那个人的。爸,你知道吗?他打过黑丨拳,他很厉害,他是故意的…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害怕我再等等,他下一次会干出更要命的事。”

    江眠有点哽咽:“那一刀……差一点就插到他的心脏了。”

    “他就是为了试探我对他的态度到了哪一步,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题外话:我差点把这章发到隔壁orz;

    今天有加更,所以是三更,下午三点还有一更,要问为什么,因为今年双十一终于上到逆子的驱虫药的车了有点开心呜呜呜这个喜悦想分享给你们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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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 095

    ◇

    ◎“辣椒油味的眠眠也好甜。”◎

    江眠回到车子上时, 就对上了陈故看似镇定,其实暗藏紧张的目光:“怎么样?”

    “我爸说他需要想想。”江眠语气尚可:“这件事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陈故更加在意的点却是:“他训你了?”

    江眠摇头:“没有,他从来不会训人, 只会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那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凝重?”

    江眠微顿。

    他支着下巴望着窗户外, 沉默了会儿,才说:“我就是想起一月的事了。”

    陈故动了动唇, 语气温柔:“吓到你了?”

    “嗯。”江眠稍稍抿唇, 还是说:“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他垂下眼:“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怎么敢的。”

    陈故到底凭什么把握那把刀就不会偏移,不会扎到他的心脏?

    他就没有考虑过万一他失算了,真的出事…那要怎么办?

    陈故知道江眠是在问什么, 但他仍旧保持着那天的态度, 装作不在一个频道上的模样,却也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偏头,一脸无辜:“想到你,就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这话说得隐晦, 江眠却听懂了。

    陈故这个人是偏激的, 所以他给出的任何情绪都会附带偏激的buff。

    他性格上的劣根,无人可以改变, 因为他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当时放手一搏有错。

    他当时赌的并不是能不能和江眠在一起, 而是要让江眠记住他一辈子, 永远不会忘记。

    所以他不在意。

    就算是真的失算了,他也不在意。

    ……疯子。

    江眠在心里骂了句, 又听见陈故委委屈屈地跟他说:“江眠, 你从刚刚进来开始就一直没有看我。”

    江眠偏过头, 对上陈故可怜兮兮的狗狗眼, 直接倾身过去吻住了陈故。

    陈故稍顿, 才把手搭在江眠腰上, 还没发起进攻,就被江眠轻咬了一下。

    他本就有几分晦暗的眸色登时更沉,想也没想就直接将江眠拦腰抱起,压到了自己怀里,抵在了方向盘上加深这个吻。

    驾驶座空间有限,要容纳两个大男人实属困难。

    两人挨得紧密,就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尴尬场面。

    江眠对这些一向寡淡,但陈故显然是另一个极端。

    他的双臂箍着江眠,低着头埋在江眠的颈窝里,呼吸沉重。

    哪怕已经互相帮助过很多次了,江眠的身体还是不免紧绷,抵在陈故肩膀上的手也透着僵硬。

    陈故的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江眠说的:“没事,我就抱抱,缓一下就好。”

    江眠没吭声。

    陈故这一下缓得有点久,江眠完全不敢动。

    不过陈故确实没有再做什么。

    他不是不想,但他清楚江眠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在外面这样,所以陈故压下来了。

    等到江眠被松开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陈故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车子,江眠揉着自己滚烫的耳垂,听他恂恂问:“你还能跟我回家吗?”

    江眠点了头。

    陈故彻底放心下来,他发动车子,低声呢喃了句:“叔叔真好。”

    江眠瞥他,确认陈故并不是想到了陈鸿禹才没有说什么。

    但是不是因为陈鸿禹,那就是因为……江眠面无表情。

    陈故脑子里什么时候可以想点干净的?

    ——

    期末考是六月底,已经结束。

    而考公是七月初,那天是陈故送江眠去考场的。

    他还跟江眠开玩笑,说自己要不要穿个旗袍,惊的江眠都直接把你没事吧问出口了。

    可江眠又不得不承认,陈故有时候这样跳脱的思绪,的确能调动他的情绪。

    他倒不是紧张,只是有点过于平静,好像要考试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就有点不是很有状态,但陈故这么一弄,江眠在考试时,忽然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状态最好的一次考试了。

    考完试后,陈故也还是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就是问江眠想吃什么,反而给江眠营造了轻松氛围。

    南界夏天热得慌,江眠只想吃凉的,于是陈故就自己在家给他做凉皮凉面。

    江眠依旧不被允许进入厨房,他只能站在不远处看着,和陈故聊天:“说起来你烟灰缸收了?”

    他好早之前就没看见了,但一直忘了问。

    陈故应声:“要戒烟总要拿点决心出来吧?”

    江眠哦了声:“那你把它改成什么了?”

    陈故弯眼,将面和粉皮捞出来过冷水,语气悠悠:“改了个灯放在工作室里,等回头味散了带你去看。不过江sir,你好了解我啊。”

    江眠心说又来了,面上却十分配合地点头:“嗯,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了解你。”

    陈故勾起唇,高兴得不行,哪怕还故作委屈也压不住话语里的雀跃:“眠眠,你趁我在忙勾我。”

    这要是换做之前,江眠肯定会继续配合地走进去,亲陈故一下,就算是陈故要跟他多吻一会儿,他也不会有意见。

    但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陈故这么久,江眠也学坏了。

    他点点头,也露出了点无辜的神色:“你又不让我进厨房,只能自己受着了。”

    陈故轻嘶,话是控诉的,但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始终带着笑意:“江眠,你变了。”

    江眠也很浅地勾了下唇。

    凉皮凉面不难做,陈故端上桌后,又将提前煮熟各种肉和素菜浇上卤汁——江眠想吃凉卤,而且江眠吃卤菜有个很奇怪的喜好,他不喜欢卤到里面的,他就喜欢吃外面浇一层卤汁的卤菜。

    陈故都无所谓,就算有所谓,他也随着江眠来。

    对他来说吃东西很简单,能吃就行了。

    江眠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毕竟他这儿有好多外卖黑名单。

    陈故就笑着跟他说,等他被自己做出来的黑暗料理荼毒过后,他就会觉得有的吃也不错了。

    但在说完这话后,陈故又道:“不过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了。”

    陈故总喜欢说一些直白的表示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的话,又或者是这些隐晦的暗示,反正只要他和他在一起,陈故总会给他各种信号。

    不认识陈故前,江眠觉得这样总是说没必要,可等到认识了陈故后,他才觉得不是没必要的。

    的确做比说更重要,但语言的表达,能够带给人喜悦和期待。

    而且陈故也并非光说不做。

    江眠就很好奇:“我以为你的厨艺是天生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赋。”陈故叹气,说起自己从前的黑历史毫不避讳:“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查了很多攻略,但最后还是失败了,狗都不吃。”

    其实就算是现在,碰到一些新菜式,陈故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但是陈故为了维持自己现在的面子,所以不会跟江眠说,都是在江眠不在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倒掉重新来过。

    ——

    陈故做的凉皮和凉面也很好吃。

    江眠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含混道:“果然你做什么都比外面的好吃。”

    “当然。”

    陈故玩笑道:“江sir,听过一句老话吗?”

    江眠咽下嘴里的面,又夹起一块浇了酱汁的牛肉,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陈故悠声:“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他的膝盖晃了晃,颇为得意地碰了碰江眠的腿:“你说我这算不算都抓住了?”

