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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韩锦书忽然不知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

    她一直打心眼里认为, 言渡其人,姿容俱美,吻技床技全都是一流中的一流,着实是很有做男宠的天赋。放在武则天时代, 他铁定就是那种能凭一己之力颠覆朝纲的祸国妖孽。

    因此, 和这个男人做任何亲密的事, 韩锦书的身体都很诚实。她一点也不排斥。

    更确切地说,确实还蛮喜欢。

    但承认是不可能的。毕竟, 女孩子最擅长口是心非, 这种技能是上天赐予的本领,实施起来无需任何技巧。

    因此,听完言渡的话, 韩锦书沉默了片刻后, 便红着脸把脑袋转向另一侧, 小声咕哝:“你不要乱讲。”

    言渡眼底浮起一丝很浅的笑色,懒洋洋地搭她话:“这种秘密,属于你跟我夫妻之间的闺房秘事, 我舍得跟谁乱讲?”

    韩锦书:“……@#¥%”

    韩锦书脸烫得可以蒸鸡蛋,当然知道他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气得瞪眼:“我不是说这个乱讲!我是说我没有随时期待你亲我, 让你不要乱猜的意思!你少装傻充愣戏弄我。”

    言渡心情大好。嘴角弯起道弧,不逗她了,收回视线将汽车引擎发动。

    这边厢。

    韩锦书坐在副驾驶室,拍着心口平复好一会儿, 火烧火燎的双颊才缓慢降下温。

    她扭过头, 见又是这位大佬自降身份亲自开车, 不禁生出几丝纳闷儿。想了想, 问他:“今天怎么又是你自己开车。最近阿杰很忙吗?他又请假了?”

    言渡开着车,不动声色而又泰然自若地答道:“嗯。阿杰的媳妇才刚生产完,一个产妇一个婴儿,估计家里人手不够,照顾不过来。”

    经这一提醒,韩锦书才想起来,点点头:“哦,对。你上次说他老婆刚生完孩子。”

    紧接着又发自内心地称赞:“亲自照顾老婆坐月子的男人凤毛麟角,太少见了。你们公司的阿杰还真是个好男人。”

    言渡闻言,静默了大约五秒钟,然后说:“我已经跟弗朗交代过,等你怀孕的时候,我会休假一年,全程陪伴你孕期和待产。你的一切衣食起居,我都会提前学习,亲力亲为亲自照料。”

    韩锦书:“……?”

    韩锦书相当蒙圈,完全不知道这位大佬怎么无端端的忽然提这茬,又是好笑,又是奇怪:“我们在聊阿杰,你莫名其妙说这个做什么?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怀孕?待产?言总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渡侧目看她一眼,“你刚才说,亲自照顾老婆坐月子的就是好男人。”

    韩锦书点头:“我这样夸阿杰,是实事求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言渡语气很冷静:“那你怎么不夸我。”

    韩锦书:“……蛤?”

    言渡语气更加冷静:“我也是好男人。”

    韩锦书:“。”

    韩锦书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半晌,才皱了眉,不可思议道:“言渡先生,你这句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酸溜溜的?”是她的错觉吗。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老婆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我在吃醋。”

    韩锦书:“…………”

    韩锦书简直要给这位心思叵测的暴君跪了。近日以来,他又是满口骚话,又是无端吃她的飞醋,真的让她好困惑。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外星人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言渡绑走,替换了他的大脑神经。

    车厢内莫名一阵死静。

    好一会儿,韩锦书默默收回视线,不再看言渡。她心里升起了另一个疑惑。

    韩锦书清楚地记得,过去言渡出行,一个司机一个助理是标准配备。

    而最近,因为阿杰最近要照顾产妇坐月子,频繁请假,所以言渡只能自己开车。这也就导致他只能亲自接送她,亲自陪她做所有事。

    难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和言渡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好奇怪。

    堂堂言氏,一个超级跨国大财团,居然只给顶头BOSS配了一位驾驶员,连个替补都没有?这是什么诡异的配置。

    想到这里,韩锦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暴君大佬好可怜——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却时不时要给她、给她的家人当司机当跑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点憋屈。

    韩锦书这厢想着事情,神游天外。

    一旁,言渡打着方向盘,已经将车驶入马路上的滚滚车流。

    银河市虽有豪门万千,但显赫到连各辆车的车牌号都独具标志性的,却独独言氏一族。有眼力见的人在大街上看到言家的车,未避免各种麻烦,几乎都会退避三舍。

    言渡食指敲了下方向盘,忽然问:“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可以。你定吧。”话音刚落,膝盖处忽然莫名一阵隐痛。韩锦书被那突如其来的痛感侵袭,微倾身,右手握拳捶了捶腿。

    捶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事,转过脑袋去看言渡,说道:“欸。言总,你之前说,回兰江的机票你定好了。是明天早上的?”

    言渡:“嗯。”

    韩锦书闻言低低叹了口气,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那应该来不及了。”

    言渡:“来不及什么?”

    “买零食呀。”韩锦书随口跟他闲聊,“银河市到兰江要飞两个多钟头,一般我搭飞机的时候都喜欢吃点零食混嘴巴。这是我的一个小习惯。”

    言渡说:“来得及。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买。”

    听完这话,韩锦书不禁略微一愣,心中莫名涌起丝丝异样。迟钝须臾后才极为龟速地点点头:“也……可……以。”

    言渡开着车,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韩锦书邦邦捶腿的动作,观察两秒,眉心无意识便拧成一个漂亮的结,问她:“膝盖不舒服?”

    “哦,其实也还好。最近天气凉了,估计是腿袜有点薄,吹了风受了点寒。”韩锦书应得很随意,心里却不由一阵唏嘘。

    她感叹,果然岁月不饶人。曾经大冬天光腿穿短裙的少女,在时光的摧残下沦为了一只老寒腿。

    言渡抬手便将车内的暖气打开。

    名车性能好,制热效果也奇佳,不到半分钟,整个车厢内便温暖如春。

    他张开五指试了一下出风口的温度,随之又柔声问她:“现在还冷不冷。”

    “不冷了不冷了。”韩锦书摆手摇头,说:“现在在车里,吹不到风,本来我也没觉得冷。”

    言渡眉头还是微蹙着,“不冷膝盖怎么会受寒。”

    韩锦书满不在乎地回答:“下午的时候我到单位楼下取快递,那会儿正在吹北风,我出去得急又忘了披外套,估计是那时候被凉到的吧。”

    言渡用力摁了摁眉心,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表情忧心而克制,没有吭声。

    边上韩锦书察觉到什么,不知怎么的,心头升起丝丝诡异的心虚。她觑着他阴晴不定的侧颜,再次开口,音量低低的,小声试探道:“言渡老公,你是不是已经懒得说我了。”

    言渡沉默好一会儿,沉声说:“不是。”

    韩锦书眨了眨眼睛:“那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言渡:“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应该找根绳子把你栓腰上,让你一刻不许离开我视线。你实在太不让人省心。”

    韩锦书:“。”

    *

    言渡选的就餐地点,就在扶光公馆附近,是一家专做中东料理的黑珍珠餐厅。而距离餐厅不到两百米的位置,便开着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车已提前停回公馆车库,用餐结束,韩锦书同言渡一道步行去超市购物。

    刚到入口,立刻就有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迎上前,询问两人是否需要购物车。

    韩锦书点点头。

    工作人员便从一旁拖来一个购物车,交给两人。

    韩锦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正要伸手去接,言渡却已自然而然地将购物车接过,推在手里,提步朝入口方向走。

    韩锦书:“。”

    韩锦书惊异地眨眨眼,连忙颠颠儿地跟上去。

    买完零食还要回家收行李,剩余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充裕。韩锦书并不准备闲逛,一抬头,见暴君大佬不认得超市的路,漫无目的直直走向生鲜区。她当即脚下生风,上前想也不想便拽住了他的胳膊。

    言渡本来走得好好的,忽然察觉到袖口处传来反方向的力,侧头往回看。

    超市里暖气开得大,加上又小跑过,姑娘白里透粉的脸上蒙起一层薄薄的汗珠。

    韩锦书说:“不逛了不逛了。时间紧迫,走,我们直接去拿零食。”

    说完,她手往上一滑,自然而然便挽住言渡的胳膊,拖着他直冲冲杀向零食区。

    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零食,国产进口,应有尽有。

    在购物这件事上,女孩子人人都有天赋。韩锦书动作迅速,步履轻盈在通道内穿行,每每挑拣到想吃的,便随手扔进言渡的购物车,买买买。

    不到十五分钟,购物车里便堆起一座零食山。

    整个过程里,言渡就推着购物车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看她快乐购物。

    经过货架的某一区域时,韩锦书余光瞥见了什么,忽然便驻了足。

    略作思索,她取下一盒巧克力,正面背面粗粗打量一圈,放回去,又重新拿起另一盒。神态专心致志,好似这是她最值得投入的事。

    如此往复循环,不多时,大半巧克力货架都被翻了个遍,忙碌的女孩儿仍没有找到她情有独钟那一盒。

    言渡见状微挑眉,略带疑惑地出声,喊她名字:“韩锦书。你在找什么?”

    “啊!”

    这时,韩锦书又拿起一盒红色包装的巧克力,在确认完产地和口味后,她眼睛一亮,朝言渡挥了挥手里的红盒子:“有了有了!”

    言渡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又抬高视线,重新看向她雀跃欢喜的脸蛋,“我印象里你不喜欢这个。”

    “我又不吃。”韩锦书兴奋地挥挥胳膊,“这个东西给你拿的呀。”

    韩锦书语调认真,继续说:“我记得你吃巧克力,口味只选黑巧,品牌只购卡曼蒂,产地只要比利时。刚才那些统统不符合你的标准。”

    好难搞。

    谁让暴君挑剔至斯,连为他买个只当消遣的零食,都教人大费周章。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眸光微烁,盯着她,一时未作声。

    假日前夕的超市,熙熙攘攘,喧喧闹闹。几个小孩子跑进零食区,追逐打闹着蹦跳过去,背后上了年纪的家长追得辛苦。

    孩子们从韩锦书身边经过,一个不慎,将她手里的巧克力撞飞出去好几米。

    家长担心孩子摔倒,接连朝她说了几声对不起,又追在娃娃背后跑去。

    韩锦书摆摆手,不多计较。走过去,弯腰准备将巧克力捡起来。

    然而,没等她手指触及光滑的包装袋,一只大手映入视线,腕骨漂亮瘦削,指尖冷白如玉,先她一步,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韩锦书下意识抬起脑袋。

    正对上言渡英俊凛冽的脸和低垂的目光。他无声地凝视着她,定定看了好久好久。好半晌才直起身,把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刚才那阵光景,两相对视,韩锦书只觉得言渡眼神复杂,却没有读懂那复杂是什么。亦或是因为什么。

    膝盖又忽然隐隐一疼。

    她注意力被转移回那只遭人忽略的老寒腿,皱了眉,用力敲敲几下。然后便与言渡一起去收银台结账。

    买完东西,收获颇丰。

    一轮弯月已经悄悄爬上树梢头。

    入秋的夜晚,风携着微微凉意,韩锦书和言渡并肩走在马路牙子上,彼此安静,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忽的,一道嗓音冷不防响起来,很平静地道:“对我而言,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寥寥几个字,语句简洁,字里行间也没有掺杂太多情绪。韩锦书转头,并不理解言渡这句话的含义。她问他:“为什么值得纪念?有哪里很特别吗。”

    男人直视着前方,微垂眼帘的侧影,被路灯的光投落在地面。大约是暖色的光线本就温柔,他冷峻的面容被笼罩其中,线条竟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片刻,言渡转头朝她看来,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眸色清浅,如坠繁星。

    他说:“两年了。韩锦书,今天是你第一次表现出对我的重视,也是你第一次,为我花费心思。”

    韩锦书:“……”

    暴君大佬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这么心酸可怜?心酸可怜到一贯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韩锦书,都生出了几分愧怍和负罪感。

    她迟疑了下,支支吾吾地说:“你也太夸张了,我对你哪有这么不好。”

    言渡扬眉:“难道你觉得你对我很好?”

    韩锦书回道:“很好说不上,但至少也可以吧。”

    言渡眉峰挑得更高:“比如呢。举个你对我不错的例子来听听。”

    闻言,韩锦书思考片刻,然后道:“比如,你这么旺盛的需求和这么可怕的精力,我都没有去找八卦营销号卖过你的黑料。”

    言渡:“……”

    言渡:?

    言渡被她神奇的脑回路气得笑出一声,继而非常缓慢地问:“卖、我、的、黑、料?”

    小姑娘一双大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竟然还非常认真:“你难道不知道,关于你的八卦,因为异常稀有,所以非常值钱吗?”

    言渡:“…………”

    言渡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韩锦书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逼近,反而还往言渡凑得更近,低声说:“言总你看,我这个老婆对你这个老公还是挺耿直的,对不对。”

    言渡:“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很冷静:“我劝你立刻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

    韩锦书迷茫了:“……啊?”

    言渡相当的冷静:“不然我怕之后三天你都下不了床。”

    韩锦书:“……”

    *

    又是撒娇又是卖萌,韩锦书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平息了暴君大佬的怒火。回到家,剩下的任务便是收拾出远门的行李。着实是项浩浩工程。

    韩锦书本就忙碌一整天,回来路上又和暴君斗智斗勇,一想到还要收拾行李,她就很烦躁。

    趿拉着拖鞋,从储物室里拖出远行专用的大号行李箱,来到衣帽间。刚打开箱子,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停顿半秒,拍拍脸调整调整面部表情,然后接起来:“喂。”

    打来电话的是韩锦书的同事,盛世的另一名医生,姓瞿。瞿医生明天有一台高难度颌面正畸手术,为了确保手术万无一失,便想与院长韩锦书最后确认一下手术方案,听听她这个业界公认的权威大佬的意见。

    韩锦书让同事发来了客人的面部CT图,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同事讨论。

    聊没两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锦书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是言渡。

    黑色西服的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一丝不苟的领带也不见踪影,他身上只一件白色衬衣,领扣敞开三颗,不多不少,将将露出小片胸膛皮肤和锁骨。颓唐散漫,眉眼风流。

    这一瞧,就像个要吸人精魄的男妖。

    衣帽间是隐私空间,灯光设计,昏沉沉一片。

    言渡靠着衣柜,站姿散漫,不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就那么耷拉着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瞧。

    听筒里,瞿同事还在滔滔不绝。

    韩锦书被言渡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稍微将手机听筒离远几公分,用口型问言渡:“你找我有事?”

    言渡摇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韩锦书用口型无声怼了言渡一句,无奈,只好将身子转向另一个方向讲电话。

    言渡在原地站了会儿,一扭头,瞧见自家老婆放在地上的空行李箱。静默片刻后,便动手给她收拾起行李。

    几分钟后,韩锦书这边忙完,一回头,当场呆掉。

    原本空空如也的行李箱里已多出好些物品,空间利用合理的同时,摆放得整齐有序。

    没等她发出惊叹,言渡便拨弄着她满柜子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开口:“贴身内衣我都给你装好了。外穿的衣服你自己过来看看,想带哪些。”

    韩锦书:“。”

    韩锦书飞速收敛起震惊的面部表情,惶恐而又强自镇定地回答:“谢谢。我自己来收吧。”

    言渡闻言,没说什么,只随手又从偌大衣柜第三个隔层里取出个什么,放进她的行李箱。

    韩锦书本来还没在意,等定睛一瞧看清那件物品后,双目登时瞪得硕大如牛铃:“等等。你刚才把什么放进我箱子了?”

    言渡漠然回答:“秋裤。”

    韩锦书:“……我当然知道那是秋裤!我的意思是秋裤从哪儿来的?”啊啊啊,她衣柜里怎么会有这种无机物。

    言渡说:“是你妈妈买的。妈说天气转凉,所以给我们一人准备了一条好过冬。”

    韩锦书:“……”

    听完言渡的话,她目光再次投往行李箱,凝神一看:果然,在粉色秋裤旁边还有一条大几号的灰色秋裤,同样叠得整整齐齐。

    真棒,还是情侣款。

    韩锦书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朝言渡微笑:“这位先生,距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你把秋裤装我行李箱里做什么?”

