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去向
布木布泰听太后说过, 范文程当初是主动投降的,而且举家皆降,诚心可见一斑。
先汗轻视汉人, 范文程并没有得到重用,一口气当了十几年文书小吏。
试问,一个南边派来的细作怎会什么都不做,每天只整理文书档案,干些杂事。
一藏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南边的皇帝都换了几茬, 就算范文程不急, 南边人也不急吗?
皇太极当上大汗以后开始启用汉人,在汉人中最看重范文程,把他从一个普通文书破格提拔为弘文院大学士,称帝之后又把他升为内三院掌院大学士, 相当于南边内阁首辅的位置。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在南边能混成内阁首辅的又有几人?
就算范文程是个称职的细作, 能把水搅浑, 替南边灭了大清, 回到明朝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优秀的细作而已,明朝的皇帝会让他做首辅吗?
他图什么!
这些年打下来, 清朝胜多败少,疆域一扩再扩, 啃下山海关这块硬骨头便可挥师南下,一统中原。只要范文程不瞎不傻就应该知道哪边才是天命所归。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而且皇太极的眼睛多毒啊, 但凡有点歪心思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在他审视的目光下, 布木布泰总感觉自己是个光着身子的透明人。
皇太极那么信任范文程,难道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就算范文程要背叛皇太极, 那也得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吧, 比如岳托答应事成之后封他做异姓王。
这个诱惑足够大, 布木布泰相信范文程会动心。
可南边能给他什么,连他现在的官位都给不了,而且用不了几年还可能再次沦为亡国奴,重新回到之前的十八层地狱。
岳托是怕死怕疯了吧,才会想出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救命理由,布木布泰才不会让他得逞:“把过错都推给死人?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范文程放着大清的掌院不当,给南边当细作?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还是你觉得我们都傻,能让你随便糊弄!”
岳托也急了,他光着身子取出范文程的证词拿给多尔衮看,多尔衮推开布木布泰,接过证词翻看。
面无表情看到最后一页,见背面有血迹洇出来。翻到背面,只见上面赫然几个血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原来如此。
入关前,多尔衮调查李贞贤的时候曾经怀疑过范文程,也把这个怀疑跟皇太极说了,皇太极笑笑说不可能。
当时没有实证,多尔衮也找不出范文程的动机,再加上忙于练兵,便把这事搁下了。
谁知竟然酿成大祸。
其实岳托刚说的时候,多尔衮也不信,可看见这几个血字之后他忽然明白了。
这个名句出自范文程的先祖,北宋名相范仲淹笔下的《岳阳楼记》。
范文程临死前用汉文写下这千古名句,就是别人苦寻不到的动机。
范文程不是明朝的细作,而是汉人的细作,他不为明朝,为的ᴶˢᴳᴮᴮ是全天下的汉人。
所以权势根本诱惑不了他。
皇太极对他的知遇之恩,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随时可以利用,随时可以背叛。
范文程真正想要的,是和他的先祖范仲淹一样青史留名。
只可惜,他最后落到了岳托手中.功败垂成。
皇太极和他自己都没能识破范文程包藏的祸心,多尔衮很好奇岳托这个没脑子的是怎样做到的,想问便问了,岳托哭丧着脸说:“明玉在赤鹿山失踪,我派人去查,查到了南边细作身上,把他们都给揪了出来。”
岳托不敢穿衣服,被子又给布木布泰抢走了,他只好裹了炕上的毡毯,继续道:“其中一个细作是个软骨头,扛不住打把范文程咬了出来。我当时急着找明玉,把范文程也抓来审讯,范文程也是个软骨头,一审就审出来了。”
为了掩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抓人,岳托缩在炕角放马后炮:“其实我早看出他不对劲儿了!”
“……”
听到明玉的名字,多尔衮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你可找到明玉了?”
岳托摇头,他要是能找到明玉,谁稀罕跟布木布泰滚床单啊,可这话他没胆量说:“没有,查到最后有人看见明玉的马车在边境线附近消失了。”
布木布泰插话:“肯定是跟凤林大君一起跑了!凤林大君先跑,之后来接明玉!根本不是劫持!”
多尔衮再次挥开布木布泰,不耐烦地吩咐人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捆了丢在旁边,嘴里塞上从地上捡的一双明显穿过的袜子,问岳托:“你是说明玉失踪时坐的是自己的马车?哪辆马车查到了吗?”
明玉嘴上说喜欢他,可多尔衮知道她一直都在准备离开自己,为此还专门让魏循从南边淘换来一辆特殊的马车。
车底装有弹簧,跑远路也不怕颠簸。
为掩人耳目,明玉说她嫌朝廷标配的超品六驾马车空间小,想买一辆大的,方便他们一家三口乘坐。
想到孩子,多尔衮非常想知道明玉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可他不想问眼前这两个让他觉得恶心的人。
多尔衮手里提着剑,长剑血未干,岳托只想戴罪立功:“明玉应该是参加完万寿节之后失踪的,所坐的马车应该是超品仪仗那辆大马车。”
“魏循人在何处?”
“也失踪了!”
明玉身边有他安排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高手不顶用,还有魏循在,多尔衮不信明玉是被人劫持了。
得知他阵亡的消息,带着孩子提前跑路倒是很像明玉的风格。
多尔衮把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了,没心情陪岳托闲聊,让人把他连着毡毯一同捆了,用地上的另一双袜子堵了嘴,与布木布泰一起抬上马车直奔郑亲王府。
成亲王府闹出这么大动静,郑亲王府早得了消息。多尔衮赶到的时候济尔哈朗已经身穿朝服领着全家老小跪在大门外等候了。
“兄长这是何意?嫌我活得长?想折我的寿?”多尔衮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任何有多余的表情,却让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嘲讽。
两白旗在关内厮杀,被讹传全军覆没,先帝惊闻牵动旧疾昏迷。郑亲王作为先帝的兄弟和铁杆,不但没有在第一时间查明真相,反而在得知真相之后助纣为虐。
这墙头草也是没谁了。
济尔哈朗跪着回话,声音跟多尔衮一样平铺直叙,没有起伏:“你想当皇帝我不拦着,你想怎么对我都行,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恨你,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泣声,还有个小孩子胆大,喊了多尔衮一声十四叔。
多尔衮微微蹙眉:“谁跟你我说想当皇帝了?范文程吗?”
济尔哈朗没否认,多尔衮把范文程的口供扔给他:“你自己看!”
济尔哈朗不知道是什么,接过来展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翻到最后一页的背面,看见那一行血字时,向来自诩斯文的郑亲王爆了粗口。
范文程死于岳托之手,济尔哈朗是知道的,可岳托掌管兵部,又有两红旗的军队在手,他敢怒不敢言。
这份口供济尔哈朗也是第一次见。
多尔衮坐在马上,冷冷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你是亲王,我也是亲王,我无权处置你,也无权处置你的家人。你跟我进宫,听候皇上发落。”
说完拨马便走。
济尔哈朗长长吐出一口气,扶着长子的手站起来,让长子带着家中老小先回府,他自己骑马跟着多尔衮去了皇宫。
直到多尔衮在宫门外下马,太后才知道多尔衮活着回来了,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多尔衮回来了,大清的江山保住了,忧的是,多尔衮回来了,小皇帝的皇位和她的摄政太后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喜比忧多。
多尔衮穿一身戎装走进来,银白色的战甲上血迹斑斑,显然刚刚厮杀过。脸晒黑了,人也明显消瘦许多,只有一双眸子依旧如鹰隼般明亮犀利,仿佛能洞彻人心。
多尔衮走进清宁宫的时候,太后领着小皇帝站起来迎出几步:“你能活着回来,太好了!”
太后才说出这一句,眼圈就红了。
小皇帝木木站在太后身边,虽然才一岁多,个头已然与太后腰间齐平,将来必定是个大个子。
见多尔衮看向小皇帝,太后叹了口气:“皇上一岁多了,还不会说话,不然都能叫你一声十四叔了。”
多尔衮给太后行礼,却没理小皇帝。
不管小皇帝是怎样继位的,一会儿等他把圣母皇太后和岳托押上来,这个皇位还坐不坐得稳,都是两说。
小皇帝长得像布木布泰,尤其是那双眼睛。
区别是布木布泰眉目含情,小皇帝的眼睛看起来没什么神采,好像一个木偶或是人形傀儡。
多尔衮收回目光,小皇帝却撇开太后的手一步一步朝多尔衮走过去,伸出小手摸了摸多尔衮身上冷硬的铠甲,回头看太后,露出一个笑脸。
太后告诉多尔衮:“皇上喜欢你身上的铠甲。”
多尔衮点点头,没接话茬,转而问起明玉:“明玉生产可顺利?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见多尔衮没有给小皇帝行礼的意思,太后眸光闪了闪,并没勉强。
如果没有多尔衮阵亡的假消息,先帝肯定会把皇位传给他。
小皇帝继位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多尔衮不服,她能理解。
往后恐怕还有的闹呢。
谁知多尔衮一上来并没质疑小皇帝,而是问起明玉,太后心中稍安,又有些不安。
多尔衮临走前把大着肚子的明玉托付给自己,自己没照顾好不说,还把人给照顾丢了。
太后以为多尔衮还不知道明玉失踪的事,刚压下去的泪意再次汹涌,也是难过也是害怕:“明玉生产的时候正赶上噩耗传来,说你……说你,哎,不提也罢。她挺着大肚子进宫来看哀家,谁想要走的时候忽然临盆,最后把孩子生在了清宁宫。”
说到孩子,太后又是一阵心酸:“亏得明玉身体底子好,早产了几天也没大碍,生下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那孩子长得像你,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先帝做了他的采生人,赐名福临。”太后擦眼泪,“这孩子落生时霞光万道,乌鸦成群,是难得的吉兆,先帝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有大福气大造化的。”
“谁知……”尚在襁褓竟被歹人趁乱劫去。
多尔衮淡淡“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心中却起伏澎湃得不行。
他有儿子了!
他做阿玛了!
澎湃之余,多尔衮忍不住问太后:“明玉听说我的死讯时,可有伤心难过?”
这话问的,明玉是你的嫡福晋,当时肚子里还揣着你儿子,惊闻你死了明玉她……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伤心难过。
可要是实话实说,太后觉得多尔衮会伤心难过:“都早产了,怎么能不伤心不难过?”
多尔衮挑眉,太后让他看得有点心虚,忙又找补了一句:“那时候明玉还在忙互市,很多事都得她来拍板。”所以可能没空?
太后说完忽然觉得还不如不说,怎么越描越黑了呢?
多尔衮点头。
他就知道。
在明玉心里是有排序的,她自己排第一,事业排第二,银子、孩子和他并列第三。
并列第三也是有排序的,银子排第一,孩子排第二,他还是第三。
看起来都是第三,排名似乎挺靠前,可如果没有孩子,他猜自己可能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所以他死了,明玉也不会有太多悲伤。
所以他在关内听说自己死了,只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把入关的任务做完。
入关一次不容易,大幅度削弱明朝的战略不能废,八旗士气需要提振,李自成的农民军也需要策应,不能被明朝一举歼灭。
等皇太极交待的一切做完,多尔衮还想扛着新买的火器去宁远城碰碰运气,试试火力。
反正ᴶˢᴳᴮᴮ盛京有皇太极坐镇,这点微末的小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多尔衮并没在意,全身心扑在战事上,一路势如破竹进展神速。
他想早点打完早点回家,他想明玉,想孩子。
多尔衮把什么都算到了,却没算到皇太极看起来气色不错,其实内里已然掏空,疲病交加,再加上药力催化,根本经不起任何噩耗。
特别这个噩耗还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范文程亲口告诉他的。
同样没算到自己在皇太极心里分量会这样重。
皇太极有成年的儿子,还有两个嫡子,不管是立长还是立嫡,他手里都有本钱,并不是非传位给自己不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消息也格外闭塞,多尔衮一口气杀到济南时才接到了皇太极殡天的消息。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多尔衮根本不信,以为又是谁在背后弄鬼。
直到他写给皇太极的奏报再也没有回音,由不得他不信了。
不知怎地,脑海里忽然闪过范文程温煦微笑的脸,让多尔衮打了一个寒颤。
直觉告诉他盛京要出大事,当晚下令班师回朝。
谁知回来后的情形比他预想中的要好。
觊觎皇位的代善被岳托气死了,心怀叵测的范文程被岳托折磨死了,就连野心勃勃的布木布泰也成了岳托的禁.脔。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与岳托要收寄明玉有关。
因为岳托铁了心要收寄明玉,闹得家反宅乱,代善被气死了。
因为岳托铁了心要收寄明玉,而明玉失踪了,之后查出可能是南边细作所为,范文程被揪出来剥皮挖心。
因为范文程的攀咬,布木布泰让岳托拿住把柄,从而被囚禁。
除此以外,继位者的人选也很巧妙。
九阿哥是布木布泰所生,由他继位,布木布泰肯定不会暗中作妖,而布木布泰又是范文程的帮凶,范文程也不会从中作梗。
由九阿哥继位,等于同时保全了太后、海兰珠、八阿哥和九阿哥。
九阿哥是皇上的嫡子,有郑亲王和两黄旗的支持,也不怕代善或者岳托篡位。
等于稳住了局面,不至于让八旗内斗,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
听太后的意思,让九阿哥继位是明玉第一个提出来的。
做完这一切,在万寿节当天趁乱死遁,还不忘栽赃范文程,引岳托激情反杀,惩奸除恶。
先帝殡天,新皇继位,岳托弄权,都没耽误她在皮岛开互市。
这女人快成精了!
想到互市,再结合岳托的话,多尔衮好像猜到明玉把他儿子拐哪儿去了。
太多消息混在一起,他竟然把皮岛忘了。
在明玉心里,事业排第二,就算死遁多半也要遁去皮岛。
如果他猜得不错,在他的死讯传来时,明玉应该已经做好了死遁到皮岛的准备。
换做他是明玉,他会这样做。
第一步“强忍悲痛”求太后放李氏姐妹回国,卖朝鲜国王一个人情。
第二步“强忍悲痛”努力搞事业,借口互市不能无人主持,把凤林大君这个人质也放走了。让凤林大君提前去皮岛准备,并且在必要时提供协助。
比如找人劫持她栽赃南边。
第三步等待万寿节,坐上她早就准备好的特质马车趁乱跑路,然后混进押送粮食的车队平安登岛。
多尔衮问太后李氏姐妹人在哪里,太后赧然说不知道他还活着,由明玉做主都放回朝鲜了。
多尔衮又问凤林大君人在何处,太后说皮岛要重开互市,凤林大君提前过去帮忙了。再问粮食,太后说早运到皮岛去了。
“由谁负责押运?”
“就是你之前留给明玉押运粮食的骑兵。”
果然。
猜想被一一印证,多尔衮又心塞又庆幸。心塞他在明玉心里的地位不过尔尔,庆幸明玉没有多喜欢他,反而逃过一劫,不但平安生下孩子,还有余力稳朝局开互市,一样没耽误。
所以等他回来,盛京的情形还不算太糟糕。
太后回答完这一连串问题,好像也明白了什么,她试探着问多尔衮:“明玉是自己跑了?这边都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跑啊?”
因为先帝殡天新皇登基,盛京这段时间确实有点乱,可对明玉来说留在盛京总比大老远跑去朝鲜更安全吧。
关键她还带着个小孩子。
不过多尔衮很快给出了答案,他先把范文程的口供拿给太后看,太后看完根本不信:“诬陷范大人?岳托他这是想造反啊?”
先帝在时,尝引范文程为知己,范文程也说过“士为知己者死”的话,并且说到做到。
他随先帝征战,鞍前马后不说,还给先帝挡过箭,挡过刀,甚至挡过炮弹。
谁会叛变,范文程也不会。
多尔衮拍拍手,身上裹着毡毯嘴里塞着袜子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的岳托,让人给搬了上来。
多尔衮示意把岳托嘴里的袜子取出。
岳托吐了几口唾沫,说了声真他妈臭之后,抬眼便对上了太后愤怒的目光:“岳托,哀家问你,你诬陷范大学士是何居心?”
岳托眨眨眼,一脸懵逼地看向多尔衮:“范文程的口供呢?”
说完才看见正拿在太后手里,岳托:“……”这老太太信汉人,不信他?
岳托伤心死了,不等太后再开口,便把明玉失踪之后他怎样调查南边来的细作,范文程怎样被同伙咬出,他怎样抄了范文程的家,都搜出了什么东西,之后又是怎样审问范文程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人证、物证都还在,太后不信可以随时验看。”岳托做事向来鲁莽,难得这么细致地去做一件事,难得做完之后还能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最后他道:“范文程的口供就在太后手上,他都招了什么太后一看便知,要查也好查。”
太后不知所措地与多尔衮交换了一下眼神,多尔衮淡声开口:“人证物证臣都看过了,是真的。”
太后还是不能接受:“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让他从一个小书吏一路平步青云官至内三院掌院大学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范文程为先帝挡箭,伤到了后腰,每逢下雨下雪先帝不管多忙都会让人给他送热敷的膏药。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他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他怎能恩将仇报害死先帝!
在看见口供背后的血字之前,多尔衮虽然疑心过范文程,却也找不到他为南边卖命的动机。
现在明白了,也晚了。
太后认不得几个汉字,可能也理解不了范文程怎么会因为其先祖的一句话就谋害先帝,多尔衮想了想说:“因为他是汉人。”
太后深深吸气才没让自己晕过去,哽咽道:“可怜先帝死不瞑目,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害了他!”
说起谋害先帝,代善和岳托都有份,代善死了算便宜他了,岳托不是还活着吗?
多尔衮冷冷盯着岳托:“就算主谋是范文程,你和代善也都是从犯,一会儿跟我去先帝墓前跪拜,你自己告诉先帝想要个怎样的死法。”
岳托耷拉下脑袋应了一声好。
谋害先帝肯定是死路一条,从他把范文程的口供拿给多尔衮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如今他众叛亲离,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多尔衮肯给他这个机会,让他自己选,岳托很知足。
如果可以,他想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至少还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处置完岳托,院子忽然闹腾起来,一问才知道是布木布泰吐出了嘴里的臭袜子,大喊大叫,拼命挣扎,企图引起太后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乖乖,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心情复杂。
明玉:这么快就猜到了?我心情也很复杂。
布木布泰:嘴里袜子太臭,谁有我心情复杂?
岳托:……我,你的袜子比我的还臭好吗?
第102章 死法
外面地上太冷, 再不进屋就要冻死了。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布木布泰拼命折腾,嘶声喊叫, 只盼太后能听见她的声音。
布木布泰不闹腾多尔衮都快把她给忘了,于是让人给布木布泰嘴里重新塞上臭袜子,抬进清宁宫。
由于刚才拼命挣扎过,此时抬进来的布木布泰鬓发散乱,裹在身上的被子歪七扭八, 麻绳下露出几寸冻得通红的皮肤, 一看就是光着身子的。
刚刚岳托被搬进来的时候,太后还纳闷他怎么裹着铺炕用的毡毯,嘴里还塞着一双女人的袜子,这时候再看布木布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裹着毡毯, 一个裹着鸳被, 一个嘴里塞着女人的袜子, 一个嘴里塞着男人的袜子, 太后气得差点追随先帝而去。
原来宫里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前几天淑太妃巴特玛跑到清宁宫来串门,话赶话聊起岳托专权, 太后忧心忡忡,巴特玛阴阳怪气道:“有咱们圣母皇太后在, 什么样的男人拴不住!多尔衮不是还给她当了几年驴使吗?娘娘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
太后闻言有点生气,提醒ᴶˢᴳᴮᴮ巴特玛管住自己的嘴, 别总是听风就是雨。
话不投机, 巴特玛什么也没说,直接起身告退。
布木布泰养在她身边十几年, 别的太后不敢打包票, 贞洁这一块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嫁给先帝十几年, 被先帝冷落了十几年,哪怕避居汗王宫都没传出过什么不好听的。
如今当了皇太后还是圣母皇太后,就算她心里对先帝有怨气不愿意为先帝守节,也应该为小皇帝想想吧。
若生母品行不端,小皇帝也难免遭人诟病,甚至被质疑身份。
万一有人拿这说事,小皇帝皇位不稳,布木布泰也做不成太后了。
谁知!!!
现在想起巴特玛临走时那嘲讽一瞥,太后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嘴里塞着岳托穿过的臭袜子,布木布泰忍着恶心朝太后发出求救的呜呜声。
太后闭了闭眼,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哪里还有心情听布木布泰狡辩。
她太让人失望了,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太后没理布木布泰,而是臊着脸问岳托:“这是怎么回事?”你嘴里怎么塞着圣母皇太后的袜子?
刚才一惊一乍没仔细看,如今倒是看清楚了。
为了显示身份尊贵,皇太后的袜子是用金线缝边,袜筒上绣着凤凰花样。
新皇登基之后,虽然没让圣母皇太后住回皇宫,可吃穿用度与宫里是一样的。
太后脚上穿着的也是这种金线缝边绣凤纹的袜子。
羞都要羞死了,实在问不出袜子是怎么回事。
被多尔衮捉奸在床,还被太后当着一屋子的人质问,岳托脸皮再厚也撑不住啊:“就是、就是娘娘看到的。”
太后转开脸,深深吸气,对多尔衮说:“哀家知道了。你把她也带去先帝墓前,让她自己选吧。”
让布木布泰自己选一个死法,已经是太后能给的最后体面。
布木布泰怔了一瞬,旋即拼命呜呜呜地叫起来,这回不是对着太后,而是对着多尔衮。
范文程的老底被揭开,布木布泰也牵扯其中,岳托都能想到布木布泰当初接近他照顾他目的不纯粹,多尔衮又不傻。
多尔衮看也不看布木布泰,应了一声是,起身向太后告辞。
一行人顶着寒风出宫时,已近子夜,多铎迎上来问多尔衮要不要先回府歇息,有事明天再办。
连日赶路,昼夜兼程,多铎累得不行,也怕多尔衮吃不消。
毕竟多尔衮十几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几乎去了半条命,从此消瘦得厉害,身体远不如他。
多尔衮让多铎先回去:“太后说达哲生了儿子,孩子几个月大了还没见过阿玛,放你几天假,好好回家团聚。”
多尔衮回城之后直奔明园,听管事说明玉失踪了,差点暴走杀人。还是多铎详细问过管事,才知道明玉失踪可能与岳托有关。
于是多尔衮带兵围住了成亲王府,才有了后来的捉奸。
多尔衮捉奸的时候,多铎并不在场,他去城外布防了。
多尔衮带着岳托和布木布泰进宫,多铎没赶回来,两人是在宫门口遇上的。
多尔衮让多铎先走,多铎不肯,多尔衮朝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说:“达哲可能知道明玉去了哪里,你回去问问,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除了岳托要强行收寄明玉,明园管事还说了一件不太寻常的事,明玉在失踪之前与达哲大吵了一架,连夜将达哲母子赶回了豫亲王府。
明玉之前有多照顾达哲,长眼睛的都知道,管事的话别说多尔衮,连多铎都不相信。
可当多尔衮猜出了明玉的计划,明玉为了保护达哲倒是很有可能跟达哲吵架。在她跑路之前先把达哲赶走,让达哲不至于受到岳托的迁怒,与整件事撇清关系。
所以达哲很可能知道明玉的计划。
多铎脑子转了几个弯才明白多尔衮话里的意思,他瞪圆了眼睛:“明玉是自己跑的?”