    在陈故的厨艺下,江眠的饭量的确到了正常成年男性的水平,偶尔还能多吃一点。

    而且因为有陈故在,江眠的确对外面的饭菜没有什么盼头了,除非是新开了什么店去试试,不然他只想跟陈故点菜。

    这逻辑没有问题。

    所以江眠点了头。

    他还慢慢道:“我感觉我再吃久一点,口味就要被你养刁了。”

    陈故看着他一本正经地下结论的模样,不由莞尔。

    江眠一板一眼的时候真的好可爱。

    他忍不住捏了捏江眠没什么肉但他就是爱捏的脸:“那我可得努力了。”

    陈故漫不经心道:“这样你就离不开我了。”

    江眠微顿,忍不住嘀咕了句:“所以这就是你什么事都要替我操办的理由?”

    在学校的时候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期末考后江眠的所有要搬的行李都被陈故搬了过来后,江眠就发现几乎所有事陈故都帮他处理得很妥帖。

    他洗个澡的功夫,陈故已经收拾好了他的行李,把书本电脑什么的都摆在了书桌上,衣服该收进衣柜的收进衣柜,太久没穿的就已经在洗衣机里接受洗涤。

    看着他湿着头发出来,陈故又帮他把头发吹好。

    甚至还贴心的倒了杯水给他。

    江眠有点被他照顾习惯了,那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同床共枕的程度,第二天起早江眠就逐渐觉得不对劲了。

    陈故刷牙的时候会帮他挤好牙膏放好水,会给他搓好毛巾……一整天下来,江眠能自己动手的事属实少之又少。

    江眠怀疑陈故想把他养废。

    陈故耳力好,听见了江眠的嘟囔。

    他挑了下眉,颇为无辜:“我就是想让你做什么事都能想起我。”

    江眠停住。

    他稍稍偏头看向陈故,陈故登时露出小心翼翼地神色:“你不喜欢?”

    江眠摇头,陈故又学着他的语调,慢吞吞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霸道了?”

    “不会。”

    江眠那句别学我的话还没出口,陈故就忽然亲了一下他。

    他的舌尖十分迅速地扫过江眠的唇缝,只是一个没有深入的吻,却让江眠莫名有点躁。

    ……这吃着饭呢,突然亲上来……

    尤其陈故还砸吧了一下嘴,轻笑着说:“辣椒油味的眠眠也好甜。”

    江眠:“。”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黏黏糊糊的陈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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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 096

    ◇

    ◎“你都已经跟我学坏了,还是要提早防范。”◎

    江眠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就是大家聚在一块吃一顿晚饭。

    本来一开始说的是去温泉山庄, 但老师上了年纪,泡不了温泉,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在南界一家很有名的酒店一块吃一顿饭。

    参加聚会的所有人都是AA的, 发起人是班上从前的组织委员, 他没有说什么谁钱多就多出一点,就算有有钱人家的孩子表示可以多出一点, 他也说AA就行了。

    江眠和陈故出发前, 陈易深打了个电话过来。给陈故的。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反正江眠关了电脑出来时,就听见陈故懒懒散散地冲着电话那头吐出了句自从在一起后就不会在他面前冒出的脏话:“滚远点, 没这闲工夫陪你玩。”

    江眠微顿。

    陈故察觉到江眠的出现, 果断挂了电话看向他。

    江眠对上他的视线,察觉到里面有点紧张,不由得有些好笑。

    陈故好像那种干了坏事被家长发现的小孩。

    “谁给你打电话?”

    “陈易深。”

    陈故把陈易深跟他说的话全部汇报了:“他说要和我穿一样风格的衣服,要我带个帽子, 让你们高中同学猜一下谁才是他。”

    江眠哦了声, 又慢吞吞道:“你之前不是很喜欢这样玩么?”

    陈故凑到江眠跟前,在听到江眠这话后, 立马低头认错:“眠眠, 我错了。”

    他低垂着脑袋, 肩膀因为肌肉的缘故没有办法完全直起来而显得微微有些驼,他一副恂恂的模样, 却又悄悄抬眼像是在小心观察江眠的神色, 那双狗狗眼天生自带水汪汪滤镜, 看上去清纯又无辜。

    十分惹人怜爱。

    江眠忽然有些恍惚。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陈故时, 陈故的姿态完全不是这样的。

    就算他是狗狗眼, 也没有半点软和的感觉, 相反带着锋芒和尖刺,多看一眼都能刺伤眼睛。

    而现在……

    江眠对上陈故的视线,有点无奈:“没有怪你。”

    他微顿,缓缓问:“在我面前还在意形象?”

    之前没在一起之前,陈故也不是没有说过脏话。

    “不算是。”

    陈故这人吧,就是说起话来就喜欢动手动脚,好像不做点什么别人就会以为他是残废一样。

    他伸手环住江眠,语调被江眠感染得也有点慢:“我也是前不久才听说南界对法庭公职人员说脏话又或者做出一些侮丨辱性动作,比如国际友好手势,无论庭内外,都是可以被以蔑视法庭的罪名实施一日拘留的。”

    所以江眠从不说脏话,他们同学之间谁要是冒出个脏字,也会被笑以后要是敢对法官说就要完蛋。

    江眠有点不解。

    南界的确有这个法规,但是关陈故什么事?

    这个法规的针对人是涉案人员,比如证人、被告人、原告、律师等,陈故只要不犯案,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然而陈故却说:“我怕你听我说,会影响到你。”

    江眠不可避免地被戳了一下,他心里软了一榻,但还是认真地跟陈故分析:“不会,我身边说不文明用词的人并不少,但我也没有被影响过。”

    “他们怎么能和我比?”陈故却幽幽道:“你都已经跟我学坏了,还是要提早防范。”

    江眠不明所以。

    陈故哀怨道:“上回在厨房,你在外面故意勾我,打了个巴掌就算了,还不给个甜枣。”

    江眠:“……”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是用在这上面的吗?

    “这都多久的事情了。”江眠一时无言,又忍不住道:“你记这些记这么清楚,怎么就不能记一下自己受了伤?”

    受伤的事,还是上周了。

    是陈故在用刻刀时因为材料问题滑刀,锋利的刀刃蹭了一下他的手指,划出来了一道血痕,不过没严重到要缝针的地步。

    只是那时候江眠不在家,他接了个公益官司,去见委托人了,陈故就随便处理了一下,然后继续工作。

    等到江眠发现的时候,陈故甚至还做完了一顿饭,伤口也成功感染。

    江眠皱着眉训了几句又给他处理好,但并不代表到此为止了。

    他跟陈故说了要注意不要沾水,这几天点外卖就好了,因为划得还是很深的。

    然而陈故第二天就忘了这事,又给他做了饭,甚至还帮江眠把衬衫给手洗了——自从江眠到陈故这里后,衣服就没往洗衣店送过。

    因为不能机洗的衣服,陈故都会帮他洗。

    江眠一开始当然是拒绝的,但陈故就是不让他送洗衣店,还捏着他的手腕,幽幽地说:“我不想别人碰你的东西。”

    更何况是衣服这种在江眠身上穿过的。

    他这占有欲让江眠没了办法,只好由着陈故。

    而江眠回来后,就看见陈故越发严重的伤口,真的冷了脸,陈故又撒娇道歉了好久,他说他不记得了。

    然后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疼,惹得江眠不得不缓了脸色,帮他重新上药处理伤口。

    其实陈故根本不怕疼。

    江眠知道的,因为如果怕,他不会忘记自己的伤口,在沾到水的时候就会感觉到疼然后停下来。

    就像之前一样,陈故只会在他面前喊痛,因为这样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江眠就是明明清楚,偏偏深陷其中。

    ——

    陈故在听到江眠的话后,轻眨了下眼,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你凶我。”

    江眠:“……”

    陈故又有点难过地低下头:“眠眠,我是真的忘记了。”

    他轻声呢喃:“以前没人心疼我,我就随意惯了。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有你心疼我了,我会注意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哪怕知道陈故的过往,江眠的心脏还是被扎了一下。

    他想陈故真的太会拿捏他的弱处了,他太懂怎么让他心软,怎么让他心疼。

    “没有下次。”

    江眠最终还是只能抬手捧起陈故的脸,轻轻碰了碰他的唇,认真地告诉他:“不然你耍什么招都没用。”

    陈故立马点头敬礼:“好的长官!”