    言渡:“我查过天气预报,兰江明后两天最高气温只有14度,吹北风。而且都是阴雨天。”

    闻言,韩锦书无奈地捏了下眉心,道:“好吧。那我带两件厚外套就行了,秋裤大可不必。”说话的同时,她弯腰蹲下,抓住那条粉丝秋裤便从行李箱里取出,嗖的扔到一旁。

    言渡挑起眉峰:“带上。”

    韩锦书仰起头:“不带。”

    言渡沉声:“韩锦书,你听话。”

    韩锦书:“不听。”

    看来暴君大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结婚之前便费了大功夫查她底细,连她喜欢吃青梅口味跳跳糖都搞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她生平最讨厌的穿戴物,就是秋裤?

    想当年,妈妈裴婉词为了逼迫她穿秋裤,拿着鸡毛掸子把她从三楼卧室追到小花园,她被揍成猪头都未曾妥协。现在又怎么可能乖乖为一个言渡让步低头?

    做梦吧您嘞!

    两相对峙,四目交接。

    衣帽间昏沉暧昧的一团空气里,塑料夫妇剑拔弩张。

    因为一条秋裤,无言地对望。他俊颜冷凛,她眉眼盈盈,一个不愿退,一个不肯让,就这么默然僵持了好几分钟。

    还好,一阵电话铃声适时打破僵局。

    言渡手机响了。沉灼目光从韩锦书脸上极缓慢地撤回,然后扫向手机屏。

    看清来电人的姓名,言渡不露声色,转身走出衣帽间。

    呼——

    空气里危险的压迫感消失,韩锦书暗暗鼓腮帮,吐出一口气。悄悄歪了身子,透过衣帽间的门往客厅方向睨。

    言渡在阳台那边,背对着衣帽间这天,正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着什么。

    隔得远,韩锦书听不见那些对话的内容。当然,也并不好奇。

    她朝暴君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趁此机会,迅速把粉色秋裤塞进衣柜的最角落处,还顺手找了几件衣服盖在上面,藏好,争取不被暴君再度发现。

    藏完没多久,秋裤执念者言先生去而复返。

    他抬起眼帘,看见秋裤毁灭者韩小姐正坐在椅子上,叠她的卡其色大风衣。

    这件售价五位数的高定风衣,被这臭丫头袖子搭领子,叠得乱糟糟,像团腌好的咸菜。

    言渡也不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观赏大小姐乱叠衣。

    等她叠到第四件的时候,他终于出声,淡淡道:“衣服不是你这样叠的。”

    韩锦书想冲他翻白眼,心道怎么这么麻烦,叠个衣服都要挑她毛病。忍住了,微微一笑问:“那应该怎么叠?”

    收拾行李本来就烦,还能不能好好旅个行。

    言渡走过来,拿起那堆咸菜抖散开,再重新折叠。历来操纵大局的一双手,冷白似美玉,纡尊降贵做叠衣服这样的家务,竟离奇地有模有样。

    韩锦书瞠目结舌。眼睁睁瞧着言渡将她所有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忍不住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韩锦书:“厉害啊言渡先生!”

    言渡看她一眼,薄唇微动正欲说什么,一阵门铃声却忽然响起。

    韩锦书闻声,不禁很困惑,扶光公馆历来从无访客,只有几个管家会定期过来。而且这大晚上的,谁不请自来?

    如是思索着,她还是走向了大门口。

    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电梯门前站着一道熟悉身影,儒雅清俊,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

    错愕只在片刻,韩锦书开了门,惊道:“弗朗助理?这么晚了,你来找言渡?”

    “夫人晚上好。”弗朗笑着跟韩锦书打了个招呼,紧接着,视线掠过她头顶,看向她身后挺拔如画的高大男人,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您要的东西我买到了。”

    “嗯。”

    将购物袋交到言渡手里后,弗朗便微笑着向两人说了声“再见,祝你们晚安”,随即挥挥衣袖离去。

    助理小哥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灰色纸袋。

    韩锦书好奇盯着言渡手里的纸袋子,抬手指指:“这么晚了,你让弗朗跑腿买什么呀?”

    刺啦一声,言渡把纸袋拆开。

    韩锦书定睛一瞧,随之便看见他从纸袋里取出了个纸壳子包装的物件。

    正猜测是什么,又听言渡冷不防道:“把裙子撩起来。”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下意识并拢自己的两条腿,警惕兮兮道:“你要干嘛?”

    看清她的动作,言渡目光一凝,几秒后,掀起眼皮,目光凉凉淡淡从她双腿往上移,看向她浮现娇俏绯云的脸蛋。

    他微挑眉,颇为玩味地问她:“怎么,怕我兽性大发把你就地正法?”

    韩锦书:“。”

    就地正法还能这么用?她很想建议暴君报个国语班好好补一补自己的母语。

    那头,见韩锦书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表情,言渡淡嗤一声,然后便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她眼前,向她展示。

    韩锦书眨了眨眼睛。

    只见那个不知是啥的物品,包装上写着:

    【保暖护膝,加厚款。

    码数:M

    颜色:浅粉。】

    韩锦书:“?”

    咦???

    “本来你膝盖就已经受了寒,让你多穿一条裤子还跟我耍脾气。”言渡开口,语气听着极其隐忍,又夹杂着一丝丝无奈的宠溺,“秋裤打死不肯穿,那就换成护膝。这下能乖乖听话了么,我的情书小祖宗?”

    作者有话说:

    言渡:自己求来的小祖宗,跪着也要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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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言渡说完, 便一手拿着弗朗助理不辞辛劳跑腿买来来的粉色护膝,一手牵起错愕杵在原地的小姑娘,转身走向了位于客厅中央的沙发。

    随后,他松开韩锦书, 自顾自把护膝的外包装给拆了开。

    韩锦书看见言渡这番动作, 终于回过神来。她扶了扶额头, 口中道:“谢谢你这么贴心帮我准备这个。但是,家里这么暖和, 又没风又没雨, 非要我往膝盖上套块这么厚的布,是不是有点夸张啊,我亲亲爱爱的宝贝老公老祖宗?”

    言渡:“。”

    言渡深吸一口气吐出来,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沉声, 一字一句地说:“韩锦书,你给我好好说话。”

    韩锦书见他被呛,心里顿时啪啪鼓起掌来, 舒坦得不得了。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很正经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怎么啦?我也叫你祖宗, 这么亲昵又可爱的爱称, 老公不喜欢吗?”

    言渡伸手捏住她下巴,眯了眯眼睛:“好好说话。再乱喊,当心□□。”

    韩锦书:“……”

    韩锦书两只腿不满地踢了踢,嘀咕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真是不讲理。护膝麻烦你放旁边, 我带上就是了。”

    言渡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先试穿。”

    韩锦书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皱起眉毛:“护膝又不是衣服, 哪里需要试穿。”

    言渡说:“弗朗买护膝的时候问我要了你的身高体重,这是店员根据身高体重推荐的尺码,不保证合适。你试穿一下,偏大或者偏小,再拿去更换。”

    韩锦书听后,有点讶异地瞪大眼:“你居然知道我的身高体重?”

    言渡道:“一米六五105斤。婚检报告上写的。”

    韩锦书匪夷所思:“两年前的报告你记这么清楚?而且都过这么久了,是个人体重都会发生变化好吗。”

    言渡语气淡淡:“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你变化不大。”

    韩锦书古怪地看他一眼:“言总何出此言?”

    言渡的神色表情,自然得就像在聊今天的天气:“新婚当晚我抱你的手感,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差别。”

    韩锦书:“……”

    她不禁又要开始佩服这位暴君大佬了。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把这种下流话说得如此正经八百?没谁了。

    尽管暴君的手感还挺精准。她一直有撸铁健身练瑜伽的习惯,大学毕业之后体重就没有什么波动。

    与言渡对视的几秒钟时间里,韩锦书内心胡七八糟地思索着。转念又想,人家毕竟一片好心给她买护膝,她应该心存感激,恩人让她试穿,那就试一下好了,也不会少块肉。

    护膝嘛。只要不是秋裤,一切都好说。

    如是一番思量,韩锦书决定勉为其难同意塑料老公的提议。

    她手指捏住连衣长裙裙摆的下端,轻轻往上撩几公分,将裙摆拉至小腿以上,刚好露出两只膝盖。然后看向言渡手里的护膝,手一伸朝他摊开,很自然地说:“给我吧,我自己穿。”

    对面的言渡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直接无视了她伸出的手,转而屈起一只膝盖半蹲下去,五指触及她包裹在浅色腿袜下的纤细脚踝,稍停了下。捏住,抬高,替她脱去脚上的白色拖鞋。

    韩锦书被他的举动吓一大跳,条件反射想把脚缩回来:“你你你做什……”

    言渡手腕微用力,制止她的动作,口中很平静地道:“给我老实待着,再乱动就亲你。”

    韩锦书:“。”

    韩锦书脸突的红透,面红耳赤地瞪着他道:“喂,除了这个,你是不是就没有其它办法能威胁我了?”

    言渡看她一眼,语气仍旧淡淡的:“也可以上你。”

    韩锦书:“……”

    韩锦书沉默了,同时也乖乖不动了。毕竟,和暴君这种没脸没皮的流氓,确实是无法进行正常人类的交流。

    她很确信这个色魔可以说到做到。

    言渡见这姑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小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垂了眸,双手撑开护膝,从她小巧可爱的足尖处套进去。动作轻柔,再缓缓沿着小腿线条,将护膝往上提拉。

    韩锦书是典型的南方女孩,脸盘小,骨架小,一米六五的个头,身体各部位的比例却非常好,长腿细腰,翘臀丰胯。她的小腿很细,却一点也不会显得骨柴,同她手臂一样,白皙光滑的皮肤裹住纤柔腿骨,看上去肉嘟嘟的,腿肚子柔软圆润,透出一种十分引人遐想的肉感。

    勾得人有点心痒。

    言渡视线扫过韩锦书漂亮的小腿肚,瞳色微深,面上的表情神态却依旧淡然如水。

    这一头,被迫享受暴君亲自服务的韩锦书小姐,就无法那么淡然了。

    随着毛呢护膝的收紧,腿袜瞬间紧贴住她的肌肤。两层衣物加护,本该令双腿愈发温暖,但言渡的手却在此刻,若有似无撩了下她的后膝腿窝。

    微微的凉,很痒。

    韩锦书心跳莫名漏掉好几拍,呼吸一紧的同时,包裹在腿袜里的小小脚趾,都禁不住悄悄蜷缩起来。

    是……

    错觉吗?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人是故意的。

    韩锦书一阵心慌意乱,双颊更烫,轻轻咬了咬唇瓣。

    言渡将她一系列细微的可爱反应收入眼底,撩起眼皮看她,明知却故问:“帮你穿个护膝而已,这位小姐,你抖什么?”

    韩锦书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很不满地看着他,抱怨道:“你手怎么永远那么凉,碰到我腿,冻死了。”

    言渡神色懒洋洋的,回答:“体质原因,天生的。”

    韩锦书闻言,暗暗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冷血动物都这样嘛,好像也正常。”

    言渡轻轻一挑眉:“你说什么?”

    韩锦书满脸正色看向他,正儿八经道:“我说高山白雪正人君子都这样。”

    言渡由着这姑娘睁眼说瞎话地鬼扯,懒得拆穿她。低下头,继续细致地为她穿护膝,眉眼清浅,神色专注。

    这垂眸的侧颜落在韩锦书眼中,让她有点心驰神荡,一阵恍惚。

    韩锦书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发现,这个尊崇无双的天之骄子,竟然已经为她低过数回头,弯过无数回腰。甚至还为她洗手作羹汤,甚至帮她将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琐碎,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韩锦书歪了歪脑袋,更认真地盯着言渡瞧。

    她想,夫妻这两个字,可能真的有魔力。能让站在云上的人自愿纡尊降贵,从众生之巅,心甘情愿低进泥地里。

    韩锦书就这样边深思乱飞,边定定盯着言渡的脸瞧,目光探寻又新奇,几乎要将那张冷冽的俊脸戳出个窟窿来。

    言渡任由她看了会儿,冷不防道:“好不好看。”

    韩锦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好不好看?”

    言渡抬眸,也直勾勾地看她:“你的老公。”

    韩锦书:“……”

    言渡:“目不转睛看这么久,眼睛都快长我脸上来了。”

    见偷觑被他抓了个现行,韩锦书心底冒起丝丝窘意,移开眼,假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你当然好看。否则想娶我的人那么多,我也不会选你。”

    言渡嗤了声,“听你这意思,我能打败那么多竞争对手脱颖而出,入你韩大小姐的法眼,全靠这张脸?”

    韩锦书弯弯嘴角,明眸如星,晶亮晶亮地望着他:“言渡先生,对我们颜控来说,第一印象决定所有。”

    两人闲聊的功夫,两只护膝已经都穿好。

    言渡垂眸,端详小姑娘裹上护膝的腿。

    其实说实话,韩锦书的脸,身段,气质,样样都和浅粉这种颜色不太搭。在言渡眼中,她应该是只修炼千年的妖精,懵懵落入凡世,不懂得收敛美色与媚态,有时再随意不过的一个笑,便能撩得他心如平原跑马,神魂皆颠倒。

    分明,他自幼便是极其冷静自制的性格,这许多年的破云诡谲,更是让他心如磐石。

    然而,那种因韩锦书而起的欲念,言渡根本控制不住。

    像是从地狱烧来人间的业火,每次燃起,都教他不知所措,只能放任自己为她沉沦。

    这样一个妖精般的女孩,最配她的应该是热烈的红,或者妖娆的紫。

    但,此时此刻,言渡却发现,天真无邪的粉色和这个妖精也很配。如此尤物,一半是纯洁,一半是妖娆。

    即使披只麻袋,她在他眼中也美得惊心动魄。

    另一边,韩锦书见言渡打量她腿上的护膝,以为他在评估护膝的大小是否合适,便展示般向他弯曲膝盖,又重新伸直,很随意地说:“尺码刚刚好。不用辛苦弗朗再跑一趟了。”

    言渡点点头。

    韩锦书忽然又开口唤他,这次,是轻轻喊的一声,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称谓:“老公。”

    言渡直起身,看见旁边落在上的包装袋,弯腰捡起,扔进垃圾桶。随之侧头过来应她:“怎么了?”

    韩锦书屈起两只手肘,托腮望他,说道:“我们结婚两年,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尽职尽责的一个好丈夫。”

    从她嘴里听见夸他的话,堪比大太阳下暴雨,几万年都很难遇着一次。

    言渡闻言,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默不作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玩味地勾了下唇,说:“难得从你嘴里听见几句真心实意夸奖我的话,让人感动。”

    韩锦书当然听得出来,暴君大佬这是在暗搓搓讽刺她喜欢说他坏话。

    于是她认真想了想,道:“看在你最近对我这么好的份上,以后我会继续发掘你身上的闪光点,多多夸你。”

    言渡:“夸我为什么还要等以后。”

    韩锦书没明白:“不然呢?”

    这个距离,她与他只隔不到半米。言渡挑挑眉,慢条斯理朝她俯低下了身,两只胳膊撑开,支于沙发双侧,将韩锦书整个身子都圈入只属于他的空间。

    唇与唇隔得很近很近,近到气息都互相交缠。

    韩锦书闻到言渡独有的冷冽味道,脑子晕乎乎,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这诡异的悸动让人心慌意乱。她不安极了,脖子往后仰,试图逃离开这片天罗地网。

    可言渡不让韩锦书如意。

    她退半寸,他立刻近一寸,不许她躲。

    言渡漆黑的眸深不见底,盯着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亲昵音量,道:“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的优点是有多匮乏,还要等以后发掘?”