“多半是。”这世上凑巧的事有很多,多尔衮也不敢凭猜测下结论,“你快回去问问达哲。”
要是这样,多铎还真得赶快回家问问,他哥因为明玉失踪都快急疯了。
多铎走后,多尔衮连夜押着岳托和布木布泰来到先帝墓前,多尔衮跪在墓前敬了先帝三杯酒,自己也喝了三杯,什么都没说只是流泪。
眼泪冻在脸上,生疼。
良久,多尔衮抹了一把冻僵的脸,淡声开口:“岳托,你先说吧。”
岳托还被捆着不方便下跪,站着说:“皇上,岳托是个混蛋,岳托对不住您的器重和栽培!岳托该死!”
他顿了顿,忽然提高声音:“您活着的时候常常教导我们,八旗男儿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岳托听您的话,岳托想死在战场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岳托自请编入攻打宁远城的前锋营,第一批冲上去拔钉子!”
“我说完了!”
多尔衮点点头,有人把岳托重新搬回马车上。
多尔衮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冷冷开口:“该你了!”
有人将塞在布木布泰口中的臭袜子取出,可布木布泰的下巴因为过度用力脱了臼。那人只得给她装上,手法粗鲁,疼得布木布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下巴接好,布木布泰忍不住干呕了两声,泪眼婆娑道:“多尔衮,不管怎样,我都救过你的命。求你最后救我一次,我不想死。从此往后,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就算她当初接近多尔衮是受了范文程的点拨,目的不纯,可说到底她也是范文程手中的一枚棋子,她也是受人蒙蔽,怎么能全怪她?
多尔衮病愈之后,她也曾倾心于他,真心为他考虑过,都不能抵消最初的那点不纯粹吗?
要说变心,也是多尔衮先变的心,多尔衮先伤害了她,她出于自保才不得不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明明是多尔衮有错在先,他凭什么这样对她!
还有明玉那个贱人!
要不是明玉一步一步逼迫她至此,她又怎会一步错步步错,最后不得不委身岳托。
都是他们逼她的,她有什么错!
多尔衮站在阴影里,黑暗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冷而沉:“你设计用毒花算计皇上和海兰珠,导致八阿哥早产身体孱弱,我昧着良心替你瞒下……”
“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布木布泰被人放在风口,冷得牙齿打颤,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多尔衮的话。
多尔衮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有太多问题要问,听完布木布泰的狡辩,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居然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终于多尔衮耐心耗尽:“别废话了,趁着多铎没来,给自己选个死法。”
她说了那么多话,多尔衮都没从阴影里走出来,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布木布泰有点慌。
可她不想死,她还想试试:“好,我选老死!是你让我选的,寿终正寝可以吗?”活着就还有希望。
黑暗中多尔衮冷笑:“寿终正寝?可以。”
布木布泰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多尔衮嘴硬心软,他再恨她怨她也舍不得她死。
下一秒,多尔衮吩咐旁边的侍卫:“去墓室里挑一间屋子,押她进去,把门窗封死。”
布木布泰简直不敢相信而自己的耳朵,多尔衮什么意思,他是要冻死饿死自己给先帝殉葬吗?
“多尔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敢!”布木布泰疯狂挣扎起来,月光打在她脸上只觉得刺眼,“我救过你的命,你恩将仇报不怕遭报应,天打雷劈吗!”
一个站在光里,一个站在黑暗里,隐隐对峙。
她垂死挣扎,他不为所动,布木布泰知道大势已去,被人拖拽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嘶声质问明玉有什么好,她哪里不如明玉。
多尔衮缓步从黑暗里走出来,让皎洁的月光洒遍全身,因为他听见了多铎的脚步声。
多铎漏夜前来,想必达哲知道明玉的去处,多尔衮朝着脚步声的方向迎过去,再开口声音比月光还冷:“别忘了灌哑药。”
听她叫嚷明玉的名字,多尔衮只觉得恶心。
他答应过明玉,以后谁敢欺负她,都叫那人死得其所。
他说到做到。
不出多尔衮所料,多铎果然带来了好消息,明玉为躲岳托逃去了皮岛。
多尔衮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皓月,微微勾唇,忽然眼前一阵眩晕,只听见多铎一声惊呼便人事不知了。
与此同时,明玉坐在总兵府的海景房里也在看月亮,小福临早已睡下她却睡不着。
明玉不想承认,月亮圆了,她有那么一点点想多尔衮。
他还活着吗?他人在哪里?跟谁在一起?有没有受伤?伤得是否严重?
强迫自己躺下,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明玉一阵心悸,慌得不行。
窗外响起一声布谷鸟叫,明玉腾起坐起来,趿鞋下地朝外间走去,只见屋门的门缝里夹着一个纸卷。
明玉弯腰捡起ᴶˢᴳᴮᴮ纸卷,背后忽然响起娜塔的声音:“福晋,您怎么出来了?”
明玉将纸卷紧紧攥在掌心:“没事儿,我晚饭吃多了,起来消消食。”
娜塔:???
不等娜塔再说什么,明玉匆匆走进内室,关好门把攥在掌心的纸卷拿到烛光下展开来看,只见上面有一行小字“王爷安好,已到盛京。”
心跳明显漏了一拍,明玉深深吸气,拿起纸条放在烛火上烧的时候,试了几次才点着,还差点烧到手指。
多尔衮果然没死,她就知道。
除了他自己作死自己,没人能杀得了他。
明玉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心早已飞到盛京,现在要不是半夜,她恨不得立刻动身回去。
可能是月圆之夜人心容易悸动,翌日醒来,明玉便收起了立刻返回的心思。
她回去干嘛?
围观多尔衮称帝?替他操持选秀?替他打理六宫?替他挑选侍寝的妃子?听小三、小四、小五……小N生的孩子喊自己皇额娘?
光想想,就把明玉恶心坏了,连早饭都没吃,哪里有奶水喂孩子?
偏福临又是个挑食的,除了明玉的奶水,谁的奶水也不肯吃。
被奶娘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地哭,明玉不抱他就哭个没完。
魏循劝明玉为了孩子也要吃一点,明玉恶心劲儿还没过,什么也吃不下,偷偷往茶盏里加了几滴灵泉水勉强喝了,这才催出奶水来把福临喂饱。
直到福临吃饱睡下,耳边清净了,魏循才走进来问明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明玉也没瞒他,将昨夜暗卫送来的消息全说了。魏循怔了怔,旋即大笑起来说是好事,王爷回去了,他们也能回去了,一家团圆岂不好?
明玉盯着魏循的眼睛,没好气地说:“哪里好?”
魏循反问:“哪里不好?”
明玉发现魏循最近数银票数得目光越来越短浅,跟她越来越没有默契了,只得试着启发他:“你猜多尔衮回盛京第一件事做什么?”
这还用猜,魏循都不过脑子:“找你。”
岛国思维,明玉想吸氧:“先帝殡天,小皇帝年幼,多尔衮带兵回盛京……找我?”
魏循理所当然地“啊”了一声:“你把他儿子拐跑了,他不找你,找谁?”
小农意识,明玉掐人中:“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会称帝?”
称帝?别说还真有可能。
魏循不知道多尔衮怎么一会儿死了,一会儿又没死,可他若没死,称帝是早晚的事。
魏循有点想不明白,多尔衮称帝怎么会把明玉气成这样,饭也不吃了,孩子也不喂了:“王爷称帝不好吗?王爷称帝,你就是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为所欲为。”
明玉强忍着才没把手里的茶盏扣魏循头上,谁稀罕做皇后,谁稀罕母仪天下!
“还为所欲为?”明玉重重搁下茶盏,“皇后出宫一趟都难,我以后还怎么谈生意?”
皇后抛头露面谈生意,还不得被御史弹劾死,还不得被文官的吐沫星子淹死!
魏循挑眉:“天下都是皇上的,皇后想要什么没有,还用谈生意?谁敢跟皇后谈生意?”
多尔衮可不是南边那些废物皇帝。
以多尔衮对明玉的宠爱,以后绝对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明玉第一次被魏循怼到没话说,只得摊牌:“那选秀呢?皇后是不是还得主持选秀?”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怎么就想到选秀上去了。
不过皇后享受了权利,自然也要尽义务,选秀是皇后分内,皇后不干谁干?
魏循满头雾水安慰明玉:“其实选秀也不需要皇后做什么,挂个名露个面就行,具体是由内务府操办的。”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明玉忍着手痒:“六宫是不是也归皇后管?那得操多少心?”
魏循一脸无语,您怕麻烦直说啊:“不是还有我吗?我跟你进宫,你懒得管什么都丢给我!我会啊!我不怕麻烦……哎?你好好说话,怎么还动手啊?别、别揪我头发,我最近忙到脱发,快秃了!心里不痛快你打我,别揪头发!”
心里不痛快?
魏循被揪掉了好几根秀发,才成功跳出男性思维,他觉得他顿悟了:“明玉,你不会吃醋了吧?王爷还没称帝,还没选秀,你这醋也吃得太早了!”
结果又被薅掉了好几根,听明玉怒吼:“我吃醋?我今天就给你剃发!”
魏循听到剃发两个字,跟踩了电门似的,站起来就往外跑,与正走进来的凤林大君撞了满怀,凤林大君抓住魏循:“怎么了这是?”怎么打起来了!
明玉还追在后面,魏循忙躲到凤林大君身后:“明玉要给我剃发!”
剃发真的太残忍了!凤林大君想象了一下魏循秃头的样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有些不寒而栗。
那种奇葩发型能驾驭的人很少,也只有多尔衮那张无死角的俊脸配上还挺好看的,其他人真的一言难尽。
想起多尔衮,凤林大君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有些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凤林大君护着魏循进屋,把多尔衮还活着,并且已经带兵回到盛京城的消息告诉了明玉,结果也被明玉薅了头发:“骗我这么久,瞒不住了才来说是吧?”
如果明玉所料不错,蓟辽总督洪承畴闪退那天应该就是得到了多尔衮北上的消息,忙着回去部署。
这都过去多久了,她都知道了,凤林才跑来说。
是想让她担心死吗?
不,她担心的不是多尔衮,而是多尔衮死后,她和小福临该何去何从。
盛京有岳托,再也回不去了,不想连累科尔沁,娘家也不能回。
继续留在皮岛?互市总有休市的时候。
皮岛是凤林大君的,开市她可以借着互市的名义住下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等到休市,她还懒着不走,朝鲜王室会怎样想她?会怎样想凤林大君?
朝鲜王室内斗也很严重,凤林大君和昭显世子的大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凤林帮了她那么多,明玉不想留下给他添乱。
关于凤林大君和昭显世子的明争暗斗,明玉在皮岛上也听说了一些。昭显世子一方没什么可以攻击凤林大君的,便拿成亲和子嗣说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的事放在普通人家都不是小事,更不要说王室了。
明玉提醒过凤林大君,可凤林大君说他不在乎,即便他不成亲没有子嗣,昭显世子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让明玉安心住下,说他和昭显世子之间的战火不会烧到皮岛上来。
明玉劝他娶妻,凤林大君就跟她表白,说他极为挑剔,不可能娶自己不爱的女人,更不可能委屈自己跟不爱的女人生孩子。
如果明玉可怜他,就自己嫁给他,他这一辈子非明玉不娶。
明玉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她跟他一样,不可能跟不喜欢的男人成亲,更不可能给不喜欢的男人生孩子。
凤林反问:“你承认你喜欢多尔衮了?”
大话都吹出去了,为绝了凤林大君对自己的念想,明玉含恨点头:“我从小钟情多尔衮,为嫁给他干过不少傻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凤林大君咬牙:“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之前也不知道你非我不娶呀,明玉快郁闷死了,强行解释:“之前说的都是气话。”
凤林大君本来不信,毕竟这么多天明玉吃好睡好,除了偶尔问起关内消息,也没见她为多尔衮的阵亡伤心难过。
被明玉揪掉了好几根头发,凤林大君也顶不住了,转身送魏循堵枪眼,边送边问:“多尔衮没死不是好事吗?她发什么疯?”
魏循护头惨叫:“她怕多尔衮称帝!”
凤林将魏循往前推:“多尔衮称帝不好吗?多尔衮当了皇帝,她就是皇后了!这普天之下的女子谁不想当皇后!”
在落入魔爪之前,魏循灵巧转身,又把凤林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怕选秀,怕被人比下去!多尔衮还没称帝,醋先熬了一缸!”
凤林大君弯腰躲过明玉的魔爪,却没推魏循,直接抱住了明玉的腰,任凭明玉扯他的头发,坚持做最后一次表白:“皇太极没了,再没人能阻止多尔衮称帝。等多尔衮做了皇帝,下一步要做的恐怕就是选秀。选八旗秀女入宫,与八旗贵族结成姻亲,来稳固他的统治。”
“不但要疯狂选秀,还会疯狂造人。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都需要皇后一手操持。”
“除了选秀,还可能会收寄漠北蒙古大部落的寡妇,加强对整个蒙古的掌控。皇太极怎么做,他就会怎样做。有朝一日多尔衮冲破山海关入主中原,恐怕还要扩大选秀的范围,广纳汉族女子入宫。到时候多尔衮的后宫会比皇太极的还大,人还多,多到睡不过来。”
凤林大君忍着头皮疼继续说:“你现在熬醋也没用,温柔乡根本拴不住野心勃勃的男人!”
他直起腰将明玉扛起来,稳稳ᴶˢᴳᴮᴮ放在太师椅上,单膝跪在明玉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明玉,其实你还有别的选择,比如嫁给我。”
说着朝天竖起三根手指:“我,李淏,向你保证,和你成亲之后立刻退出王位之争。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只爱你一个女人,若违此誓,永坠阎……”
嘴被人捂住,凤林大君一怔,听明玉笃定道:“多尔衮如果称帝,我便与他和离,之后守着福临过日子,不会再嫁。”
她的人生理想本来就是坐拥金山银山孤独终老,现在多出一个小福临,也不错,多了一个陪她说话的人。
明玉这话正中魏循下怀,魏循当场表态:“我陪你。”
“我……”凤林大君很想说,我也陪你,可他与魏循到底不同,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爱明玉,不可能只甘心做她的好朋友或者事业上的合作者。
在这一刻,凤林大君居然有点羡慕魏循。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乖乖,我马上来找你了。
明玉:我想买个岛,面朝大海出暖花开,养一群小男宠……
多尔衮:……我现在就过去。
第103章 接人
凤林大君不能像魏循那样陪伴明玉, 却可以在明玉与多尔衮和离之后给她提供一个避风港。
他问明玉:“你喜欢皮岛吗?”
当然喜欢。
这里四面临海自成一体,且不说地理位置优越是北边不可多得的互市交易场,单说海边优美的风光, 就足够明玉喜欢上了。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谁能不喜欢呢?
明玉不明白凤林大君的意思,可还是表了态:“嗯,我很喜欢这里。”
凤林大君仍旧半跪着:“我把它送给你,让它重新成为一个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岛屿, 只属于你。你可以带着喷水龙长长久久地住下去。”
其实凤林大君不说, 明玉也想把皮岛买下来。
她喜欢皮岛,福临也喜欢,这就够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既然凤林大君都这样说了, 明玉也没跟他客气:“我想把皮岛买下来。”
估计让凤林大君开价, 他也不会开, 明玉索性道:“一口价, 二十万两。”
凤林大君摇头:“我都说了要送,就不会收你银子。”
明玉挑眉:“二十五万。”
“明玉你……”
“三十万!”
凤林大君做了这么多年互市, 还是第一次被人加价加到举白旗:“好,二十万两, 卖给你。”
他知道这次重开互市,粮食卖出天价, 明玉赚到了惊人的财富, 说是北边最富有的女人也不为过。
可皮岛就这么大点地方,若没有互市只是一座荒岛, 恐怕连十万两也卖不到。
“三十万。”明玉根本不给他回头的机会, “二十万买岛, 十万交保护费,一次性结清。”
皮岛毗邻清朝、明朝和朝鲜,之前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因为它只是一座荒岛,岛上全是石头寸草不生,没有哪个国家对它感兴趣。
明玉要把皮岛从荒岛变成日进斗金的互市,不赶紧找个靠山交点保护费,指不定哪天就得被人招安。
朝鲜虽然是三个国家里边最弱的那一个,可朝鲜水师很牛,凤林大君若真想守住皮岛,未必就守不住。
不过前提是,朝鲜水师甚至整个朝鲜国都得掌握在凤林大君手中。
换句话说,凤林大君得是朝鲜的王。
凤林大君与昭显世子的王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昭显世子占了嫡长子的身份优势,凤林大君想上位,一要靠才能,二要靠银子。
凤林大君从前搞互市富可敌国,自从掌管朝鲜水师之后,每年都要倒贴大笔的银子充粮饷,才能保证朝鲜水师的战斗力。
再加上掌管朝鲜水师之后没有精力搞钱,几年下来凤林大君手头也不是那么宽裕。
有了明玉这三十万两的支持,想输都难。
连年灾荒,朝鲜遍地饿殍民不聊生,现在谁有粮食,谁能让穷苦百姓有口粥喝,谁就能得到自下而上的支持。
上有朝鲜国王的支持,下有黎民百姓的支持,结果根本没有悬念。
凤林大君知道,明玉是在帮他。
为了保护明玉保住皮岛,他只能赢,必须赢,没有退路。
凤林大君眼角微酸,说了一声好,还不死心道:“在我成功之前,刚才说过话依然算数。”
只要明玉愿意,他随时可以退出王位之争,和明玉在皮岛上生活,相伴到老。
就算他退出了,拼尽全力照样能护明玉一世安稳。
谁知明玉根本不给他希望:“我付了银子,皮岛就是我的了,以后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把你赶出去。”
凤林大君缝嘴,用行动表示,再不敢了。
按照明玉的意思,双方签订契约,明玉拿银子,凤林大君交地契,银货两清。
明玉支付的银子里包含保护费,所以岛是明玉的,守卫还得凤林大君提供。
凤林大君撤掉了吃公饷的朝鲜士兵,把全岛防卫交给了自己的府兵、亲卫,还有明玉从盛京带来的骑兵护卫。
皮岛防御升级之后,凤林大君将指挥印信交给魏循,向明玉辞别,他要回朝鲜争王位了。
可当凤林大君赶回朝鲜才发现,王位已经是他的了,根本不用争。
起因是两天前多尔衮给朝鲜国王写了一封亲笔信,并随信附赠了两份手抄本,一份是范文程有关朝鲜的口供,一份是从范文程府中搜出的书信。
据范文程交待,世子嫔姜嫔并不是什么郡主,而是南边东厂精心培养的细作。借着联姻的由头安插在昭显世子身边,伺机挑起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之间的矛盾,加剧朝鲜内乱,从而削弱朝鲜,令朝鲜不敢生出异心,只能向明朝称臣,求明朝庇佑。
简而言之,姜嫔的存在是为了防止朝鲜做大做强,让朝鲜只能依附明朝。
从范文程府中搜出的书信,是姜嫔写给范文程的最后一封信。信中说凤林大君到盛京为质,姜嫔想与范文程联手,挑起凤林大君和多尔衮之间的矛盾,借多尔衮的手杀掉凤林大君,为昭显世子上位扫清最后的障碍。
信中还提供了关于李贞贤的身份信息,说李贞贤是她精心培养的细作,做事稳妥,可堪重用。
这封信之所以被范文程保留,一来是因为范文程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事败,方便嫁祸,将自己摘干净,二来这事没办成,范文程太忙,他得时刻提醒自己。
朝鲜国王看完多尔衮的书信后不知真假,便让人将李贞贤叫来,问她可有此事。李贞贤一眼就认出了主人的字迹,将主人原来写给自己的书信拿出来比对。
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字体很像,某些运笔的细节极其相似,几乎可以断定是同一个人所写。
朝鲜国王惊出一身冷汗,又命人取来世子嫔给王后抄录的佛经,跟前两封书信的比对结果差不多。
朝鲜国王大怒,急命亲卫查抄世子府,将昭显世子和世子嫔押来问话。
由于事出突然,世子嫔没来得及逃脱,在被押送的途中咬舌自尽了。
等于从侧面印证了多尔衮书信里的说法,世子嫔是南边派来的细作。
昭显世子深爱姜嫔,迎娶她之后顶住各方压力没有纳妾,导致昭显世子的两子一女都是姜嫔所出。
此时昭显世子与凤林大君的王位之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只等他二人决出胜负,朝鲜国王便要病退禅让。
凤林大君无论是财力还是才能都在昭显世子之上,昭显世子能压制凤林大君的,除了是长子,便是他早已娶妻生子。
如今世子嫔成了细作,畏罪自杀,引以为傲的孩子们都成了罪人。
一夕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痛失王位,昭显世子受不了这个打击得了失心疯,先后杀死自己的三个孩子,而后在天牢自杀追随姜嫔而去。
朝鲜国王痛失长子,长媳和孙子孙女一病不起,等凤林大君赶到,直接把王位传给了小儿子。
凤林大君什么也没做,白得了一个王位,等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亲自去皮岛接明玉到朝鲜观礼。
“明玉,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凤林大君的理由很充分,“多尔衮回盛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都没来接你回去,说不定正在图谋皇位。”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他心里你没有皇位重要。”
凤林大君都要继位了,还贼心不死地在明玉面前营销自己:“我不一样,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愿意嫁给我,王位、后宫、权势、江山,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守着你守着喷水龙住在皮岛,咱们一家……哎?”
