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说。”宝园也将目光从几个宝贝身上收了回来。
“边走边说吧。”沈夫人是见黄昏将至，怕她回去晚了，苑中到陆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正好可以一边走，一边说话。
宝园应好，也清楚明月身上粗中有细的性子是从何处来的。
沈夫人有身孕，两人行得不算快，余妈在稍远的地方跟着，没有上前。
沈夫人温和问起，“宝园，你上次说起过，家中就你和祖母两人，没有旁人。那除了誊抄书册之外，你是不是还替旁人家照顾过孩子？”
否则，沈夫人实在想不出宝园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怎么这么会照看小孩子？
只能是做过，所以有心得。
沈夫人见过不少专门照顾和教养孩子的嬷嬷，如果没有经验，或是确实与孩子不对路的，别说让孩子听话，光是同孩子相处都能气出病来。
沈夫人还与旁人不同。
苏将军的弟弟战死沙场，弟妹在生苏白的时候难产没了，几个孩子忽然都放在沈夫人跟前亲自照顾。
沈夫人以前也是同苏将军一道上战场的。
忽然让她闲下来，成天在府中与三个祖宗周旋，沈夫人到现在还未习惯。既想着要照顾好几个祖宗，又不时被这几个家伙气得头疼。
让她打两年仗，也好过让她在府中照顾两年孩子。
这两年来，她每次被这群祖宗气到，都会托人到处寻合适的嬷嬷，家中也确实来过好些个嬷嬷，但就这三个祖宗平日里的模样，再厉害的嬷嬷都能对着干。
府中也真来过能凶这三个祖宗，一脸恶相的嬷嬷，但真来了，她自己又看不习惯旁人对祖宗们发脾气。
总归，就是她没见过宝园这么称心的。
宝园虽然不是女子，但人有耐性，还可以同几个祖宗心平气和定规则，讲道理，从不大喊大叫吼人，还能降服几个祖宗，完美符合了沈夫人心中的人选要求。
沈夫人从方才起心里就在盘算着此事，也不想再耽搁了，她特别抛开话匣子，只要宝园说照顾过，她顺理成章就将话接过来。
但宝园却愣住，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声才好。
她是照顾过很多幼儿园的小宝贝们，但不是在这里……
将军府的人要打听是能打听到的，她需给自己会照顾孩子寻个由头。
宝园应道，“早前镇子里是有些小孩子，家中忙碌的时候，我会帮忙照看一二，但时间不长。再有，就是镇子里有学堂，我给老夫子做助手，也会多照顾刚入学堂启蒙的孩子一些，旁的倒真没有了……”
沈夫人眼前一亮，“你，早前在学堂给夫子做过助手，照看过功课?”
宝园颔首，“是。”
“太好了！”沈夫人简直觉得捡到宝了！
宝园：“……”
沈夫人喜上眉梢，“宝园啊，我就是想你商量此事。你也看到了，我这月份越来越大，精力也越发不济，但府中的几个祖宗我是真拿着发愁，每日都要气得眼冒金星几回，但今日你在，我都能同这几个祖宗安静相处了，也能安稳养养胎。昨日听你说，你同祖母是来此处治眼睛的，与其替人誊抄书册，不如来我这里，替我照看下这几个祖宗？”
宝园意外，嗯？
让她照顾明月他们三个？
沈夫人笑道，“不瞒你说，我同陆衍昨日才去了趟李府，就是为了借个合适的嬷嬷，其实，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我们家这三个小祖宗都喜欢和你一起，也听话，这也算我一个不情之请，在蓝城这段时日，你每日抽空来我这里，工钱什么的都不用担心。”
宝园迟疑。
她并非没有心动，这对她来说是有吸引力的。
一则，祖母眼疾和她们在蓝城的开支，都需要实打实的银子，蓝城这处不比青石镇，物价贵，虽然誊抄书册的工钱和早前的继续是够祖孙两人的日常开支，但如果遇到急事，确实会捉襟见肘。
二则，放在眼前的，是一份真正照顾宝宝们的工作，也是她擅长和喜欢的事，而且，她也喜欢和宝贝们相处，这是难得的机会。她早前也想过，能不能在这处建一所幼儿园，但受得制约太多，没有那么多人家会愿意把孩子放在她这里，但沈夫人不同。
沈夫人支持她。