    他说完又往江眠眼皮子底下凑,用自己有些湿润的唇蹭了蹭江眠的鼻翼:“那江sir,我能亲你吗?”

    江眠没说什么,只是主动地挪了挪脑袋,吻住他,然后在顷刻间又被反客为主。

    等到两人闹过一阵再出门时,已经有点迟了。

    不过好在开餐是在六点,虽然有同学已经提前到了,但并不妨碍也有不少人没到。

    反正江眠和陈故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只是他们进去时,包厢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了。

    江眠高中读的是国际班,一个班45个人,这次同学聚会倒也不是全部都来了,但坐满四桌还是没问题的。

    江眠跟陈故进去时,很早就带着周雨慧到了的陈易深直接用大嗓门一喊,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哥!江眠!”

    陈易深还抬着手挥着手臂。

    包厢里形形色色的人在听见「江眠」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跟丧尸围城发现了唯一的人类一样,目光齐刷刷地朝江眠投去。

    毕竟江眠可是真正的风云人物。

    他那些事迹,就算是嫉妒他的人在和别人聊起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的厉害。

    而当他们的视线在触及到落了半步在江眠身后,看着像个保镖,但却又几乎可以说是贴着江眠走的陈故时,又纷纷扬起了问号。

    同班的的确也有考了南界大的,但也有不在南界大读书,不知道江眠和陈故的二三事的。

    一时间难免起了议论声,江眠却始终无动于衷,只领着陈故到陈易深那边坐下。

    陈易深看看他俩,意味深长地「啧啧」了两声。

    因为江眠和陈故今天穿得是同款但不同色的衣服。

    南街夏天热,也穿不出什么花来,但越是简单的相似,就越是让人容易联想。

    他们坐下后,这桌子上就有人忍不住问:“陈易深,这就是你常说的你那双胞胎哥哥?”

    陈易深颇为骄傲:“是啊,我哥可厉害了,他可是知名画家。”

    正在漫不经心给江眠烫碗的陈故一顿。

    这一桌也有南界大其他院系的同学:“我知道我知道,sleep老师,还来南界大美院开过讲座。”

    他笑:“你们这些不在南界大读书的,可少了好多瓜吃,你们猜猜陈易深他哥和江眠是什么关系?”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气氛登时就暧丨昧了起来。

    一双双眼睛扫过江眠和陈故,漆黑的眼瞳就像是一个个黑洞,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就算是江眠足够敏锐,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这些人的目光里究竟是善意的好奇多,还是恶意的揣摩多。

    毕竟江眠太清楚,高中的时候有多少人看他的目光太复杂。

    总有人说女人嫉妒心重,其实男人的嫉妒心一点也不弱。

    他们嫉妒他,却又清楚自己做不到他能做到的,所以就只能从各种方面找事。

    比如说他父母离异的事。

    他们迫不及待地从江眠身上找不完美的点,想安慰自己说江眠也不过如此。

    可他们忘了,江眠本身就不是神,是人类。

    人都会有缺陷。

    陈故捻了一下筷子,淡淡扫了眼说话的那个人。

    他并不在意别人知道他和江眠的关系,甚至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江眠是他的。

    但他在意会有人因此议论江眠什么,尤其南界太小,江眠以后是要做检察官的,他怕他会成为江眠路上的不稳定因素。

    陈易深缺心眼,没察觉到什么,周雨慧却蹙了眉,有点担心地看了江眠一眼,刚要说什么,就听江眠平静且缓慢道:“他是我对象,想知道就问。再说这是高中同学聚会,带人来的不都是带家属么?有什么好猜的?”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

    我来啦!

    名场面要来了!!

    陈故也快要吃到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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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 097

    ◇

    ◎“你需要这样的喜欢,才会有安全感。”◎

    他此话一出,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

    江眠没什么特殊的表情,黑黝黝的眸子望着那个开口说要让大家猜他和陈故关系的同学,平淡却又莫名让人发憷。

    江眠其实心思并不深沉, 相反还很简单, 可就是因此,常常他能看透别人, 别人却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尤其他那双眼睛, 冷情却又澄净,带着疏离感也有透彻,好像一眼就能望到人的心里。

    好似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无论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他都能看穿。

    那人一顿, 缩了缩脖子,没敢和江眠对视,有点心慌地喝了两口水。

    他们高中时,就算是当着江眠的面拿他父母离婚的事开玩笑, 甚至提到荣家的动荡, 玩笑问江眠考律师是为了去帮荣家辩护吗,江眠都没有什么反应。

    他就好像是屏蔽了外界的一切杂音, 他们说的仿佛都与他无关。

    因为他不会露出愤懑, 也不会为此局促, 更没有要圆场的意思,他只是很平静地听完, 从不说什么。

    他们就觉得江眠好无趣, 于是渐渐地也不会说什么了。

    可今天……

    江眠一反常态地开了口, 哪怕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 还带了淡淡疑惑, 这人也觉得心里发虚。

    毕竟做贼心虚。

    江眠在问完那话后, 就没有再说什么。

    他能够感觉到一点恶意,但他不是很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猜的。

    陈故不是跟陈易深一起来,而是和他一块来,还在帮他烫碗,这不是已经明牌了么?

    哪怕一年过去了,江眠还是觉得和人相处好难。

    人真的是好奇怪的生物。

    气氛凝固了下来后,陈易深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他只以为大家是因为同性恋而凝固,所以直呼不是吧:“阿玟高中时追他在校外认识的一个哥哥,追得要死要活的,你们不会都失忆了吧??”

    在旁边桌子的阿玟本人坐的离他们近,听到了这句话,登时脸红了:“喂!都过去四年了!怎么还揭人过去黑历史的!!”

    他旁边的死党勾住阿玟的脖子:“嘿兄弟,什么叫过去?你现在不也还是关注着人家吗?我上周还看见你拍古玩找话题跟人说话呢。”

    人都是爱八卦的,这话直接让气氛重新活络了起来,尤其是先前本身就因为带有点色彩去琢磨江眠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用新话题来掩盖之前的尴尬。

    “不是吧阿玟,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这真的都四年了啊,你还喜欢人家?”

    “我记得阿玟还为人写过作文吧?那个哥哥叫什么来着?”

    “林什么来着,好像是弄古董的?”