    韩锦书只好信口胡诌:“当然不是,在我心里,你优点可真是太多了,真要夸你,我可以从现在夸到明天早上。”

    言渡低头咬住她泛起粉色的耳尖,说:“比如哪些。”

    韩锦书:“比如你确实很好看。”

    言渡:“还有呢。”

    韩锦书想了想,继续:“你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当之无愧宇宙第一帅。”

    言渡:“。”

    言渡:“除了脸,就没别的了?”

    “当然不是,你这身材也没得挑。”韩锦书脸红红的,赞美的同时为表真诚,还抬手拍了拍他紧实的胸肌,“看多有料,这胸肌,这腹肌,这性.感人鱼线,普通人健身房练十年都不一定能练得出来呀。”

    韩锦书话音落地,言渡忽然把头埋在她颈窝,低低笑出声。

    韩锦书被他笑得一脸蒙圈。抬手敲了下他的肩膀,问道:“喂,你怎么了?”

    刚问完这句,便感觉到男人张开嘴,一口啃在她脸蛋上。

    韩锦书始料未及,闷闷地嗷了声。

    言渡唇压在她耳根处,低声轻语,极缓慢地说:“情书小姐,看来我这两年也不算毫无收获。”

    韩锦书心生不解:“请问你收获了什么?”收获了她对他性能力的肯定吗。

    言渡说:“收获了你对我□□的肯定。”

    韩锦书:“…………”

    那什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韩锦书汗颜,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言渡却从她颈项间缓慢抬起头来。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双颊绯红的姑娘,眼神黯得非常危险。

    韩锦书和他对视了几秒钟,隐约反应过来,脑子里顿时敲响警钟,升起种不祥的预感。

    言渡黑眸沉沉,几秒后,他淡淡地说:“把灯关了。”

    韩锦书:?

    未等她有所反应,智能家电识别到主人的命令,立刻熄灯。

    整个偌大的客厅霎时陷入漆黑。

    视野里伸手不见五指,韩锦书有点不安,刚想从沙发上坐起来,手腕却被人拽住。

    黑暗中,言渡双臂收拢拥紧她,脑袋埋进她披散着黑发的颈窝间,侧过头,轻轻啄吻她的耳朵。

    迷蒙之间,她听见他哑声在她耳畔道:“小情书,你真肤浅。”

    韩锦书置身于黑暗,被他亲得越来越昏沉,动不了,躲不开,呼吸也越来越凌乱。好不容易才完整挤出一句话:“我怎么肤浅了?”

    言渡回答:“你只喜欢我的美色。”

    净身高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超过七十五公斤的体重,像堵人墙,韩锦书被他的重量一压,整个人深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她试着推了他一下,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个男人都喜欢美女,是个女人也都喜欢美男啊。”

    言渡的下一口,咬在韩锦书嘴唇上。

    他说:“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很开心。”

    她问他:“你开心什么?”

    言渡回答:“能拥有让情书小姐心仪的美色,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

    从沙发到卧室,韩锦书对那晚的记忆其实非常的模糊。

    只隐约记得,言渡在沙发上轻嗅她的发,在落地窗前深吻她的唇,最后的最后,她哭个不停,被他抵在卧室的墙上。

    他低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自言自语似的呢喃,喊了她好多好多声“情书”,“情书”,“我的小情书”。

    韩锦书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两年前与言渡相识,自他们新婚开始,他就经常将她喊作“情书”。

    韩锦书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她洗完澡坐在床上,紧张到全身发抖胃部痉挛,差点吐出来。言渡赤着身从浴室出来,神色一如初见时那样清冷淡漠,无波无澜。

    见她这副模样,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轻轻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然后就将她揽入了怀中。大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出现应激反应的小猫。

    言渡很绅士也很冷静,许久之后,才嗓音低柔地问她:“可以吗。”

    彼时,一式两份的结婚证已经发到他们手上,被至亲见证参与的婚宴已经结束,韩锦书已经在上帝面前宣誓成为言渡的妻子。无论贫穷富有,疾病健康,都要和他携手并进不离不弃。

    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韩锦书内心翻江倒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个夜里,言渡极尽温柔地疼爱她,也是像这样抵着她不停低语,喊着“情书”。

    韩锦书很想问问言渡,为什么这样叫她。

    但身体和大脑都太过疲惫,她最终没有机会问出口,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言渡订的航班是早上十点十五分起飞。

    韩锦书定了闹钟,八点便拖着残躯从床上爬起来,进到浴室战斗。洗漱,化妆,换上出门的衣物,选好要拎的包,她足足花费了四十分钟才收拾好自己。

    言渡也起得很早。

    韩锦书收拾自己的时候,他便在书房工作,边修改方案边等她。当言氏市场部收到CEO返回的方案书时,言太太终于哐哐两声,敲响了言渡书房的门。

    言渡从电脑后面抬起头。

    韩锦书一身千鸟格呢子套装,一手拎包一手推着她的超大号行李箱,朝言渡绽开笑容:“久等了,走吧。”

    她模样生得好,平日各种保养措施毫不吝啬,素颜状态便好看,此时描眉画眼精心打扮,更显得美艳逼人。

    言渡被那过分耀眼的美色晃了下眼,半秒才凝住神,关了电脑,拿起外套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从韩锦书身边经过时,他自然而然,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韩锦书滞了下,说:“这个我自己拿吧,你还有自己的行李。”

    言渡说:“我们只有这一个箱子。”

    韩锦书微诧:“可这是我的行李箱,你的呢?”

    言渡语气淡淡:“我只有一个小号旅行手袋,放了些换洗衣物。刚才你化妆的时候,我已经放进你的箱子里了。”

    韩锦书默。

    好吧,怪她从小到大没有和同龄异性出游过。确实想不到,男人女人的差异会如此大——同样是出远门,同样是精致人,她的行李几乎塞满整个29寸行李箱,而言渡,居然只有一个小号旅行袋。

    出了公馆,黑色宾利早已等在大门口。

    见言渡和韩锦书出来,司机阿杰连忙上前,从两人手中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韩锦书看见多日未见的司机小哥哥,热络地招呼:“阿杰,好长日子不见,听说你当爸爸了,恭喜!”

    腼腆的俊朗青年笑起来,憨憨厚厚:“谢谢夫人。”

    言渡和韩锦书上了车。

    坐稳后,韩锦书理了理外衫下摆,又想起什么,随口问驾驶室里的小哥:“前两天你在照顾你太太坐月子?”

    阿杰发动汽车引擎,说:“谢谢夫人关心。我太太这段时间住在月子中心,我每天晚上下了班再过去。”

    韩锦书不解了,“那你最近没有照顾她?”

    阿杰:“月子中心配了专业人员照顾。”

    韩锦书皱了眉:“可是。你前几天不是请假说要照顾家里的产妇,所以言渡才不得不每次都自己开车吗?”

    阿杰:……

    阿杰:???

    短短三秒钟,阿杰额头冒出了颗豆大的冷汗。他一头雾水,心里也如十五个吊桶在打水,惶惶不安。惊疑不定之间,只能悄悄透过中央后视镜,偷觑一眼他家老板的脸色。

    大BOSS神色自若,随意交叠着一双大长腿,正垂眸看今天的财经报纸。仿佛根本没听见他和老板娘的对话。

    只颇不经意地撩了下眼皮,也透过后视镜,瞥他一眼。

    只这一眼,阿杰豁然开朗。同时,也生出感慨:BOSS为了能和太太单独相处,真真煞费苦心。

    忖度着,阿杰从容一笑,说:“是的太太,我前几天的确在照顾产妇。”

    韩锦书不懂了,困惑道:“可你刚才还说你老婆住月子中心。”

    阿杰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家的小母猫也刚生完,我请假照顾我家猫去了。”

    韩锦书:……@#¥

    她身旁,言大BOSS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一勾唇。

    杰公机敏,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说:

    言渡:还好阿杰机灵,还好宝贝老婆是个呆呆的小可爱,还好我脸皮够厚气定神闲,不然肯定要穿帮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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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牧童大大开新文啦,文名叫《结婚而已》,先婚后爱小甜文,宝子们喜欢的可以跳坑追起来~

    第33章

    司机阿杰本人是非常热情开朗的性子, 风趣幽默,日常生活中妥妥的一枚话痨美男子。奈何大BOSS言渡过于喜静,导致整个言氏集团的气氛都很严肃,因此, 阿杰在入职言氏之后, 也只好随大流, 压抑天性,走不言, 坐不语, 眼观鼻,鼻观心。久而久之自然就戴起了一张沉稳内敛老气横秋的面具。

    韩锦书跟她的塑料老公截然不同。

    她自幼活泼好动,现在又从事医美行业, 打开大门做生意, 每天接待无数客人, 既要与讲理的顾客沟通,又要与不讲理的顾客battle,整个人就跟“寡言少语”这个词没什么关系。

    加之她天生仗义, 爱交朋友,发现阿杰小哥有一副俏皮有趣的灵魂后, 觉得他很有意思, 便和这个话痨小哥热情地聊起了天。

    从扶光公馆到银河市的松华机场,阿杰开了将近四十分钟。

    一路上,韩锦书与阿杰从阿杰家的新生儿小宝宝,聊到周杰伦的新唱片, 又从周杰伦的新唱片, 聊到银河市这两年的发展规划, 乱七八糟东拉西扯。

    这几十分钟对韩锦书来说, 难得不那么无聊。

    整个过程里,言渡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

    他全程都很安静。

    安静优雅地看他的报纸,看完,又将一众高层发送进邮箱的各类文件大致浏览一遍,最后合上笔记本电脑,认认真真听自家老婆拉家常。

    秋季的清晨微风徐徐,因是阴雨天,太阳躲在云层被后不肯露面,气温微微凉。

    黑色宾利直直行驶至国内出发的航站楼前,才靠边停下。

    阿杰替BOSS和老板娘取出后备箱里的行李,接着便转身准备进候机大楼。韩锦书见状,连忙叫住他,道:“阿杰,行李给我,你就送我们到这里吧。”

    阿杰闻言一怔,笑笑说:“弗朗助理交代过,要我送你们进候机室的。”

    “不用不用。”韩锦书笑容满面地摆手,“国庆长假一年一次,快回去陪你太太和宝宝。我们两个人,这点行李又不是拿不动。”

    听完韩锦书的话,阿杰面露难色,迟疑地望向自家大BOSS。

    大BOSS脸色散漫冷淡,伸手从阿杰那儿把行李箱接过来,淡声说:“夫人让你回去就回去。”

    阿杰当即点头:“好的言总,祝您和夫人的旅途顺利并且愉快。”说完又朝韩锦书一笑,大方展露出一口白牙,挥挥手,转身开车走了。

    韩锦书目送阿杰驾车离去的背影,冷不丁道:“想不到,你身边居然有性格这么好的小伙儿。”

    言渡挑眉,冷漠的俊脸上神色不善,“你给我好好说话。”

    “真同情弗朗和阿杰他们。”韩锦书嘀咕着,“你每天这么凶巴巴的,跟你一起工作肯定很难受。难怪你的司机和助理们都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言渡看她一眼,语调随意又散漫:“拿着将近七位数的年薪,确实很难受。”

    韩锦书:“。”

    好吧,言大佬有钱任性。她收回刚才的所有话,可爱的小哥哥们拿着这么高的工资,确实用不着她心疼。

    *

    几分钟后,被怼到哑口无言的韩锦书就这样顶着满脸黑线,与她家壕无人性的暴君老公一起,肩并肩走进了机场大厅。

    托运完行李办完值机,两人一身轻松,只剩韩锦书的手拎包和一袋子她飞机上要吃的零食,来到候机室的安检入口。

    国庆期间,出游的旅客不在少数,连VIP通道的安检口都排起长龙。

    韩锦书走进队伍,站在一个拎CHANEL小金球的高挑美女后面,然后便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

    假期旅客量大,安检工作通常格外谨慎。队伍移动缓慢。

    韩锦书打了会儿手游,玩着玩着忽然察觉到什么,抬起眸。这才注意到前排的高挑美人很古怪,眼风有意无意,总是往她背后方向偷瞟。

    韩锦书心生不解,困惑地回头看。

    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言渡。

    因是假期出游,他身上的穿搭与工作日有明显区别。不再是那身冷硬得不沾人气的黑西装,而是一件白色圆领T恤衫,外搭一件浅灰色休闲西服外套,肩宽腿长,随意凛冽,黑色短碎发从额前垂落几缕。

    即使不看脸,光这身气度,也活脱脱一个从韩剧里走入现实的男一号。

    更何况,他还拥有无双美貌。那张向来冷漠的俊颜,此时照旧神色凉淡,杀伤力惊人,诱.惑力也惊人。

    尽管,这位男一号手上拎着一个五颜六色、鼓鼓囊囊,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零食口袋。

    韩锦书看看前排的美女,又看看言渡,玩味地扬扬眉梢。

    就在她再次为暴君的倾世容颜惊叹时,高挑的漂亮姐妹有了新动作。

    高挑美女看向言渡,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般,出声搭讪:“帅哥,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你的微信号?交个朋友?”

    韩锦书闻言,再次望向言渡时,眼神由暧昧感慨,变成喜滋滋看热闹,浑然把自己当成了看好戏的局外人。

    言渡的回应完全在韩锦书意料之中,既疏离又冷漠。他只说了四个字:“抱歉。已婚。”

    高挑美女:“……”

    高挑美女像是不死心,还想说些什么来争取。

    就在韩锦书猜测这场机场搭讪的戏码会是什么走向时,她忽然猝不及防,被拉进这场戏里——言渡抬起胳膊,自然而然从她腰上环过,再从背后轻轻一勾,将她半圈进他怀中。

    她整个身子霎时微僵。

    言渡低头,浅浅柔柔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语调三分责备七分宠溺,说:“瞧你。离我那么远,别人还以为我是单身。”

    高挑美女见状,仔细打量了韩锦书一番,像是有些自愧不如,不甘心但也很无奈,只得悻悻作罢,尴尬地将整个身子转回去。

    见前面正好轮到自己安检,高挑美女连忙逃也似的地钻进安检区。

    韩锦书低眸看了眼言渡箍在她腰上的手,牢牢的稳稳的,好一阵子都不肯放。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手背,小声提醒:“马上到我安检,放开。”

    言渡这才将她松开。

    韩锦书赶紧从他怀里溜出去,理理衣服头发,然后完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

    言渡注意到她这个微小的可爱动作,忍俊不禁,微勾唇角。

    韩锦书察觉,余光莫名其妙地瞥他,“你最近心情很好吗?这么爱笑。”

    这段时间他笑的次数,比过去两年加起来都多。

    言渡回答说:“还不错。”

    韩锦书猜测:“因为你们言氏股价大涨?”

    言渡摇头,说不是。

    韩锦书不明白了:“那你心情好个什么劲。”

    言渡:“我心情好,只会是因为你。”

    韩锦书:“……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解,言渡便略微俯身,在她耳畔懒洋洋地说:“比如现在。只抱一下就脸红,我觉得你很可爱。”

    韩锦书:“……”

    韩锦书抬手捂住自己绯红的脸,羞愤地想:她脸红明明是因为机场空调温度开太高,给闷的好不好!