衣领忽然升起卡住了脖子,然后双脚离地,凤林大君差点被勒死,在窒息的瞬间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入海。
激起巨大的水花吓人一跳,明玉下意识后退却撞入一人怀中,硬邦邦的,带着皮革和淡烟草香杂糅的气味,醇厚而清冽。
这时凤林大君已然爬ᴶˢᴳᴮᴮ上礁石,心虚地骂骂咧咧:“多尔衮你是鬼吗?穿马靴走路都没有声音,你想吓死谁啊?”
说着环顾四周,再不见他安排的亲卫,入目之处全是身着纯白色镶细红边战袍的彪悍骑兵。
被人无声包了饺子!
难怪多尔衮靠这么近都没人提醒他。
凤林大君心中有一瞬犹豫,他是不是不该浮上来,现在跳下去还来得及吗?
明玉僵硬地靠在多尔衮怀里,想走挪不动步子,听男人低磁的声音响起,话是对着凤林大君说的:“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走?”
天太冷,凤林大君全身都湿透了,冻僵了,再不走恐怕能原地冻死。他看了明玉一眼,本来想潇洒离开,只可惜身上太冷,转身时腿都是抖的。
等凤林大君离开,多尔衮无声摆了摆手,附近所有侍卫同时转身面朝大海,离得最近可能听见两人对话的侍卫远远走开。
在这块突出海岸线的礁石上,只有多尔衮和明玉两个人。
多尔衮往后退了一步,飞快解下胸甲裙甲扔在地上,敞开大氅,将明玉拉进怀中裹好。
明玉肌肤娇嫩,受不住这些硬邦邦的东西,可多尔衮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他只能尽量用自己的柔软来呵护明玉的娇嫩。
“你好像又瘦了。”明玉没挣扎,孩子都有了,再挣扎显得矫情。
冬日的海边确实有些冷,被人这样裹着,很温暖很舒服。
多尔衮收紧手臂,箍着明玉的腰,好像在测量什么,半天才道:“我每天吃很多,就怕回来被你发现又瘦了,或者腰细了。”
“放心,我哪里瘦了,腰也不会瘦,永远比你粗。”
身体被温暖过来,心好像也跟着变暖了,然后听多尔衮又道:“不过你是真的胖了,看来我的死讯,并没影响到你。”
明玉深深吸气,她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听说你死了,我要当寡妇了,赶紧让人买来鞭炮,连着放了一天一夜。”
多尔衮哼笑:“邻居没来找你?”
明玉也气笑了:“鞭炮是在明园放的,附近都被我买了下来,没有邻居。只要我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呢?”当时明玉的反应太后全都跟多尔衮说了,可他就是想听明玉讲故事。
“然后?”
放鞭炮都是为了气他故意瞎编的,哪里还有然后,不过他想听,明玉再编一个好了:“然后我把盛京有资格收寄我的男人都想了一遍,不是太老就是太丑,我决定带上银子跑路。”
多尔衮笑出了声,配合明玉:“嗯,确实,我可是满蒙汉三族第一美男子,比我好看的,还没生出来。”
明玉:“……”不是满蒙两族吗,什么时候变三族了?
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绞尽脑汁,明玉终于想出一个足够刺激的情节:“到了皮岛,我发现这里是个好地方,就找凤林大君把岛买了下来。正打算托魏循从南边弄几个肤白貌美的小郎君承欢膝下。”
箍在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明玉差点被勒断气,多尔衮还嘴硬呢:“那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明玉回身,撩起眼皮看他:“还算有自知之明。”
他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为什么不能?
岛上的清晨有薄雾,男人英俊的脸在柔柔的雾中仿佛自带滤镜,显得皮肤更白,下颌线更锋利,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而明亮,带着踏过尸山血海的淡定从容和不怒自威的凛冽。
像一把隐在雾中刚刚出鞘的利剑。
脸和身材都与祁陈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
偏明玉好这一口,还真不是什么肤白貌美的小郎君能比的。
啧,这该死的光环效应!
眼前忽然罩下阴影,明玉被人翻了个面,撑住后脑,有手指插.进发髻,被迫仰起头,还没来得及合上微微张开的嘴,就被人含住了。
因为她还张着嘴,对方的舌头并没费什么力气就占领了她的口腔。
明玉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小鹿乱撞,什么是春心荡漾,什么是欲罢不能,什么是亲到腿软。
她不得不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将他往下压,想要更深更深的吻,亲到心里那种。
亲到最后,多尔衮都有些站不稳了,在换气的间隙,他抽空对明玉说:“姐姐,我有点难受。”
禁欲快一年,他要爆炸了。
明玉在他耳边喘息:“我腿软,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我住在总兵府,不是很远。”
多尔衮弯腰抄抱起明玉,大步朝总兵府走去。幸亏是早晨,有轻雾,岛上还没开市,没什么人,不然明玉这个岛主的脸都要丢光了。
多尔衮抱明玉闯进总兵府的时候,可把府里的人吓坏了。
这些人成分很杂,有跟着明玉从盛京来的,有凤林大君从朝鲜挑过来给明玉用的,更多的还是魏循从当地人里选的。
总兵府平时有重兵把守,没有岛主的允许连只公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大白天闯进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还抱着岛主!
有人想拦,可那男人身上自带杀气,让人本能地畏惧,脚下挪不动步子。
多尔衮抱着明玉闯进内室时,给娜塔也吓了一跳。不过娜塔很快反应过来,什么也没说红着脸同手同脚退了出去。
这场面在明园常有,她可太熟悉了。
退出房门才反应过来,王爷没死,王爷回来了!
娜塔欢天喜地吩咐人烧水,将浴房准备好随时待命,并提前准备换洗的衣裳和被褥。
皮岛这边没有炕,也没有炕桌,这让多尔衮有些不习惯。
亲到嘴巴都木了,他才把明玉献祭似的放在摞起的枕头和被褥上面。明玉找不到受力点,湿着眼睛求他跳过这个环节,多尔衮就让明玉抓他的辫子,深深埋首下去。
等明玉湿软成一段雪,多尔衮已经游走在爆炸的边缘。
可明玉喊疼,多尔衮还是强忍着停了下来,他拉过明玉的手,眼尾都红了:“姐姐……”
直到明玉帮了他一次,内室才开始地动山摇。
娜塔吩咐人烧了一遍又一遍热水,也没见屋里有人叫水,快临近中午时床榻了,热水才派上用场。
清洗过后,两人也没分开,换到外间床上接着胡天胡地。
直到听见孩子大哭的声音,多尔衮才停下问明玉:“谁在哭?”
明玉累到手指都不想动,下意识道:“是喷水龙醒了。”
小东西的占有欲跟他爹一样强,他醒着的时候总要明玉抱,明玉抱他的时候身边不能出现任何男性,不然他就朝人家吐口水吹泡泡。
连魏循也不能幸免。
人送外号喷水龙。
多尔衮说完好像反应过来了,大哭的那一个应该是他儿子,可听明玉说什么喷水龙忽然又有点犹豫。
“喷水龙是?”刚才光顾着向明玉倾诉相思,竟然把儿子给忘了。
多尔衮心里想着儿子,边说边撤出身体,明玉低吟一声,缓了半天才正式给他介绍:“我儿子,喷水龙。”
一听真是他儿子在哭,哭得还挺伤心,多尔衮也顾不上跟明玉斗嘴了,一边急着叫水清洗,一边问明玉:“是不是饿了?奶娘怎么还不喂奶,就由着他哭?”
明玉艰难抬手指了指自己:“奶娘的奶被吃空了,哭也没饭饭。”
多尔衮:“……”
刚上床那会儿他还琢磨呢,产后都好几个月了,明玉怎么还没回奶。
正好便宜了他。
谁知竟然抢了宝贝儿子的口粮。
多尔衮心急火燎地自己清洗完,又给明玉清洗。明玉都累瘫了,他却像刚吸食了人类精元的妖精,比刚来那会儿还精神。
明玉吩咐把孩子抱进来,此时的喷水龙彻底变成了水龙,眼泪流了满身满脸。
多尔衮接过来差点没抱住,小东西在他怀里鲤鱼似的打着挺,一边朝他吐水口,一边伸小手够明玉,尖叫着哭着声浪惊人。
多尔衮被吐了一脸口水,终于见识到了喷水龙的厉害。
几个月大的孩子太小太软,多尔衮根本不敢用力,可这孩子力气大冲劲儿足,不用点力气哪里抱得住。
被逼无奈,只得将喷水龙送到明玉身边。
此时明玉正趴在床上喝水,喝完水喝牛奶,喝完牛奶喝鸡汤,喝完鸡汤喝不知名的汤,一口气灌下这么多汤汤水水,看的多尔衮都有点心疼了。
喷水龙躺在明玉身边终于止住哭,仰着小脑子哼哼唧唧往明玉身边挤,伸出小手去扯明玉的衣服,小嘴吧唧着一副饿狠了的模样。
明玉示意屋里的人都出去,她要给喷水龙喂奶了,结果别人都走了,多尔衮还在。
“你也出去!”明玉没好气地对多尔衮道。
大的小的都是讨债鬼!
多尔衮盯着床上小小的人儿都看呆了。
他不哭不闹的时候终于能看清楚容貌,皮肤很白,五官跟自己很像,眼睛要比他圆一点,黑瞳更多,并不显锋芒,反而软萌可爱。
这就是他和明玉的孩子。
面对逐客令,多尔ᴶˢᴳᴮᴮ衮假装听不见,只盯着孩子,不给明玉眼神。
被明玉催急了,就厚着脸皮回应:“之前说好的,你管生我管养,喂完奶你好好睡一觉,孩子交给我。”
都老夫老妻了,什么地方没看过,什么地方没摸过。小东西着急吃奶急出了一身汗,明玉没再赶多尔衮离开,酝酿了一会儿解开衣襟给小东西喂奶。
可能是饿急了,也可能是奶水空了没补给上来,小东西吸了几次没吸出奶水,气得挥舞着手臂直哼哼。
明玉拿手绢给小东西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忍不住碎碎念:“这猴急猴急的毛病,也不知随了谁。”
多尔衮:“……”膝上中箭。
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吸出奶水,明玉被咬得龇牙咧嘴,多尔衮走过来坐在床边,低头问:“怎么了?他咬你了?”
明玉白他一眼:“老子英雄儿好汉。”
多尔衮:“……”再中箭。
就在多尔衮被明玉指桑骂槐快扎成刺猬的时候,小东西终于吸到奶水,咕咚咕咚地吞咽,多尔衮眼珠不错地盯着,小声问:“喝这么大口,会不会呛着?”
就这点声音,还是惊扰到了正在专心觅食的喷水龙,他一边抱着“大奶瓶”喝奶,一边斜着眼睛看多尔衮,小模样又滑稽又可爱。
明玉让多尔衮躲远点:“他这是记住你了,等会儿吃饱了会朝你喷水。”
多尔衮呵呵笑:“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
刚刚被他吐了口水,是因为猝不及防。
小东西把两边都吃完了,还霸占着额娘不放,小嘴一动一动假装没吃完。
刚才没奶明玉已经被他咬了一口,现在又没有了,多尔衮怕他还会咬,便趁他一个没留神把他竖着抱了起来,让他的小身子靠在自己肩膀上,手掌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成功拍出一个奶嗝。
紧接着又拍出一个来。
喷水龙本来想喷水来着,结果喷出两个奶嗝,小肚子舒服许多,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
正等着看好戏的明玉:“……”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老婆孩子热炕头全有了!
明玉:来,说说和离的事,财产早分好了,儿子归我。
第104章 放飞
怎样抱孩子, 怎样照顾孩子,多尔衮不但有大量理论上的储备,还在无数个满月宴、百日宴上拿别人家孩子练过手。
喂奶之后拍奶嗝, 拍完奶嗝竖抱着小家伙在屋里散步,抱着他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把想摸的都摸了一个遍。
等小家伙摸烦了,吃下去的奶也消化了,就抱着他举高高。小家伙从来没看过高处的风景, 却半点不怕, 每举高一次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小家伙玩累了,多尔衮在肩膀上垫了一块白棉布巾,让小家伙趴在他肩上哄睡,然后小心翼翼把睡着的小人儿放在摇篮里轻轻摇晃。
小家伙在摇篮里睡沉了, 多尔衮抬眸, 发现明玉居然还瞪着大眼睛没睡, 便笑着走到床边, 轻轻坐下:“来,哄你睡。”
明玉撑着没睡, 本来是想等小东西睡着了,跟多尔衮聊聊当下, 再展望展望未来,看看是他先登基, 还是他们先和离。
反正都要和离, 早点晚点明玉没所谓,她可以迁就多尔衮的时间。
毕竟以后她都会住在皮岛, 跟多尔衮做邻居, 邻里之间不好闹得太僵。
谁知她这么大的人了, 居然真被多尔衮给拍得眼皮打架,什么都没说就沉沉睡去。
还要争抚养权,费精神费口舌,睡醒了再说吧。
明玉在睡着之前,最后想。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也可能是日夜照顾小孩子有点累人,明玉一觉睡到掌灯时分,她是被福临欢快的笑声吵醒的。
听笑声就知道,父子俩又在隔壁玩举高高的游戏呢。
明玉惊讶于小家伙还是中午吃的奶,下午居然没闹着要吃奶吵她睡觉。
一问才知道,下午多尔衮吩咐人将温牛奶盛在小碗里,用小勺子半勺半勺给福临喂饱哄睡了。现在小家伙也才醒,又缠着他阿玛举高高。
听见明玉说话,多尔衮抱着福临过来,小家伙脸上还挂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被他阿玛竖抱着,小手搂着他阿玛的脖子,喷水龙秒变小天使。
望着爷俩几乎复刻的五官,明玉轻轻叹气,都说儿子像妈,只有她白忙活一场吗?
下一秒又觉得很值,小家伙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张开小手往她这边扑,扭着身子要她抱。
不管多尔衮有多少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不管还有多少心机和手段,福临都是她生的,永远跟她最亲。
明玉接过福临,在他红扑扑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家伙笑得更欢快了,比玩举高高时还欢快。
明玉一天只吃了早饭,中午为催奶喝了点汤汤水水,睡到晚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在多尔衮的张罗下,饭菜很快上桌,桌上居然有她最喜欢吃的红烧鹿筋。
放在平常年份鹿筋并不难得,可连续几年天灾,野猪和狗熊都快被人吃成国家保护动物,更别说鹿这种温顺的野味了。
鹿本就不好找,这么一大盘红烧鹿筋,得费多少头鹿啊。
不用问也知道,鹿肯定是多尔衮带过来的。
喷水龙,哦不,喷水龙已成过去,福临现在是他阿玛身边的天使宝宝。天使宝宝现在还坐不稳,除了明玉和多尔衮也不愿意让别人抱,所以明玉吃饭的时候,多尔衮哄孩子,多尔衮吃饭的时候,明玉哄孩子,两人注定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说话。
直到天使宝宝吃饱喝足被他阿玛哄睡了交给奶娘,明玉和多尔衮才得半刻清闲。
明玉生完孩子之后身条长开了,逐渐显露出蒙古女人丰胸细腰肥臀的特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再加上倾国倾城的容貌,白到发光的皮肤,和与生俱来的纯欲易碎感,正是最勾人的时候。
多尔衮因为明玉怀孕和战事生生素了一年多,躺在床上挨着明玉的身子就克制不住地起反应。
明玉也想在多尔衮餍足好说话的时候提和离,提孩子的抚养权,于是天雷继续勾动地火。
有了白天摇坏床榻的教训,晚上多尔衮在床榻发出熟悉的吱嘎吱嘎声时抱紧明玉彻底释放。
明玉被烫得灵魂出窍,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尔衮,我们和离吧。”
多尔衮正处于释放之后飘飘然的状态,闻言身体一僵。
他手撑床板,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盯着明玉的眼睛:“什么?你刚说什么?”
明玉眨眨眼,重复:“多尔衮,我们和离吧,福临归我。作为补偿,我托人买来欧洲最先进的火器送给你。”
多尔衮想眯眼,却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骗我吓唬我好玩吗?”
明玉腰肢一扭,脱离了多尔衮的身体和压迫,从被子堆里扯出一条将自己裹了,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巴掌脸,鬓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没骗你,我就是……就是腻了。”
还没接到多尔衮称帝的消息,明玉猜多尔衮想先接她回去,然后称帝,这样皇后和嫡子都有了,更利于稳固政权。
这些她都可以配合,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
她可以做一段时间的皇后,帮他稳住政权,但是在这期间他不能选秀,不能联姻,不能收寄,更不能碰其他女人。
等哪一天迫于压力不得不选秀,不得不联姻,不得不说收寄,不得不跟其他女人滚床单生孩子。
那一天就是明玉彻底离开他的日子。
明玉也想过,以多尔衮的手腕和能力,是不是有可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可历史上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皇帝屈指可数。
等到大清入关,满蒙汉各方面的利益都需要多尔衮来平衡,选秀、联姻和收寄是最常见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就算多尔衮不愿意,有些时候也由不得他。
帝王本身就是个身不由己的职业。
明玉很理解,所以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她愿意配合,却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和离书必须先签。
她可不想学那拉氏在乾隆面前断发,生前被打入冷宫,死后被抹去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如果注定兰因絮果收场,明玉连兰因都不想要。
多尔衮此时此刻心里想的却是,早晨明玉在那片礁石上说的话,可能并不是故事,而是真的。
她买下皮岛,打算一辈子住在这里,然后养一群肤白貌美的男宠,过女王般的生活。
多尔衮额上青筋鼓了鼓,用力扯开明玉身上的被子,将自己也裹了进去:“我不同意!当初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嫁给我,你得到了我的人得到了我的心就得对我负责!腻了没用!后悔也没用!”
明玉推他,反被人箍进怀里,听多尔衮蛊惑:“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人变不了,我们可以变花样。”
软磨完改硬泡:“至于什么男宠,你要是嫌谁命长,大可以买回来试试。”
男宠的命ᴶˢᴳᴮᴮ明玉没兴趣关注,不过再让多尔衮这样勒下去,她自己怕是活不长了:“你松手!我腰疼!”
到底是长胖了,之前多尔衮比这勒得紧明玉都能忍,现在居然喘不过气。
等多尔衮松了手,明玉转身跨坐在他身上,与他四目相对:“以后我去哪儿,你去哪儿,当真?”
多尔衮点头:“当真。”
明玉眨眨眼:“我把皮岛买下来了,我以后就住这儿,你也不走了?”
多尔衮表情认真:“不走了。”
明玉挑眉:“那大清什么办?”
多尔衮亲她一口:“大清有皇帝,有辅政王,有内阁,他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明玉捋了捋汗湿的鬓发:“你不想当皇帝?”
多尔衮又亲了她鼻尖一下:“谁说我想了?”
说到这里,多尔衮好像明白了明玉为什么要闹和离。
他将明玉往上抱了抱:“明玉我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人,就不会有别人,你要相信我。”
见明玉还傻愣愣的,多尔衮吻上她的唇,明玉回神,多尔衮又道:“所以你也不能有别的男人,想都不能想。”
被人看破心事,明玉脸都臊红了,嘴却比多尔衮还硬:“你自己的承诺你说到做到,我可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要跟你一样……”
话到底没说完,窗外响起三更鼓的时候床腿折了一个。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多尔衮都没走,忙着哄孩子,忙着换床榻,越玩越花。
当他买来小凳子,买来小铃铛,拿出小鞭子,明玉握着小鞭子手都是抖的:“要不,咱们还是回盛京吧。”
在盛京,多尔衮也许还能记得自己是个亲王,还能要点脸,在皮岛他完全放飞自己我,明玉有点受不住啊。
多尔衮此时正在给自己戴脖圈,闻言抬眸:“你不是喜欢这里吗?我现在也挺喜欢的。住一辈子都不会烦。”
明玉无力地挥了两下鞭子:“你没烦,我烦了,我想回家了。”
明玉把盛京称作家,让多尔衮很受用:“好,明天收拾收拾,我们后天回家。”
结果后天一大早亨利带着李贞淑和他的船队回来了,船上载着明玉购买的各种火器,小到火.枪,大到火.炮,装了满满几艘船。
还有两艘是亨利从葡萄牙带来的贺礼和聘礼,贺礼是给凤林大君的,庆贺他如愿成了朝鲜的王,聘礼也是给凤林大君的,请求他把美丽善良武艺高强的李贞淑嫁给自己。
亨利着急娶妻,本来想把明玉要的货卸在皮岛先去朝鲜提亲,听说大清的睿亲王也在岛上,便让货船先去朝鲜,请李贞淑带他到总兵府求见多尔衮。
多尔衮不是第一次见亨利了,亨利走进来,多尔衮起身,亨利忙快走几步伸手与多尔衮握手:“尊贵的睿亲王,我们又见面了。”
多尔衮收回手,看了一眼站在亨利身边的李贞淑朝她微微颔首,李贞淑学着清朝的规矩福了福身,谁都没说话。
李贞淑刚听说多尔衮还活着的时候,心里不免忐忑。毕竟清廷放她回国的提前是多尔衮阵亡了,现在多尔衮没死,她怕清廷会反悔。
可看多尔衮对她的态度,客气而疏离,李贞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亨利摸了摸腰间的手.枪,被多尔衮看见了,脸上有些讪讪的:“本来想找王爷决斗,现在……没必要了。”
多尔衮示意他把手.枪拿出来,亨利依言照做,多尔衮接过枪轻车熟路地调试了一下,对着门口抬手就是一枪。
只听“叮铃”一声,挂在廊檐下的风铃应声而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奉茶小丫鬟手里的托盘上,并没碰到茶盏。
亨利目瞪口呆,半天才道:“只听说王爷是神箭手,不想玩枪也这样厉害。”
多尔衮淡笑:“一样的道理。”
哪儿能一样啊,从使用方式到击发原理哪儿哪儿都不一样。
亨利额上直冒汗,心说还好他按照这里的规矩先礼后兵,没一上来就作死找多尔衮决斗。
上帝保佑!
喝下一口茶压惊,亨利把此来的目的说了,这回轮到多尔衮吃惊了:“你说睿盛夫人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火器?”