    阿玟有点烦他们嚼舌根,但还是说:“林霰,他是文物修复师,他人真的很好,只是他只把我当弟弟。”

    他微顿,有点失落:“而且他早就谈对象了。”

    听到这个名字,又有一个人哎了声:“我听过这个名字,我不是学考古的吗?林霰在我们圈子里很有名的,我们教授上回带我们出去下地,就想请他做援助帮忙保存出土的文物,也可以指点我们一下,只是可惜当时林霰被国家聘请过去跟了一个大墓,没有空来,我们教授就每天都跟我们说要是林霰在怎么怎么样……阿玟,可以啊,眼光真高。”

    其实南界对同性恋要开放很多,哪怕还是不能结婚,但至少群众接受度高很多,年轻人里也不会太把这个当做异类。

    一提到感情话题,大家自然而然地就又开始聊恋爱,尤其是在场有不少已经订婚了的,还有几个已经结婚了,甚至还有生了小孩的。

    江眠对这些话题都没有兴趣,在他们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开始,他就没有关注过他们的话题了。

    倒是陈故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点。

    因为刚刚的气氛,陈故有察觉到有些人对江眠始终抱有带着敌意的攀比心。

    江眠低声问陈故:“待会应该会要喝酒,你酒量好吗?”

    陈故扬扬眉,十分自信:“当然。”

    江眠一想陈故毕竟也还是帮陈鸿禹撑过几次公司,大概也经历过各种应酬,于是没有多虑。

    陈故又轻声问他:“要我帮你挡?”

    江眠摇摇头,认真道:“我酒量还行。”

    他想了想:“微醉的话,要喝完一瓶五十二度的白酒,还得是一杯一杯干,中间不怎么吃菜的那种吧。”

    陈故:“……”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冲击。

    陈故微挑眉,倒没有不相信江眠,只是十分意外:“我家好学生这么厉害?”

    “你不在国内长大,不知道这边酒桌文化有多恐怖。”江眠语气诚恳:“我满十六岁的时候我爸就带着我锻炼我的酒量了。”

    江聊一不是不想干脆不让江眠接触这些,可是江眠不是拘在家里的金丝雀,他是该在苍穹之下一展雄姿的苍鹰。

    作为一个父亲,他能做的就是提前帮江眠熟悉好,在不伤害到江眠身体的情况下帮他训练,不会让江眠醉得难受,再加上可能基因比较好,江眠确实不容易醉,又有刻意训练,久而久之地就练就了一身好酒艺。

    陈故闻言,看着江眠没说话。

    江眠不解地看向他,陈故笑道:“我实在是没看出来。”

    “我只是能喝,又不是爱喝。”

    江眠确实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而且有些酒我还不能接受。”

    比如说啤酒,他觉得苦。

    他们说话间,当年带他们的班主任也终于出现在包厢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江眠也不例外。

    班主任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当初带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六十多岁,早该退休,但一直没退下岗位。

    后来遇上江眠他们这一届,就成了最后一届。

    因为班主任的身体已经不太允许她深夜备课了。

    大家齐齐喊了声老师好,就好像梦回当年高中,让班主任略显浑浊的眼里都泛起了点开心的水光。

    她主动在江眠他们这桌坐下,大家让了个位,班主任左手边是江眠,右手边是陈易深,对她来说,这是她最后带的那一届里,私心最喜欢的两个学生。

    在她眼里,江眠沉静聪慧又早熟,可靠却又总是让阅历更多的她有更多的担心。

    而陈易深则跳脱,是个马大哈,虽然总是让人哭笑不得又头疼,可皮实得模样却反而会让人放心。

    陈易深订婚时,请帖是有递给班主任的,只是老教师当时人跟子女在国外旅游,没能亲临现场,但却亲手挑了个礼物,写了封祝福信,隔着大洋彼岸寄给了陈易深。

    当年陈易深和周雨慧早恋的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还被拉到国旗下挨批过,但老教师却说,希望有一天可以收到他们的订婚贴再到结婚贴。

    所以陈易深和周雨慧,她是放心了的。

    班主任看向江眠,拉起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在关怀自己好久没见到的幼子一样,先是问最近怎么样,又问江眠打算之后做什么律师。

    江眠把自己准备考检察官的话说了,班主任却并不意外,反而是笑着说:“比起律师,检察官更适合你。”

    律师的原则,是一切以委托人为先。

    但检察官的原则,是一切以维护法律为先。

    她微顿,注意到视线一直落在她握住江眠的手上的陈故,刚刚进来时陈易深就做过介绍了,所以她知道头发有点长的这个是陈易深的哥哥陈故。

    班主任轻声问:“你们?”

    江眠没有避讳:“陈故是我对象。”

    班主任稍怔,她对上陈故的目光,陈故冲她颔首:“您好。”

    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笑着问了几句陈故是学什么的,在听到陈故说他在国外读的大学已经毕业,现在在工作了后,班主任若有所思。

    主角都到了,饭菜也就开始上桌。

    在南界必吃海鲜,但是海鲜吃起来麻烦,爱面子的人都不会在已经不太熟的人面前动筷。

    陈故就不一样了。

    江眠爱吃的,他都会直接上手帮江眠处理好,放到另外干净的碗里,方便江眠吃。

    他动作做的自然而又随意,一开始注意到的人没几个,但只要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就会有很多人注意到。

    江眠习惯了这些,也没觉得有什么。

    大家一起举了几次杯,刚开始喝的是某个家里做红酒生意带来的红酒,甜型红酒,有十八度。

    后来又有人说不带劲,让服务员上了高度数的白酒,又一起走了好几杯。

    不过班主任是全程以茶代酒。

    她也不动声色地看着陈故照顾江眠,细致入微到了一种让人感慨的程度。

    而且是真心的还是装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出。

    尤其她就坐在他们旁边,她还听见陈故笑着问了江眠一句:“是不是没我做的好吃?”

    江眠看向陈故,点了点头:“明天订一箱生蚝你弄?”

    陈故当然说好:“正好庆祝江sir手上这单案子完美收工。”

    他们之间和谐又自然,尤其是江眠对看向陈故时的视线,让班主任都有些恍惚,不住去想原来江眠真的也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要知道当年高中时,江眠就好像是一层冰,他的世界可以照到很多人的影子,但却不会存进去任何人的一片衣角。

    现在看来,他只是没有遇见那个他会把自己所有的情绪给到的独一无二。

    这场聚会过后,江眠虽然下肚了不少酒,但是真没感觉,他看了看陈故,总觉得陈故好像有点话少,但也没多想,尤其班主任提出想单独和他聊聊。

    江眠就跟陈故说要陈故在这里等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长辈面前的原因,陈故异常乖巧地点了头,连闹都没有闹一下。

    江眠跟着班主任到了露台上,就听班主任轻笑:“我教过这么多学生,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她说:“你和我带过的所有孩子都不同,我总是很担心你,所以高中的时候对你也是关照最多。”

    她拍拍江眠的肩臂:“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知道你心思敏感,就想跟你说一句,我现在发现了,是我错了。”

    班主任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盯着江眠的陈故:“那孩子虽然给我的感觉和陈易深不一样,而且他盯你好紧,但我想他应该很适合你。”

    她轻声说:“你需要这样的喜欢,才会有安全感。”

    “江眠,我就祝你们平安幸福,永远健康。”

    这是最简单最常见的祝福,却也是最真挚的一句话。

    江眠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他又说:“您也是,注意身体。”

    班主任笑着跟他说了再见。

    江眠回到陈故身边,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走了,但也还剩了些喝大了的在拎着酒瓶哭笑着忆往昔。

    他冲陈故伸出一只手:“走了,回家。”

    因为知道要喝酒,他俩是打车来的,现在也准备打车回去。

    陈故也伸出了手,但是却是两只手一块,而且在江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一把抱住了他。

    江眠一顿,耳根迅速漫上一抹红,有点无措地轻推了一下陈故。

    就见陈故微微抬起一点脑袋,但大半张脸还是埋在他怀里的。

    有人注意到了他俩的动作,更准确地来说,是陈易深这个喝大了的憨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在起哄,惹得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周雨慧头疼,江眠也头疼。

    江眠不敢对上陈故的视线,下意识想要偏开头,就听陈故委委屈屈地喊了声:“江眠。”

    他微顿,垂眼望过去,就见陈故的眼眶不知道怎么的红了,他抱他的手臂收得好紧,江眠根本没法动。

    只能在一片混乱声中听见陈故哽咽道:“江眠,你别看他们了,我要疯了。”

    他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魇,声音嘶哑像个被抛弃了的狗狗,言辞里的恳求快要溢出来将江眠淹没:“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来啦!!

