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丫鬟磨磨蹭蹭回来报信的时候,明玉已经进了浴桶。
听说多尔衮走了,明玉吩咐娜塔给小丫鬟赏,她自己则靠在浴桶壁上舒舒服服摊开四肢……泡澡。
小丫鬟本以为会挨骂,谁知竟得了赏,还一口气得了两块碎银子,隔着浴房门脆生生谢过赏,眼睛亮亮地饶世界显摆去了。
五年前,贝勒府的下人们就听说墨尔根代青要娶科尔沁的明玉格格做嫡福晋,他们等啊等啊,直到今天才把嫡福晋等来。
这中间的曲曲折折,要是写成话本,够说书先生说好几年的。
于是衍生出不少恶意的猜测。
有人猜这位明玉格格肯定貌丑无盐,墨尔根代青压根儿没看上,不然怎么会公然忤逆大汗。
还有人猜多半是这位明玉格格骄横跋扈,得罪了墨尔根代青。
反正墨尔根代青不会错,错的永远是别人。
反正墨尔根代青不喜欢的女人,他们也不喜欢。
直到遇上拿着两块碎银子到处显摆的小丫鬟,众人这才惊觉,丑点算什么,骄横也能忍了,关键嫡福晋她出手大方啊!
倒不是说墨尔根代青不大方,十四贝勒府可是所有贝勒府里面月例银子最高的,可墨尔根代青太忙,吃住都在外院,内宅根本见不到人,上哪儿讨赏去。
现在不一样了,内宅有了女主人,还是个散财童子。
谁能拒绝出手大方的主子呢?
所以明玉才泡过热水澡,洗掉身上的那股馊味,立刻有人送来崭新的换洗衣裳,崭新的珠宝首饰,居然还在短时间内拼凑出一桌山珍海味。
达哲直接看傻了眼,敢情贝勒府早有准备,那刚刚布置内宅的时候,她怎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娜塔忙着给明玉挑衣裳首饰,一边挑,一边欢喜道:“没想到两块碎银子能炸出来这么多好东西来,当时格格让给的时候,奴才还心疼呢。要是格格依了奴才,哪儿来这么多好东西呀。”
明玉心中苦笑,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哪里是两块碎银子能炸出来的。
不过原主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来了就杵在新房里等多尔衮摘头冠,不吃不睡不说话,一直枯坐到第二天黄昏。
等多尔衮给她摘下头冠,当场晕了过去。
娜塔口中的这些好东西,还是在原主醒转之后的第二日,才陆陆续续摆到原主面前的。
明玉让娜塔给碎银子,本意想试试十四贝勒府的水深,谁知竟然把这些东西提前炸了出来。
也算意外之喜吧。
平心而论,多尔衮对原主其实还是很大方的,除了不能爱她,该给的只多不少。
可原主唯一想要的,恰恰是他的爱,这不就矛盾了吗?
明玉看得很开,亲生父母都能抛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只要多尔衮愿意给她应有的体面,她也不介意做一个端庄贤惠的塑料妻子。
记忆里,原主折腾了很久,甚至为了生个孩子跪下哭求,结果到死都还是完璧之身。
图什么!
至于所谓的绿帽子,在奴隶制社会仿佛只有男性才配拥有。
不是还有皇太极陪着她吗?
想太多,饭菜都要冷了,明玉招呼达哲和娜塔一起用饭,都帮着她忙活半天了,怎么也得吃口热的。
达哲净手之后坐下,娜塔则是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格格先吃吧,奴才不饿。”
达哲笑呵呵地招呼娜塔:“过来,给福晋布菜。”
娜塔这才战战兢兢上了桌,一边布菜,一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饭菜暖胃,格格的话暖心。
饱餐一顿之后,明玉大大方方赏了所有为她尽过心出过力的下人,众人得了赏,无不欢喜。
可任凭达哲和塔娜如何苦劝,明玉死活都不肯穿回嫁衣,戴上头冠。
明玉在新送来的衣裙里选了一条正红绣缠枝花暗纹、式样简单的旗装穿好,里三层外三层,轻盈又保暖,半点没有埋没她纤细的腰身。
叫来府里会梳头的丫鬟为她编辫盘发,又亲手挑了两只镶着细碎红宝的珠花簪在发间,耳朵上坠着同款细碎红宝耳坠,其他首饰并不戴一件。
肤色瓷白,肌肤细腻到自带滤镜,雾绒绒的平直眉峰,指尖沾上一点点浅樱粉色的胭脂,快速扫过眼窝、颧骨外侧和唇峰,只可惜那时候没有细闪,纯欲妆总是少了点灵魂。
还是把整张脸的明艳易碎感烘托到了极致。
盘头的丫鬟望着镜中娇花似的大美人差点掉了梳子,谁说福晋貌丑无盐来着,真该让他们过来瞧瞧,闪瞎他们狗眼。
达哲的震惊比丫鬟一点不少。
从前长姐总喜欢浓妆艳抹,把名贵的江南胭脂一股脑往脸上招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上了妆似的。
达哲到现在才看清,原来长姐长这样,长得这么好看,就好像从南边买来的水晶酒杯,轻轻碰一下就会碎掉。
娜塔从小服侍明玉,自然知道明玉是美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这么美,美到她这个贴身服侍的都移不开眼。
连带着所有人跟明玉说话,声音不由轻了三分,生怕自己嗓门大把漂亮的水晶福晋给震碎了。
也再没谁劝明玉穿那件馊味嫁衣,戴那顶能压死人却完全看不见脸的头冠了,明玉另择了一件白狐裘斗篷裹紧,带着达哲和娜塔,坐车赶往汗王宫。
汗王宫此时热闹极了。
用晚膳之前,多尔衮、代善几人押着豪格和一群流民打扮的人求见皇太极。
皇太极讶然,今天是多尔衮大婚,他不带明玉一起过来谢恩,绑豪格做什么?