饶是多尔衮钱多到对银子没概念,听说明玉一口气花了二十万两,还是有些吃惊。
大清国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两百多万两,几乎一半用来养活军队,能挤出购买火器的银两不足十万。
是,明玉是在朝会上放过狠话,自愿拿出互市总收益的三成为两白旗购置火器,可二十万两也太多了。
要知道,从前都是他花银子讨明玉开心,明玉连个手绢没给他绣过,更别说在他身上花银子了。
在明玉心里,他和银子并列第三,如果非要分出个高低上下,他可能还排在银子后头。
明玉还真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啊。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在明玉心里的排位又提前了呢?
至少在并列第三的行列里,升了一级。
他不敢奢望排在儿子前头,至少应该在银子前头了吧。
欣喜之余,多尔衮又有些担心,担心明玉第一次从洋人手里买火器会被坑。
毕竟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
他在亨利手上买过火器,并没有特别贵,这么多银子能买下来的火器,亨利一个人的船队根本装不下。
昨夜玩得有点花,把明玉累着了还没睡醒,多尔衮叫上魏循一起去码头验货。
亨利求之不得。
他这次带来的可都是好东西,很多都是第一次在东边露脸,正好给清朝的实权王爷面前展示一下,说不定以后还能接到更大的订单。
等到验货的时候,多尔衮再次被震惊。从亨利船上卸下来的这些火器,有的他认识并且会使用,比如火.枪和佛郎机炮,剩下的大部分他连外形都没见过。
亨利非常热情地拿着说明书给多尔衮介绍,哪个是英吉利最先进的火炮,哪个是法兰西最先进的火炮,它们的发射原理是什么,每次可以装多少枚炮弹,射程分别多远。
体积小,威力大,设计巧妙,制造精密,是这批火器最大的特点,根本不是多尔衮此前买到的那些笨家伙可以相比的。
多尔衮摸着英吉利产的造型古怪的火炮,要求亨利试射,亨利找人操作的时候,多尔衮避开老远。
原因无他,怕炸膛。
多尔衮的经验是,西边来的火器个子越大越容易炸膛,所以他才挑了最大的一个火炮要求试射。
亨利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连着试射了好几枚炮弹之后,他笑着走到多尔衮身边,笑着说:“这种火炮是最先进的,不管是在实验室还是在战场上都经受住了考验。不管连续发射多少枚炮弹,都不会因为过热或者火药泄露而炸膛。”
“用久了可能报废,但不会伤到自己人。”
怕多尔衮不信,他请多尔衮走到刚刚连续发射过的先进火炮跟前,请多尔衮摸火炮口测温度,并打开装弹腔,请多尔衮查看火药是否泄漏。
多尔衮摸了,也看了,非常满意,非常震惊。
他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以为两白旗已经掌握了这世上最厉害的火器,可与亨利这几船货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忽然有一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他们这些人只是井底之蛙的感觉。
格局被迫打开。
在今天之前,多尔衮一直认为南边是天.朝上国,是世界的中心。只要能冲出山海关,占有南边的锦绣江山,大清将取代明朝成为下一个天.朝上国,下一个世界中心。
可当他请亨利吃完一顿饭,听亨利和李贞淑分别讲述在各国的见闻之后,多尔衮才意识到所谓的天.朝上国可能易主了。
或者说正在被超越。
原有世界观粉碎,格局重塑的感觉很糟糕,多尔衮一整天都心事重重,跟明玉滚床单的时候也在走神。
明玉将他从身上推下去,翻身骑坐在他腰间,伸手挑起多尔衮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怎么了?被洋人下降头了?”
从码头回来精神都不正常了。
多尔衮面无表情:“明玉,我今天才知道,西边的洋人已然强大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我们浑然不觉?你说到底是我们一直在坐井观天,还是洋人对我们藏拙了?或者两者都有。”
多尔衮像在看着明玉,又像没看,一直在自问自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明玉一巴掌拍醒他:“既然知道落后了,管它是什么原因,迎头赶上便是。”
“他们能超越我们,我们就不能反超他们了?”明玉也没想到,多尔衮替她验了一趟货,居然能生出这些感慨。
大多数人都以为中国是从清朝开始落后于西方的,毕竟老朱家人一直高喊“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清朝末年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慈禧老佛爷更是说出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这种不要脸ᴶˢᴳᴮᴮ的话来。
可明玉浏览短视频网站时刷到过这方面的科普,知道中国是从明朝中期开始落后于西方的,清朝取代明朝之后几乎照搬了明朝“闭关锁国”的大政方针,这才一步一步带领中国走向衰落。
等统治者们被洋人的坚船利炮轰开国门,才震惊地发现自己早已落后,并且是全方面落后于西方,所以才有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口号。
只可惜为时已晚,短时间内想追都追不上了。
这一追就是一百多年,到明玉穿越前尚且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可多尔衮不一样,他生活在明末清初,这时候的中国落后还不多,有大把的时间追赶。
就看统治者何时猛醒,或者何时愿意接受自己已经落后的残酷现实。
显然,多尔衮猛醒了,也接受了,就是刺激有点大,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多尔衮被明玉简单粗暴的一巴掌,和更加简单粗暴的两句话惊得回了神,甚至凭空生出一点叛逆:“你说的对,追不上想再多也没用!”
追就是了。
可一想到盛京那群各怀鬼胎的家伙头就疼,靠他们恐怕有点难。
所以回到盛京之后,多尔衮公布了由太后保管的“先帝密旨”,密旨里写得很清楚,若多尔衮活着回来,即刻册封摄政王,直到小皇帝成年。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份所谓的“先帝密旨”,很有可能是多尔衮伪造的,或是他胁迫太后伪造的,可直到册封摄政王的圣旨颁下,都没人敢问一句。
除了多尔衮自身的威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跟随多尔衮和明玉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长长的车队。车上装的全是火器,从火.枪到火炮,大多数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新玩意儿。
经过一轮试射之后,炸膛率几乎为零,只有一个侍卫因为操作不规范被火.枪炸伤了眼睛。
比之前火炮炸膛,敌人没死,自己这边先死一片可强太多了。
“这么多新玩意儿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呀?”试射场上有人小声议论。
“听说都是从皮岛运来的,互市上什么好东西都有。”立刻有知道内情的接话。
见有人知道,第一个说话的人又问:“这么多好玩意儿得花多少银子啊?”
这个还真没人知道,不过有人说:“都是睿盛夫人买的,没用国库一两银子。”
这回连知道内情的都震惊了:“睿盛夫人可真有钱!难怪摄政王听说睿盛夫人失踪之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连朝政都不管了,陪着睿盛夫人在皮岛住了那么久。”
“生病算什么,你们就没想过摄政王为什么不称帝?密旨都造出来了,愣是没称帝。”
“这个我知道!”
“还用你说,我们都知道,因为睿盛夫人善妒呗。”
“我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别说善妒,就是吃人,我也愿意。”
作者有话说:
明玉:想到回去要给布木布泰请安,心里就不舒服。
布木布泰:没人告诉你,我已经自愿给先帝殉葬了吗?
第105章 下场
明玉和多尔衮赶在过年之前回到盛京城, 回来明玉才知道,她跑路之后睿亲王府和明园都被岳托抄了家。
多尔衮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去皮岛找她,一来是因为多尔衮长时间赶路积劳成疾生了一场病, 二来是要将两处重新修缮才好住人。
明玉本来想回明园住,那里是她的地盘,也住习惯了,可多尔衮说明园还没修缮好,明玉只得搬回王府。
小福临在海边住了几个月, 早已习惯海边的生活, 骤然被圈在王府的四角天空里,还有点不适应。
多尔衮空了就将他裹了抱去花园看大荷塘,这才勉强安抚住。
等明园终于修缮好,明玉想搬回去的时候, 多尔衮又有说词:“明园没有水系, 地方又小, 福临住过去可能不习惯。再说后院的暖棚烧炭, 空气也不好。”
理由足够充分,都是为了孩子好, 明玉不得不长期住下。
其实多尔衮住在哪里都行,他不挑, 可睿亲王府离皇宫近,上朝下朝方便, 能早一些回家, 早点见到明玉和孩子。
回来之后免不了要进宫请安,明玉是超品, 见亲王可不行礼, 可见皇上太后还是要福一福身的。
一想到要给布木布泰行礼, 明玉心里就不痛快,一直拖到不能再拖才带着福临进了宫。
多尔衮找到明玉母子之后,差人给太后送了信。太后知道明玉母子无恙欢喜得直抹眼泪,见到明玉又忍不住数落:“要走也该跟哀家说一声,免得哀家记挂。”
当时岳托逼得急,太后也知道,换做她是明玉,有机会跑路也绝不会嫁给岳托。
明玉知道太后不是在责备她,只是平白为她担惊受怕了一场,有些埋怨,便笑着解释了两句,把责任都推到岳托身上。
太后也没为难,让人把小皇帝抱来跟福临玩,太后没提布木布泰,明玉也没提。
海兰珠听说明玉来了,抱着八阿哥过来串门,太后对明玉笑道:“你好大的面子呢,大冷天把咱们安亲王都给招来了。”
多尔衮封摄政王之后,代小皇帝下旨,给八阿哥赐了封号安亲王,寓意平平安安。
海兰珠很喜欢这个封号,走哪儿都称八阿哥为安亲王。
海兰珠还是一如既往地宠孩子,生怕安亲王再染风寒,入冬之后便不许安亲王外出。
皇太极病逝,几乎要了海兰珠的命,为了八阿哥她才没跟着去。
经历过生死,海兰珠反而看透了好些事,看透之后人也更放得开了,她勉强笑着回太后的话:“便是明玉不来,臣妾也该带着安亲王过来给您请安了。”
没有先帝的宠爱,太后觉得海兰珠人都变聪明了:“好,你有心了,安亲王有心了。”
小皇帝见到安亲王非常高兴,啊啊啊地叫着跑过来领安亲王的手,把他领到炕边,指着坐在炕上的小福临给他看。然后学着朝堂上大人们的模样,抹袖子撩衣摆跪下,嘴里啊啊啊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安亲王一看小皇帝跪下了,他也跟着跪下了,学着小皇帝啊啊啊地嚷。
福临看着炕下跪着鬼叫的两个小孩咯咯直笑。
小皇帝这一跪,可把明玉吓得不轻,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过去把小皇帝和安亲王扶了起来。
小哥俩玩得正高兴,骤然被人扶起,安亲王还好,只是撅着嘴,小皇帝直接甩开明玉的手,又给坐在炕上的福临跪下了,不但跪了,还磕了头。
安亲王也想甩开明玉的手,可惜力气小,甩不开,竟然大哭起来。
屋里服侍的这才反应过来,几人去扶小皇帝,几人去抱安亲王,明玉也抱起了坐在炕上看热闹咯咯笑的福临。
安亲王被人抱起来便不哭了,眼睛盯着与两个宫女一个太监撕扯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的小皇帝,挥舞着小短胳膊,好像在给小皇帝加油。
这时门外有人通传:“太后娘娘,摄政王来接睿盛夫人和小阿哥了。”
多尔衮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皇帝被激怒,在暴打一个小太监。来不及给太后行礼,他几步走过去一把拎住龙袍的衣领,将暴怒中的小皇帝给拎了起来。
才一岁多的小皇帝被人拎起,挥出的小拳头呼呼带风,被他暴揍的小太监唇角带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小皇帝对着多尔衮龇牙咧嘴,多尔衮面无表情地拎着他,与他对峙。小皇帝朝多尔衮挥拳,可惜胳膊太短打不到,踢腿也踢不到,气得啊啊啊啊地叫起来。
就这样拎了一会儿,小皇帝终于平静下来,多尔衮将他放在炕上,淡声说:“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放你下来。”
小皇帝畏惧地看了多尔衮一会儿,忽然哇地哭出来,多尔衮这才放开龙袍的衣领。
安亲王早吓坏了,脸色苍白地依偎在奶娘怀中。福临却一点不怕,朝着多尔衮张开小肉胳膊要他抱。多尔衮抱起福临,脸上才有了点笑意。
福临上下挥舞着小胳膊,想让多尔衮举高高。明玉猜他刚才看见多尔衮拎小皇帝的衣领,肯定以为他阿玛在抱着别人举高高。
多尔衮抱着福临向太后告辞,太后看了多尔衮一眼,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小皇帝到现在还不会说话,除了身体强壮力气大,没有任何明君之相,倒不如退位让贤。
先帝殡天前确实留下了一道密旨,并非封多尔衮为摄政王,而是直接传位给他。
可多尔衮自己不愿意,谁也没办法。
在回去的路上,明玉问多尔衮布木布泰的情况,多尔衮不想多说,只淡淡回了一句:“她自愿为先帝殉葬了。”
殉葬?布木布泰?
先帝刚殡天那会儿布木布泰都没动过殉葬的念头,还因为不能回永福宫住大闹了一场,她怎么会忽然后知后觉自愿给先帝殉葬!
次日,达哲过来串门,明ᴶˢᴳᴮᴮ玉问起布木布泰殉葬的事,达哲压低声音说:“对外说是自愿殉葬,可我听多铎说是被摄政王下令灌了哑药强行送进先帝陵墓活活冻死的。当夜送进去,当夜人就没了。”
达哲也很心惊:“人死以后,除玉碟,把所有痕迹抹去,不许任何人提起。”
饶是有心理准备,感觉这事多半是多尔衮做的,明玉还是没想到他会做得这样绝情:“可知是犯了什么大罪?”
布木布泰身上的大罪应该不少,之前都是多尔衮替她隐瞒,给她善后。明玉很好奇布木布泰这回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居然连多尔衮都忍不了了。
达哲摇头。
她问过多铎,可多铎不肯说,还训斥她一个妇道人家问这么多做什么。
忽然想起之前多铎说漏了一次嘴,他好像说,岳托要收寄明玉是布木布泰出的主意。
明玉挑挑眉,不再问布木布泰,转而问起其他人的情况。
多尔衮回来之后,先处置了布木布泰和岳托。
布木布泰“自愿”为先帝殉葬,除玉碟,抹去一切痕迹。
岳托因为兵部的重大失误被贬为庶人,编入镶白旗先锋骑兵营,成了一个普通的骑兵。
郑亲王济尔哈朗因为辅政不利,被降为郡王,夺三牛录,罚银万两,仍掌管镶蓝旗。
多尔衮册封摄政王之后,下令取消原来的辅政王,取消内阁,索尼和鳌拜退出内阁,明升暗降。
代善死了也不能幸免,同样被降为郡王,将两红旗交给硕拓和萨哈廉代管,硕拓和萨哈廉成为旗主之后仍是贝子,连贝勒都不是。
最好命的要属原来的内三院掌院大学士范文程了,他死后不但没降职,反而还升了官,多尔衮破格加封他为郡王,封号是襄。
襄这个字有帮助的意思,十分耐人寻味。
范文程死了,他的家人也被岳托折磨死了,旁支仍然受到清廷的优待,享受郡王府该有的富贵尊荣,族中老小对多尔衮感恩戴德。
在多尔衮的推动下,范文程的故事很快传入关内,传进皇宫。崇祯皇帝听说之后大怒,派人去范文程的祖籍扒了范家的祖坟,并下令将范文程的先祖范仲淹移出文庙。
为此还引发了一次大规模的朝堂辩论,崇祯皇帝与东林群贤互不相让,辩论无果直接导致文官集团罢朝。
在国家机器停摆半个月后,崇祯皇帝不得不先低头,将范仲淹的牌位重新摆回文庙。
到此,东林群贤大获全胜,终于找到了可以拿捏皇权的办法,并且屡试不爽。
经过几次拿捏,皇权几乎被架空,东林党一家独大,把持朝政。
很多小官吏私下感叹,如今之大明,早已不是老朱家的大明,而是东林群狗的大明。
很多事都是此消彼长的。崇祯皇帝颜面扫地,大清摄政王多尔衮重用汉族官员,善待汉族官员家人的美名很快传播开来。
其实这个美名在皇太极执政时期就有,只不过因为范文程的故事,再加上同行衬托,把多尔衮给显出来了。
同时可以佐证的,还有睿盛夫人的山庄、田庄。所有庄头管事的选拔只看业务,不看出身,旗人并没有凌驾于汉人之上,完全是任人唯贤,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东林群狗可公平太多了。
田庄山庄尚且如此,清廷的人才选拔机制怎能不令人期待。
于是北投的官员越来越多,级别也越来越高。尽管路途遥远,尽管有山海关的严密封锁,明朝的人才还是像流沙一样流去了北边。
人心散了,想重聚谈何容易。
作者有话说:
范文程:多尔衮,你这个阴险小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布木布泰:范大人你知足吧,我“自愿”为先帝殉葬都没几个人知道。
明玉:所以说别惹恋爱脑,会变得不幸。
作者:小小加更一章,请宝子们笑纳~明天更新老时间哈~
第106章 图谋
这几日蓟辽总督洪承畴和辽东总兵吴三桂都很愁。因为东林党弄权, 他们一边要抵御清军,一边要截挡逃官,还要忙着给东林党首脑集体立生祠, 简直疲于奔命。
立生祠这事,两人都干过,之前是给阉狗魏忠贤立,也算轻车熟路。
可尼玛魏忠贤是一个人,东林党首脑是一群人, 也就是说每个城池都要立一堆生祠。
因为战事吃紧, 阉狗魏忠贤的生祠还没扒完,又要立新的生祠,还一立就是一堆。
于是脑子活泛的吴三桂给顶头上司洪承畴出主意,将之前给魏忠贤立的生祠都留着, 用垒墙的方式进行分割, 稍微改头换面一下就能交差了。
主意馊是馊了点, 可多尔衮摄政之后, 清廷的布防一变再变,洪承畴猜不到多尔衮下一步要做什么, 把头发都快薅秃了,实在没心情应付立生祠的事, 便把这事交给吴三桂去办。
吴三桂作为辽东总兵,身上还肩负着与清军作战的任务, 一点不比洪承畴轻松。
他也不想管这屁事, 又将这事交给了手下的一个参将,参将也很忙……推来推去这件事到最后摊派到了几个士兵身上。
士兵最苦逼, 自费打仗, 吃不饱穿不暖, 每天饿着肚子操练,操练完还特么得被迫再打一份工,兼职泥瓦匠。
做兼职还没报酬,怎么肯好好干活。
老牛拉破车似的算是把墙堆起来了,因为战事再起,堆完也没人检查。
直到东林党派人来视察才发现,辽东几座城池的生祠都十分默契地建在了一起,工程粗制滥造全靠石头堆,连块砖都没看见。
可这位置怎么那么眼熟呢?
东林党被压制的时候,也给魏忠贤立过生祠。崇祯皇帝上台后,为了弹劾魏忠贤,还找人专门画了一张魏忠贤生祠的分布图。
当时辽东这边的生祠建得最多,魏忠贤倒台之后没有及时清理,弹劾袁崇焕的时候,又有人画了辽东生祠分布图,作为袁崇焕的补充罪证之一。
回去把辽东生祠分布图拿出来一对比,可算知道为什么眼熟了,简直一模一样啊!
好家伙,袁崇焕就没把魏忠贤的生祠清理掉,轮到洪承畴还不清理。不清理也就罢了,居然挂羊头卖狗肉,把给东林党首脑建的生祠建在了阉狗的生祠中。
这都不是懒政了,这是坏了心肠,咒东林党首脑像阉狗一样不得好死啊!
两个月后,洪承畴和吴三桂先后被弹劾。洪承畴还算老实,立刻卸下军权回京受审,吴三桂一看情况不对直接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洪承畴想做袁崇焕第二,他可没这个想法。
跑之前,吴三桂跟谁都没交实底,只说锦州被围,他要亲自去解围,跑的时候才发现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洪承畴在锦州已经被抓了,吴三桂也顾不得许多,人多总比人少好,于是带人绕开锦州越过大凌河直奔盛京。
路过锦州的时候,吴三桂心里还有点没底,生怕手下的人看出什么造成军队哗变,结果是他多虑了。
他手下的人比他还心急呢,绕开锦州之后,一个个脚踩风火轮似的玩命跑。刚跑到清军的防线,白旗白手绢早准备好了,挥得那叫一个勤快,比青楼门口的娼儿还妖娆。
吴三桂:“……”
晚上多尔衮回家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明玉迎出去问他可有好事发生。多尔衮快走几步,旁若无人地捧起明玉的脸蛋“啪嗒”亲了一口,亲完第一口还不过瘾,又亲了第二口、第三口。
在明园也就算了,明园里服侍的早习惯了多尔衮随时发.情,可王府不一样。明玉没在王府住过多少时间,而且王府里的下人不是太后赏的,就是内务府送来的,一个个规矩得很,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平日里冷冰冰的摄政王回到王府,才看见福晋就抱着亲,亲还不算完,直接将人竖抱起来回了正屋。
一大群丫鬟太监站在正屋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望向后院的管事嬷嬷。管事嬷嬷也是老脸通红:“留两个在外间伺候就行了,其他人都散了吧。”
明玉被多尔衮抱进屋,稳稳放在炕沿上,不等明玉问,多尔衮已经道:“辽东总兵吴三桂投降了!他自己降了,还把宁远城的炮兵带了一大半过来。”
其实多尔衮没说完全。
吴三桂不但带来了宁远城的一多半炮兵,还带了宁远城一小半军队,沿途又收编不少已经逃跑或准备逃跑的军队,这些人加在一起足够宁锦防线三成兵力。
多尔衮只提炮兵,是因为宁远城靠的就是坚城和利炮,如今坚城犹在,利炮恐怕是要废了。
炮兵这个行当在明军里绝对是敢死队般的存在。不管是明朝从葡萄牙进口的佛郎机炮还是明朝自己改良的红衣大炮,炸膛率都非常高。
经常大炮一响,吓对面一跳,真正血肉横飞的是自己这边。
所以明军里炮兵很少,不是快ᴶˢᴳᴮᴮ饿死了,都没人愿意伺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红衣大炮。
为了一口吃的,愿意当炮兵的人也不一定能选上,被选上了操练时也不一定能活着通过。真正笑到最后的,都是技术娴熟且身手敏捷的好手。
把先进火器运回来之后,多尔衮试图培养八旗的炮兵。可八旗这边的士兵不是被宁远城喷出来的炮弹吓坏了,就是被宁远城原地爆炸的大炮吓坏了,培养效果很一般,短时间内不能上战场。
正瞌睡有人来送枕头,吴三桂带过来的这些炮兵可太关键了,心理素质过硬,技术操作娴熟,身手足够敏捷,随时能上战场。
见明玉还懵着,多尔衮又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口:“最迟明年秋天,我要拆掉宁远城,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俯瞰万里江山。”
明玉嫌弃地抹了一把脸,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那我就把粮食种到关内去。我听说关内气候温暖,粮食更容易成熟,我还听说江南一年能种两茬粮食。”不像北边一年一茬。
多尔衮被嫌弃了也不生气,抬手刮了一下明玉的鼻尖,心里笑她是个小财迷,话却是顺着明玉说的:“好,关内有大片土地,以后你想种多少有多少。”
明玉笑着吩咐灶上准备好酒好菜,她今夜要与摄政王不醉不归。
犹记得他们圆房的那个晚上,她和多尔衮坐在贝勒府的金库里对饮,他祝她富可敌国,她祝他权倾天下。
才过去三年,好像就要实现了呢。
直到酒菜摆上桌,明玉才后知后觉地问:“辽东总兵叫什么?”