    下午三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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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 098

    ◇

    ◎“你又看别人了。”◎

    江眠停住。

    在听到陈故说出这话的时候, 他就很清楚陈故多半是喝醉了。

    尤其陈故的耳后也泛起了一片红,藏在垂落下来的发丝里,若隐若现。

    江眠试图先把人弄回家:“好, 我不看, 你先起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然而事实告诉江眠, 要跟一个醉鬼讲道理那是不可能的事。

    因为陈故仍旧抱着他没有撒手, 甚至还自言自语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在看别人?”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能一直看着我?”

    “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只看我一个人?”

    ……

    陈故的呢喃只有江眠能够听清,这些话其实大部分都是重复的在表达一个意思, 听一遍不恐怖, 多听几遍,就容易让人毛骨悚然了。

    ……喝醉了酒的陈故,更容易展露出自己那些危险的想法。

    陈故呓语了一大堆,到最后才问到他心里积压了最久的问题:“为什么我感觉, 你一点也不怕失去我?”

    江眠微顿。

    他没想过陈故不仅需要那种肯定的安全感, 还需要这种被动的安全感。

    江眠没有回答,只是握住陈故的手臂, 用力想把人带起来:“陈故。”

    他低声哄道:“先回家好不好?很迟了。”

    然而陈故不动如山, 只抱他抱得更紧, 脑袋完全埋在了他的腹部。

    江眠叹了口气,正好对上了周雨慧同病相怜的目光。

    不过相比起江眠和陈故的「温和」, 那边周雨慧就直接抄起自己的包砸了一下陈易深:“给你五个数, 不跟我走今晚就睡桥洞去吧。”

    陈易深立马放下了酒瓶, 乖乖跟她走了。

    江眠想了想, 俯身在陈故耳侧轻声问:“陈故, 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眠眠。”陈故呢喃:“我家的, 好学生。”

    江眠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话,但现下这场景却让他莫名有点耳热。

    他轻拍了一下陈故的脊背,跟夸奖狗狗似的:“嗯,那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陈故看着确实不像是喝醉了的人,就是说话声音有点小,但对答还是如流的:“酒店,吃饭。”

    他又忽然冒了句:“眠眠,我头疼。”

    于是江眠把手挪到了他的脑袋上,替他按了按:“回家我给你冲杯蜂蜜水,还是你想喝热牛奶?”

    他是想诱导陈故有回家这个念头的,但没想到陈故张口就是:“不要。”

    江眠心里一咯噔,还以为自己失败了,结果陈故松开他站起来,却仍旧牵着他的手不放,他眼眶红红的,眼睛还有点湿润,像是刚哭过:“我自己来,你不能进厨房。”

    江眠好笑又无端有几分心疼。

    但好在陈故终于愿意跟他走了。

    江眠一些担心也没有出现。

    陈故能走,而且是直线,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喝醉了,要不是他盯着他的目光有点沉沉的,有很多情绪暴露了出来,江眠都要怀疑陈故是在演他了。

    而且在江眠掏出手机喊车的时候,他才看手机不过三秒,陈故就忽然伸手钳制住他的下颌,让他的视线落在他脸上。

    江眠有些不明所以,就听陈故低声说:“眠眠,看我。”

    想到陈故那一大堆呓语的江眠:“……”

    他沉默了:“这是手机,不是别人。”

    可陈故现在是陈•醉鬼•故:“你只能看我。”

    江眠再次打下六个点。

    ……天知道江眠究竟是怎么打到车的,又是怎么把陈故带出酒店到车上去的。

    反正就算是陈故控制了力道,江眠的下颌还是有几抹泛着红的指印开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就像是浅淡的花。

    而且一路上,陈故也是真的非要江眠看他。

    就连在车里也是如此。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开车的司机正在跟人耳机通话,聊天的声音很大,没有关注到他们后面,不然江眠是真的可以人间蒸发。

    因为一开始上了车,江眠想着车里那么暗,反正也看不清什么,再加上陈故看着有点困了,大概会愿意睡一会儿。

    但没想到他的视线才落在车窗外不过一秒,陈故就有又捏着他的下颌,强行让他看向他。

    因为喝醉酒,陈故的声音有些含糊,但咬字却很清楚,哪怕声音很低,对于江眠而言,在司机那一口南界地方话的大嗓门中也是格外清晰的。

    他说:“眠眠,第八百九十六次了。”

    江眠茫然:“什么?”

    陈故眸色沉沉:“你总是不看我。”

    慢半拍明白过来的江眠有点不可思议并感到头皮发麻:“你……”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认命地看着陈故,哄道:“好,看你。”

    江眠不再移开视线,可他注视陈故不到半分钟,就忍不住想要躲。

    陈故看他的视线实在是太炽热,那并不是夹杂着什么不可言说的欲望的炙热,而是最真诚又直白的喜欢。

    江眠没见过这样的世面,无论多少次,都会被烫到。

    他的心跳会为此疯狂鼓动。

    不稍微偏一下头避开缓一缓,他怀疑他会因为心率过速而猝。

    可还没挪开,江眠又想到陈故的要求,只能认命地由着这道目光化作一把锋利的铲子,把他的心一点点连根拔起然后挖走。

    不过江眠并不需要担心万一要对视到回家怎么办,因为看久了,陈故就终于忍不住。

    他直接凑上来,一手扣住江眠的后脑,低头吻住了江眠。

    江眠的脑袋连带着陈故的手轻轻砸在车窗上,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响。他在司机的大嗓门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对上陈故晦暗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想要将陈故推开。

    可陈故太了解江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反应。

    他轻松制住了江眠,又撬开了江眠的牙关,这次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让江眠被迫承受了这个吻。

    出来时,江眠给陈故塞了一颗祛味的薄荷糖,现在那颗薄荷糖还没有化,清凉的甜味充斥着两个人的鼻尖,又泄露出一点在车内四溢后消散。

    出租车内其实是有挡板的,但是这个挡板是铁栏杆,为了防止乘客影响司机开车的,而不是为了方便客人的。

    司机大概是没有看到后视镜一眼,一直在和人聊天,带笑的声音不断传入江眠的耳朵里,让江眠整个人陷入了极大的混乱。

    偏偏陈故不肯松开他丝毫,这个吻不仅强势,还附赠了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嘬水声。

    江眠紧绷到了极点,生怕司机注意到他们。

    但好在没有。

    更庆幸这家酒店离家不远,就两个红绿灯,今天也幸运地没有遇见大堵车。

    可不太好的就是,陈故亲了他好久。

    久到江眠缺氧有点发晕了,又被陈故渡两口气缓过来,又接着亲。

    久到那颗薄荷糖早就消融,两人唇齿间也再没一点薄荷的香甜。

    久到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口,车子都缓缓停下了,陈故才松开他。

    江眠那双清冷的柳叶眼泛着红,抓着陈故的衣襟有些无力。

    都不知道他俩究竟谁才是喝醉的那个,因为是陈故带着江眠下了车的。

    江眠看着他扫码付钱,被他搂在怀里带了几步。

    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又会有台风来临,所以到这个点,夜晚刮来的风已经有点不属于夏季的寒凉,不过也只是一点,更多的还是闷热。

    但至少能让江眠清醒了些。

    他以为陈故酒醒了点,所以在迎面遇见保安跟他们打招呼时,他礼貌性地投去视线,冲对方点了下头。

    但保安还没说什么,陈故就忽然又伸手,把他的脑袋转向他那边:“你又看别人了。”

    江眠:“……”

    保安看向他们的视线有一瞬的惊悚:“江先生,你们……”

    江眠倒不觉得尴尬,只是很平静地解释了句:“他喝醉酒了,不好意思。”

    保安哦哦了两声,帮他们开了门:“那需要帮忙吗?”