    *

    过完安检,韩锦书与言渡两人在VIP候机室休息了会儿,机场广播便通知他们航班的乘客登机。

    韩锦书扑扑手,将没吃完的薯片卤味重新收进零食袋,又用湿巾纸擦干净嘴巴和手,然后掏出手机,找出通讯录里备注为“建树表叔”的电话号码,发送过去一条短信:

    【建树表叔,我们上飞机了。一会儿见!】

    几乎只过了两分钟,建树表叔的回复短信便来了:【好的,锦书,我这就出发去机场接你们。你们一路平安。】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兰江,韩锦书这会儿的心情有点惆怅,有点感叹,更多的自然还是雀跃欢欣。

    虽然只在兰江待过一年,但那里有慈祥的姑奶奶,青石板铺成的路,还有戴望舒《雨巷》里描绘的那种小巷子,油纸伞。这座小小的城,装载了她青春的尾稍,是她在青葱岁月里,留下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的地方。

    韩锦书脸上不由自主绽开一抹笑。

    兰江,兰江。她回来了。

    *

    言氏CEO出行,如果不是专机航线,民航坐席必然也是公务舱。

    公务舱空间宽大,座位也都是独立,历来就很适合吃零食,睡大觉。

    因此,韩锦书一上飞机便问空姐要了张薄毯子,放倒座椅,盖上毯子,打开座椅正前方的小电视,在离线影视库里好一通翻找筛选,最终选定周星驰老师的经典电影《大话西游》,吃着零食重温观看。

    耳机里传出主题曲《一生所爱》的旋律。

    她很快便沉进那个光怪陆离又缠绵悱恻的电影世界。

    一路上,韩锦书被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爱情故事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边吃吃吃,一边嘤嘤掉眼泪。

    这副感性又滑稽的状貌,引得几个空姐空少和其它公务舱乘客,频频偷瞄,朝她投来异样目光。

    坐在旁边的言暴君倒是没觉得他的小祖宗有什么异样。

    言渡毫不意外,只是神色平淡地陪着她看,由着她哭。偶尔见她哭得厉害了,指尖便无奈地轻敲额头,再取出一张纸巾,替她拭去淌落的泪珠。

    整部《大话西游》看完,时间只过去一个半小时。

    飞机穿行在万里高空的云层中,才刚刚开始下高度。距离目的地还有小半路程,韩锦书两只眼睛却赤如白兔,小巧的鼻头也像点了朵胭脂,红扑扑。

    韩锦书的个性坚韧要强,婚后两年,她几乎没有在言渡面前哭过。

    言渡定定瞧着她,忽然发现,这个妮子,连哭起来都时时要勾人神魂。

    白居易写杨玉环,以“梨花带雨”描述那落泪的妍态,但仅这四字,不足以形容他眼中此刻的韩锦书。

    其实,每回与韩锦书水乳交融,言渡那向来滴水不漏的自控力,全都都形同虚设。他很失控,那些情难自禁的时分,便总能听见她附在他耳畔,娇娇哭出声。

    但他们欢好时周围总是漆黑,他看不见她楚楚可怜的妖媚之态。

    原来如此。

    言渡动作轻柔,细细将她的脸擦干净,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看个电影也哭。眼睛红鼻子也红,等下你家里长辈见了,肯定以为我欺负你。”

    韩锦书又扯出一张纸巾,用力擤擤鼻子。才哭过,说话的声音携带浓浓鼻音,听起来软嗡嗡:“还有一个小时,等下飞机就不红了。实在不行我也会在家人面前帮你澄清,不会冤枉好人。”

    一顿,她又接着神伤叹息:“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真的好虐。尤其是紫霞,最后结局真太惨了。”

    言渡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韩锦书忽然又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神坚定,表情严肃:“你知道这部电影告诫了我们什么吗?”

    言渡没有说话。

    刺啦。

    韩锦书隔着包装袋,将袋子里的薯片捏碎,正色道:“告诫我们要远离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

    言渡:“……”

    *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飞机于兰江机场平稳降落。

    言渡取行李去了。

    韩锦书则去洗手间补妆。摁完粉饼涂完口红,便给建树表叔打去电话,告知表叔,她和言渡已经平安落地。

    表叔很是开心,在电话里笑个不停,回道:“好好好!我在接机大厅的VIP出口等你们。”

    韩锦书笑着应下表叔,将电话挂断。

    建树表叔是姑奶奶的二儿子,年纪比韩父韩清柏要小几岁,家庭和睦,为人忠厚本分,在兰江本地开了个酒楼,虽不算大富大贵的豪门,但也是小康之家,衣食无忧。

    韩锦书高中时在兰江待了一整年,那段时间里,建树表叔对她照顾颇多。怕这个自幼娇惯大的小侄女在大城市待惯了,不适应小地方的生活,郁郁寡欢心情低落,表叔隔三差五就会买些小礼物送给她,哄她开心。

    因此,韩锦书对建树表叔的印象一直非常好。

    琢磨着,韩锦书走出洗手间,与取回行李箱的言渡回合。两人从贵宾通道出去。

    走到一半,韩锦书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道:“糟糕!!!”

    言渡问:“怎么了。”

    韩锦书懊恼得直敲脑门儿,焦急道:“我妈替我们买了给姑奶奶和兰江这边长辈们的礼物,我都取回来了,就放在会客厅的柜子上。结果我忘记拿了!”

    言渡淡淡地说:“礼物我准备了,不用担心。”

    韩锦书闻言一愣:“……你准备了?什么时候?”

    “你答应姑奶奶要回兰江那天我就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了。”言渡看她一眼,“就你这大咧咧的马虎性子,居然还想跟我离婚。”

    “……”

    “离开我,你怎么照顾自己。”

    韩锦书心里一暖,默了默,朝他小声挤出几个字:“谢谢你啊。”

    这时,两人远远看见一道翘首等待的身影。

    对方中等身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夹克,踩双运动鞋,打扮得朴素而年轻,正冲两人笑呵呵地挥手。

    “这边!”

    “建树表叔!”韩锦书欣喜地唤了声,一回身,下意识捉住言渡的胳膊,拉着他加快步子朝表叔的方向走。

    言渡垂了眸,视线落在她捉住他手腕的细白指节上,微微一怔。

    走到建树表叔跟前,韩锦书站定,介绍道:“建树表叔,这是言渡。”

    “表叔好。”言渡微微勾起唇,伸出右手,“初次见面就让您大老远来接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话。”

    建树表叔大半辈子都待在兰江,虽然不知言渡的身份,但见这位侄孙女婿气度雍容不怒自威,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拘谨。他顿了下,抬臂与言渡握手,笑道:“你好言渡,欢迎你们来兰江。”

    简单寒暄几句,建树表叔将两人带上自己开来的宝马X5,驱车离开机场。

    阔别数年,兰江的变化虽不是天翻地覆,但也确实大。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言渡坐在副驾位置,韩锦书独自一人坐在后座。她趴在车窗上往外瞧,只见路边高楼拔地而起,原本的青砖路面也大多被柏油取代,处处都充满了现代化气息。

    韩锦书:“建树表叔,兰江修变了好多!我记得前几年,政府把这里打造成了古镇旅游区,那些老房子老路都保留着的呀。”

    建树表叔开着车,笑着答道:“现在分古城区和新城区,古城区都是老建筑,机场这一片属于新城区。”

    韩锦书这才明白过来:“哦。”

    前方一个红灯路口,建树表叔踩下刹车,看了眼一旁神色淡漠只字不语的言渡,以为侄女婿是头回见面,不好意思主动跟他这位表叔聊天,便主动打开话匣子。

    建树表叔:“对了言渡,之前听说你们俩在备孕,打算要小孩儿了是吧?”

    话音落地,后座的韩锦书:“……?”

    为什么暴君信口捻来的一句话,会传得全家皆知。

    果然。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韩锦书愤愤,无语又哀怨地瞪了眼前方言渡的后脑勺。

    几秒后,便听见言渡淡淡地“嗯”了声,“对。”

    韩锦书:“。”

    红灯跳绿。

    建树表叔重新踩下油门,完全是拉家常的语气,松快随意,又接着说:“可以,你们这年龄要孩子,合适得不得了。现在国家在鼓励年轻人要二胎,你和锦书准备生几个?”

    言渡闻声,冷冽的眼角眉梢染上淡淡几分笑意,道:“我听她的。”

    建树表叔又问:“那锦书打算生几个?”

    后座迟迟没有回应。

    言渡便侧身看向后排早已面红耳赤的,懒懒一挑眉,说道:“老婆,表叔在问你话。打算跟我生几个?”

    韩锦书:“……”

    韩锦书脸蛋烫得像火在烧,跺跺脚,用口型回他:我生你个头呀!

    作者有话说:

    言渡:建树表叔,你的福气在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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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眼瞧姓言的造谣者恬不知耻, 放任他胡诌的谣言变成病毒,在她整个家族里肆意蔓延,韩锦书怄得脑瓜子都有点疼。

    可她又偏偏不能澄清,无计可施。

    想到这种无奈, 韩锦书更气了, 愤愤然收回与言渡对视的目光, 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反观副驾席,言渡却目光不离, 一个劲直勾勾, 充满兴味地盯着她瞧。

    韩锦书生得明艳妖娆艳光四射,这种颇具杀伤力的五官,明显不同于那些婉约派美人, 愈是温柔文静岁月安好, 愈是清丽。

    她很适合做各种表情, 笑起来像一轮新生的朝阳,生气时又如贝加尔湖掀起巨浪,又艳又辣, 又有点可爱的稚气,风情万千, 劲儿得很。

    言渡挺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只有这时,她是以最真实的状态在面对他。

    这边厢。

    察觉到言渡直白玩味的眼神,韩锦书先是硬着头皮,强行将之无视, 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实在讨厌, 慢悠悠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来来回回数遍, 乐此不疲,像极了荒原上的野兽巡视独属自己的领地。

    在这种露骨注目礼下,韩锦书很快便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没敢用眼神反击。

    韩锦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默然两秒,略思索,然后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哐哐敲了几个字,给那个黑色头像发过去。

    发完,她清清嗓子,抬起眼帘看别处,不跟他的视线交集,语气梆硬地喊:“言……老公。”

    开车的建树表叔:?

    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老公前面还给加个姓氏。

    言渡倒是应得非常自然:“什么事。”

    韩锦书语气依然硬邦邦:“你看一下手机。”

    言渡闻声低头,手机屏果然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他随手点开。

    画皮小能手: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麻烦你立刻转回去继续和建树表叔聊天,谢!谢!

    文字消息的下端,还跟着一个小兔子发怒暴揍大棕熊的表情包。

    滑稽的兔子,在脑海中与某张绯红羞愤的小脸无缝重合。

    言渡心下好笑,嘴角很浅地勾起道弧。哒一声,熄灭手机屏,终于慢条斯理坐正身子,将胶着在韩锦书身上的视线收回。

    韩锦书脸还红着,抬手上下扇扇风。

    单纯质朴的建树表叔丝毫没发现这对年轻夫妻的微妙情态,专心开他的车,一言不发。

    车厢内一片安静,韩锦书闻见空气里幽幽漂浮着的一丝乌木寒香,若有似无,只觉气氛诡异暧昧,直令她脸上温度半天降不下去。

    急于从这昏沉氛围中脱身,韩锦书开口,故作随性地问开车的表叔:“建树表叔,我们现在是去姑奶奶家吗?”

    建树表叔闻声,回她:“你姑奶奶本来想亲手给你们做顿接风宴,可她一把年纪,折腾不动了,让我在我那儿给你们捣鼓了一桌菜。”

    韩锦书点头:“就是,做饭很累人,我们在外面吃就好。”

    “而且也是自家开的酒楼,卫生什么的都放心。”建树表叔说。

    韩锦书想了想,又问道:“中午吃饭都有哪些人?”

    建树表叔绽开更灿烂的笑颜:“有你姑奶奶,你两个表姨,我,还有你几个弟弟妹妹。放心,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谨。”

    *

    建树表叔开的酒楼,叫做“八方食典”,虽然不能和银河市那些五星级大酒店相比,但在兰江,如果哪户人家请客吃饭把席摆在八方食典,那也是件脸上有光,顶有排面的事。

    这顿为韩锦书言渡专设的家宴,出席人员并不算多,就是姑奶奶的儿子女儿和一众孙子辈?。但为了表达对韩锦书言渡两位远方贵客的欢迎,建树表叔还是将家宴选在了酒楼最大的一个雅间。

    雅间名的确很雅,叫做“相思子”。

    进了酒楼,建树表叔在前面带路,韩锦书拎着包跟在后面,而言渡则推着行李箱从从容容走在最后。行至一处雅间前,建树表叔脸上洋溢起灿烂笑容,口中道:“到了到了,快进来,大家伙都等着你们呢!”

    说话同时,表叔推开了雅间门。

    雅间内的装潢古色古香,圆桌周围坐满了一圈人。其中,主位位置的老人衣着朴素容光焕发,看见韩锦书同言渡,她瞬间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的锦书丫头,你可算又回到咱们兰江了。”

    旁边一个穿校服的清秀少女怕老人走得急步子不稳,连忙起身扶住老人的手臂。

    “坐了那么久飞机,累不累?饿不饿?”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侄孙女韩锦书,和侄孙女婿言渡,分别于自己身旁两侧落座,忙颠颠便开始给两人夹菜。

    韩锦书小时候时常到兰江姑奶奶家来,姑奶奶家的表叔表姨都喜欢这个小侄女,待她相当好。

    韩锦书笑嘻嘻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后,稍稍一顿,向长辈们介绍道:“大表姨二表姨,这是言渡。”

    言渡朝两位长辈略一点头,笑容疏离,却谦谦有礼:“两位表姨好。”

    “你好。”大表姨不善言辞,朝两人点点头后便不说话了,笑眯眯地给她们倒茶。

    活泼矫健的二表姨倒是兴致颇高,笑容满面道:“之前没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可把我们遗憾坏了。”说着,顿了下,又朝身旁的大表姨兴冲冲低声道:“一直听妈念叨,说锦书家这个姑爷长得好,没想到这么俊的呀。”

    大表姨嫌弃地看妹妹一眼,压着嗓子斥:“一把年纪的人了,稳重点,还当自己十八岁?别给锦书丢人。”

    二表姨最不喜被人提年纪,觉得姐姐没劲,懒懒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杯子里的碧螺春,不再做声。

    除了几个长辈,与韩锦书言渡同在一桌吃饭的还有四张年轻面孔,其中有两名少女一名少年,都继承了父母好基因,容貌清秀气质楚楚,分别是两个表姨的孩子。还有一名年纪稍长些的女孩儿,大约二十四五岁,长发及肩化着淡妆,叫张梦茹,是建树表叔的女儿,姑奶奶的亲孙女。

    韩锦书一一向言渡介绍着几个弟弟妹妹。

    “好了,说了这么久话,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别急着介绍了,还有这么多天,自家人有的是机会认识亲近。”姑奶奶拍拍韩锦书的手背,笑道:“赶紧吃饭。”

    老祖宗发话,整个屋子里的人自然莫敢不从。

    韩锦书拿起筷子开始进餐。

    席间,言渡端坐于姑奶奶左侧,韩锦书坐在姑奶奶右侧。建树表叔的女儿张梦茹,紧挨韩锦书的另一侧坐。

    张梦茹很热情,她主动告诉韩锦书,自己在兰江当地的银行工作,是名基金经理。

    这个漂亮的表妹,声软嘴甜,席间,对着韩锦书一口一个“锦书姐姐”,一直主动与韩锦书聊天。又是夸韩锦书有颜有才,又是夸她和言渡郎才女貌,登对般配。

    夸着夸着,自然而然便将目光投向姑奶奶另一侧的青年。

    言渡低着眸安静进餐,都不用说话,那身尊贵气变从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张梦茹动了动唇,想跟言渡说几句话,可刚喊出一声“姐夫”,便瞧见那个姐夫神色冷淡地夹起一块西蓝花,放进韩锦书碗里,说了句:“不许挑食。吃青菜。”

    小表姐满脸不情愿,想趁男人不注意,夹起西蓝花,准备偷偷丢出去。

    对方察觉,微微挑起眉,低低喊了一声“情书”。语气沉得几分暧昧,几分危险。

    小表姐明显有点怕那个姐夫,悄悄翻个白眼打消念头,把西蓝花放进嘴里,大口大口泄愤似的狠狠咀嚼。

    这旁若无人的亲昵,让张梦茹有一刹的怔忡,回神后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好清清嗓子继续埋头吃饭。

    家宴的气氛总体来说很和谐。

    这顿饭吃到一半时,梦茹表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啊呀一声,连忙从包里取出了一对小玩偶,大眼晶亮地递给韩锦书,道:“锦书姐姐,这是我给你和表姐夫准备的小礼物,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别嫌弃呀。”

    韩锦书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你自己做的?”