多尔衮往明玉的酒杯里倒牛奶:“吴三桂啊,怎么了?”
好家伙,吴三桂提前投降了!
原来有没有陈圆圆,吴三桂也会投降,可怜陈圆圆被吴三桂连累背负了几百年红颜祸水的骂名。
明玉给多尔衮敬酒的时候,忍不住问:“吴三桂长得怎么样?帅吗?”
与明玉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尔衮早习惯了她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古怪字词,比如这个帅,不是军队主帅,而是指男子高大英俊。
可这个帅字,明玉只用来形容过他,连魏循和凤林都没这个福分,吴三桂何德何能?
多尔衮仰头饮下杯中酒,给明玉形容:“吴三桂与我同岁,身高到我这里。”
说着他抬手横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继续道:“皮肤比我黑,比我瘦,长得……短小精干。”
明玉忍着才没把嘴里的牛奶喷出来,比他矮,比他黑,比他瘦,敢问还有好地方吗?
用短小精干形容男人,真的礼貌吗?
烛光下他的小福晋微微蹙眉,那表情跟吃了馊饭似的,多尔衮哼笑着总结:“反正就是江南的男人在北方历尽沧桑的样子,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安排接风宴。”
本来多尔衮真想抬举吴三桂给办他接风来着,可现在一想到那人还算英俊的脸,和被人称为风流的气质,忽然就不想了。
明玉错信了多尔衮,真以为吴三桂是一个又矮又黑又瘦又饱经风霜江南小老头。
她是颜狗,不见也罢:“你想办接风宴你办,我就不出席了。”
多尔衮挑眉:“你不想见就算了,我本来也忙,让多铎办好了。”
吴三桂没想到自己因为容貌平白错过了多尔衮的抬举,到底没吃上摄政王府的接风宴。
更倒霉的是,攻打宁远城的时候炮火纷飞,他在前线指挥,被宁远城误射的炮弹炸伤了腿,从此错失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到死都只是总兵,并未有寸进。
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倒是他跟着多尔衮进京时在城郊偶然救下逃难的陈圆圆,两人互生情愫,缱绻一生。
这一世,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有所谓的红颜祸水,也没有平西王和三藩。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明玉的事业在多尔衮成为摄政王之后有了突飞猛进,说突飞猛进都谦虚,可以说一日千里。
等到多尔衮说的那个秋天,站在山海关上俯瞰万里江山红叶如火的不只多尔衮一个人,还有明玉。
战事早在夏天就结束了,宁远城的坚城利炮对上八旗炮阵根本不够看的,所谓的坚城被轰塌,利炮自爆的自爆,被爆的被爆。
不用搭云梯,不用爬城墙,直接用大炮轰开城门,骑兵杀进城去,不留活口。
要不是多尔衮下令保住山海关,山海关的命运不会比宁远城好多少。
可宁远城的惨状摆在那里,退守山海关的新任蓟辽总督差点吓尿了裤子。
想想自己的两个前任,一个被凌迟,一个被撤职,再想想死后还被追封为郡王的范文程和投降之后要啥有啥的吴三桂。
再看看山海关快要见底的粮仓,关内迟迟未到的粮饷、援军,和关外虎视眈眈的多尔衮,新任蓟辽总督决定投降。
可令人意外的是,多尔衮攻下山海关之后不再大举南进,派重兵驻守的同时只在附近一点点蚕食,速度慢到令人发指。
“你还在等什么?等李自成吗?”明玉将万山红遍尽收眼底之后,仰头问多尔衮。
“你还在等什么”这句话,类似的意思多尔衮在朝堂上都听腻了,可“等李自成”这样的判断只有明玉一个人想到了。
心有灵犀的感觉太过美妙,美妙到多尔衮又想亲明玉了。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护着明玉的后背将她抵在城楼里的墙壁上,亲够了才告诉她答案:“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蛔虫这个梗也是明玉起的头。
事情起因是多尔衮总能猜到福临的心思,他带福临的时候,福临基本不会哭。
可多尔衮很忙,总有会离开,轮到明玉带孩子,难免有猜不到想不到的,有时会把福临惹哭。
明玉觉得男孩子不能太娇惯,有时故意违逆福临的意思,福临哭就让他哭,什么时候哭累了自己就停下了。
有一次让多尔衮撞见了,多尔衮抱起福临耐心听他咿咿呀呀说着额娘让他吃菜,他不肯吃,额娘就不准他吃肉。多尔衮埋怨明玉跟小孩子计较,还说他小时候就不爱吃菜,福临这是随他。
随他没毛病。
明玉警告多尔衮,她管福临都是为了福临好,让多尔衮不要多管闲事。多尔衮却抱着福临振振有词,说儿子不是明玉一个人的儿子,他也有份,有人把他儿子惹哭了,他当然要管。
朝服都没脱,抱着福临坐在桌边吃饭,福临爱吃什么多尔衮就给他夹什么,然后跟福临商量着用肉汤拌了绿叶菜就着米饭吃。
福临偷眼看明玉一脸得意,明玉气笑了,嘲讽多尔衮是福临肚子里的蛔虫。
多尔衮问她什么是蛔虫,明玉贴心地把蛔虫的样子和生存环境给多尔衮讲了一遍,结果那顿饭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明玉说她减肥,多尔衮说他陪明玉减肥,只有小福临在那儿鹦鹉学舌“回童回童”。
又是一年秋收季,又是一个大灾年,关内赤野千里,关外麦稻飘香,关内十室九空,关外炊烟袅袅。
多尔衮已经是大清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玉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将空间灵泉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明玉的山庄田庄几乎是逆天而行,丝毫不受任何灾害的影响,用空间灵泉培育的种子已经推广到大清全境。
如果说之前是盛京城外无饿殍,现在就是大清全境无饿殍。不但无饿殍,最穷苦的百姓家,不管是旗人还是汉人,到了年关家中都有余粮,再不用为生计发愁。
粮食大丰收,推动了互市的繁荣。
互市刚刚重启时,需要动用凤林大君从前积累的人脉,向各国广发英雄帖。
现在互市已经设置了严格的准入制度,交易范围、数量和时间必须符合皮岛互市的规定才能登岛交易。
原来的互市只有明玉一家,是单方面的买卖或者交换。现在的互市货品琳琅满目,是真正的多边互市交易场,基本恢复了皮岛当年的繁荣。
当然粮食在互市中依然是主旋律和抢手货,有些来晚了买不到粮食,或者囊中羞涩买不起粮食的,也会选择买些粮种回去。
这些神奇的种子能在大灾之年顽强地结出粮食,收成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让土地荒芜,让人们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
只不过因为战事的原因,皮岛互市允许明朝参加,却不再向明朝售卖军粮,民间采购并不受限制。
于是产生了连锁反应,明朝官员家中酒肉臭,各地驻军营里人吃人,加剧了军队哗变。
哗变的军队能跑到关外的都跑来了,跑不过来的就近加入了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不为别的,只为能吃顿饱饭不至于饿死。
与明朝相比,皮岛互市对李自成的农民军相当友好,允许他们不带货品只拿银子登岛买粮食或粮种。
为此,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给多尔衮写了好几封感谢信,感谢多尔衮和明玉ᴶˢᴳᴮᴮ对他们的额外照顾,并邀请多尔衮与他们合兵一处共同覆灭明朝,然后划河而治,黄河以北归多尔衮,黄河以南归李自成等人。
晚上躺在被窝里,多尔衮把李自成信里的内容跟明玉说了,问明玉的意见,明玉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这些年相处下来,就算多尔衮行事多吊诡,明玉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也摸出了一些门道。
多尔衮跟皇太极的处事风格截然不同,皇太极确定要做的事,通常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只有犹豫不决的才会,多尔衮正相反。
心里犹豫什么,他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怕别人揣摩他的心思影响他的决策。
只有那些确定要做的事,他才会说出来广泛征求意见,一来查缺补漏,二来显得他平易近人,三来试探别人对此事的态度,提前扫清障碍。
还有一点特别矛盾,就是他既别人猜到他的想法,与他心意相通,又怕别人猜到他的想法,从而拿捏他。
这就导致了原来跟着皇太极的那一拨人总觉得多尔衮天威难测,完全摸不到门道不说,还经常踩雷。
于是朝堂上再没人敢效仿范文程去揣摩圣心了,朝臣们说话做事变得非常客观,完全不带感情色彩,这样反而更安全。
明玉有时候能揣摩出一二,可她平时太忙,此时太困,没兴趣也懒得揣摩多尔衮,索性直接问。
多尔衮有被敷衍到,见问也不说。他不想说明玉还不想问呢,打了个呵欠道:“夜深了,歇吧。”
多尔衮憋了一肚子话哪里肯歇,抱着明玉挠痒痒,明玉只是笑忍着不回话,看他能怎样。
谁知他一把扯开她的小衣。明玉睁大眼睛,昨天闹到半夜,今天一大早起来上朝,他怎么还有精力?
明玉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火已然烧起来,说也不行了。
直到明玉嗓子都哼哼哑了,多尔衮才心满意足地翻身躺在炕上,用沙哑地声音道:“你说。”
明玉瞪他:“下次换我在上面。”
多尔衮:“……”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多尔衮将明玉扯起来抱坐在身上,瞬间状态拉满,令明玉心惊。
她一个良家女子跟种马本马较什么劲儿啊,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被狠狠掂两下之后,明玉力竭软软伏在多尔衮坚实的胸肌上举白旗:“我说,我真说!”
不等对方再问,明玉抢答:“你不会与李自成联手。”
多尔衮又掂了两下:“为什么?”
这还用问,明玉哼哼着反问:“你自己的胃口有多大,心里就没点……数吗?”
如果多尔衮只想与李自成划河而治,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等到今天?
多尔衮哈哈大笑,严丝合缝地抱着明玉起身,去了后罩房的温泉,尽情享受与人身心合一的感觉。
温泉池里的浪涌又哗啦哗啦到半夜,明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内室,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多尔衮已经走了。
多尔衮没有拒绝李自成平分天下的邀约,在给李自成的回信中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对关内的大好河山非常感兴趣,只不过打下宁远城和山海关之后兵力有所折损,想休养个一年半载,请李闯王等一等他。
李自成接到回信,冷笑一声:“宁远城是被火炮轰塌的,等骑兵进城里面都没有活人了,怎么可能折损兵力!”
说到这里,李自成羡慕死了,他要是有那么多火器那么多炮弹,何愁大事不成。
只可惜世上只有一个睿盛夫人,被多尔衮抢先娶回了家,别人只有平白羡慕的份儿了。
军事宋献策手摇羽扇笑道:“多尔衮手里有军队有银子有火器,可拿下山海关之后久未寸进,大王以后是何因由?”
李自成眼睛微眯:“肯定不是信里说的这个因由,莫非……他在清廷受人掣肘?”
宋献策笑着点头:“派去盛京的细作打探到,豪格经常在朝会上忤逆多尔衮的意思,有一次更明说多尔衮要造反。据臣所知,豪格因入关有功,重新被清廷的小皇帝加封为和硕肃亲王,加辅政王。”
“若真如信中所言,多尔衮能在关外一手遮天,他的死对头豪格怎能重获亲王爵?一个朝廷有了摄政王,怎会还有辅政王!”
论亲疏远近,豪格是清廷小皇帝的兄长,自然要比多尔衮这个叔叔更亲近些。
时间也能对得上,多尔衮攻打宁远城的时候,豪格还带兵在关内扫荡,等宁远城被攻陷,豪格正好自关内大胜而归。
豪格可是多尔衮的死对头,皇太极在的时候就听说二人不合,现在皇太极没了,多尔衮趁乱把持朝政,豪格肯定不会心服。
入关之前,豪格重新成为正蓝旗旗主,若小皇帝倒向豪格,两黄旗也会倒向豪格。
也就是说,八旗之中,豪格现在很可能手握三旗,不然以多尔衮的性格,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豪格成为辅政王。
如果他没记错,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也是多尔衮上台之后,从亲王降到郡王的。
济尔哈朗虽然被降爵,好歹保住了旗主之位。原来的镶红旗旗主岳托,直接被多尔衮贬为庶人,从亲王到骑兵,在大凌河阵亡。原来的正红旗旗主代善,死后都没能幸免,同样被多尔衮降为郡王。
现在两红旗旗主是代善的第二子和第三子,与多尔衮有杀兄之仇,也不是没有可能倒向豪格。
经过这一番分析,再看多尔衮的回信,李自成终于品出点味道来了:“北边这是在内斗啊,多尔衮手里只有两白旗,所以他不敢入关南进。”
宋献策羽扇一停:“他给大王写这封信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若大王信了他的鬼话,等多尔衮收拾完豪格腾出手来,大王恐怕还要分神对付他。”
李自成“啪”一拍案几,震得桌上茶盏跳了跳:“想得美!”
几天后,李自成下令攻打北京城。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要入关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明玉:不要,没空。
多尔衮:也是,南边在闹瘟疫,到处都是死人,你看见会害怕的。
明玉:忽然有空了,我跟你一起去。
第107章 变故
明朝已经烂到根基, 当官的吃肉,当兵的土都没得吃,谁肯好好打仗。
除了在几个军事重镇遭遇一些像样的抵抗外, 其他地方的军队投降的有,逃跑的有,负隅顽抗的几乎没有。
李自成一路顺风顺水打到京郊,却在京郊遭遇了奉旨前来勤王的卢象升。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明军缺吃少穿战斗力下降, 李自成差点再次被卢象升打回西北老家吃土。
干掉卢象升之后, 李自成这边也伤了元气,好死不死又在紫禁城外遭遇刚被崇祯赦免不久的前蓟辽总督洪承畴,不得不率军与洪承畴带领的禁军展开巷战。
洪承畴善用兵法,善用火器, 可兵法在巷战无用, 明朝最厉害的火器都在宁远城, 禁军手里只有火.枪火铳, 杀伤力十分有限。
最后洪承畴力战不敌,以死殉国, 李自成也被打得灰头土脸,带兵冲进紫禁城的时候脸都被禁军放火.枪的烟给熏黑了, 毫无形象可言。
与此同时,多尔衮正在山海关办誓师大会。
接到李自成攻占北京逼死崇祯帝的消息, 他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 朝城下整装待发的八旗军队喊话:“杀李自成者,封固山额真, 赏银万两!”
八旗军队厉兵秣马早在山海关等烦了, 迫不及待入关建功立业, 如今一听还有这好事,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杀杀杀。
等隆重的出征仪式办完,大军兵分两路。东路多铎带队,领正白旗、正红旗和镶蓝旗直扑北京,与李自成正面交锋。西路豪格带队,领正蓝旗、镶红旗堵住李自成和其他路农民军回西边老家的路。
多尔衮居中,领镶白旗坐镇山海关,两黄旗留守盛京。
其中东路军对外宣称接到明朝太子送来的求援信,携太子入关助明朝铲除李自成。
因此,东路大军一路开到京郊并没受到任何实质性的阻拦。
李自成在龙椅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说了山海关那边的动静,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内斗!
什么受人掣肘!
什么拖延时间!
都是障眼法!
他前脚才跟卢象升和洪承畴打完,才消灭了明朝最后的勤王军,逼死崇祯,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多尔衮后脚在山海关起兵,跟他玩起了携太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明明多尔衮跟他目标一致,都想要明朝的江山,可推翻明朝的苦活累活都让他干了,逼死崇祯的罪名也让他担了,多尔衮这时候派兵过来捡胜利的果实,哪有这样的好的事!
可多尔衮手里有大杀器,把宁远城都轰塌了,谁不害怕。
李自成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跑,以后再徐徐图之,这时再看紫禁城ᴶˢᴳᴮᴮ越看越气,怎能把这里的一砖一瓦留给多尔衮!
于是打算效仿西楚霸王火烧阿房宫。
当李自成临时召集士兵准备搬柴泼油的时候,前线战报到了,说多铎已然兵临城下,再不跑就跑不成了。
李自成只好忍着气逃出紫禁城,匆忙往西而去,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与多铎遭遇,被大炮轰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在出征之前,明玉提醒多尔衮提防李自成狗急跳墙火烧紫禁城。多尔衮记在心里,私下叮嘱多铎,让他一路急行军,不得拖延,遭遇李自成只用炮轰不必恋战,以攻占紫禁城为第一要务。
毕竟西路还有豪格。
所以多铎并没全歼李自成,而是将他留给了豪格。
豪格看见李自成气就不打一出来。当年他要不是为了策应李自成,也不至于遭遇洪承畴被按在地上摩擦,丢了亲王爵和兵部。
也不至于着急建功,着了范文程那个老东西的道儿,争取带兵入关的机会,险些永远留在关内。
说来说去,都是李自成的错!
豪格打不过严阵以待的洪承畴,还打不过仓皇出逃只剩下半条命在李自成吗。
李自成率残部逃出北京城后,在山西被豪格堵住团灭。
其实多尔衮很想去东路带兵,代表清朝第一个入主紫禁城,可有了上次入关的教训,他生怕明玉母子再遇到什么危险。
明玉太美,太优秀,觊觎她的人实在太多,不留下看着多尔衮不放心。
得知多铎顺利进入紫禁城,且紫禁城完好无损,多尔衮回家把消息告诉了明玉,明玉捂着心口说:“还好多铎够快!”
历史上,紫禁城被李自成一把火烧了,过火面积非常大,只有外围的武英殿逃过一劫。
后来多尔衮进入紫禁城下令重修,经过清朝皇帝一代一代的不断扩充修缮,才是后世所见到的故宫。
只夸多铎不夸他,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转身走进内室。
明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忙着追过去:“多亏摄政王英明神武,多铎才能跑的那样快,才保住了紫禁城!”
听说柴火都搬到宫里去了,只差泼油点火,多悬啊!
明玉夸得真情实感,多尔衮不为所动,也不叫人,也不叫明玉,就自己面无表情脱朝服。
才解开两个领扣,腰带被人扯住了,低头看见他的小福晋正噘着嘴抠腰带上的花纹,多尔衮淡声提醒:“鎏金的,再抠掉漆了。”
明玉本来想装可怜博同情来着,闻言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堂堂摄政王戴鎏金的腰带,真够寒酸的,回头我让人给你打一个纯金的。”
多尔衮原想绷一绷,看明玉能对他做小伏低到什么地步,结果听见她的豪言直接气笑了:“纯金的腰带?你认真的?”
那得多沉啊!
明玉也笑了,殷勤地帮多尔衮解朝服,衣服还没脱下就被人扯进怀中。
腰被人搂着,头顶搁着那人的下巴,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多铎腰上的荷包是达哲亲手绣的,出征都带着呢。”
这是在埋怨她没给他绣荷包,明玉听懂了却不想接话,她一个蒙古贵女没学过女红针黹,可太正常了。
没等来满意的答复,多尔衮又道:“多铎听达哲说,你的女红做得比达哲好。”
多铎没事吧,一个荷包也值得拿来在他哥面前显摆?
达哲也是,绣荷包就绣荷包好了,为什么要带上她!
原主会绣荷包,她不会啊啊啊啊啊!
对方把话说得这样直白,再不接话就不礼貌了,明玉脸贴在多尔衮胸口,哼哼唧唧说:“人家不会嘛。”
多尔衮最爱明玉这样难得的娇憨模样,不会好办啊:“我会,我教你。”
明玉:“……”
打仗你会,养孩子你会,连女红针黹你都会,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明玉苦着脸:“行,你都学会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学不会呢?”
说着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你早点回来教我,我一定认真学。”
明天安排去田庄视察。
多尔衮轻吻着明玉的发顶:“为什么是中午?晚上不行吗?”
明玉心虚:“晚上光线不好,不适合刺绣。”
多尔衮将明玉整个贴在自己身上,哼笑:“晚上不适合刺绣,适合做什么啊?”
明玉:“……”
明玉红着脸不回答,多尔衮又问了一遍,还不回答,多尔衮忍笑:“那就晚上教,我白天忙。”
“别!”
明玉可不想晚上被绣花针扎手指头,她勾着多尔衮的脖子,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多尔衮哈哈大笑,三下两下脱了朝服,弯腰抱起明玉大步朝浴房走去。
晚饭变夜宵,明玉对着一桌子饭菜都没什么胃口,看一下嗓子眼儿都疼,燕窝粥端上来的时候差点没吐了。
明玉第一次这样服侍他,多尔衮心情激荡有些放纵,虽然怜惜着都没怎么敢用力,看样子还是伤到了明玉。
躺在被窝里,多尔衮也这样服侍了明玉一回,明玉还是不习惯还是羞得不行,抓着他的辫子才哼哼着泄了气力。
多尔衮给明玉揉着喉咙,边揉边亲,最后又没忍住折腾到后半夜。
几日后,多铎的奏折到了,其中内容比较耐人寻味。
多铎在奏折中请多尔衮推迟小皇帝入关的时间,原因是北京城最近流行一种叫“疙瘩瘟”的病,见面即传染,传染后肿脖子肿胳肢窝,几日速死,且死相惨烈。
这种病正在大流行,北京城日出万棺,几乎家家门口都挂着白灯笼,街上纸钱摞着纸钱,风一吹跟坟地似的。
有那门口没挂灯笼的,不是家中没有人被传染,而全家都死绝了,无人收尸,邻居也不敢去帮忙。
疙瘩瘟不仅在民间大范围传播,因为李自成带兵闯宫,紫禁城中最近也有病历,接连有太监宫女染疫病死,情况很不客观。
南边的太医说这种病怕冷,严冬时节会好一些,多铎正忙着减少疫情带来的影响,请多尔衮晚两个月再护送小皇帝进京。
多铎的奏折在朝会上引起轩然大波,索尼第一个站出来说话,措辞还算客气:“疙瘩瘟早在南边传开,不是新出现的瘟疫,因此不让皇上入关,臣觉得不妥!”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看多尔衮,眼睛一直盯着抱小皇帝坐在龙椅上的太后。
太后抱着小皇帝的手臂紧了紧,抬眸看多尔衮:“摄政王以为如何?”