    江眠倒是想,但陈故肯定不能需要:“不用,谢谢。”

    他俩往里走,江眠的脑袋不知道第多少次被掰过去,他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陈故,我总要看路的,我又没多长一双眼睛。”

    然而陈故说:“不行。”

    他强势道:“你就算多长一双眼睛,也都只能看我。”

    江眠:“。”

    他抿着自己被咬破的唇,完全没办法,只能认命地看着陈故,用眼尾的余光看路。

    这一路上回家,江眠感觉自己像是去十八层地狱渡了个劫。

    但在回家之后,那些所有的头疼和无奈,又能轻而易举地被陈故戳得一点不剩。

    因为江眠让陈故坐着,他去泡杯蜂蜜水——虽然江眠不善厨艺且不知道如何开灶,但泡蜂蜜水这种没有操作难度的事还是会的。

    可江眠被陈故摁着坐在了沙发上:“你别动。”

    明明酒劲已经上头,有点晕乎,开始走不起直线了,陈故却仍旧记得:“你喝酒了,我去给你热牛奶,再放点蜂蜜。”

    江眠停住,心里软了一片,成了再也塑不起来的泥,就算能,也会变成陈故的模样。

    陈故说不让江眠动,就真的没让江眠挨着一点。

    但也还是被江眠哄着一人一半,把那杯蜂蜜牛奶喝完了。

    只能说还好陈故的醉并非不省人事的那种,洗澡什么的他都没问题,江眠最多就是在门口守一守,然后帮陈故吹干了头发。

    甚至江眠让他先睡,陈故也没有睡,而是等到江眠洗完澡洗完头出来,又非要帮江眠吹干头发了,才满意地抱着江眠入睡了。

    他睡得很快,也比平时都要沉,江眠在他怀里勉强翻身,正面对上陈故,有点无奈,但更多是温柔地摸了摸陈故的脸,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但或许是那杯蜂蜜牛奶管用了,江眠才阖上眼,就听陈故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眠眠,你还没给过我回答。”

    江眠分得清。

    陈故现在清醒了很多。

    江眠沉默了会儿。

    陈故并没有催促他,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外头的风在呼啸。

    江眠抵着陈故的颈窝,很轻地开口:“我不怕。”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和我哥是一样的人,你不会离开我的。”

    要么在人世边缘游离一生,要么纠缠一个人到死。

    而且只会是那么一个。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下午六点还有,然后明天中午十二点,你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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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 099

    ◇

    ◎“对我一个人热情就好。”◎

    次日还是江眠先醒。

    他没多动, 只是把手搭在了陈故的太阳穴上,用被空调吹得微凉的指尖替他轻轻按揉。

    江眠也不确定昨天陈故到底醉到什么地步了,反正在他看来, 就几杯酒而已, 不至于此。

    但每个人的酒量都是不一样的,他们还混着喝了……

    宿醉会头疼, 江眠想让陈故舒服点。

    可他没按多久, 陈故的手就从他的腰上挪开,攥住了他的手腕,将其重新收回被子里。

    江眠的手被陈故放到两人中间, 陈故重新抱住江眠, 却抱得更紧,让江眠没法挣出来。

    “你醒了?”

    “嗯。”

    陈故的嗓子有点哑,还带着浓浓的疲态:“不舒服。”

    江眠那句「那我给你按按」还没出口,陈故又说:“抱一下就好了。”

    这下江眠就知道陈故只是单纯地在撒娇而已。

    江眠默了两秒, 顺从地被他圈在怀里, 轻声问:“你记得?”

    “我没那么容易断片。”陈故有点心虚:“你会不会觉得我烦?”

    江眠实话实说:“不会。”

    他就是被弄得有点无奈,烦确实没有。

    而且还有点想不明白。

    屋内安静了会儿, 江眠到底还是问出来:“你为什么之前没跟我说?”

    陈故轻声:“怕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毕竟他自己都清楚, 这样的要求太过分。

    江眠又说了声不会, 然后才慢慢跟清醒版的陈故解释:“我大多数时候不是不看你,是不敢看你。”

    陈故挑眉, 嗓子里滚出一声笑:“害羞么?”

    他本来是带着点玩笑的意味问的, 但江眠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陈故微顿, 到底还是忍不住, 一个翻身将人困在身下, 却只是低头吻了吻江眠的眉心:“眠眠, 不要大早上的勾我。”

    就算是昨晚喝醉了酒,今早该有的正常反应还是一样有的。

    江眠当然能够感觉到某些虎视眈眈,他抿了下唇,还没说什么,陈故又拉着他起来:“早餐想吃什么?”

    江眠看了一眼从厚重的窗帘里透进来的一点光,把原本的话咽了回去:“煮个阳春面?”

    “好。”

    江眠昨天说想吃他弄的蒜蓉生蚝的事,陈故还记着。

    所以在洗漱的时候,他就订了生蚝。

    江眠咬着牙刷看了看窗外的天:“要下雨了。”

    “这次台风来得还挺猛。”陈故随意道:“每天都有推送,就刚刚微博和叮咚都还推送了近日不要靠近海岸,以免遭遇不测。”

    他停了停,伸手压了一下江眠的后脑。

    江眠抬眼,陈故轻笑:“头发翘起来了。”

    江眠哦了声,没打算管,但陈故却含着牙刷拿起了梳子打算给他弄头发。

    江眠:“你先刷牙。”

    陈故真的好像幼稚园的小孩子。

    多动症不说,注意力还很容易被别的事转移。

    等到两人都洗漱完,江眠已经习惯被堵在洗漱间先跟陈故交换一个深吻,将口腔里还弥漫着的一点牙膏味彻底榨干,才能走。

    陈故去做饭,江眠就把自己的笔记本搬到客厅里坐在地毯上开始自己暑期作业。

    ——之前陈故家里客厅是没有地毯的,后来陈故发现江眠很喜欢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就连夜买了一块毛毯。

    现在这块毛毯基本上就是江眠工作或者学习的地方了。

    因为在酝酿暴雨的边缘,今天的天很沉,而且屋外也有狂风大作。

    吃早餐的时候陈故开了电视,南界的地方新闻台已经在播报台风的位置了,说预计晚上将正式登陆南界,请市民们外出注意安全,务必远离各个港口。

    江眠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但陈故却露出了一点兴趣。

    江眠警惕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陈故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台风吹过海面时一定会掀起巨浪,我想去看。”

    江眠皱起眉,话还没出口,陈故又立马道:“放心,我不去。”

    他捏了捏江眠的脸:“不会让你担心的。”