    梦茹表妹点头:“是的。”

    一旁的建树表叔瞧见这一幕,笑着跟韩锦书解释:“梦茹喜欢做手工。她从小就崇拜你这个姐姐,早早就开始给你们准备见面礼了。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看着表妹递来的精致玩偶,韩锦书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伸出双手收下了。

    这边厢,主位上的姑奶奶亲自给韩锦书言渡各盛了一碗汤,说道:“你们来兰江过国庆,原本哪,我是打算让你们俩就住我家里的,可我刚才认真一想,你们俩都是小年轻,跟我一个老太婆住一块儿,难免会有诸多的不方便……”

    说着思考几秒,招呼建树表叔:“这样吧。你马上给俩孩子定个酒店……”

    话音刚落,一道嗓音便紧接着响起。

    言渡勾了勾唇,嗓音清冷,仪态语气端的是派君子如玉:“姑奶奶费心了。在出发之前我们已经提前预定好兰江的酒店,住宿问题长辈们不必为我们操心。”

    韩锦书也急忙附和:“就是就是,奶奶不用管我们。”

    可谁知,听完这对儿年轻人的话,姑奶奶眉头却微微皱起来。她沉声道:“锦书,言渡,不是我们说你们。你们大老远来兰江,到了我的地方,哪有让你们自己掏腰包订酒店的道理,传到七大姑八大姨的耳朵里,肯定要在背后说我闲话,笑我这老太婆抠门儿不做人。”

    “哎呀姑奶奶,您说什么呢。”

    韩锦书见老人有点不高兴,连忙腻腻歪歪贴过去,挽住姑奶奶的胳膊,轻言细语:“奶奶,快消消火。我们这次是专程回来看您的,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福气,要是因为这么小个事惹您不开心,那我和言渡不是就来错了?”

    闻言,姑奶奶迟疑了下,面色总算缓和几分。她看韩锦书一眼,接着说:“真想我长命百岁,就不应该跟我这么客气。”

    韩锦书又耐着性子说了一箩筐好话,半天才把闹别扭的老太太给逗笑。

    吃完饭,建树表叔主动接过韩锦书的行李箱,主动提出要把他们送到准备下榻的酒店。

    韩锦书正要开口婉拒,建树表叔衣兜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稍等,我接个电话。”建树表叔朝韩锦书夫妇抱歉地笑笑,随之便将电话接起来。简单对答几句后,通话结束。

    韩锦书看出表叔神色似犯起难来,询问:“怎么了表叔?”

    建树表叔支吾了下,面露难色,回答说:“有个投资商约我现在出去见个面,唉,来得真不是时候……”

    闻言,韩锦书立刻说:“那表叔你快去吧,我和言渡自己去酒店就好。”

    侄女侄女婿不远千里来兰江,是建树表叔一家的贵客。建树表叔左右为难,正不知作何打算之际,张梦茹笑着走上前,柔声道:“爸,你忙你的去。我送锦书姐姐她们。”

    “行行。”见女儿出来解围,建树表叔瞬间喜笑颜开。安顿好这边,建树表叔再次向韩锦书与言渡表达完歉意,便匆匆赶赴下一场生意局。

    毕竟是年轻小女孩儿,梦茹表妹的座驾,整体色调是脏粉色,从镀膜到内饰,全都充满了梦幻少女气。

    韩锦书坐在副驾驶席,置身这处甜蜜粉嫩的空间,不由生出一种感叹。

    同样喜欢折腾车,她就从来没给自己的爱驹镀过这么少女的颜色。

    不是不喜欢,只是单纯发自内心地觉得,不合适。

    看来,岁月是把杀猪刀。她真的老了。

    正神游天外地感叹间,余光一瞥,突然看见汽车的控制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照片摆台,是一个女孩笑颜如花,身披嫁衣的写真。

    有点奇怪的是,这张婚纱照,是个单人写真。新娘孤零零,形单影只,身侧空无一人。

    直到看见这张单人婚纱照,韩锦书才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表叔家这个年仅二十四的妹妹已嫁做人妇。当年梦茹表妹在兰江办婚礼,她忙工作没来成,还在微信上给梦茹表妹随了份贺礼聊表心意。

    韩锦书脱口而出地问:“咦?梦茹,今天怎么没看见你老公?”

    张梦茹闻言完了弯唇,笑答:“被医院送出国交流学习,走了已经快两个月了。没办法,医生这一行很忙的。”

    韩锦书点点头。

    这对表姐妹,自幼不算亲近,平时的联系也寥寥。见面之后,寒暄起来,其实也没有太多可聊的话题。

    又随口闲话了几句有的没的。

    不多时,张梦茹视线在韩锦书同后排言渡之间有意无意地流转一遭,注意到什么,忽然挑挑眉,很随意拉家常的口吻,问道:“锦书姐姐,你和姐夫怎么都没戴婚戒呀?”

    话音落地,韩锦书微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纤细的指骨,白皙的肌肤,无名指处空空如也。

    心头翻起微不可察的窘迫,韩锦书清清嗓子正要找借口,后排始终一语不发的言渡却忽然开口,轻描淡写地回道:“婚戒贵重,对我们意义非凡。出远门,还是轻装简行比较好。”

    张梦茹闻言,了悟而赞同地点点头,笑容天真:“嗯,姐夫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听完暴君给出的这番说辞,韩锦书没辙,只能讪讪地从旁附和:“对呀。这么有意义的东西,要是带出来不小心弄丢了,我肯定伤心得哭到晕死。”

    *

    刚来第一天,姑奶奶心疼韩锦书又是早起,又是搭飞机,舍不得给她安排什么游玩行程,只让他们先回酒店好好休息,第二天再领着他们游玩兰江。

    到了酒店,韩锦书累得双腿酸胀,踢掉小皮靴换上酒店准备的一次性拖鞋。之后便大剌剌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弗朗助理毕业自常青藤名校的管理专业,同时还双修了一门建筑装饰学,因此,他选居所的品味,一向深受韩锦书赞许。

    弗朗给他们定的房间是酒店套房,只有五十来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体是新中式风格的装修,同兰江这座小城温婉如水宁静闲适的气氛非常搭。

    一进门,便看见玄关的柜子上摆着一座精致小巧的兽耳香炉,燃着檀香,烟雾袅袅。

    从客厅穿行过去,转过一个水墨屏风,背后才是起居室。床是仿造古时闺秀的拔步床,床栏雕花,古色古香,床垫子却又很现代化,软软的,非常舒服。

    韩锦书在心里赞美完弗朗助理永远在线的品味,接着便趴到床上刷手机,随手给俞沁发去一条微信消息:我们已经到酒店了。

    俞沁很快回复:好的。预祝假期愉快,造人计划圆满成功。

    画皮小能手:……你够了哈。

    画皮小能手:言渡随口乱说的话,连我家兰江这边的亲戚都知道了。我还没找你兴师问罪呢,你好自为之哈?

    俞沁:天哪,大小姐,我好冤。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我妈,我哪儿知道她嘴上不把门到处乱讲。

    画皮小能手:哼哼。

    俞沁:不过,居然连你姑奶奶她们都知道了,看来你俩不生个崽都说不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捂嘴笑】

    画皮小能手:呵。

    韩锦书又敲字过去:国庆你什么安排?

    俞沁:还没想好呢,目前初步的打算是带橙子去西双版纳玩一圈。他成天跟我念叨想看傣族的漂亮姐姐= =

    画皮小能手:西双版纳我之前去过,挺好玩的,适合小朋友。我手机上应该还存了之前的旅游功率,需要的话我等下找一找,有的话就发给你。你参考参考。

    俞沁:嗯好。

    俞沁:唉……

    手机这端,韩锦书奇怪地扬起眉梢,打字过去: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俞沁:= =

    画皮小能手:和徐莫衡有关?

    俞沁:……你怎么知道。

    画皮小能手:随便瞎猜。

    俞沁: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画皮小能手:好了。说吧,怎么回事?你和徐莫衡怎么了?

    俞沁:有点复杂。微信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样吧,让你老公把你借给我十分钟,晚点我们打个电话?

    韩锦书:“……”

    打电话就打电话,为什么是向言渡借她十分钟?她又不是他的小猫小狗。

    最终,韩锦书满脸黑线地回了俞沁一个“哦”,然后便退出对话框,愤愤锁屏。哒!

    就在这时,洗手间方向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韩锦书悄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瞟了眼,见言渡已经洗完手从里面出来。

    坐了那么久飞机,后颈酸,腰也酸。韩锦书收回视线,抬手摸到自己的斜方肌,试着揉摁,那滋味,瞬间酸爽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言渡见了,走到床边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他很平静地问:“是不是脖子这片疼。”

    “嗯。”韩锦书闷闷应了声,边尝试扭动脖子,边可怜巴巴地回答:“很疼,就跟僵住了一样,动一下都难受。”

    言渡语气漠然:“一个半小时电影,全程一个姿势看完,你不疼谁疼。”

    韩锦书被呛,正想出声怼回去,却忽觉手背一凉。言渡握住她纤细的腕子,把她揉脖子的手拂落,再下一刻,熟悉的冷硬微凉触感,轻轻抚上她的后颈双肩。

    韩锦书突的微怔,滞了下,问他:“你做什么?”

    “怕疼就老老实实待着,不要乱动。”言渡垂着眸,脸色淡淡,手上动作不停,“按摩松解之后,你会舒服一些。”

    韩锦书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我休息休息就好。”边说边轻微挣扎,试图逃开他揉捏她肩颈的修长双手。

    言渡不费吹灰之力制住她,语气极其的冷静:“大下午的,青天白日,你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韩锦书:“……”

    暴君这个“又”字就非常灵性。

    韩锦书被猜中心事,尴尬不想承认,半天才闷闷挤出四个字来,摇摇头予以否认:“我才不是。”

    “不是就乖一点,听话。”

    这下韩锦书真不敢动了。

    后颈这地方天生就神奇,再炸毛的猫被控住后颈,都会温顺可人。将猫换做人,效果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修长有力的指,粗粝的指肚,在她肩颈处缓慢地游移揉捏,力道时轻时重。

    韩锦书不知道暴君这套按摩手法是否专业,她只知道,他指尖所过之处,全都带起一股酸涩的麻和痒,好几次都教她哆哆嗦嗦,差点没忍住要低哼出声。

    那滋味难以形容,像跑过八百米的腿被摁压,肌肉里的乳酸散开,让人分不清是舒服,还是疼痛。

    韩锦书忍耐着,牙齿轻轻咬住了唇瓣。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漫不经心丢来几个字音,听起来非常的随意:“好像很长时间没见你戴过戒指。你把婚戒放哪儿了?”

    听见他提婚戒,韩锦书的面部表情明显有一瞬凝固。好在她反应很快,没过两秒便也随口回答:“就放在家里呀。”

    “为什么不戴。”

    “你也说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韩锦书说得格外认真,“我本来就马虎,哪儿舍得经常戴。”

    韩锦书话音落地,毫无征兆的,言渡自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

    不知为什么,这声轻笑让韩锦书十分困顿,并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疑惑:“你笑什么?”

    言渡:“老婆。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可爱。”

    冷不丁被他夸赞,韩锦书心里那丝不祥的预感便愈演愈烈,顿了下,不解地问:“我怎么可爱了?”

    言渡回答:“傻里傻气得可爱。”

    韩锦书顿时无语。心想夸她就夸她,好端端的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她明明可聪明了!

    韩锦书皱皱眉,没好气地回道:“那我要洗耳恭听,请问这位先生,凭什么说我傻气?”

    “回回都明知骗不过我,还是回回都要对我说谎。”

    言渡语调轻缓,漂亮的五指从她后颈绕至前侧,轻轻一勾,使她的脑袋高高抬起。这个姿势,韩锦书只能被迫自下而上,仰望他漆黑微寒的眸。

    韩锦书:“。”

    她睫毛轻轻颤动,感觉到他的指尖爱怜撩过,勾勒出她颈部动脉的弧线轮廓。

    言渡贴近她的耳侧,低声说:“婚礼第二周,你就在夜店舞池里弄丢了我专门为你独家定制的婚戒。这件事,情书小姐真的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你老公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呜呜呜!老公你听我解释!

    言渡:有话给我脱光了躺下说。

    韩锦书: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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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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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言渡这番话, 轻言细语字字平缓,可那些字音钻进韩锦书的耳朵,却瞬间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心惊。

    惊是必须的。怎么会不惊?

    望着言渡深不见底的双眼,韩锦书眸光微闪, 大脑里被自动摁下倒带键, 记忆回流, 倒退回他们海岛婚礼后的第二周。

    彼时,婚礼结束, 韩锦书见这片海岛海蓝天澈风光极佳, 便想留下来多玩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恰逢医美业淡季,盛世不算很忙,她便大笔一挥, 相当奢侈地给自己批了个为期三周的蜜月假期, 准备在海岛小住一阵。

    出于对言渡这位名义丈夫的尊重, 婚礼结束几个钟头,韩锦书便找到言渡,告知他, 自己准备在小岛小住度假的打算,顺便还很礼貌地询问言渡, 要不要同她一起。

    早在婚前, 韩锦书就听说言氏CEO是个工作狂魔,工作强度高到几乎全年无休。经常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就连表姐俞沁都揶揄打趣,说自家那位表妹夫, 完全是百忙之中抽空来跟表妹结婚。

    因此, 韩锦书询问言渡要不要一起度假, 纯粹是意思意思。她料定了日理万机的大BOSS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她这个塑料老婆身上。

    可言渡当时的回答, 稍稍令韩锦书有些意外。

    听完她准备留下来度假的想法后,言渡垂着眸沉吟了两秒,而后便回她:“我三天后要去一趟纽约,跟封家谈个合作。这个行程不便改动。”

    言渡说这话时,他正坐在酒店总统套房的书桌前,身前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打装订好的文件合同,神色冷漠而平静。

    纽约的军火世家封氏,这如雷贯耳的大名,韩锦书当然也听过。

    言氏、封氏、商氏、费氏,这四大家族不仅都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大财团,私底下更是分别执掌欧美及东南亚的所有地下军火生意。四族势力之广、实力之强,唯有彼此之间能互相约束制衡,形成了一条无坚不摧的利益链,几乎统治了全球百分之七十的黑色市场。

    韩锦书听出言渡的意思,笑着回道:“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就可以。”

    言渡掀起眼帘看她,淡淡地说:“这次陪不了你。蜜月旅行,我们之后可以另找时间。你不要生闷气。”

    韩锦书只把这话当做暴君的随口客套,丝毫没往心里去。而且他不陪她,她求之不得,哪儿来的闷气可生?

    喜滋滋定下度假的事,韩锦书心情大好,当天就找到俞沁,又是撒娇又是利诱,让俞沁也跟公司请个假,和她一起留在岛上玩。

    俞沁自幼就宠着韩锦书,拗不过小表妹软着嗓子接二连三说好话,只得答应下来。

    过没两天,言渡带着一众助理飞去了纽约,与同样是世家大族的封氏谈合作。

    韩锦书霎时化身脱缰的马儿,只觉没有老公在身边的日子,连空气都无比甜美清新。

    她和俞沁整理了细致的海岛游攻略。

    言渡走后第一天,韩锦书拖着俞沁去潜了水,玩儿了水上赛摩。

    言渡走后第三天,俞沁拉着韩锦书租了辆车,吹着海风绕岛一周,拍下不少美照。

    环岛游这一日,韩锦书和俞沁还偶然认识了一对年轻小情侣,巧得很,也是中国人。

    异国遇同胞,两眼泪汪汪。加上这对小情侣男俊女美又活泼健谈,他们很快便与韩锦书俞沁熟络起来。

    闲谈之中,小情侣告诉韩锦书,二人都在银河市念大学,是在校生,与她们算半个老乡。

    韩锦书问:“我大学也在银河市念的。你们是哪个学校?”

    小情侣回答:“银河市医学院。”

    韩锦书听完霎时睁大了眼睛,兴冲冲说:“我也是银河市医学院的,我们居然还是校友!”