还有代善和岳托……都跟着添什么乱!
皇太极走后,海兰珠整了整凌乱的鬓发衣裙转身去了正房。
新王宫还在修建,海兰珠嫁进来只能跟几个福晋挤在老王宫的后院。
真的只是一个后院,三间正房坐北朝南,两边是东西厢房,正房住着大福晋哲哲,两边厢房住着三个福晋和一个侧福晋,其他侍妾挤在后边的倒座。
彼时,大福晋哲哲和侧福晋布木布泰正坐在炕上闲聊晚膳吃什么,见海兰珠冒着风雪走进来齐齐吃了一惊。
当初海兰珠一进汗王宫就被封了福晋,与收寄来的林丹汗的两位福晋一样,是平妻。
而那时,早她好几年入宫,她的亲妹妹布木布泰还只是个侧福晋,比侍妾强不了多少。
不仅如此,海兰珠一到,就把整座汗王宫的其他地方变成了冷宫。海兰珠每天都很忙,不是在伺候皇太极,就是在准备伺候皇太极,根本没时间到处闲逛。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等问,海兰珠已笑道:“墨尔根代青来了,大汗去了前边。”
并没提豪格的事。
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海兰珠从来不多嘴。
越是这样,皇太极越信任她,有什么烦心事都愿意向她倾诉。
“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明玉一起?
布木布泰关切地问,语气还算平和。
海兰珠以为她只是好奇,毕竟多尔衮和明玉的婚事一拖再拖,其中颇多曲折,是个人都会好奇。
“没听说带明玉过来。”海兰珠避重就轻。
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一堆人。
布木布泰这才扬起笑脸,下炕亲自给海兰珠倒茶。海兰珠难得清闲,也坐在正房的热炕上,喝着茶加入闲聊。
半天不见传膳,想来是大汗那边出了什么事,大汗不传膳,福晋们也得跟着饿肚子。
“奴才去前边瞧瞧,看看出了什么事。”布木布泰心里想着多尔衮,生怕他因为联姻的事再惹怒皇太极。
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哲哲点点头,布木布泰披上斗篷快步走了出去。
海兰珠觉得不妥,温声提醒:“大福晋,前边可不是只有大汗一个。”
还有多尔衮和好几个贝勒。
让一个侧福晋前边后边的乱窜,真的好吗?
哲哲笑容温柔:“没事的,她跟多尔衮很熟,不用避嫌。”
海兰珠入宫刚满一年,她也不知道她这个妹妹是怎么跟多尔衮混熟的,只知道侧福晋就该安守侧福晋的本分,想办法为大汗开枝散叶,而不是整天上蹿下跳地想着结交权臣,特别是共同议政的贝勒们。
当年大妃阿巴亥和大贝勒代善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海兰珠心里觉得十分不妥,可后边到底是大福晋做主,还轮不到她一个刚进门的福晋说话,只得笑着点头。
布木布泰回房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一个人趁着夜色去了前边。
她平时经常这么干,可谓轻车熟路。
来到前院,只见崇正堂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皇太极坐主位,代善和多尔衮分坐左右两边下手,再之后是多铎和岳托,趴地上嘴啃泥的那一个居然是……豪格?
布木布泰没想到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暗怪海兰珠没把话说清楚,早知道有这么多人,她就不过来了。
她还想偷偷跟多尔衮见上一面,跟他说几句话呢。
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正要抽身离开,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布木布泰回望过去,正好与多尔衮摄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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