多尔衮站在丹墀之上,转了一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恭敬道:“太后,臣相信多铎的判断,皇上年幼,晚两个月入关更为稳妥。”
话音未落,朝堂里立刻响起一片嗡嗡声,鳌拜第二个站出来反对:“皇上贵为天子,却被一场小小的瘟疫吓得不敢入关,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太后,眼睛直直盯着站在丹墀之上的多尔衮:“多铎已然入住紫禁城,受南边官员夹道欢迎,再等两个月,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就差直说多尔衮两兄弟会造反了。
鳌拜说完,两黄旗官员一个一个站出来附议。
朝会已经开了一个多时辰,小皇帝在太后膝上有些坐不住,太后抱着小皇帝腰也疼得不行。
她根本不接索尼和鳌拜的话茬,而是转头看阿济格:“英亲王,你怎么说?”
小皇帝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听觉正常,也能发出声音,就是不说话。巫医看不出毛病束手无策,只猜测是当年早产留下的后遗症。
大清即将入主中原一统天下,入关之后的第一个皇帝怎能是个小哑巴。
年纪小都不要紧,关键他是哑巴。
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把南边那群酸儒给笑死,把史官给逼死。
为此,太后曾不止一次暗示多尔衮,先帝还留有一份传位给他的诏书,谁知多尔衮跟她装糊涂,根本不接话。
其实太后巴不得多尔衮赶紧登基,好让她卸下摄政太后这个累死人的差事,不用每天起大早抱着小皇帝上朝,在冻死人的崇政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回到清宁宫不歇上小半天腰疼都缓不过来。
她年纪大了,可皇帝还小,再这么煎熬下去,她恐怕等不到入关就要追随先帝而去了。
年轻的时候她陪着先帝吃了那么多苦,可不是为了陪小皇帝再吃受二遍苦再受二茬罪的。
这个太后做不做都不打紧,她现在只想颐养天年,过几天舒心的小日子。
所以太后谁也不问,只问阿济格,阿济格是多尔衮一奶同胞的亲兄长,肯定会支持多尔衮。
爱什么时候入关什么时候入关,爱谁当皇帝谁当皇帝,太后现在只想尽快结束朝会,赶紧回清宁宫的热炕上躺着。
这腰疼可太要命了。
果然阿济格公开支持多尔衮:“太后,疙瘩瘟不是最近才有,可是会死人的。臣上次入关在南边见过,确实惨烈,死得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孩子ᴶˢᴳᴮᴮ。皇上年幼,太后也有了年纪,还是稳妥些的好。”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敢情这疙瘩瘟针对老人小孩。
太后狠狠剜了索尼和鳌拜一眼,心说,你们贪恋权势,就拿老婆子和小皇帝的命去赌,你们良心都让狗吃了!
再加上腰疼,太后心累地摆摆手:“既然摄政王和英亲王都这么说了,就晚几个月再入关,先让多铎把宫里的瘟疫肃清。”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多铎信中说的是晚两个月,怎么到太后嘴里就变成几个月了?
几个月过去,朝政都理顺了,人也都安插好了,南边只认豫亲王,豫亲王只听摄政王的,谁还记得关外有个不到三岁的小皇帝?
到那时还有必要入关么?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索尼和鳌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火。
气都要气死了!
见索尼和鳌拜齐齐跨出队列似乎又要反对,太后看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会意勾唇:“两位要是不放心,可即刻启程入关,去北京给多铎帮忙。”
索尼和鳌拜:“……”
上次入关,两黄旗随皇太极坐镇宁锦,只听说关内正流行疙瘩瘟,好像死了不少人,却并没亲眼见过。
多尔衮此人多吊诡,多铎满嘴大炮,相比之下阿济格倒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胡说八道。
他说惨烈,应该足够惨烈,他说老人孩子死得最多,应该也是这么回事。
索尼比太后年纪还大,要是大家一起去,他敢,让他自己去,别开玩笑了。
鳌拜倒是敢去,可他怕索尼独木难支牵制不了多尔衮,所以他得留下。
此言一出,原本还群情激奋的朝堂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等众人都安静下来,多尔衮又问了一遍:“两位可要过去?”
“……”
索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刚想跨出队列,却被鳌拜扯住了袖子,索尼叹了口气,终究没跨出那一步。
多尔衮问了两遍没人回答,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索尼,最终落在鳌拜身上。
鳌拜被冻得一个激灵,只得硬着头皮跨出队列:“臣随皇上一起入关。”
多尔衮面无表情:“那就是不去了?”
鳌拜额上见汗:“是,不去。”
多尔衮这才移开目光,对丹墀之下的文武百官朗声道:“两个月后,圣驾入关。”
再无人反对。
太后的腰疼被恐惧战胜,忍不住问:“两个月够吗?那时疙瘩瘟能好?”
多尔衮面朝龙椅:“太后放心,臣先过去看看,在皇上摆驾前至少要保证皇宫是安全的。”
关键时刻谁也靠不住,还得靠多尔衮,太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想了想又问:“你走了,朝政怎么办啊?”
这个多尔衮早已想好:“臣走后,暂由英亲王阿济格和郑郡王济尔哈朗监国,太后以为如何?”
阿济格为人老实,济尔哈朗是先帝的铁杆,这俩人确实可以托付,太后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多尔衮回家把他要提前入关的消息告诉了明玉,怕明玉担心并没提疙瘩瘟,只说南边千头万绪多铎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历史上,清朝第一个入关第一个入主紫禁城接受百官朝拜的人,并非多铎,而是多尔衮。
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入关,多尔衮可以说煞费苦心,事态也全部按照他的计划在稳步推进。真到了收割胜利果实的那一天,多尔衮却让多铎去了。
明玉猜多尔衮之所以没去,多半是放心不下她和福临,毕竟上次入关出了那么多超出他掌控的事。
“好,我这就去给你收拾行装。”明玉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福临,她不想在这件事上拖多尔衮的后腿。
多尔衮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内心无比煎熬,一边是老婆孩子,一边是亲兄弟,可相比之下,还是多铎那边更凶险。
崇祯吊死,李自成搅和了一顿才走,南边的朝政千头万绪比盛京要复杂得多。再加上大流行的“疙瘩瘟”,多尔衮怕多铎顶不住压力向着了东林党的道儿,更怕多铎被人算计感染疫病。
于公于私,他都得提前过去。
可明玉这边怎么办?
带上明玉和福临吧,怕那边疫情控制不住让他们染疫,不带吧,又怕盛京再有什么他无法预见的变故。
上一次能成功逃脱是明玉运气好,可好运气不可能总眷顾同一个人。
多尔衮快纠结死了,明玉却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下了早朝多尔衮没留在皇宫处理政事,而是让人把需要批改的奏折都搬回了家,搬到了正房外间的大炕上。他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带娃,一边看明玉忙前忙后给他收拾行装。
“把酱牛肉带上,对,带一整坛!”明玉坐在炕沿上把屋里的奴才们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搬酱牛肉,一会装腌鹿肉,还有温泉山庄刘大娘腌的萝卜条和黄瓜条……
衣服鞋子没带多少,怎么全是吃食。
就在明玉提到大米和白面的时候,多尔衮放下朱笔,将福临抱在膝上,忍不住出言提醒:“明玉,我不是督粮官,也没想抢督粮官的活儿干。”
怎么还运上粮食了?
酱牛肉腌鹿肉他忍了,刘大娘腌的菜确实爽口,他也不介意带一点调剂伙食,可大米白面是怎么回事?
南边再怎么不堪,皇宫里也不至于没粮食吧。
明玉回头看他:“你敢吃南边宫里准备的膳食?不怕他们给你下毒?”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可多尔衮真不想带大米和白面:“那你给我带一双银筷子不就行了。”
此时明玉已经准备到水了,连水都要给他带上:“银筷子只能测毒药,不是毒药怎么办?”
多尔衮一脸无语:“别人要害我,不下毒药,难道下补药?”
明玉此时正在看娜塔拿来的清单,多尔衮一打岔看串行了,气得怼他:“哎呀,万一是春.药呢?”
多尔衮:“……”
屋里服侍的:“……”
明玉捂脸,想拿话岔过去,却听她儿子坐在他阿玛膝上,大声鹦鹉学舌:“吞药!”
这坑娘的货!
知道明玉脸皮薄,也怕明玉一时下不来台回头找儿子的麻烦,多尔衮朝屋里服侍的摆摆手:“都下去吧。”
众人应是退下,多尔衮好脾气地跟明玉商量:“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明玉没这个打算,现在正是互市最忙的时候,她走不开。
“没什么不放心的。”明玉继续核对清单,“招蜂引蝶的男人走到哪儿都招蜂引蝶,不分美丑。长得丑的,也有孟浪之徒,长得美的,也有洁身自好之人,全凭个人自制力,看得了一时也看不了一世。”
明玉只怕多尔衮被南边那些莺莺燕燕脏了身子,还得和离,还得争夺抚养权,怪麻烦的。
“真不跟我一起去?”多尔衮又问了一遍。
问一百遍也没时间,明玉轻轻“嗯”了一声,收起行装清单。
都准备妥当了。
多尔衮在家小东西不肯好好睡觉,总缠着他阿玛做这做那闹腾得不行。吃过午饭,明玉把多尔衮赶去了书房,这才把小东西成功哄睡。
世界终于清静了。
下午看了一会儿账本,达哲过来串门。
明玉见达哲眼圈红红问她出了什么事,达哲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长姐,我担心多铎,我怕他会感染瘟疫!”
作者有话说:
路人甲:疙瘩瘟是天花吗?
明玉:是鼠疫,甲级烈性传染病。
多尔衮:这么危险还要跟我一起去,还说不是喜欢我。
明玉:我去救人啊,喜欢你个大头鬼。
第108章 宝贝
瘟疫?是了。
达哲不提明玉差点忘了, 明末清初的时候将会有一场横扫整个世界的大瘟疫,中国也不能幸免。
这场大瘟疫并不是人们所熟知的天花,而是被现代社会列为甲级传染病的鼠疫。
这场鼠疫致使明朝人口锐减, 军队战斗力严重下降,所以李自成攻入北京城的时候几乎没有遭遇抵抗。
曾有人笑言,明朝非亡于李自成,也非亡于清,而是亡于鼠。
关于这场鼠疫的源头, 没人能说得清楚。
有人推测鼠疫是被欧洲人带来的, 毕竟那时候欧洲的黑死病正处于爆发阶段。
也有人推测鼠疫的产生是由于明末正处于小冰河期,气候变冷,导致生活在草原的野鼠大规模向人类聚集的地方迁徙。
同样因为小冰河期,粮食减产, 穷苦百姓吃不饱饭, 从草原来的野鼠自然成了盘中餐。草原野鼠身上带有鼠疫病毒, 就这样传染给了人类, 导致疫情大爆发。
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在清朝入关第二年, 气候开始转暖,鼠疫也随之消失了。
一直有迷信的说法, 说清朝取代明朝是天命所归,要不怎么清朝一入关, 天气也暖了, 鼠疫也没了。
对此,有人说是巧合, 还有人说清朝入关正赶上小冰河期的尾巴, 天气转暖是必ᴶˢᴳᴮᴮ然。鼠疫的消失却不是因为天气转暖, 而是清朝入关的时候,关内因为鼠疫形成了大面积的无人区,阻隔了鼠疫的传播。
可明玉所处的这个世界,因为她的穿越引发了蝴蝶效应,导致清朝入关的时间被人为地提前了好几年。
这几年,如果明玉没猜错,正是鼠疫从引入到爆发的那几年。
明玉问起北京城的情况,达哲直接把多铎亲笔写的家书拿出来给明玉看,果然印证了明玉的猜测。
全赶上了!
正因为鼠疫爆发,所以皇上入关的时间被迫延后,所以多尔衮忽然要提前去一趟北京城。
达哲手上的帕子都哭湿了,哭着说她这次来是听说摄政王要去北京城,想托摄政王带一些药材过去给多铎。
明玉一边吩咐人拿来干净的手帕给达哲,一边安慰她:“把东西都交给我好了,我跟着摄政王去北京,我替你拿给多铎。”
“福晋,您不说您不去吗?”娜塔闻言一惊,差点掉了手里的帕子。
刚听达哲说完北京城在闹疙瘩瘟,感染之后肿脖子肿咯吱窝,几日后痛苦死去,北京城家家出殡,日日出棺,福晋怎么还敢去!
关键福临离不开福晋,福晋要是跟着王爷去北京城,福临肯定也要跟着去。
他还那样小,万一……
娜塔不敢往下想了。
达哲惊得眼泪掉下都忘了擦,她急急地给明玉解释:“长姐,是我没说清楚吗?京城正在爆发瘟疫,天天都在死人,就连皇宫每天都有人感染死去,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你这时候……你这时候过去,不是去送死吗?”
“一个多铎已经够让我担心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行吗?”
忽然想起之前那个朝鲜来的侧福晋,达哲又道:“你要是担心摄政王,我让多铎帮你盯着,保证不会出上次在朝鲜那样的事。”
娜塔狠狠点头。
明玉:“……”那你还是担心多铎吧。
上次从朝鲜回来,多尔衮只带了一个联姻的侧福晋,多铎直接带了两个朝鲜侍妾回家。
多铎还不如多尔衮靠谱呢!
直到达哲离开,明玉也没松口,坚持要跟着多尔衮一起去入关,达哲见劝不动只好将带来的药材交给了明玉。
之后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儿天,达哲告辞离开。
送走达哲,明玉让人把吉兰从温泉山庄叫了回来,她问吉兰:“山庄里最近可收留了从南边逃难来的灾民?”
吉兰点头:“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灾民尤其多,都是拖家带口地跑过来。”
明玉眉头微蹙:“可有人生病?比如肿脖子或是哪里有血肿的?”
吉兰想了想说:“魏循走之前叮嘱过我,说南边好像在闹什么疙瘩病,让山庄这边招人的时候仔细检查,肿脖子或者身上有疙瘩的都不许收。”
两个月前魏循押着秋天收获的粮食去皮岛主持互市了。
明玉这才松了口气,幸亏魏循消息灵通,不然恐怕要出大乱子了:“南边正在流行疙瘩瘟,是一种很厉害的瘟疫,已经死了很多人。从现在开始停止招工!山庄归你管,你去安排,回去的时候给各个田庄也打声招呼!”
秋收完,田庄进入农闲,应该不会再招人,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玉还是想让吉兰过去提个醒。
明玉说完却没有得到吉兰的回应,抬眸见吉兰脸色有些白,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明玉问,心里忽然升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吉兰深深吸气:“福晋,前日有一个肿了脖子的乞丐来山庄讨水喝,奴才瞧见了,便让人给了她一碗水和两个馒头。谁知她得了吃食便不肯走,一直赖在山庄门外。您说不会有事吧?”
因为是个女乞丐,且那女乞丐正怀着孩子,吉兰才动了恻隐之心。
她当时并不知道南边的疙瘩病其实是瘟疫。
明玉闻言眉心一跳:“脖子肿得很明显吗?是正面肿,还是侧面肿?”
其实疙瘩病,并不是全身长疙瘩,而是鼠疫病毒进入人体后会引起淋巴结肿大,好像是长了疙瘩一样。
肿脖子也是侧面肿,而不会像缺碘引起的那种大脖子病似的整个脖子都变得粗大。
吉兰仔细回忆了一下,颤声说:“好像是脖子两边都肿起来了,看着像是有……疙瘩。”
明玉心跳得厉害,却故作镇定:“你跟那乞丐说过话吗?”
“她跟奴才说过话。”吉兰都快哭了,“奴才下马车的时候,她就趴在旁边的枯草堆里,说自己得了病,还怀着孩子,求奴才赏她一碗水喝。奴才瞧见她肿了脖子,没敢搭话,只让人给她送了一碗热水和两个馒头。”
鼠疫是甲级烈性传染病,毒性强,传染途径多。明玉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命人将正院封闭,里面的人不许出去,外边的人不许进来。
将吉兰刚刚经过的地方,比如王府侧门、车马厅、垂花门等地方同时封禁。
还好王府够大,吉兰一路走来遇见的人不多,几乎没跟谁说过话。除了正院和她经过逗留的场所,王府其他地方还是相对安全的。
可吉兰所说的那个山庄,是明玉名下的山庄,山庄外趴着一个疑似疙瘩瘟的病人,明玉不能放任不管。
此时福临被多尔衮带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因为要收拾行装,明玉并没跟去。
明玉隔着垂花门把山庄可能出现疙瘩瘟的事,跟王府总管事说了,吩咐他立刻派前院的人去宫里告诉多尔衮,让他带着福临住到明园去,同时吩咐总管事关闭府门,婉拒所有拜访。
总管事也听说了南边正流行一种疙瘩病,却并不知道是瘟疫,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传到盛京来,听明玉说完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府上的下人如无必要都不要出来走动,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一会儿我会让后院的管事嬷嬷拿些棉纱布出来,你命人分发下去,让所有人都以纱布覆面,尤其要掩住口鼻。”
明玉吩咐完,总管事顶着一脑门子汗应是退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明玉让正院的小厨房烧热水,有多少锅都用上,烧完热水之后用桶装了放在院子里备用。
水很快烧好放凉,明玉借着检查的机会往每一个水桶里都洒了几滴灵泉水,然后装模作样地烧了一些符纸,说这些符水可解百毒保平安,让人将水分给正院所有下人。
正院分完之后,又给其他各院分了一些。
摄政王府只有明玉和多尔衮两个主子,两个人都低调喜静,所以王府当差的下人并不多,很快每个人都喝下了一碗符水。
明玉之前因为种粮食得了菩萨的美名,而后又被蒙古喇嘛按头成为圣女,今天第一次开坛做法,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王府因为疙瘩瘟衍生出的恐慌气氛,在符水分完之后,很快得到缓解,并没引起什么不好的连锁反应。
空间灵泉能救人命,对鼠疫起不起作用,明玉心里也没底,可用了总比没用强。
安排好王府里的一切,明玉带着吉兰坐吉兰来时坐的马车去了那个可能有疫情的山庄。
马车在山庄门口停稳,明玉撩开车帘并没看见吉兰说的那个孕妇,倒是看见有不少人趴在枯草上,眼巴巴望着山庄大门。
吉兰要下车,明玉没让,就这么等了一小会儿。
这时山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妇人,她轻车熟路地挑着扁担,扁担两边都挂着水桶。扁担颤巍巍被压得很弯,不难猜出桶里应该装满了水,可小妇人走得非常小心非常稳,并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等她走近,吉兰惊得瞪圆了眼睛:“福晋,她、她就是当初问我要水喝的那个女乞丐,她当时脖子肿的那么大……”
吉兰用手比划给明玉看:“说话都没有力气,怎么就好了?难道她得的不是疙瘩瘟,是别的什么肿脖子的病?”
因为这小妇人容貌俊俏,吉兰对她的印象还挺深。
说话间小妇人又走近了一些,她身上穿着一套半新不旧的厚棉衣裙,旧虽然旧却没有补丁,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乞丐。
明玉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她脖子上的肿已经消了,却留下好几块疤,疤都结了痂,长在白生生的皮肉上显得触目惊心。
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染上鼠疫只能等死,而且听吉兰说这个小妇人当时应该病得非常重,结果人没死,病却好了。
不但病好了,居然还能干活,简直可以说是人间奇迹。
明玉记得穿越前她在剧组跑龙套的时候,为了演好一个得了天花的妃子,她还查过关于天花的资料。
人类靠种牛痘消灭了当时制霸全世界的天花病毒,起因是有人发现一个挤牛奶的女工得过一次牛痘之后,几乎没有感染过天花病毒。
再看眼前正在给流民舀水的俊俏小妇人,明玉好像捡到了ᴶˢᴳᴮᴮ宝。
马车动起来,驶进山庄,庄头瞧见明玉几人都面覆白纱吓了一跳,忙问出了什么事,明玉便把南边正在流行疙瘩瘟的事跟庄头说了。
谁知庄头并不害怕,呵呵笑着说:“咱庄子里头的井水专治疙瘩病,喝几天疙瘩就破,把浓水挤掉病就好了。”
他想起什么似的,对吉兰说:“姑姑上次来救的那个女乞丐就是疙瘩病,脖子肿那老高,喝了庄子里的井水给治好了!”
因为吉兰是寡妇,庄子里的人都叫她姑姑。
庄头说着看向明玉:“奴才瞧着她可怜见的就在庄子里给她找了个差事,她说她不要工钱,只求每日送些井水出去给外面那些同样得了疙瘩病的同乡。”
嗯,还真是捡到了宝,只不过宝不是什么俊俏的小妇人,而是她的空间灵泉水。
土地越来越多,明玉便把浇灌灵泉水的差事给了吉兰,让她每个月跑一遍田庄山庄,把装着“水肥”的水囊交给庄头,叮嘱他们在每一口灌溉的水井里都洒上一点。
起初各个庄头很听话只在灌溉的水井洒,可时间一长,还是让细心的庄头们发现了一点规律。
比如洒过水肥之后,水井里的水会变多变清澈,舀起喝上一口甘甜清冽,而没洒过的水井水质一般,也没有甜味。
发现规律之后,庄头们每次洒水肥的时候都会故意留一点,将剩下那一点洒在他们吃水的井里。
吉兰是个认死理的,纠正过几回不管用就把这事跟明玉说了,明玉笑着说没事,他们爱喝下次多装一点就是了。
之前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明玉,且各怀鬼胎,明玉知道空间灵泉的作用恐怕不止她目前用上的这些,却也不敢公开用灵泉做实验,开发更多新功能。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反派都被多尔衮收拾完了,多尔衮也成了清廷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再也不用担心什么怀璧其罪。
经过这一轮实验,明玉解锁了空间灵泉强身健体的新功能。
自从山庄田庄的饮水井里洒了空间灵泉,庄子里的男男女女老人孩子生病的概率大大下降,效果立竿见影。
因为庄子里病号少,劳动力充足,且农户身体强健不易疲劳,今年秋收的速度比去年快很多。
至于长期饮用会不会有副作用,时间太短,明玉还没有发现。
没想到今天又解锁了一个新功能——预防和治疗鼠疫。
明玉让庄头把那个俊俏的小妇人叫来问话,那小妇人见到吉兰不由分说先跪下给吉兰磕了三个响头,现学现卖用满语感谢吉兰的救命之恩。
吉兰将她搀扶起来,问她的孩子怎么样了,小妇人一脸黯然说孩子流掉了:“关内死了很多人,实在待不下去了我们全家才跑到关外来。没想到关外也有疙瘩病,先是我男人染病死了,然后是我的公公婆婆,小叔妯娌,最后是我。”
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全家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可我那时怀着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死了,也不会故意隐瞒病情向姑姑讨水喝了。”
“你确定自己得的是疙瘩瘟?”明玉没见过鼠疫病人,生怕搞错了。
那小妇人抬眸看向明玉,吉兰给她介绍:“这位是睿盛夫人,山庄的东家。”
小妇人在关内就听说过睿盛夫人的大名,到了关外更是塞了满耳朵。关外的汉人说睿盛夫人是菩萨转世,旗人说睿盛夫人是地母赫赫派来拯救他们的圣女。
总之都不是凡人,小妇人忙跪下给明玉磕头:“民妇马秦氏见过睿盛夫人,给夫人磕头了,谢夫人救命大恩!”