这是难得的机会，但是……
宝园轻轻垂了垂眼眸，还是如实道，“多谢夫人厚爱，我也喜欢明月，阿哲和小白三个孩子，但是祖母眼睛看不见，我每隔一日就要带祖母去医馆治疗，而且，祖母这处也需要有人照顾，可能分身乏术。”
宝园说完，沈夫人赶紧开口。宝园的情况她知道，但能提，就是一早就想好了，“宝园，先别急，听我说完。将军府在西秦怎么都有些门路，老太太的眼睛能在蓝城治好当然更好，如果有万一，将军府也能替老太太再寻名医，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
宝园眸间微滞，再次心动。
原本这次来蓝城也是孤注一掷，想着如果治不好再放弃，但其实宝园心里也没底，可将军夫人这句话倒是给了她希翼。
沈夫人继续道，“还有，如果每隔一日就要带祖母去医馆治疗，该去的时候就去，这一日晚些来，或是不来也成，有什么我自己也能看着，就是想找合适的人，帮我多分担些，所以，这一点于我而言倒不是什么问题。”
宝园稍许思量，在这里，是很难寻到比沈夫人这处更开明的家长了……
言辞间，也不知不觉正好行至陆府大门处，两人都驻足，沈夫人又道，“若是怕祖母在家中无人照顾，我让人安排个丫鬟，你不在的时候，能帮忙照顾些，你也能安心。我身边侍奉的丫鬟不少，但能照看孩子的人不多，你要是同意，我让余妈挑个细心的去，五日休两日，那两日你好好陪陪祖母，你看呢？”
不得不说，沈夫人今日都说到了她心尖处。
“宝园，我是真想你来，但是，这种事也不能勉强，你同祖母商量两日，再同我说声。”沈夫人深谙此间道理。
“多谢夫人。”宝园启颜。
沈夫人也跟着笑起来。
正好一辆黄梁木马车停在陆府大门口，驾车的人是八喜，宝园认出来。
八喜置好脚蹬，马车上陆续下来两人，一人是陆衍，另一人看着年长些，两人一道说着话，陆衍抬眸看了大门这处一眼，看到两人在，但因为正在同身侧的人说着话，没有打断，只在经过大门处时，问候了声，“表嫂。”
然后瞥了她一眼，没说旁的，就同人继续说着话入内。
好像脸色有些不好看……
宝园察言观色。
陆衍身后的八喜倒是同她笑了笑，然后跟上去。
“夫人勿送了，我先回家中了。”宝园辞别。
“好。”沈夫人莞尔。
只是宝园才下了台阶，还未走远，八喜就重新撵了上来，“宝园公子。”
宝园回头，“八喜？”
八喜气喘吁吁，“世子让我送公子一程。”
宝园诧异看了看天色，“今日也不迟……”
八喜轻咳两声，“世子说有雨。”
宝园：“……”
两人一起看了看天色，这也不像有雨的模样。
八喜尴尬道，“世子说什么都对，别为难我。”
宝园同他也熟络了，“那有劳了。”
八喜嘻嘻笑起来。
马车上，宝园一直想着今日沈夫人说起的事，如果真的可以，那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但是，确实同沈夫人所说，要同祖母商议。
祖母一直在青石镇中，未必会信沈夫人这里想让他照顾，她也需画时间同祖母好好谈一谈。
马车行至半途，突然间，听到电闪雷鸣。
宝园伸手撩起马车上的帘栊，真的见空中落下雨滴来。
宝园眨了眨眼，心中唏嘘，还真下雨了……
*
陆府书斋内，窗户大开着，书斋点燃着檀木香，书斋外，是雨点声。
陆衍正同沈夫人一处。
“所以呀，我想宝园过来这处替我照看明月他们几个，旁的也都同他说了，他这处主要是祖母这里，怕有后顾之忧，我让余妈挑个合适的丫鬟去照顾，反正，我这里不缺丫鬟，就缺能耐照顾小祖宗的人，他要回家中同祖母先商量，我这里也想着先同你说声，毕竟是在陆府。”沈夫人笑着放下手中的杯盏。
陆衍淡淡垂眸，轻声道，“我不介意，表嫂安排就好。”
只是说完，又转眸看了看窗外的雨，淡声道，“就是，城东城西隔太远了。”
他说完，沈夫人手中顿了顿。
她方才倒是疏忽了。
这每日往返，怕是都要不少时辰耽误在其中。
陆衍慢悠悠道，“让他搬过来吧，陆府对面的别苑是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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