    这样的缘分,可遇不可求。霎时间,小情侣也大为惊喜。他们都是性情中人,豪爽得很,为庆祝这妙不可言的奇缘,当即提出一定要请韩锦书这位漂亮学姐喝一顿。

    韩锦书婉拒再三,奈何小情侣校友盛情难却,最后她见推不掉,没办法,只好点头应承下来。

    为表达对漂亮学姐的尊敬,小情侣请韩锦书喝酒的地方,是小岛上最大的一家酒吧,男DJ魁梧帅气,女DJ性.感火辣,低消高达四位数美金。

    国外风气开放,酒吧这种场合,这种现象自然更加明显。

    男男女女看对了眼,直接在卡座里就能抱着啃起来。

    韩锦书和俞沁不太习惯那种场合的气氛,周围灯红酒绿宛如盘丝洞,荷尔蒙四溢,姐妹俩小坐了一个钟头,喝了两杯鸡尾酒便起身跟小情侣校友告别,感谢他们的热情款待。

    直至回到酒店,韩锦书洗澡的时候下意识想摘掉无名指上的婚戒时,她才发现,手上的戒指不翼而飞。

    韩锦书皱了眉。

    早在婚礼前夕,她就听父亲韩清柏说,男方那边很重视这场婚礼,大到婚礼场地的风格布置,小到现场花朵的摆放,全都由言氏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管家亲自监督操办。

    她与言渡的一双对戒,更是专程飞赴巴黎,请世界一流设计师独家定制。

    言家这样的old money家族,历来被称为真正的贵族,而言渡又是当家做主的掌权者,因此,男方对婚礼表现出如此态度,韩锦书觉得非常顺理成章。

    而现在,她不小心弄丢了婚戒,这问题说大好像也不大,但说小,绝对也不小。

    洗完澡,韩锦书把自己婚戒不见了的事告诉了俞沁,俞沁的反应却比她还骇然几分,大惊失色之下,赶忙拉起她折返回酒吧寻找。

    灯光靡靡,四下昏暗,卡座内座无虚席,舞池内也尽是男男女女肆意舞动的身躯。

    最后,两人无功而返。

    再次回到酒店,俞沁眉头紧锁,一副相当忧愁的模样。韩锦书见她这副样子,反过来安慰俞沁,说:“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可能我跟那个戒指,就像我和我突然冒出来的老公一样,强扭的瓜,既不甜,也没有缘分。”

    听完韩锦书的话,俞沁忍不住抬手赏她一个爆栗:“你是不是缺心眼?不管你和言渡有没有感情有没有缘分,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结婚才几天就弄丢婚戒,要是被言家的人知道,肯定会对你和你家里不满。”

    韩锦书:“我弄丢了戒指,和我家里人又没有关系。”

    “说你笨吧,你伶牙俐齿机灵得很,说你聪明吧,有些关键时刻你又转不过弯。”俞沁无语地看着她,“你和言渡结婚本来就是联姻,说白了,关系到两个家族的利益。久了还好,这才刚开始呢你就给人落下话柄,你们韩家还怎么跟言家做生意谈买卖?”

    韩锦书听得丧丧的,肩膀一垮,两手托腮叹了口气,“你说得我当然明白,我又不傻。可是戒指已经丢了,你数落我也没用呀。”

    俞沁左思右想,给她出主意:“不然,你偷偷找人仿制一款一模一样的?戒指这种小物件,不仔细看,应该也区分不出正品赝品。”

    韩锦书:“这确实是个办法。”

    韩锦书:“可是……”

    俞沁:“可是什么?”

    韩锦书:“我压根不知道那个婚戒长什么样。”

    俞沁:“……?大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结婚对戒,你不知道长什么样?”

    韩锦书的神色如常,好像并不觉得一个新娘,不知道自己的婚戒是何尊容有什么奇怪。她回答:“因为我确实没有仔细看过。”

    瞧着表妹这副状貌,俞沁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丫头,对这桩婚事,确实是半点儿都没上心。

    没办法,俞沁又琢磨须臾,对韩锦书道:“幸好你老公平时工作忙,你首饰又那么多,言渡应该不会注意到你戴不戴婚戒。那就先瞒着吧,等瞒不住了再想办法。”

    韩锦书便点点头:“嗯,好吧。”

    *

    回忆中断,韩锦书放空的思绪重归两年后的现在。

    她整个人被言渡禁锢在怀中,仰着头,看着他。他手指就流连在她脖颈位置,沿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来来回回摩挲。

    韩锦书一时竟有些失语。

    两年来,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婚戒的事,她以为他对她漠不关心,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无名指这处细枝末节。

    韩锦书着实是怎么都没想到,言渡不仅知道她弄丢婚戒的事,甚至连婚戒是如何丢的,何时丢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阵。

    须臾,韩锦书轻轻咽了口唾沫,惊讶而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把婚戒弄丢了?”

    言渡指背轻扫过韩锦书微翘的下巴,低头闭眼,鼻尖在她耳畔轻轻嗅了下,像是春天里白麝香与薄荷叶混合的香气,很女性化的气味,性.感又撩人。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声说:“为什么今天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可能……可能因为我喷了香水。”韩锦书感觉言渡温柔抚摸着自己,鬼使神差地觉得这动作,这姿势,就像在摸猫儿顺毛似的。

    丝丝缕缕红潮,缓慢沿着脸颊,爬上被他呼吸宠爱过的耳朵根。她莫名有点口干,试着抬起胳膊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往下掰,想让他放开自己。

    谁知道她刚碰到他的腕骨,他竟一把勾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

    韩锦书一米六五的个头,在南方女孩子里不算矮,却被他轻而易举拎小鸡仔似的拎起。等她再回过神时,言渡已长腿一跨坐上床,把她面对面放在了他大腿上。

    又是这个造型,亲密无间,暧昧无边。

    言渡垂眸瞧着她,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住她肉嘟嘟的耳垂,捻了捻,淡淡地说:“这款香水的味道不好闻。”

    韩锦书觉得他在质疑她的品味与审美,反驳道:“这一款很火的,到处都断货。哪里不好闻了?”

    言渡高挺的鼻尖贴到她而后,低低笑了下,“没有你身上本来的味道好闻。”

    韩锦书狐疑:“我身上本来是什么味道?”真是奇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气味。

    言渡:“形容不出来。”

    韩锦书:“嗯?”

    言渡低声轻笑道:“反正是我唯一喜欢的味道。”

    他的气息薄而凉,吹在她耳畔腮边,触感就像羽毛瘙痒。

    “……”韩锦书脸上更热了,歪着头把他贴太近的脑袋推远几公分,还惦记着正事:“好了好了,别跟我东拉西扯转移我注意力。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弄丢婚戒的事?”

    言渡反问她:“情书小姐,你的事,有哪几件我不清楚?”

    古怪的点就在这里。婚戒遗失在酒吧,她根本没有对任何人提到过,也就是说除了俞沁和她,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言渡究竟从何得知?

    韩锦书见他再次答非所问,于是盯着他正经八百说:“言渡先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言渡说:“我知道你的事,是因为我对你足够了解,也对你足够关心。”

    韩锦书:“……”

    韩锦书要抓狂了,忍不住伸出两只手用力掐住他的脸,往两旁狠狠挤压,直把那张冷淡的俊脸挤变了形:“正面回答!正面回答!正面回答!”

    言渡:“……”

    言渡:“放、手。”

    韩锦书掐得更使劲,“你先说!”

    言渡很轻挑了下眉,耷拉着眼皮,凉凉道:“这位小姐,你讲不讲理。你在酒吧完弄丢我送你的婚戒,不对我心怀愧疚也就算了,反而对我动用私行严刑逼供?”

    一听这话,韩锦书稍稍心虚,清清嗓子把他的脸松开了。音量无意识低下些许,跟他解释:“那天在岛上遇到了校友,所以我和我姐才去的酒吧……”

    说着,她一顿,转念又觉得解释就是掩饰,反而像在狡辩,便叹了口气,说:“好吧。不小心弄丢婚戒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言渡未作声。

    韩锦书接着说:“我已经认错了。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吧?”

    言渡抱着她,将棱角分明的下颔枕在她头顶,与她贴合得严丝密缝。然后才没什么语气地开口:“当时你执意要留在岛上度假,我怕你和俞沁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所以让弗朗留了人保护你们。”

    闻言,韩锦书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抬起脑袋正要说什么,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将她的思绪打断。

    韩锦书拿起手机看向屏幕,见是俞沁打来的。

    捏着手机,她看了眼言渡,说:“我姐刚才微信跟我说,找我有点事。”

    言渡的表情和动作,皆纹丝不动:“哦。”

    韩锦书见他没什么反应,举起手机在他面前轻轻一挥:“我要接电话。”

    暴君懒懒的:“你接啊。”

    韩锦书无语。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红着脸,明眸瞪得溜圆:“我们俩这个样子,我怎么接?你倒是先把我放开。”

    言渡耷拉着眼皮瞧着她,手臂环在她细细的腰上,不挪不移,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

    手机吵个不停,催得人心烦意乱。

    暴君大佬一向吃软不吃硬。韩锦书无法,只好把态度缓和下来,又说:“你放开我。我姐要跟我说事情,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不能让你听,你应该也没有兴趣听。”

    言渡说:“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韩锦书:“?”

    韩锦书整个人都愣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眨了眨:“你刚才说什么?”

    言渡脸色冷静,重复道:“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这回韩锦书倒是听清楚了。

    塑料老公总会定期抽风,化身求安慰的大狗狗,也太惊悚了。

    不过……

    习惯就好。

    韩锦书抬手轻拍胸口,安抚了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然后便凑过去,吧唧一口,轻轻啄上他冷白如玉的脸颊。

    君无戏言,亲完,言渡果然放开了韩锦书。

    韩锦书忙忙从他怀里溜走,边推门走进洗手间,边滑开手机上的绿色接听键摁扭:“喂。”

    听筒对面的俞沁沉默了三秒钟,压低嗓,神神秘秘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和言渡完事儿了吧?”

    韩锦书被呛到,没好气地回:“完个鬼的事儿。我们刚才什么都没有做。”

    干柴烈火孤男寡女,又是合法夫妻,什么都没做,还过这么久才接电话?糊弄谁呢。

    俞沁心里念叨着,只当是小姑娘脸皮薄,害羞不愿意承认,也就不再追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洗手间窗户背光,空间内有些暗。

    韩锦书随手摁亮灯开关。在一片明亮中,她侧过头,不经意间一抬眼,便望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姑娘脸色绯红,双眸汲着两汪清泉,莹润迷离,身上衣物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这造型,整个儿就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状态。

    活脱脱一个暴君的妖媚宠妃。

    得亏俞沁此时跟她还隔了一条漫漫电话线,如果表姐就在她眼前,肯定更加不信,刚才她只是坐在言渡腿上,跟他简单说了说话,聊了聊天。

    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娇红的女孩,韩锦书不由自主地咬住唇瓣,生出几分羞恼。

    近来,不仅言渡奇奇怪怪。连她自己,好像也变得有点怪。

    只是还没等韩锦书静下心来,深思自己“怪”在何处,俞沁的嗓音再次于耳边响起,将她注意力集回。

    俞沁说:“锦书,我找你,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

    韩锦书歪过脑袋,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边用擦手巾擦手,边笑笑:“那就聊呀。说吧,你跟小徐老师最近怎么样?”

    俞沁告诉了韩锦书,自己陪橙子去游乐场秋游,遇见梁翰林来纠缠她的事。

    韩锦书闻言,眉毛用力拧起一个结,面露愠色道:“他怎么还敢出现,怎么还有脸来见你?他没有伤害你吧?”

    俞沁说:“没有。当时徐莫衡和他姐姐正在附近拍摄,他过来替我解了围,把梁翰林打发走了。”

    韩锦书松一口气:“那就好。”

    “后面我和橙子从游乐场出来,他还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我和橙子。”话说到这里,俞沁忽的停住了。

    听筒里安静下去。韩锦书等待着,足足数秒钟,才又听见俞沁出声。她带着几分心酸同微微苦涩,笑道:“小徐老师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朝气蓬勃,又很有正义感。”

    韩锦书说:“是呀,我一直觉得徐莫衡不错。”

    俞沁又故作轻松地长叹一声,“如果我现在还是五年前的我,我肯定已经没脸没皮地追他了。”

    韩锦书:“现在的你,又有什么不行?”

    “锦书,你总是劝我勇敢,其实不是我不勇敢,是你想得简单。”俞沁道,“离异带娃的大龄女青年,就算人家男孩子愿意跟我好,他有父母有姐姐,家里人能同意么?再退一万步,即使男孩儿家里的阻碍全部消失,橙子呢?”

    话音落地,韩锦书也不禁微微怔愣。

    俞沁的语气怅然,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橙子现在都还时常跟我说,他很想念爸爸,晚上做梦都经常梦见爸爸。他想爸爸回来,想我们一家三口重新生活在一起。”

    韩锦书听得难受,迟疑好几秒才回话,说:“才三岁的小朋友,哪里懂成人世界的那些事呢。为了橙子能健康成长,你也不能现在就告诉他梁翰林做了什么事。算了姐,等橙子稍微大点,他会理解你的。”

    俞沁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希望吧。等国庆收假,我就准备去给橙子改名了。”

    韩锦书略思索:“你要让橙子跟你姓?”

    “嗯。”俞沁说,“因为我实在不想让自己和橙子,再和那个人渣有任何关系。我们都应该拥有全新的人生。”

    *

    先有梁翰林,后有徐莫衡,表姐俞沁的生活,好像时常为男人而困扰。

    韩锦书知道俞沁心中烦闷,也乐意陪她聊天排遣。其实韩锦书很清楚,很多时候,俞沁并不需要她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做个人生导师,俞沁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倾听者,一个陪伴者。

    闺蜜的意义,不就在于此。

    我努力为你提供最优解,你若不选,我也尊重你的选择。陪你笑,陪你哭,在你登上山峰时为你摇旗呐喊,在你跌入低谷时慰你心中苦楚。

    挂断俞沁的电话,一看时间,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两个多钟头。

    下午五点半过,外面天色已渐渐暗下。

    到饭点儿了。

    午餐是在建树表叔开的酒楼里吃的。山珍海味摆了一大桌,韩锦书那会儿刚下飞机,舟车劳顿没什么胃口,因此那些美味佳肴,她并没有吃下去多少。

    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到套房客厅,看见暴君大佬坐在沙发上,脸色冷漠,面无表情,手持遥控器,正在看电视。而暴君大佬前方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

    韩锦书:“……”

    韩锦书随口说:“喜羊羊都是好老好老的动画片了,时代的眼泪。现在的小孩子都看《汪汪队立大功》。”

    言渡关掉电视机,语气不冷不热:“你对流行趋势倒是挺了解。”

    “之前去我姐家,陪橙子看过几集。”韩锦书说着,看了眼落地窗外日暮西山的景象,道:“走吧,言总。该吃饭了。”

    言渡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便递给她一个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小方盒。

    韩锦书不明所以,接过小方盒,打开一瞧,顿时目瞪口呆。她唰的抬起脑袋看言渡,惊愕道:“你重新定制了的同款戒指?”

    言渡:“不是。”

    韩锦书:“……那这是?”

    言渡回答她:“这就是你弄丢的那一枚。”

    韩锦书差点吐血:“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两年前。”言渡微垂眸,一手取出戒指,一手捏住她细软雪白的手,慢条斯理将戒指套入那根只属于他的无名指。”

    韩锦书定定瞧着那枚失而复得,重新回到她手上的戒指,还是有点懵:“你两年前就把戒指找了回来,怎么现在才给我呀?”

    言渡淡淡地说:“差不多是时候了。”

    韩锦书不明白:“啊?什么意思?”