难怪这里的井水连疙瘩瘟都能治好!
明玉示意吉兰扶她起来,温声说:“你不必谢我,能活下来是你自己的造化,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便好。”
马秦氏闻言点头:“是,民妇确定!民妇全家都是得疙瘩瘟死的!民妇那时候脖子肿得很高,上面长了疙瘩,胳肢窝也疙疙瘩瘩的,跟我男人、公婆死时一个样!”
怕明玉不信,她扯了扯自己棉袍的领子,露出早已结痂的伤疤给明玉看。这回明玉看清楚了,那些伤疤确实在人体淋巴的位置。
明玉心中确定了七八分,又问:“喝下井水之后你有什么感觉?”
马秦氏仔细回忆了一下:“民妇当时没有特别的感觉,只觉得水很甜,喝下之后肚子好像没那么饿了。窝在枯草里睡了一觉,冻醒了,用手一摸脖子上的疙瘩破了皮,流出好多脓血。旁边正好有人经过,民妇又朝那人讨水,那人也是个好人,给民妇端了碗热水出来,又给了民妇两个馒头。”
“脓血流出来之后,民妇身上没那么冷了,只觉得饿,把姑姑和那人给的四个馒头就着热水都吃了。捱到第二日,胳肢窝里的几个大疙瘩也破了,把棉袄弄湿了。民妇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就爬到山庄门口喊人,想讨碗水喝,讨点东西吃,看看能不能再讨件棉袄穿。”
说到这里马秦氏红了脸:“山庄里都是好人,民妇厚着脸皮又试一回。这回讨到了一罐热水、几个包子和一件棉袍,民妇就在山庄门口住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民妇觉得自己好了,能干活了,也不好一直赖在门外讨东西,就求人给里头带话,说想在山庄里做活计混口饭吃。不要工钱,有口饭吃有口水喝就行。”
“庄头也是个好人,让民妇留下扫院子,还给饭吃还给地方住还有工钱哩!”马秦氏憨憨地笑了。
“民妇不敢偷懒,把山庄的院子都扫了又出去扫大街,看见又有人趴在民妇趴过的枯草上,脖子肿的老高人事不知。民妇知道这疙瘩病能传人,便给庄头说封了北边的大门,山庄里的人都从南边走。”
“民妇自己得过这病,知道多难受,跟庄头商量,每天扫完院子给那个得了疙瘩病的人送点热水,把自己分到两个馒头分给他一个。”
之后那个人也跟马秦氏一样日渐好转,不过他没在山庄谋差事,好了以后就走了。
山庄井水能治疙瘩病的消息很快传开,慕名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被治好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马秦氏没让山庄里的人帮忙,只她一个每天干完活计就挑水过来给那些人喝,工钱都拿来买了馒头,分给外面的病号。
窗外响起锣声,到了开饭的时辰,马秦氏对明玉道:“夫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民妇该去给外面的人送饭了。”
明玉听完有点感动,朝她笑笑:“没有要问的了,你去忙吧。”
马秦氏又跪下给明玉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
等她走了,明玉问庄头:“山庄里可有得了疙瘩瘟的?”
庄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夫人放心,自从马秦氏跟奴才说了疙瘩病是瘟疫,奴才一直留心着呢,山庄无人染病。”
“那就好。”明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很苦,水却很甜。
从这处山庄出来,明玉又去了附近几个田庄山庄,情况都跟这处差不多。都曾经有过疙瘩病的流民前来乞讨,庄里同样无人染病。
此时明玉的心才完全放下,并确认空间灵泉水对鼠疫有效。
正自出神,马车晃了晃几晃忽然停下,明玉刚要问怎么了,就听车外有人高声给多尔衮请安,之后一个稚嫩的童音抢着说:“停、停身。”
多尔衮耐心纠正:“平,平身。”
童音改口:“平、生。”
“平,身。”又教。
“平身。”又学。
终于学得像模像样了,连语气都很像。
明玉:“……”
有点同情今天的随车管事,碰上这对现场教学的父子平白多跪了好大一会儿。
听见小东西喊额娘,明玉忙撩起车帘示意多尔衮把福临抱给她。
已入深秋,天气转冷,这时候带孩子骑马兜风,爹带娃都这么不靠谱么。
多尔衮抱着福临并没着急下马,他先看了明玉一眼,见她脸上没戴棉纱口巾,再看随车管事和车夫都没戴,这才下马抱着福临挤进马车。
多尔衮不怕什么疙瘩瘟,他去关内打仗的时候就有,可福临还小,怕他被感染。
马车还是吉兰之前坐的那辆小马车,吉兰有事留在其中一个山庄,现在马车上只有明玉和娜塔两个人。
娜塔一看多尔衮要上车,赶紧退了出去,坐到车夫旁边。
明玉见多尔衮也顺势挤了进来,不由嗔怪:“双人小马车,你长手长脚的挤进来不够坐。”
多尔衮还没接话,福临抢着说:“阿玛抱我。”
意思是他阿玛抱着他就不挤了。
明玉:“……”
多尔衮将福临抱在膝上,偏头亲了福临的小脸蛋一口:“真是阿玛的好儿子!”
明玉被秀了一脸,假装生气偏头不看福临。福临笑着往明玉怀里扑,明玉不接,他就抱着ᴶˢᴳᴮᴮ明玉的脸“啪嗒”亲了一口,奶声奶气说额娘抱。
多尔衮又把福临圈回去,耐心告诉他:“你长大了,额娘抱不动你了,还是让阿玛抱吧。”
明玉才从疫区出来,还见了鼠疫的康复病人,也怕身上带了病毒而不自知,想抱一抱福临到底忍住了。
索□□临很懂事,没纠缠,又跳回多尔衮怀里去了。
明玉还不放心,取了水囊出来,暗暗在水囊里加了几滴灵泉水递给多尔衮:“都渴了吧,快喝点水。”
福临早渴了,嚷着要喝水,多尔衮先打开水囊喂福临喝,剩下的他自己喝了。
马车摇摇晃晃,福临很快在多尔衮怀里睡着了,多尔衮裹了裹福临身上的厚裘绒斗篷,压低声音问明玉:“你把王府封禁了,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不知道城外更危险吗?
明玉不接多尔衮的话茬,而是说了一个决定:“我陪你入关。”
作者有话说:
明玉:我找到了鼠疫的正确关闭方式。不过说正事之前,得先跟你聊一聊我的来历。
多尔衮:不必,我都知道。
明玉:(⊙o⊙)?
第109章 摊牌
多尔衮之前说让明玉陪他是单纯放心不下,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也觉得不妥。
北京城瘟疫横行,怎么能让明玉一个弱女子跟着他以身犯险?
再说福临还这样小,明玉和他都走了谁来照顾福临?
就算有人愿意照顾, 福临还不一定适应呢,他也不放心。
“还是我先去吧。”多尔衮断然拒绝,“等我把京城防务布置好,把疙瘩瘟控制住,你和儿子随圣驾一起进京, 这样比较保险。”
“你打算怎样控制瘟疫?”其实明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短短两个月时间肃清瘟疫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无非是封城加屠杀。
多尔衮看着明玉的眼睛:“这个办法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有更好的办法。”明玉回望过去,准备向多尔衮亮出底牌,“给我半年时间,不用死那么多人。”
空间灵泉的事连庄头都瞒不过去了, 想瞒着多尔衮救人根本不可能。
可若是将底牌亮出来, 以多尔衮性格肯定会刨根问底, 势必又会引出她的来历。
一旦多尔衮知道她不是博尔济吉特·明玉, 她是穿越来的,他能不能理解, 会做出什么反应,明玉也猜不到。
不过她现在早已不是刚刚嫁给他的那个自己了。她如今掌握了关外近半数的土地, 掌握了整个八旗的军粮,甚至整个大清的经济命脉。就算多尔衮不理解, 他也得忍着。
顶多吓他一跳, 被他视为怪物,然后和离。
和离可以, 儿子是她生的, 得跟着她。
真到了那一步, 她和多尔衮之间唯一可能出现矛盾的点,只有孩子的抚养权。
至于财产,一直分割得清清楚楚,没什么值得扯皮的。
“半年太久,恐怕不行。”明玉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多尔衮却不愿意。
不管多尔衮愿不愿意明玉都打算跟他摊牌了。
疙瘩瘟的事明玉要是不知道还好说,她既然知道了,也能为此做点什么,就不可能眼看着多尔衮向无辜百姓举起屠刀。
屠杀这种事是会上瘾的。
一旦屠城真的控制住了疫情,那么倒霉就不止北京城一个地方的百姓了。
再加上新旧政权交替,反清复明的势力一直存在,明玉最不愿意看见的屠城事件将会陆续上演。
哪怕多尔衮没有被红衣大炮所伤,也不曾仇视汉人,明玉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多尔衮,其实我不是……”既然免不了要被逼问,明玉咬咬牙打算从自己的来历说起。
话说一半,多尔衮忽然抬手,用一根手指按住了明玉的唇:“我都知道,回去再说。”
马车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明玉睁大眼睛,他说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直到马车驶进王府,车厢里再没人说话,明玉脑子一直在嗡嗡,乱得不行。
可能是玩得太累了,福临到王府都没醒,被多尔衮抱回西跨院交给身边服侍的照顾。
福临一岁上断了奶,两岁不到便被送去了西跨院自己睡。
等多尔衮走进正屋,明玉已经喝了一杯茶,还是没能成功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见多尔衮走进来,明玉下意识挺直腰背。
多尔衮环顾四周,见屋中只有他和明玉两个,刚才一路走来外间和院子里也没人。
他走到明玉面前,抬手揉了揉对方毛绒绒的发顶,手掌沿着后脑向下滑,轻轻捏着明玉纤细的后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开始明玉还有点僵硬,随着他的抚摸,明玉的脖子渐渐放松下来,终于愿意将整个头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逐渐有了依靠意思。
多尔衮淡声开口:“我知道你不是博尔济吉特·明玉。”
话音未落,明玉下意识要抬头说话,却被多尔衮揉着后颈将她的脑袋半强迫地重新按了回去,态度强硬,却并不让人反感。
反而给明玉带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好像她正在全心全意地依靠他,而他也很希望被她这样全心全意地依靠。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她最强也是最亲密的靠山。
明玉放弃挣扎,索性将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多尔衮身上,听多尔衮慢慢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也不想知道。你是菩萨也好,是圣女也罢,你都是我的嫡福晋,是我儿子的额娘,是我爱的女人,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我知道你身上有些神秘的东西,好像是一种水液。”多尔衮顿了顿,继续道,“这种水液能强健体魄,所以你养的兔子比绵羊还大,所以你能在大灾之年种出丰收的粮食,所以八阿哥两次病危,被你两次救下,所以布木布泰用肚子里的孩子算计你,却没能得逞。”
这些违反常理的事分散在各个年份,单拎出来好像也没什么,明玉都预先做了铺垫或是之后巧妙抹去了痕迹,可被串联在一起,就瞒不过多尔衮了。
多尔衮猜明玉封锁王府之后带着吉兰出去,多半与疙瘩瘟有关。从山庄回来,便说找到了控制疫情的办法,除了用那种神奇的水液,还能有什么办法。
多尔衮仔细观察过明玉,并没找到神奇水液的藏身之处,所以那种水液极有可能来自明玉体内。
想起吻到情动时,明玉口中的蜜.液,温泉池里浪涌拍岸时满室淡淡的清甜,还有在炕桌上……他吃到的那些甘甜芬芳,更加印证了多尔衮的猜测。
明玉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好,可生得过于娇弱,风吹大一点多尔衮都得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被风卷走。
这样一个纤细柔弱的女孩子,身上能有多少神秘能量供她挥霍。若挥霍过多,会不会反噬她的身体,影响健康和寿命。
未知太多,多尔衮根本不敢赌。
再说明玉的事业越做越大,需要的神秘能量越来越多,这时候再分神来对付瘟疫,且不说对神秘水液的消耗,就是心神那也是耗不起的。
停了好半天,多尔衮才缓慢接上话头:“你种粮食,是好事,我支持。你就安安心心种粮食好了,前朝的事,交给我。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杀人。”
不杀人,也会封城,到时候人出不来,粮食补给运不进去,百姓病饿而死,跟屠城有什么分别?
明玉伸手环住多尔衮的腰,将他往怀里拉了拉,说话时吐字比多尔衮还慢:“我问你,大清一统天下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多尔衮不知道明玉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可还是用实话答了:“汉人。”
关内几乎全是汉人,旗人全加起来距离汉人总数的一成还差得远。文化不一样,风俗不一样,生活习惯不一样,什么什么都不一样,统治难度可想而知。
而且汉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满族才几十年,面对汉族强大的底蕴,博学如多尔衮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入关之后要怎样统治汉人,朝堂上很快达成共识——杀。
不剃发者,杀。
不异服者,杀。
不受教化者,杀。
心存不满者,杀。
顽强抵抗者,杀无赦,灭全族。
只有把不听话的汉人全杀光了,把剩下的汉人都杀怕了,旗人的政权才能真正建立起来,朝廷的统治才能稳定,各项政策才能有效推行。
明玉脸贴在多尔衮的朝服上,手指轻轻抚摸上面绣工精美的龙纹:“入关之后,你打算怎样统治汉人?把不听话的都杀光吗?”
多尔衮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没接话,他知道明玉心善,肯定不爱听这些。
脸颊在多尔衮的朝服上蹭了蹭,明玉轻轻开口,吐字比刚才更慢:“天下汉人千千万,又能生,杀光了这一茬,还有下一茬,怎么杀得完?你博览群书,肯定听说过大禹治水的故事,自然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
“此时关ᴶˢᴳᴮᴮ内天灾不断,粮食绝收,瘟疫横行,若你入关杀人,比腐败的明朝还坏,根本不给百姓留活路,势必会引起反弹。旗人杀汉人,汉人就不会杀旗人了吗,到最后还不是两败俱伤。就算旗人赢了,一个烽火遍地满目疮痍的国家,是你心中所愿?”
明玉仰起头,看着多尔衮的眼睛:“换一种思路,你入关没有杀人,而是带来了粮食和瘟疫的解药,解了汉人的围,救了汉人的命,让百姓安居乐业,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水能覆舟亦能载舟,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就拥戴谁。到时候,就算还有类似范文程这种困守民族大义的人,也绝对是少数。”杀少数人,总比与整个汉族为敌容易得多。
明玉放开多尔衮,掰手指给他算:“粮食,我有,都给你留着呢,暂时存在互市,带入京城足够开棚施粥用了。撑到明年开春,我会把盛京这边的模式复制到京城,至少让京城百姓不至于饿死。两三年下来,盛京现在什么样,京城就会变成什么样。家中有粮,心里不慌,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么,谁还有心情跟朝廷作对。”
哪怕有人挑拨,也不会有太多人跟随,根本成不了气候,很好消灭。
“解药,也有,就是我自己。”明玉拍着胸脯向多尔衮保证,“我身上有灵泉水,只需取出一些,让人滴入京城的每一口饮水井,不消半年,京城瘟疫可解,而且被治愈的人再也不会感染。”
这已经在某些山庄得到了印证。
明玉越说越起劲儿,语速不由变快:“之后再取出一些,用于其他地方,不出一年……”
眼前忽然一暗,唇被人含住,明玉睁大眼睛,听多尔衮贴着她的嘴唇说:“你身上都没有几两肉,又是种粮食,又是救人,哪里榨得出那么多灵泉水?”
北京城有多少饮水井,其他疫区有多少饮水井,都滴上灵泉水,还不得把明玉给榨干了?
多尔衮不愿意,还是杀人吧。
把心疼说成嘲讽,也只有多尔衮能做得出来,明玉不跟他一般见识:“我试过了,使用灵泉水并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
“毕竟在我心里,我自己排第一。”
说实话,刚才明玉讲的那一番道理,让多尔衮狠狠心动了。
如果能和平过渡,谁想大动干戈呢?
打仗也是要花银子的。
可明玉的身体……多尔衮还是不放心:“你随我入关可以,不过使用灵泉水的时候你要让我知道。”
他会密切关注,只要影响到明玉的身体,不管是变瘦还是疲惫,多尔衮都会立刻叫停。
他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还指望与她白头到老呢,绝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明玉爽快点头:“好,一定让你知道。”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解药可以白送,粮食可不行。你得花银子买。”
灵泉水没有成本,粮食是有成本的,她总不能赔钱吧。
此时多尔衮的唇还没离开明玉呢,闻言亲了亲她,笑问:“卖给我,什么价钱?”
明玉在皮岛做地起价的事,多尔衮早听说了,□□两银子一石粮食,跟抢钱差不多。
就这样,粮食一到照样被疯抢,去晚了都买不着。
所以明玉说皮岛上的粮食是特意给他存的,多尔衮一点不怀疑。
不存早卖完了。
只不过粮食在盛京批发给军队二两一石,零售给个人三四两一石,存在皮岛忽然涨到□□两,这差价是不是有点多?
北京城不算小,就算施粥,要熬到明年开春也需要不少粮食。
常年征战,国库买军粮都要入不敷出了,这笔银子不出意外得多尔衮自己掏腰包。
“八……”明玉才说出一个字,嘴重新被封上,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比手势,七也不行,六也不行!
明玉瞪眼比出五根手指,多尔衮又给她按下两根,明玉气到咬他舌头,多尔衮这才又给她竖起一根。
行吧,相当于打五折了。
这五折是给京城百姓打的,跟多尔衮没关系,跟多尔衮之后卖力的服侍也没关系。
从温泉池到炕桌,多尔衮坚持要给明玉特殊服务,硬说喝了灵泉水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任凭明玉怎么解释,这水和那水没关系,多尔衮都不信,最后明玉还是在炕桌上揪多尔衮的辫子哼哼着绽放了一回。
把灵泉水的秘密告诉了多尔衮之后,明玉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取出一些灵泉水交给多尔衮,让他派人在盛京城的水井里也洒上一些。
城外有明玉的山庄田庄,里面的水井常年有灵泉水加持,只饮用的话,喝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不过稳妥起见,明玉还是给吉兰留了一些,让她在必要时使用。
同时交给吉兰一个新任务,收治所有从南边逃难到盛京的疙瘩瘟患者,在痊愈之前不许病患踏进盛京城半步。
明玉的山庄田庄几乎绕了盛京城一圈,有了这一层防护,至少在皇上入关之前,可以保证盛京城的安全。
多尔衮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先是把疙瘩瘟已经传到关外的消息公之于众,提高大家的防范意识,而后强化了城门守卫,不允许任何有症状的人进入盛京城。
太后听说明玉要带着福临跟多尔衮一起入关,不禁有些担心:“福临还小,不如你将他留在宫里哀家帮你带着,等过几个月北京城的瘟疫好些让他随着皇上和哀家入关。”
同时索尼在朝堂上也提起了此事,只不过太后这样说是因为担心,而索尼是怕多尔衮一家都去了北京,朝廷对他再无牵制,想把福临留下做人质。
明玉婉拒了太后的提议:“福临太皮,留在宫里怕扰了皇上和太后的清净。况且他自小在臣妾身边长大,一日也离不得。”
说着压低声音,指了指崇政殿的方向,拿多尔衮说事:“就是福临能离开臣妾,摄政王也离不开福临。”
这话倒也说得不假,多尔衮不管多忙回家第一件是就是找她找福临。晚上三更半夜回来也要先去西跨院瞧瞧他儿子,亲亲他儿子的小脸才到正院歇息。
福临也是,跟他阿玛亲得很。只要多尔衮在家,不管是在书房处理政务,还是在正堂见文臣武将,福临都要跟着。
回来给明玉鹦鹉学舌,连他阿玛的语气和表情都学得极像。
多尔衮空闲的时候,福临更是全天都赖在他身边,举高高骑大马。有一回玩累了,骑在多尔衮背上睡着了。
太后本来还要劝,听明玉把多尔衮都搬出来了,便没再坚持。
在清宁宫,太后被委婉拒绝,朝堂上索尼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后腰疼得厉害,没法抱着小皇帝上朝,想让多尔衮替她,多尔衮不肯,便陪着小皇帝坐在了龙椅上。
小皇帝坐左边,多尔衮坐右边,两人都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东珠朝冠,唯一的区别是小皇帝龙袍上的龙是五个爪子,多尔衮摄政王朝服上的龙是四爪。
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虽然多尔衮这样做是因为皇帝太小,几个时辰的朝会根本坐不下来,太后又病着,而有资格站在丹墀之上的只有多尔衮一个人,可两黄旗官员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所以多尔衮说要带全家一起入关的时候,立刻遭到了索尼的反对。
“关内瘟疫横行,北京城尤为严重,连皇宫也不安全。睿盛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小阿哥年纪还小,旅途劳顿不说,还容易有危险。”
索尼抬头看了多尔衮一眼,继续说:“有王爷一个人为皇上分忧便好,没必要全家上阵。若王爷放心不下,可以安排睿盛夫人和小阿哥进宫跟太后娘娘做个伴儿,将来随圣驾一同入关。”
多尔衮有多宠爱睿盛夫人,多宝贝独子福临,盛京无人不知,只要将这母子二人扣下,不怕多尔衮在关内不安分。
之所以提议将明玉和福临送进宫,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怕明玉带着福临再跑路,跑到关内与多尔衮汇合。
不管索尼的场面话说得多漂亮,在场的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并没人有异议。
将帅领兵在外,扣留其家眷做人质,无论在关内还是关外,都是常规操作。
再正常不过。
偏偏多尔衮不愿意,非要当面戳穿索尼:“我把家眷留下,凭你们这些人看得住吗?”