    江眠严肃地纠正他:“不是让我担心的问题,是你不能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南界台风多,或大或小,每年都有预警,可也每年都会有贪玩去看浪的人被卷进那深深的大海里,再也回不来。

    江眠看过陈故带给他的旅游画册,在惊叹于风景之美时,江眠也不免被其中一些角度给惊到。

    比如有站在山崖之巅画下面的风景的,比如有画巨浪的……

    其实这些看上去虽然触目惊心,但一想那些冒险家也会这么玩,倒也还好。

    真正让江眠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陈故有追龙卷风。

    完全就是不要命的玩法。

    陈故乖乖应声:“好。”

    吃过饭后,江眠继续自己的学习,陈故就在他旁边拼雕花灯。

    看完一个视频后,江眠正准备点下一个,目光却偏移到了陈故身上。

    虽然多动症且注意力容易散,但在自己的领域里,陈故向来专注得可以屏蔽外界的一切。

    他眉眼低垂着,手里捏着只有他指甲盖大小的水晶片,手却很稳,无论是粘贴的过程还是打磨的时候,都细致耐心到极致。

    这样的陈故,是很吸引人的。

    江眠就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手机响起电话。

    陈故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朝他看来。

    江眠的手机电话从不打备注,因为他能够背所有人的电话号码。

    这也让陈故没法知道是谁打给他。

    不过没关系,因为江眠在接电话以前,一定会跟陈故说:“是我妈。”

    江眠和陈故在一起时,江眠接过不少人的电话,最多的是江聊一,其次是推销,再然后就是零零碎碎的陈易深又或者周雨慧,也有可能是左遥找他问一些专业上的问题,最后就是学校那边可能有什么活动又或者比赛,问江眠参不参加。

    但这些人里,没有过向薇的。

    这还是陈故第一次见向薇给江眠打电话。

    陈故看着江眠,江眠对上他的目光,想了想,直接开了免提:“妈。”

    他这意思就是陈故可以听。

    所以陈故直接轻手轻脚地挪了挪位置,从椅子上坐到了江眠旁边,挨着江眠。

    电话那头的向薇声音听上去很轻快:“宝贝,我听你爸说你谈对象啦?”

    向薇和江聊一虽然已经离婚,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恶化,而是保持着朋友距离,偶尔也会聊一下天,只不过内容全是江眠。

    毕竟江眠是他们之间现存的唯一联系。

    江眠并没有瞒着:“嗯。”

    他微顿,介绍了句:“你也听过他的名字,他就是那个画家sleep。”

    大概江聊一没有跟向薇说过这个,所以向薇怔愣了下,有点惊喜:“是他呀?那他多大了?”

    向薇的问题,江眠都一一回答了。

    之后向薇又感慨似的问了句:“我认识的画家都是背着行囊到处流浪寻找灵感的,你们岂不是不能经常见面?”

    事实上已经和陈故同居、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了的江眠实话实说:“他准备在南界开一个艺术品工作室。”

    “那就是要定居南界了?”

    “已经定居了。”

    不知道这话让向薇想到了什么,空气中有一瞬的沉默。

    江眠不擅长和向薇相处,所以也无法主动找话题。

    直到那边又传来一声很轻的:“眠眠。”

    她说:“我待会要去试婚纱了。”

    江眠停住,陈故的手也从一边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肩。

    他侧首对上陈故的视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垂眼应了一声。

    向薇:“你会来吗?”

    “不会。”江眠几乎是没有迟疑地慢慢开口:“妈,我二十了。”

    他平静道:“我去会让对方尴尬,如果你们想要孩子的话,可以找一个领养,签协议怕有问题可以找我或者我爸看。”

    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江眠就清楚,自己已经彻底不在意了:“祝你幸福。”

    向薇似乎是有点难过,但还是笑着应声:“嗯。”

    她说:“我怀你的时候,有想过你以后结婚生子的模样,现在生子不可能了,结婚…你们在国内也难,但是既然你选择了他,我也会支持你的选择。我怀你的时候为了这一天准备过一个礼物,你给我一个地址,我寄给你们。”

    江眠没有拒绝这份母爱:“好。”

    挂了电话后,陈故才开口:“阿姨要再婚了?”

    “嗯。”江眠放下手机,靠进他的怀里,忽然又说:“其实那是借口,我只是不想去。”

    他真的没有陈故想得那么好。

    陈故垂眼看他,江眠轻声问:“你会觉得我冷漠吗?”

    陈故低笑,捏了捏他的鼻尖:“我巴不得你冷漠。”

    他的指尖顺着往下滑,语气也漫不经心的:“对我一个人热情就好。”

    江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陈故直接钳住他的下颌,让他仰起头,接受他的吻。

    所有无论存在不存在的情绪,就在这么一个缠绵又强势的吻中消散。

    也有很多事,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了昔日往事,即便翻开也不过如此。

    ——

    当天晚上。

    江眠在陈故怀里被亲到缺氧时,就听见陈故一如既往地问他可不可以帮忙。

    他稍微恍惚了一阵,陈故望着他这副模样,又垂首亲了亲他泛着水光的唇。

    以往江眠都不会有什么动作,但这一次他却直接勾住了陈故的脖子,没让陈故起身离开。

    陈故漆黑的眼瞳对上他澄净简单的目光,听见他小声问:“还不可以吗?”

    陈故微顿,

    江眠认真道:“我觉得可以了。”

    他没说是什么,但是在此情此景,真的很容易理解到。

    陈故的喉结往下滚了滚,嗓音都有几分喑哑沉重:“你确定?”

    江眠应声,慢慢道:“不过好像有点突然,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东西。”

    这会又赶上台风天,喊不了跑腿。

    “有。”然而陈故却说:“很早就买了。”

    江眠:“……”

    他就说陈故脑子里就没有干净过。

    但江眠还是抬头,主动吻住陈故,在攻势反转前先含糊地说了句:“那来。”

    他怕陈故再忍下去,到时候吃苦的还是他。

    作者有话说:

    你们,懂。

    明天12点见(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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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 100

    ◇

    ◎他觉得他该让陈故忍一辈子的。◎

    台风「入眠」过境时, 屋外乱作的风拍得窗户哐哐响,一场倾盆大雨也随之落下,砸在玻璃上好似珠落玉盘, 却又要比之密集、狂躁。

    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带着难言的味道, 却又夹杂着一丝浅淡的芳香,让人难以捕捉。

    世界是那么的嘈杂, 却又那么的寂静, 只余下噼里啪啦的响声与呼呼的风声。

    这场台风来得太猛烈。

    世界都好像要被这场台风侵蚀,摇晃着、震荡着,剥夺了人的所有感官。

    这场风雨, 整整一夜都没有停歇, 只是偶尔有雨势变小,但不过片刻就又恢复。

    江眠的生物钟彻底报废。

    这一次别说睡六个小时就足够了,他就是睡了十个小时,一直到下午在灰蒙蒙的光线中意识回笼时, 也没能清醒, 脑袋还昏沉得厉害。

    他靠在陈故怀里,清瘦的脊背贴着陈故结实的胸膛, 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因为梦和现实都一样「可怕」。

    江眠根本不想睁眼, 可肚子却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又一声。

    抱着他的陈故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 刚睡醒的嗓音带着沙哑,却全是餍足:“饿了?”