    言渡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说:“戴好。别再弄丢惹我生气。”

    韩锦书下意识弯曲无名指,把婚戒护住,随口小声嘀咕:“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弄丢首饰呀,我妈隔三差五就把我爸送的项链耳环搞不见。再弄丢你难不成还会打我。”

    “我哪舍得。”

    言渡随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漫不经心地道:“我只会把你绑起来,用几百种方式,让你以后看见我,就腿软。”

    韩锦书:“…………”

    韩锦书着实震惊了——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这么一本正经衣冠楚楚的色/魔。

    那边厢。

    色.魔大佬仍是那副高山白雪般的优雅姿态,接着便问她:“不是要去吃东西么。你想吃什么?”

    韩锦书闻言,也就懒得想话术怼他了。她摸摸手上的戒指,说道:“兰江可是我第二个家乡,我对这里熟得很。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跟我走就是了,保准带你吃到好吃的。”

    撂下这番话后,韩锦书便带着言渡走出酒店,去外面打车。

    上了出租车,司机师傅询问地址。

    韩锦书报上了一个街名。

    兰江不大,开着车绕城一周,花不了一个小时,街道与街道之间的距离也不远。不到十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位于老城区,周围街道狭窄,青砖地,老路灯。建筑物也都很有年代感,不少屋子还是砖瓦老平房,斑驳老旧,几乎被新社会淘汰。

    韩锦书带着言渡穿进一条小巷,步行几百米后,停在一间小店门口。

    她很欣喜:“这家店果然还在!”

    言渡闻声,转过头。姑娘明媚鲜活的笑,在远方夕阳的照耀下,愈发耀眼。

    韩锦书也看向他,喜悦之情毫不掩饰:“这家店我高三那会儿经常来。本来我还担心这么多年,它早就不在了。结果我刚才上网一查,它不但没倒闭,还变成了网红店,很多人来兰江旅游都会在这儿打卡。太争气了!”

    言渡安静地注视着韩锦书。

    这个女孩的快乐,好像永远都很简单,简单到令他难以理解,也搞不明白。但,他还是很喜欢看她开心快乐的样子。

    因为,她的快乐本身,于他而言就独具意义。

    韩锦书没有察觉到言渡眼神的异样。

    她站上台阶,和店铺老板说着什么。几分钟后,端回一份沉甸甸的食品纸盒,回到他面前。

    言渡看了眼韩锦书手里的盒子,问:“买了什么?”

    “芒果牛肉披萨。”说话的同时,韩锦书献宝似的打开纸盒盖,里面躺着一枚6寸披萨,金黄诱人,饼面上铺满牛肉、芒果粒和芝士碎,香气扑鼻。

    “这是这家店的招牌,超级好吃。”她戴上一次性手套,取下一块披萨递到言渡嘴唇边,大眼望着他,亮晶晶的,像天边闪烁的星:“尝尝看呀?”

    言渡盯着韩锦书娇艳的脸,端详片刻,目光下移,看向那块被她亲手,喂到他嘴边的披萨。

    她催促:“尝一口!真的很好吃!”

    言渡静默须臾,终于微启薄唇,轻轻咬下一口。缓慢咀嚼。

    韩锦书紧张地瞧着他:“怎么样?”

    言渡把嘴里的披萨咽下。点点头,说:“好吃。”

    “是吧是吧,我没骗你吧。”韩锦书喜滋滋,随手往身后扬了扬,跟他讲述:“以前我在兰江念高三的时候,经常和同学一起来这边吃东西。这条街上好吃的特别多,只可惜,现在好多店都没有了。”

    等了几秒,见言渡迟迟不伸手接披萨,韩锦书微皱起眉,对他说:“怎么了?好吃就整块都吃了呀。”

    言渡目光落在她脸色。半晌,他摇头说:“不吃了。”

    “为什么?”

    “我对芒果过敏,再吃恐怕要进医院。”

    “……”

    “…………”

    “………………”

    周围蓦的一阵死寂,鸦默雀静,默然无声。

    好一会儿,韩锦书愕然瞠目,又惊又急,焦灼得原地跺脚:“你傻子吗!芒果过敏你还咬一口?你应该直接拒绝我,说你不吃啊!”

    言渡闻声,非常冷静地说:“我的确应该拒绝你。可是,这是你第一次亲手喂我吃东西。”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我如果要杀你,你是不是都不会跑?

    言渡:我会给你递刀。

    韩锦书:……= =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哦。

    另外文中和言氏齐名的三大家族,封家和商家两位大BOSS的故事都已经写啦,就是《田入心扉》和《春光乍泄》(出版名《独家情商》),费家BOSS的文还没写,专栏里那篇叫《恋恋》的预收文就是,感兴趣的宝可以提前收藏一个,么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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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言渡话说完, 韩锦书望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明明自己对芒果过敏,却因为她亲手喂他,就不拒绝食用。话里话外到底存在哪种逻辑, 又是什么道理?

    此时此刻, 没功夫没精力深思, 韩锦书担心又焦灼,急得差点想要跺脚。

    过往的二十几年人生里, 韩锦书身边没有出现过对芒果过敏的人, 因此,在喂言渡吃这口披萨时,她根本都没有考虑他能不能吃。

    但, 韩锦书清楚地记得, 她上初中时, 班上有个男同学海鲜过敏。一次班级聚餐,有个讨厌鬼恶作剧给那个男孩儿盛了一碗海鲜汤,并骗男孩说, 这只是普通的河鱼汤。

    男同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口气喝下去半碗, 不到一个小时, 他便全身红疹呼吸困难,被送进附近医院抢救。

    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过敏同学的家长甚至找来学校,要告恶作剧的学生蓄意谋杀。

    因此, 韩锦书印象再深刻不过。

    按照常识, 只要是食物性过敏, 即便是过敏源不同, 导致的症状却几乎都大同小异。她很担心言渡会出现什么情况。

    韩锦书把手里的披萨盒子盖好,放进塑料袋,用手腕兜住。目光紧张地将言渡上下打量一圈,问他:“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渡摇头。寒月般的面容很平静,比起韩锦书的焦躁不安,他这个潜在病患倒显得从容淡漠。

    韩锦书还是不放心,出于条件反射的,直接伸手抓住他右手臂,把他的衣服袖子往上一捋,露出小片腕骨皮肤。

    尊贵如珠玉般的人物,皮肤白得几泛寒光,碧烟寒霭,莫可形容。却又一点也不女气,修长瘦削,饱含雄性生物独有的力量。

    韩锦书仔细打量着他的手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半分钟过去,言渡身上还是干净冷白,并没有起红疹。

    见状,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险险落地,终于卸下心中的思想包袱与罪恶感,吐出一口气来,拍拍胸口说:“幸好幸好,没有疹子。不然真的要吓死我了。”

    言渡没有把手抽回来,就这么任由她牵着。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的脸,须臾,他淡淡地说:“韩锦书,你害怕我出事吗。”

    “我肯定害怕你出事呀。”韩锦书望着他,话到嘴边,直接便脱口而出,“我们两个一起来的兰江,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我爸妈和你们整个言氏交差?更何况,芒果还是我喂你吃的,你出事,我难辞其咎。”

    言渡安静几秒,又说:“如果抛开你父母和言氏,抛开你的责任心,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我。”

    韩锦书闻言,认真想了想,点头:“当然也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

    韩锦书看见,当言渡听完她这一回答后,那双向来凛冽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

    她接着说:“创建和谐夫妻关系的第一步,就是应该互相关心。”

    言渡嘴角很淡地勾了勾。

    她还下意识捉着他的右手,忘了放开,他便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拇指指肚轻轻摩挲过她细嫩的手背。道:“你说得对。”

    那肌肤相亲的微妙触感,映着男人深邃如海的眼睛,莫名令韩锦书有些心惊。

    一丝慌乱微不可察爬上心尖。韩锦书心头微慌,骤然像被烫到般,松开了原本死死攥住他的五根指头。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芒果过敏,安全起见,剩下的披萨你都不要吃了。”

    言渡眼底笑色清浅:“嗯。”

    韩锦书:“但也不能让你饿肚子。走吧,带你去吃其他的。”

    言渡仍是应她:“嗯。”

    *

    言渡虽然暂时没有起过敏反应,但韩锦书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走在巷子里,每走个两三步,她就会转过头来,忐忐忑忑地问他说:“快把袖子挽起来,看看有没有小疹子?”

    言渡本来还很配合。

    次数一多,那副紧张兮兮的小表情,和担忧关切的眼神,就看得他有点心痒。

    这种小猫爪子挠人心口的感觉,并不强烈,但丝丝缕缕,像是把人的魂魄都缠绕起来,愈绞愈紧。

    言渡神色淡淡,竭力控制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因她而生的滔天欲念。

    这些年,他其实早已经习惯。

    男人之所以被称作下.半身动物,就是因为他们嘴会骗人,眼睛会骗人,表情会骗人,但是身体的反应,格外真实。

    言渡可以对韩锦书寒着脸,冷若冰霜,独独他的欲望,只为她而生。她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为她沉溺至死,也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一阵信息提示铃声突兀响起。

    言渡点亮手机屏,看了眼。

    短信箱里躺着一条未读短信。发信时间是一分钟前,发信人的备注,是“白医生”。

    他点进去。

    信息内容是:【尊敬的言渡先生,距离您下一次到院复查的时间还有十天整。我已为您预约了上午的SVIP私人就诊号。请不要忘记,谢谢。】

    信息最后还跟着一条落款: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副院长:白珊珊,电话189XXXX4520

    读完这条信息,言渡面无表情退出信息界面,随手一滑,将信息删除。

    一旁,他的小姑娘左右四顾,观望着这一带的街景的巨大变化,犹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意兴颇高地闲聊,充当起向导。

    韩锦书手里拿着刚买的鲜榨果汁,随时一指,说:“这个地方,以前是一家炸鸡店,这里以前是个网吧。喏,还有这儿,以前经常有个老爷爷推着车来卖烤串。”顿了下,又指向头顶已经黑透的天空,“当年这片区域,好几个电线桩,电线也乱七八糟的,像蜘蛛网,经常会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塑料袋,小孩儿玩的风筝,还有泄了气的气球……”

    言渡垂眸瞧着她。夜幕将她的侧颜温柔笼罩,像是披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听她絮叨着,他平静地回话说:“你对兰江好像很有感情。”

    “对呀,不然我也不会说这里是我的第二家乡。”韩锦书噗嗤一声笑了下,忽而又是一阵怅然叹息:“以前兰江很落后,现在明明发展起来了,但是我其实更怀念它以前的样子。”

    言渡说:“你怀念的,不是以前的兰江,而是那段已经消逝的时间。”

    听了言渡的话,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黯,低下头半晌没有再言声。

    两人并肩静静地走了会儿。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家小店铺,店面小小的,灯泡也已经老化,竭尽全力为整个小店洒下不甚明亮的灯光。

    “这家鲜肉馄饨我以前吃过,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换老板,味道有没有变。”韩锦书说着,扭头看向言渡,提议:“不如我们就吃这个?”

    言渡对韩锦书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点了下头。

    韩锦书又俏皮地眨眨眼:“如果换了老板踩了雷,你可不能怪我?”

    言渡懒懒的:“好啊,不怪你。”

    两人进店。

    韩锦书熟门熟路,不用看菜单,直接问老板要了一份大碗馄饨和一份小碗馄饨。

    吃完饭,两人闲逛着,七拐八转地便走进另一条老街。

    兰江整座城市,外观上,除了新区和老区之间有明显差异外,各个街道都长得差不多。

    饭后的消食之行,像她带领着他,又像他牵引着她,漫无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

    忽然微信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韩锦书点进去,见是助理姚荟荟发来的,跟她汇报了些工作上的事。

    她定睛认认真真看完,然后敲字,逐条进行回复。回复完,一抬头,竟惊讶地发现,不远处依稀可见一片建筑群的轮廓,被四面围墙圈绕起来,足有好几栋楼。

    韩锦书不由自主停下了步子。只觉这地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何处。

    这时,一辆上了年纪的桑塔纳慢慢悠悠从前方驶过去,车灯摇晃,照亮了建筑物大门前的几个字:兰江市第一中学。

    韩锦书霎时愣住了。

    言渡见她停下,也跟着站定驻足不再往前。抬眸扫过前方的学校,旋即若有所思,视线沉沉转转,再落回她白皙的脸上。

    言渡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说:“怎么了?”

    “这是我以前上学的学校。”韩锦书自顾自地说着,扭头重新看向周围。

    人的记性果然最靠不住,近十年的岁月,险些让她忘记这个地方。对的,这些似曾相识的街貌,还有转角处那棵不知年岁几何的老树,都无声印证着,这确实就是她当年高三时待了整年的地方。

    但,如今矗立在韩锦书眼前的兰江一中,又分明和她记忆中的不同。

    思索只在数秒,很快韩锦书便反应过来。

    这里应该是翻新重建过。或许是为了趋附整座城的发展,又或者是为了扩建吸引更多生源。

    这里是老城区。一群群矮平房,枯朽的类古建筑堆里,拔地而起几栋巍峨高楼,坦白说,有点格格不入。

    一丝莫名的感伤从心头窜起,四散开,很快便弥漫在韩锦书肢体的各处神经末梢。

    去年今日此门中。古诗里物是人非岁月易逝的伤愁,她活到二十七岁,好像终于有些明白了。

    就在这时,垂在身侧的左手忽而一暖,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掌,轻柔包裹。

    韩锦书怔住。

    记忆里,言渡指尖的温度总是微微凉,但这种微凉,却在此刻,离奇地温暖了她。

    完全是下意识地,韩锦书抬起脑袋,望向身侧。

    路灯的光成就天然滤镜,言渡整个人置身这副图画,宛如过了塑的老照片,自带几分噪影质感。

    他淡淡地喊她名字:“韩锦书。”

    韩锦书应他,嗓音不自觉便显得轻柔:“嗯?”

    言渡说:“往事已逝,珍惜眼前。”

    韩锦书莫名便弯唇,朝他绽开了一个笑。短短刹那间,她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心想:这个冷酷无情的暴君,也许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很了解她。

    尽管,她不知道他对她的了解从何而来。

    韩锦书没有挣开言渡的手。

    过去,她不喜欢他的触碰,可今晚的兰江好温柔,夜风也好温柔。她的身体没有反感与他修长的十指交握。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经过兰江一中的校门口,朝老街出口的方向走去。

    感叹完光阴的飞逝不等人,韩锦书难得有兴致,跟言渡随口说起了她高三时的一些事情。

    “你知道的,我爸妈很宠我,我打小娇生惯养,从出生开始就样样都只要最好的。当年刚来兰江,我真的很不习惯。”韩锦书平静地说着,“小时候来玩玩可以,真到这里来生活,我非常非常排斥。”

    韩锦书又道:“你是第一次来兰江,现在的兰江,已经比以前发达许多。十年前,这里很落后,吃穿住行,完全不能跟银河市比。我那会儿甚至觉得,爸妈把我扔到这里来,是打定主意彻底不要我了。要我自生自灭,他们好抓紧时间备战个二胎。我气得半死,刚来的头两周,又是翘课打游戏,又是偷偷拔校长胡子,差点没把学校的屋顶掀翻。”

    言渡闻声,微微挑起了眉:“看来姑奶奶驯服你这匹小野马,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韩锦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卡壳半秒,才小声辩驳:“对姑奶奶我一直都挺尊重的,毕竟小时候就经常到她家里玩儿,她对我也很好……”

    两人说话之间,前方蓦然有人声传来——

    “小伙子,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做点儿小本生意糊个口,怎么可能占你便宜?你们真的没给我钱哪。”

    “死老太婆,买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什么没给钱,刚才我可亲眼瞧见你把我给你的钱塞你兜里,怎么,翻脸不认账?想多收啊?”

    “你们没给钱,真的一分钱拿都没给,我不会记错的!”

    “滚开,别在这儿倚老卖老。再拦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啊。”

    “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我、我有儿子有女儿的,别以为我家里没人替我出头,实在不行,我找警.察!”

    “哟?老太婆可以啊,还威胁上我了?要是你儿子女儿真孝顺,还会让自个儿老妈这么大岁数了出来摆摊卖鞋垫?警察?你知道派出所在哪儿么?就算你知道,就你这一瘸一拐的破腿,走得过去吗?”