上回严防死守,最后还不是把人给看丢了。
明玉都在皮岛数上银票了,岳托还在这边审问范文程抓细作呢。
当时索尼也在,鳌拜也在,代善、岳托和范文程都活着呢,看住了吗?
更别说他回来了,有他在关内协助,想把明玉和福临弄到身边可太容易了。
何必多此一举呢?
索尼被人当众戳穿心思,气得指尖颤抖,面上却不显:“摄政王也不是第一次入关了,将帅在外,必须将家眷留下ᴶˢᴳᴮᴮ,这是先汗定下的规矩,任谁也不能改。至于看不看得住,那是朝廷的事,无需摄政王操心。”
上回要不是岳托弄权,这么多人又怎会看不住一个女人和孩子?
多尔衮看了身边的小皇帝一眼,闲闲转着拇指上的扳指,闲闲接话:“那本王就不去了!你们再选出一个人为皇上分忧吧。”
索尼一噎,朝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疙瘩瘟都传到盛京来了,可见关内有多严重,连皇宫都不安全,现在过去不是送死吗?
难得摄政王肯为皇上分忧,又不是去打仗,带上家眷怎么了!
这下可好,摄政王撂挑子了,就让索尼上吧。
谁惹的事谁平。
索尼也害怕呀,不然上次就请命去了,现在被多尔衮架在火上烤,别提多难受了。
见索尼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鳌拜忙出来打圆场:“又不是领兵打仗,摄政王去北京,想带谁带谁。”
其实多铎和正白旗在北京,多尔衮现在过去,也跟带兵差不多。
可多尔衮不去,难道让他们去吗?
他们还要留下保护皇上呢。
再说关内的疫情这么严重,没准儿明玉和福临去了会染上疫症,这俩人一死多尔衮还不得疯,正好省了他们的力气。
经鳌拜提醒,索尼立刻想到了这一层,赶紧就坡下驴:“是是是,是老臣糊涂了。”
多尔衮自己作死,他为什么要拦?
朝会已经开了快一个时辰,小皇帝有点坐不住了,多尔衮允许他站起来在丹墀上玩。龙椅上只剩下多尔衮一个人,看得下面的朝臣又是一阵牙酸。
尤其是两黄旗的官们儿,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忍着牙疼。
“临时加一个议题。”算起来这已经是多尔衮临时加的第三个议题了,“北京城疫情严重,想必各位都知道了,为了保证皇上和太后的安全,皇上入关的时间延后,具体等本王的消息。”
多尔衮怕时间太短累到明玉,所以没给时间范围,而是让朝廷等他的消息。???
等他的消息,等他什么消息,称帝的消息吗?
朝臣们都傻了,心说,多尔衮也太猖狂了吧!
于是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并没人站出来反对,生怕跟索尼一样被架在火上烤。
就当时那个情况,要不是鳌拜解围,索尼就要自己为皇上分忧了。
哎,主少国疑就这点不好,可跟朝廷比起来似乎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于是这个临时加的议题无人反对。
多尔衮很满意,转头问小皇帝玩够了没有,小皇帝摇头,多尔衮朝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玩。
等明玉和多尔衮把盛京这边的事都安排好了,终于在冬至节这一日启程去往北京。
作者有话说:
明玉:南边花样真多,一上来就是江南瘦马。嗯?你是不是多看了两眼?
多尔衮:单纯好奇。
明玉:少见多怪,等晚上,姐给你演。
第110章 菩萨
明玉生下来就被父母扔在北京的一家医院, 后来又被送到北京郊区的一个孤儿院。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当明星那些年,但凡被要求填写籍贯她一律填北京。
自称北京土著。
穿到明末清初, 她要跟着当时的风云人物多尔衮去往这个时代的北京城,明玉想淡定都难。
一路上人都很亢奋,走一段就要撩开车帘问多尔衮走到哪儿了,多尔衮似乎对入关的路线很熟悉,走到哪里看一眼就能回答上来。
有些地名, 明玉听说过, 与她穿越前的那个世界一模一样。
有些连听都没听过。
可这并不妨碍明玉问,也不妨碍小福临鹦鹉学舌,等一行人来到北京城,小福临已经会说很多地名了。
山海关被打通, 不用绕路, 从盛京到北京坐马车也没走太多天。
当明玉和多尔衮带着福临住进紫禁城的武英殿时, 魏循正好押运皮岛预留的粮食赶到。
明玉见过魏循并没忙着搭粥棚, 而是先让多尔衮派人往京城各处的饮水井里洒灵泉水。
多尔衮此来有正事要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应酬, 并没让多铎提前通知京城的官员。
等暗卫悄悄将灵泉水洒过一遍,多尔衮进北京的消息这才传开。
之前清廷对于皇太极的死讯捂得很严, 再加上岳托倒台之前把盛京周围的细作挖了一个遍,所以直到多铎带兵进入北京城, 京官们才知道原来皇太极早就死了, 清朝现在的皇帝是一个小孩子。
虽然这个小孩子是皇太极的嫡子,可架不住他叔叔多呀, 比如多尔衮。
谁知多尔衮并没急着争夺皇位, 而是退了一步自封摄政王。
摄政王也够耐人寻味的, 毕竟小皇帝还是个稚子,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多尔衮这个摄政王跟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更何况有人听说,多铎把龙袍都给多尔衮准备好了,只等多尔衮进京便可登基为帝。
于是送走崇祯之后,东林群贤衮衮诸公又开始以各种名义巴结多尔衮,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美人又是请吃席又是请喝花酒。
名目多到令人发指,可不管别人怎样热情洋溢,多尔衮都是一派清心寡欲,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晚上躺在被窝里,明玉问多尔衮:“江南瘦马好看吗?”
“什么马?江南还产名马?叫瘦马?”多尔衮故意装糊涂,还耍流氓,“你要是想骑马,我今夜可以配合。”
明玉揪他脸:“才在南边混了几天官场,就学会耍花腔了?你真不知道江南瘦马?”
今天有人把一对貌美的双生姐妹花领进武英殿,说是首辅大人孝敬摄政王的江南瘦马。
当时明玉正好也在,多尔衮看了那对姐妹花好几眼,才让人领回去还给首辅大人。
不喜欢能看好几眼?
明玉问完松开手,多尔衮无辜揉脸:“我就是好奇江南瘦马长什么样才多看了两眼。”
好奇?明玉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当场拆穿:“多铎不也收了首辅送的一对江南瘦马,就养在宫外,宝贝得跟什么时候,你敢说你没见过?”
为此,多铎跟明玉说话,明玉都不理,当他是空气。只让人把达哲托她带来的药材给多铎送了过去,并提醒他小心花柳病。
多铎气得脸都白了。
于是跑到多尔衮面前暗戳戳抱怨明玉管太多,原以为他哥能感同身受,毕竟受明玉荼毒最多的还是他哥,好不容易有个侧福晋还被明玉趁乱给送走了。
谁知他哥居然站在明玉那一边,劝多铎洁身自好,又把多铎气成了河豚。
北京城这么繁华他都没去过青楼,有人请他喝花酒也被他婉拒了,只养了两个瘦马做外室,怕达哲生气,以后都没打算带回家,怎么就碍着明玉的眼了?
管他哥一个人还嫌不过瘾,连小叔兼妹夫都不放过,这女人也太霸道了,手也伸得太长了?
说来说去,都是被他哥给宠坏了,偏他哥还挺享受。
多铎不能理解多尔衮的自虐倾向,多尔衮也不理解多铎的花心。达哲容貌性情都好,对多铎也是一心一意,明知道达哲会生气,会因此跟他闹,为什么非要节外生枝给自己添堵呢?
厚葬崇祯,重整朝纲,安抚众臣,控制疫情,赈济灾民……千头万绪忙到多尔衮连陪明玉和福临的时间都没有。
早晨他走的时候娘俩还没睡醒,半夜他回来娘俩已经睡着了,多尔衮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使,他不明白多铎怎么还有时间收外室?
“见过,但没想过。”多尔衮低头吻住明玉的唇,“家里有一个小妖精已经够我忙的,实在没精力应付别人。”
明玉偏头要躲,多尔衮都素了好几天了哪里肯放过她,追着亲:“今日我难得早回来,春宵苦短,咱们抓紧时间庆祝一下。”
京城的疙瘩瘟比想象中严重,感染人数多,发病快,致死率高,灵泉水虽然已经洒过一遍,效果并不好。
最重要的原因是,病患被感染之后通常会发高热,人都烧糊涂了,只能等死,根本没力气去井里打水喝。
而且这种病一传就是一家,一家人都是濒死的状态,没有谁会去井里打水,邻居也是有多远躲多远,不敢沾惹分毫。
井水只对那些还没被传染,能正常生活的人有作用,可以增强他们的免疫力,不被感染。
可这种幸运的人少之又少,几乎十不足一。
每天还是有很多人死去。
明玉心急如焚,嘴角都起了泡,最近看谁都不顺眼,否则也不能拿多尔衮看瘦马的事撒气了,哪有心情滚床单。
还庆祝,庆祝什么,庆祝她首战失利?
“要不,把灵泉水的事公开吧!”明玉推多尔衮的脸,多尔衮不理,自己忙自己的。
明玉心里装着事,任凭多尔衮如何折腾,都无法接纳他。
多尔衮泄了气,手撑床板,红着眼尾对明玉说:“从明天开始,不许你再管瘟疫的事。”
这些天明玉吃不下睡不着,精神总是处于紧绷的ᴶˢᴳᴮᴮ状态,对他对福临也没有好脸色,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在跟魏循商量提前开粥棚能不能管用。
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会熬不住。
处理朝政半日,迎来送往半日,多尔衮也累得不行。他今天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在批改奏折,只为能早点回家陪陪明玉,晚上让明玉放松放松。
谁知竟然不能如愿。
“为什么?”明玉支起上半身与他对峙,“来之前都说好了,瘟疫的事听我的,你凭什么反悔?”
多尔衮沉下脸:“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许你管了!”
明玉抬眸看多尔衮,眼前风光无限。
男人的脸英俊得不行,是她喜欢的冷白皮,身材也好,宽肩窄腰,胸肌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
再看两人现在这姿势,还用问为什么吗,问题已经很明显了。
下一秒戏精附体。
穿越前,明玉什么龙套没跑过,歌姬、舞姬、卖艺不卖.身的和卖.身不卖艺的,只有想不到位的,没有演不到位的。
瘦.马也不例外。
烟雨江南,细纱帐里,红烛摇曳,纱帐如水波般漫开,花开一室,满庭芬芳。
小轩窗外,夜静谧,星斗漫天,忽然有流星划过,爆发出惊人耀目的光芒。
“王爷,别停了奴家的差事,再给奴家一次机会。”一顿操作性行云流水,多尔衮长长吐出一口气,明玉还没出戏呢。
多尔衮本来就是想让明玉放松一下,可没想让她为这点破事愁到睡不着觉。
他叹了口气,搂着明玉说:“灵泉的秘密不能公开,明天我派人去井边打水,挨家挨户送上门,没人接就送进去,喝不下就灌。
明玉眨眨眼:“这个主意好!”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她手下没那么多人,这个办法恐怕也只有多尔衮敢想,想了还能执行。
多尔衮亲亲明玉的发顶,温声哄她:“乖,夜深了,睡吧。”
他才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他只想让他的女人好好睡一觉。
终于找了稳妥的办法,明玉在多尔衮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多尔衮便派了士兵出去舀井水,挨家挨户送解药,结果遭到了城中百姓的拼死抵抗。
越是穷苦的百姓,其命运与国家绑得越紧,与关外的满清相比,城中百姓明显更倾向于李自成的农民军。
也是李自成的口号喊得响“迎闯王,不纳粮”,穷苦百姓被明朝的地主豪强们压榨怕了,不纳粮才是他们的终极理想。
李自成说到做到,打进北京城之后,与百姓秋毫不犯,只针对贪官,上来就是一顿打土豪分田地,深得民心。
谁知李闯王来了没多久,就被满清给打跑了,官老爷和地主乡绅们长长吐出一口气,城中百姓却日夜惊惧。
满清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差了,烧杀抢掠,□□妇女,视汉人为牲畜,简直比魔鬼还可怕,比明朝还不如。
明朝好歹是汉人的天下,从皇帝到大臣都是汉人,就算被欺压,那也是自己人欺压自己人。
可满清从皇帝到大臣都是旗人,旗人根本不把汉人当人,让旗人做了皇帝还能有汉人的好?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旗人都懒得动手杀他们了,直接在水井里下毒,想把城里的汉人都毒死。
还半夜投毒,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反正都是要死,他们宁可病死,渴死,也不能随了旗人的愿。
活着的时候身不由己,自己给自己选个死法总行吧。
谁知还是不行,满清士兵居然提水上门,没人接就破门而入送到家里,没人喝就挨个灌。
于是城中百姓群情激奋,在李自成留下的暗桩的挑唆下抵抗满清。满清士兵有军令在身不敢反抗,一天下来也没送出几桶水,还被城中百姓打得满街乱窜。
有几个士兵甚至被患有疫病的人故意吐了口水,幸亏他们之前都喝过掺有灵泉水的井水,这才没被传染上。
“怎么会这样?”明玉也没想到,明朝官员们都是软骨头,百姓的骨头倒是够硬,宁可渴死,也不喝送上门的井水。
多尔衮却半点不诧异:“汉人就是这样,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来他想说给脸不要脸,又怕明玉不爱听,于是换了一种说法。
井水都不肯喝,搭粥棚施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感觉再拖延下去,多尔衮恐怕会耐心耗尽封城杀人了。
“你说李自成为什么那么受欢迎?”明玉问多尔衮,“除了他是汉人,是不是跟那句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有关?”
多尔衮冷笑:“他们水都不喝了,会吃你种的粮食,喝你煮的粥?”
“谁说我要煮粥了。”明玉朝多尔衮笑笑,“我只想学学李自成的口号。”
“比如迎摄政王,不生病?”明玉说完自己先笑了。
多尔衮本来绷着脸,也被她给气笑了:“我怎么听着像送瘟神呢?”
明玉哈哈笑起来,小福临见阿玛额娘都笑了,也跟着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却笑得比谁都大声。
多尔衮瞧着福临陪笑的傻样子,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闹过后,明玉终于想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没提多尔衮,只说她自己。
满清之前杀戮太多,在京城百姓心中形象太差,可明玉不一样。明玉在关外被汉人说成是菩萨转世,声名远播,朝鲜人都知道,京城百姓应该也听说过吧。
这回明玉不打算借用多尔衮的人,而是让多尔衮找来太医院的院政,以太医院的名义在京城各处设立医署,向京城百姓免费发放治疗疙瘩瘟的药水。
紫禁城已经被清军占领,太医院不可避免地沦为满清的帮凶,再加上之前太医院面对疙瘩瘟时的躺平态度,消息传播出去,各处医署门可罗雀。
此时又有一个消息在京城中悄然传开,说医署发放的药水不是太医院自己研制的,与清廷的关系也不大,是关外的活菩萨睿盛夫人带来的。
北京既是明朝的国都,也是明朝最大的消息集散地,京城百姓早听说关外有个活菩萨。
她能在大灾之年种出粮山,保佑穷苦人不饿肚子,她能种出各式各样的神奇瓜果,打败山精树怪,保佑小孩子平安降生。
她还打败了旱魃,她种粮食的地方,井里常年有水,永不枯竭。
总之在京城百姓眼中,因为有睿盛夫人保佑,关外是一片乐土。
所以才会有那么人逃难去了关外。
当初为了更好地促进民族融合,多尔衮拿下山海关之后,恢复了关外与关内的通信,也让京城百姓更多地了解了关外的情况,知道了更多关于睿盛夫人的神奇事迹。
明明有那么多人逃难过去,关外居然没有疙瘩瘟。
很快有消息传回来,不是关外没有疙瘩瘟,而是得了疙瘩瘟的病人全被睿盛夫人山庄里的井水给治好了。
连井水都能治病!
“活菩萨来了!我们有救了!”
“活菩萨来了!我们有救了!”
……
睿盛夫人到南边来普度众生的消息在京城里炸响,如水入油锅,在某天下午达到顶峰。
紫禁城外乌压压跪了不知多少百姓,万民请愿,只求见睿盛夫人一面,以求得她的保佑。
“那么多人等着见我,你凭什么不让我去?”明玉按品大妆正准备出宫去见百姓,当面告诉他们水井里是她下的符咒,喝了井里的水可以治愈瘟疫。
谁知多尔衮不让:“外面人太多,太杂,你这时候出去不安全。”
明玉推开他阻拦的手臂:“有暗卫保护我,不会有危险的。”
多尔衮扯住明玉的袖子:“你就算要出去,也该换一身衣裳!你穿超品吉服,京城百姓会怎样想?他们会把你跟我跟朝廷绑在一起,外头那么多人,要是闹起来,暗卫也护不住你!”
京城百姓有多疯狂,多尔衮是领教过了,把他派去送水的士兵都打伤了。
明玉脚步顿了顿,手腕一翻反握住了多尔衮的手:“我本来就是你的福晋,是你儿子的额娘,这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你跟我出去,你保护我。”
扯了一下没扯动,反被多尔衮拉进怀中,听男人低磁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想好了?你带我一起出去,可能会坏了你的好名声。”
京城百姓只知道关外有个活菩萨,却并不知道这个活菩萨其实是满清战神多尔衮的嫡福晋。
多尔衮之前杀过很多明朝的军官士兵,在关外他是战神,在关内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魔。
明玉转过头,看着多尔衮的眼睛:“你杀过平民么?”
多尔衮摇头,明玉笑开:“那不就得了!”
拉着多尔衮的手走上城头的时候,明玉居然有一种隐婚许久,要带着老公一起官宣的感觉,很兴奋很刺激。
紫禁城的城楼上,当明玉和多尔衮肩并肩出现的时候,下面立刻响起了嗡嗡声,有个带头的大声喊:“我们不ᴶˢᴳᴮᴮ想见清廷的人!我们要见睿盛夫人!”
皇宫里专管唱和的太监,高声回道:“瞧仔细了,站在摄政王旁边的,就是睿盛夫人!睿盛夫人是摄政王的嫡福晋!”
轰!
城楼下炸开了锅!
“菩萨嫁给阎王啦?”
“菩萨是阎王的妻!”
“那菩萨还能救大家伙儿吗?”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射向城楼,速度快到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明玉什么也没看见就被多尔衮挡在了身后,然后听见两支羽箭落地的“当啷”声,明玉心都跟着颤了两下。
“完了!有人暗杀!菩萨也会生气吧!”
“菩萨还会救大家伙儿吗?”
“菩萨会怎样我不知道,阎王肯定生气了!”
城楼上,多尔衮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要护着明玉下去。
对上多尔衮冷透的眸子,明玉知道,等她走后,这里将会变成屠杀场,所有求见她的百姓都得死。
明玉去牵多尔衮的手,发现他手心早已汗湿,也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冰凉冰凉的。
“多尔衮,我不走,我还有话要讲。”明玉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多尔衮焐手,可她的手掌比对方还凉。
多尔衮垂眸看她:“不值得。”
他们都要杀她了,她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不值得!
是他们不配!
明玉坚持:“让我把话说完,求你。”
也不等多尔衮回答,明玉拉着多尔衮的手重新站回原来的位置,大声朝下面喊话:“水井里有我的符水,可解瘟病!重病者,去各处医署领符水,能保住性命!都给我好好地活下去!”
最后一句,明玉是说给多尔衮的人听的,她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活下去,谁也不许伤害他们。
轰!
城楼下再次炸开了锅!
“菩萨没生气!大家伙儿有救了!”
“原来井水不是被人下了毒,是洒了菩萨的符水!”
“快去摇水!你娘快不行了!”
“摇水来不及!那边有医署,医署里也有符水!”
……
七日后,医署撤走,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时不时会有几个八旗兵出现在街头,提着水桶往水井里洒符水。
京城百姓见怪不怪,洒水的八旗兵偶尔会在井边捡到一些饼子或馒头,他们知道这是京城百姓为了感谢他们特意放在这里的,每次都会取走,甚至有人边走边吃。
疫情得到控制,京城的治安也随之好转,李自成留下的暗桩和明朝留下的暗桩难以藏身,有的被抓住正法了,有的远远逃开。
多尔衮让明玉好好歇一歇,明玉却把魏循找来商量搭粥棚的事,瘟疫控制住了,总不能让京城的百姓再饿死吧。
又七日,粥棚建起来了,那些刚刚从疙瘩瘟中侥幸活下来的人们喝上了入冬以来第一口热粥。
明玉有时会坐上马车到各处粥棚检查,粥要干净,还不能熬得太稀。她去检查的时候总喜欢揪着多尔衮,美其名曰让多尔衮保护她。
马车停在各处粥棚,明玉并不下车,只让管事端一碗粥进来,明玉捧着粥喝时,多尔衮问她:“你怎么不下车看看?”
“我现在是北京城的大救星,我一下马车,就得围一大群人过来跪拜,没有半个时辰都走不了。要是在每处都露脸,一天也别想把粥棚转完。”明玉吸溜着大米粥也很无奈。
喝下一半才想起来没给多尔衮盛,明玉举着粥碗问多尔衮:“你要不要也喝一点,喝完身上暖和。”
多尔衮抬手接过,学着她的样子吸溜着喝起来,喝完将碗拿给管事,把明玉拉过来抱在膝上,用自己身上的厚斗篷将人裹了:“冷也不说,冻病了可怎么好。”
之后全程,明玉都是在多尔衮怀里度过的,不喝粥也不会冷。
清军到来,没有预料中的屠杀,没有抢劫,不但带来了遏制瘟疫的符水,居然还有粥喝。
百姓们很想再去紫禁城拜谢睿盛夫人,又怕像上次那样被歹人利用,伤害到睿盛夫人,只能效仿关外,在家中挂上睿盛夫人的画像,日日烧香为她祈福。
就在所有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多铎:哥,她救汉人,你就由着她,你看我这一脸麻子。
福临:呜呜,脸好疼。
明玉:怨谁?还不是江南瘦马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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