    江眠连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好在陈故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 只是垂首亲了亲他颈后看着实在有些可怖的牙印——那是第二次时陈故一手捞着江眠的腰, 一手撑在江眠身侧, 望着江眠垂下去的漂亮弧线没忍住留下来的。

    陈故轻声:“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被碰到颈后的江眠几乎是本能地轻颤了一下, 有些记忆回笼, 让他耳根燥热起来,也终于明白过来现在是现实。

    他勉强动了动,避开陈故落在他颈后的呼吸,嗓音沙得不行,没有半点清亮感了,他有点气陈故的放肆:“哪都不舒服。”

    陈故低笑了声,确认江眠这脆弱的身板没有发烧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从地上拿起了自己的裤子,套上的时候瞥了一眼打了个翻身正躺着,微微侧首看他的江眠。

    因为江眠的动作,被子滑落了一截,露出了江眠的锁骨。

    江眠的脖子前面还好,都是些很浅的痕迹,但脖子以下……出去说他被家暴了都有人信。

    陈故不动声色地帮他把被子拉好,然后又用指腹轻捻了一下他的眼睛。

    江眠下意识闭眼,细长的眼睫掠过陈故的指尖,惹得陈故又心痒得不行。

    “有点肿。”他将将压下自己心里那些不干净的念头:“我待会拿热毛巾给你敷一下。”

    昨晚江眠眼尾的红就没有消退过,虽然没有直接哭出来,但是那双清冷的眼眸一直含着水光,在微光下随着动作微微摇晃。

    江眠不想再说第二句话,而且不是因为情绪上的不想,就是单纯的累。

    他明明还比陈故小差不多半岁,却完全跟不上陈故。

    练过铁的人果然不一样。

    陈故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眼睫,随后终于离开了这间卧室。

    江眠在床上躺了会儿,因为身体的异样感,也没了什么睡意。

    他忍着酸痛去摸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登时沉默。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但想一想模糊记忆里最后陈故好不容易愿意放过他、收了手,真的是只清理然后给他上了药,就抱着他睡了的时候,他好像瞥见窗帘外有微弱的白光透进来……

    江眠闭了闭眼。

    他觉得他该让陈故忍一辈子的。

    他在这上面没有什么需求,也无所谓,但陈故显然有些过分热情。

    从昨晚九点开始,再到不知道几点结束,江眠整个世界都是混乱的。

    江眠点开了叮咚,看见江聊一昨晚又给他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向薇有打电话给他。

    江眠勉力敲字回复。

    【江眠:嗯。】

    【江聊一:她要结婚了,你要去吗?】

    江眠微停:“我不去。”

    他沉默了会儿,想起昨天下午时跟陈故聊起的那些他知道的关于江聊一和向薇的事。

    说江聊一至今床头上还摆着两人的婚纱照,说江聊一还是记得向薇的生日,只是买了生日礼物却没有身份送出手,说江聊一喝醉时,会念两句向薇的小名,但最后又只能笑一下,没有后续。

    到底还是问:“爸,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江聊一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但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却始终亮着。

    江眠就趴着床上静静地等着。

    【江聊一:我跟她,做朋友比做夫妻更好。】

    江眠沉默。

    他想他妈妈大概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不会知道江聊一到现在也还爱着她。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江聊一和向薇并不适合。

    江眠无比理智而又清楚,他们不合适。

    江聊一是理性派的顶端,他将工作放在第一线,认为只有先工作好,才能维系好家庭。

    可向薇是典型的浪漫理想主义,她愿意与爱的人在地球流浪,但不愿意每天守着空房数着今晚自己的丈夫要加班到几点。

    从前江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甚至始终觉得他和江聊一很像,也许有一天遇见和江聊一一样的问题,他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事实上没和陈故在一起之前,他就是因为害怕他和江聊一太像而犹豫。

    而现在江眠发现他不用害怕了。

    因为他和江聊一不一样。

    如果是他,他做不到放手,就算是要松手,他也要在撒开手指之前告诉对方,他有多喜欢他。

    告诉他他为他做了多少。

    就算是这样都还要分开,江眠也一定会说。

    江眠合上手机,望着昨晚无数次在他面前晃得他有种会掉下来的错觉的吊灯,心里堵着的什么在这一刻彻底释然。

    他真的没必要拿他和陈故去对照江聊一和向薇。

    他不是江聊一。

    陈故也不是向薇。

    他的那些担心,可以随风消散了。

    ——

    等到陈故做好也不知道该说是早餐还是午餐又或者可能是晚餐了的餐点,进来问江眠在哪吃时,不能接受在卧室里吃饭的江眠表示自己先洗漱。

    但是他没有办法站起来。

    就算准备工作做得再好,该疼的还是会疼,更别说某人还不懂节制。

    所以江眠直接冲陈故伸出了手。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陈故的左肩上。

    那个刀伤早就好了,但是印子却永远的留在了那,显得狰狞又可怖,为这具本就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更添危险。

    陈故注意到他的视线,停了停,先套上了上衣,遮住了一身漂亮的肌肉,免得江眠情绪低下去,他再拿了件自己的长T恤给江眠套上。

    他的衣服对于江眠来说有点大,容易滑肩,但也能够盖到江眠的腿。

    给江眠套衣服的时候,陈故还有点心虚地轻咳了声。

    江眠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任由陈故把他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江眠的膝盖有点红,腿上也留有本不该在那儿的印子,就连脚踝凸出的踝骨也有凌乱的牙印,看上去真的有点惨不忍睹了,尤其是比较起身上没有新伤的陈故,那真的……

    江眠也看见了自己的惨状,他不是不臊,只是真的太累了。

    注意到他的沉默,陈故在抱着他让他洗漱完,又抱着坐到了柔软的沙发上时,不免问了句:“还很不舒服?”

    “累。”江眠终于开口:“你太……”

    他说不下去了。

    吃到了肉的陈故果断低头认错:“我的错,对不起。”

    但道完歉后,陈故又从后埋在他颈窝低喃:“可我真的忍不住……”

    其实一开始,陈故是收着了不少的,可即使如此,江眠也难捱极了,攥着枕头,细长的手指没入浅灰色的布料里面,指骨都泛着红。

    陈故就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告诉江眠可以在自己身上发泄。

    但……

    江眠只是红着眼望着他,简简单单一句难以成句的话,瞬间冲掉了陈故最后绷着的理智。

    他说:“我、我怕你…怕抓得你疼……”

    陈故当即骂了声脏,望着乖得不行的江眠,骨子里的劣根被滋长得化作无数锁链,将他和江眠困在其中,再也无法摆脱。

    就因为这句话,他没忍住压着江眠的腰腹,弄得更狠。

    ——

    陈故直接做的一大碗盖浇饭,江眠吃不完,剩下的他捡着吃。

    等到吃完饭后,陈故就将热毛巾盖在了江眠的眼睛上。

    家里的冷空调因为某些原因开得很低,所以热毛盖上来时温差有些过于明显。

    江眠仰头靠在陈故的肩膀上,以此作为支点。

    陈故圈着他,看了很久,还是压不住,微微偏头亲了一下江眠凸起的喉结。

    江眠一惊,下意识就要起来,却被陈故用一只手托着下颌控制得死死的。

    “我就亲一会儿。”

    陈故低声哄道:“你敷一下眼睛,别管我。”

    ……

    人太累,有些反应是会变迟钝的。

    至少江眠在今天算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这件事。

    他没有察觉到陈故那句话里潜藏的危险,结局就是他坐在陈故的怀里,视觉被陈故用已经温凉了的毛巾所蒙蔽,仰着脑袋无助地靠着陈故的肩膀,双手无力却又陷在陈故的臂弯中,就连陈故凑过来的亲吻,都能让他疯掉。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第一版;

    下午三点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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