    随后便是阵轰轰炸炸不怀好意的笑声。

    ……

    韩锦书听见这阵对话声,抬头看向人声传来的方向。只见数米远外的路边站着好几道人影,似乎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她往前走近几步,随着光线稍稍变亮,几道人影也逐渐清晰。

    地上一张塑料纸,看材质,像是从废弃肥料袋上仔细修剪下来,简易而干净。纸上摆着好些物件,有梳子、鞋垫、针线盒、鸡毛掸子……全是些价格低廉的家用小物件。

    很明显,这是一个地摊摊位。

    正在争执的是买卖双方,买家是三个男青年,看年纪估计就二十几岁,有的嚼口香糖,有的趿拉着人字拖,吊儿郎当站没站相,一看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混。

    卖家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婆,白发苍苍,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脸干瘦干瘦,黑黑的,被年龄同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身形佝偻,整个人看起来营养不良。

    老婆婆拦在几个青年面前,怎么都不让他们走。

    人字拖见状,面目更加狰狞,恶狠狠地骂:“死老太婆,让你滚听不见啊?”边说边扬起拳头,“真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眼瞧拳头快要砸在瘦弱老人的神色,韩锦书皱了眉,顿时高声斥道:“住手!”

    脆脆亮亮的嗓音,瞬间令几人转过头来。

    韩锦书松开言渡的手,大步走到老人身前,柔声说道:“老婆婆,你不要害怕。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婆婆见有人出头,委屈得直掉眼泪,哽咽说:“他们刚才过来,说要买我的东西,拿了好几样,有三双鞋垫、三个牙刷杯、两个手电筒、四个镜子三把梳子,我看他们买的多,本来一百三十二块五毛钱,我都说只收他们一百三。但是他们拿了东西不给钱就想走人,姑娘,你来评评理,哪有这样的!”

    几个男青年见自己干的丑事败露脸上没光,纷纷恼羞成怒地大骂:“你他妈再瞎说!老子明明给了你钱!”

    老婆婆急得不停拿围裙擦眼泪,为证清白,还从围裙兜里颤颤巍巍掏出自己的所有钱,说:“我的钱都在这儿,哪里有你们给的!”

    老人两手摊开,上面是一小撮皱皱巴巴的钱,纸币最大面额也不过十块,还有好些一元、五毛面值的硬币。

    韩锦书看得又是心酸,又是愤怒,以余光睨那几个杂碎:“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们怎么知道她把钱放哪儿的。”嚼口香糖的混混还在嘴硬,支吾两句找不到话说,掉头就要走人,“反正钱给了的。”

    韩锦书怒不可遏,上前挡住几人:“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老婆婆,你们还要脸吗?快把钱给了!”

    人字拖恼羞成怒:“操。你他妈谁啊,在这儿多管闲事?给老子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揍!”

    韩锦书冷着脸,寸步不让。

    人字拖见韩锦书一个女人,细胳膊细腿手无寸铁,自然没有半分惧意。他哼笑了两声,笑完,扬手就想扇韩锦书一个巴掌。

    韩锦书正要闪身避开,却看见,混混男的手被另一只手钳住,硬生生僵在半空中。

    韩锦书眸光微动。扭头一瞧,是言渡。

    他不知何时也走上前来,就站在她背后,神色淡漠,眼神冷戾。

    三个混混看见言渡,明显被他高大的体格与周身凌厉的气场给震住。但彼此对视一眼,又觉得同样是男人,他们足足三个,怎么都不可能输给对面一个。

    单挑可能打不过,以多胜少总没问题。

    如是思索着,三人眼神来往有了决定。再下一秒,人字拖便趁言渡不备,挥起另一只拳头砸向他。

    韩锦书心一慌,正要提醒言渡小心,却听见空气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咔擦声。

    韩锦书中学时有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叛逆期,跟着社会上的哥们姐们,围观过不少群架。因此,她很快便判断出,那是人骨断裂的声音。

    言渡就那样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轻描淡写,像掰竹筷子似的,折断了人字拖的手。

    “啊!”随着人字拖难以置信的一声惨叫,三对一的大战,就此爆发。

    韩锦书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

    事件的最后,暴君毫无意外地大获全胜。韩锦书从几个混混男手里,帮老婆婆讨回了一百三十二块五毛钱。

    老婆婆感激不已,对着韩锦书不停作揖道谢,口中道:“谢谢,谢谢,姑娘你心眼儿太好了!今天我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韩锦书看了眼可怜的婆婆,又看了眼地上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索性买下了婆婆整个摊位上的所有东西,让婆婆早点回家。

    老婆婆受宠若惊,忙忙要给韩锦书算钱,还表示要给她大优惠。

    韩锦书取出包里的钱夹,打开一看,幸好。她出远门都有备现金的习惯,虽然不多,但应该足够给老婆婆包个场。

    她把所有现金都取出来,交给老婆婆,柔声说道:“不用找了婆婆,这么晚了,你快早点回家吧。”

    攥着手里的一大把钞票,老婆婆跟做梦似的,还有些回不过神,好半晌才把钱装进围裙兜,再次朝着韩锦书千恩万谢。

    片刻,老婆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韩锦书朝老婆婆的背影挥挥手。挥完回转身。言渡坐在老婆婆留下的小马扎上,背靠着一根斑驳的红漆老柱子,神色散漫,正懒洋洋又直勾勾地瞧着她。

    韩锦书低头,细细打量着整整一摊位的物件,苦恼起来,念叨说:“这么多,待会儿怎么带得回去呀。”

    言渡语气凉凉:“我看你买的时候不是挺爽的。”

    韩锦书:“……”

    韩锦书干咳一声,音量低低嘀咕:“我也是看那个老婆婆辛苦。我们有能力,当然就要帮一帮需要帮助的人。”

    言渡淡声说:“世上需要帮助的可怜人那么多,你帮不过来。”

    韩锦书很固执己见:“能帮一个是一个。”

    话音落地,言渡忽的一勾唇,轻笑出声,像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一丁点儿都没变。”

    韩锦书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些东西怎么带回酒店,之后另说。”言渡道,“现在,你可能需要先关心一下我。”

    “你?”问完,韩锦书顿时心一紧,“什么情况。你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吗?”

    刚才看他教训那些混混,身形利落手法干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还很惊讶,感叹女娲捏人的时候真是不公平。

    怎么会有人长得完美无缺,还连打架都帅得惨绝人寰,日月无光。

    韩锦书以前也经常感叹言渡长得帅。但被他帅到不受控制地发花痴,还真是头一次。

    言渡说:“没有。”

    韩锦书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那你怎么了?”

    言渡静默须臾,然后朝她伸出胳膊,袖子一捋,向她展示他冷白色的漂亮手腕。然后盯着她,语气平静地说:“你老公吃了你给的毒芒果,又出疹子了。”

    作者有话说:

    所有谜底都要开始慢慢揭开了!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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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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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韩锦书这会儿最担心的事, 终于还是发生了。

    此时,路灯照耀下,言渡袖口被他挽高上去一截,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皮肤, 底色冷白似寒玉, 上面却零零星星, 散落着好几个红色小圆点。

    她皱起眉,一把捉住言渡的手腕拽到眼前, 垂眸仔细打量。

    脑海中不由自主, 再次浮现起当年那个海鲜过敏的同学,在恶作剧事件后被送进ICU的样子。

    当时,那个同学整个喉咙和嘴唇都已水肿, 呼吸困难, 脸色苍白, 四肢也遍布着这种红疹……

    短短几秒,韩锦书慌了神,焦急不已道:“你……你居然还是过敏了。”

    喃喃自语完, 她又急忙吸气呼气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镇定。因惊慌与担忧而卡壳的大脑回归到正常思考模式, 她定下神,接着便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手指在屏幕界面上飞快滑动,搜索着什么。

    言渡把韩锦书面上的忧色收入眼底。他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蛋, 不知是秋季的夜风太凉, 还是光线缘故,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的脸比平日更白几分,看着没什么血色。

    言渡问:“你在做什么?”

    “找医院。”韩锦书眼也不抬地回答。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右手划拉着手机,左手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言渡:“找医院做什么?”

    “带你去看医生啊。”心情仍是焦虑,韩锦书的语速也比往常稍快,“过敏这种事耽误不得的,要尽快让你接受抗过敏治疗才行。”

    言渡说:“医院就不用去了。”

    听见这话,韩锦书立刻转过头来,想也不想便反驳过去:“怎么不用?你自己的身体,你就不能爱惜一下重视一下吗?我有个同学也是过敏体质,误食海鲜之后差点把命送掉,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言渡定定瞧着她,闻言,他开口替她答疑解惑,还是那副凉淡又随意的腔调:“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能以言氏CEO遗孀的身份,顺利继承我名下全部资产,包括但不限于世界各地的房产地产,以及言氏集团超高额占比的股份。”

    韩锦书:“。”

    怎么办,为什么突然觉得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在,这个没人性的恶毒念头只冒出来了短暂两秒钟,第三秒的时候,韩锦书心中的正义天使便光荣出现,把那个邪恶的她给一巴掌拍飞。

    韩锦书用力甩了甩脑袋,再回言渡的话时,已满脸正气凛然:“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为贪图巨额遗产就不顾你死活的人吗?”

    言渡微挑起眉峰:“成天惦记着要离婚,我出个意外,你一身轻松还有钱拿。对你来说,丧偶应该比离异更好。”

    韩锦书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不好。”

    韩锦书继续:“如果你真要出什么意外,还是等我先给你买几百份天价保险再出吧。那样我拿到的更多。我们都是生意人,凡事要讲究个利益最大化。”

    言渡:“……”

    言渡瞬间黑了脸,漂亮的唇抿成薄薄一条线,神色凉凉,一副不爽的样子。

    “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开玩笑而已嘛。”韩锦书嘀咕了两句,不再跟他东拉西扯,继续在手机地图上寻找着。忽的,她眼睛一亮,看见一个小小的红十字标志出现在手机地图的左上角。

    距离这会儿他们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只有八百米。

    “找到了!”韩锦书举起手机地递到言渡眼前,“兰江市中西结合医院,不远,我这就带你去。”

    言渡:“我刚才说了,我不用去医院。”

    韩锦书却不依不挠,细细的五指抓住他的,用力一捏,皱眉沉声:“不行,听我的。”

    虽然,她一直觉得他们只是塑料夫妻。

    但,她现在是真的担心,他出现过敏反应又不及时就医,一个不慎会死掉。

    韩锦书的指骨纤细,柔柔弱弱的一只手,此时紧攥着言渡,竟让言渡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疼。可以看出,在关于“他过敏必须去医院”这件事上,这个姑娘态度坚决,不准备做出丝毫退让。

    言渡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被韩锦书握住的手,片刻,目光又重新回到她难掩担忧的面容上。

    一粒播种了好多年的种子,似乎,终于在这年深秋的此刻,缓慢萌芽。

    言渡嘴角很淡地勾了勾,嗓音也不自觉低柔下来好几分,耐着性子对她说:“你那个差点送命的同学,应该是对某种食物严重过敏。我是轻微过敏,吃一口你喂的芒果,不至于一命呜呼。”

    韩锦书听完一怔,还是将信将疑:“你确定你是轻微?”

    言渡修长的五指微动,掌心翻转,反捏住她柔软小巧的手。指尖轻轻描过她细嫩的掌心,回答:“对。我很确定。”

    “如果真的只是轻微过敏,不去医院也可以,通常会自行痊愈。”

    得到这个答复,韩锦书如释重负,抬手拍心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可是你手上这些疹子……”韩锦书目光下移,再次瞅向他胳膊上那些红色圆点,说,“这些疹子还是擦点药吧。虽然会自愈,但用药之后会好得更快一些,你也不会那么难受。”

    言渡盯着她,眼底仍旧萦着浅淡笑意:“好。”

    药不可能从天而降,当然只能去药店买。韩锦书想了想,说:“刚才我看地图的时候,这附近好像就有一家药店,走路过去应该就几分钟。我去给你买点药。”

    言渡:“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太小看我了,我在健身房上过拳击课,普通色狼小贼根本近不了我的身。而且药店很近的。”韩锦书说着,还弯起胳膊朝他象征性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挥挥手,非常豪迈,“你就留在这儿。”

    言渡对韩锦书不让他同去的这个安排很不满。他面无表情地问:“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韩锦书手一抬,指向面前蛇皮纸袋上的摆了一地的各色小物件,耸耸肩,摊摊手:“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东西,不得有人守摊子呀。怎么说也是花钱买的,弄丢了怎么办。”

    言渡:“……”

    留下这句话后,韩锦书便挥挥衣袖,去帮言渡买药去了。迈着步子沿着街道走出几步,她下意识往身后方向看了眼。

    空空荡荡的老街,一阵秋风徐徐吹过,扫起几片落叶。言渡高高大大的身躯就坐在杂货摊旁的小马扎上。他脸色阴沉,晴雨不定,正幽幽目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这副场景这副画面,还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搞笑。

    韩锦书这回再也绷不住,回转身的刹那,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谁能想到,堂堂言氏集团掌握绝对控股权的CEO,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在一个小县城里守杂货小地摊。

    那一刻,韩锦书十分之确信,她的塑料老公一定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

    根据手机里的导航地图,药店就在这条老街的尽头。韩锦书照着地图指示的方向一路前行,没走几分钟,前方就出现了一家亮着灯火的小铺面,招牌斑驳,稍显破败,印着“惠民大药房-一中店”,五个大字,三个小字。

    韩锦书收起手机,提步走进去。

    只见这间药店的店面并不大,总共面积也就三十来平,却分了中西药房两个区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孩儿正坐在收银台后面,边嗑瓜子儿边看剧。偶尔咬着瓜子咯咯几声,满脸幸福的姨母笑。

    这时,女孩儿的余光瞥见有韩锦书进来,连忙把手里的瓜子扔到桌上,扑扑手站起身来。她开口,说的兰江本地方言:“美女需要什么?”

    韩锦书当年在兰江待过一年,虽然不怎么会说当地方言,但基本上可以听懂。她看了眼药架,用普通话回道:“要一瓶炉甘石洗剂,一袋医用棉签。”

    女孩儿闻言应了声好,从药架上找出相应的药剂,折返回收银台,又取出包医用棉签,扫码后一起装进塑料口袋。这次她再出声,说的就是字正腔圆普通话了:“炉甘石洗剂9块,医用棉签2块,一共十一块。”

    小城市的物价就是低。韩锦书在心头赞了一句店主良心,扫码付完款,拎上塑料袋便准备返回。

    然而,韩锦书左脚刚迈出药店大门,右脚还未来得及跟上,一辆粉色系的甲壳虫汽车却忽然发现从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区内驶出,然后停在了路边,像是在等人。

    粉嫩醒目的颜色,在一片老旧街景中显得尤为突出。韩锦书着实是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车身颜色太眼熟。完全是下意识使然,韩锦书看了眼汽车的车牌号。

    8960。

    韩锦书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

    难怪会觉得这辆车熟悉。

    这辆车,无论是品牌、型号、还是汽车膜层的改装颜色,都和小表妹今天开的那辆一模一样。韩锦书当时坐在副驾驶室,还专程感叹过表妹的少女心爆棚的品味,故而绝不会记错。

    品牌型号车身颜色,都可以凑巧一致,但车牌号这种东西,却绝对凑不了巧。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这辆停在路边的粉色甲壳虫,就是梦茹表妹的。

    兰江市就这么点大,熟人之间很容易便会偶遇。韩锦书并未觉得有多奇怪。

    回想起梦茹表妹送的黏土娃娃和建树表叔的周到热情,她嘴角扬起笑容,准备过去跟小表妹打个招呼。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又从那个居民区走了出来。

    韩锦书步子骤然顿住。

    男人年纪不大,目测也就三十出头,打扮时髦,穿皮夹克踏黑色皮靴,左边耳朵上还戴着一枚银色耳钉,长得也不错,俊得痞里痞气,是很讨年轻女孩儿喜欢的坏男孩长相类型。

    离开居民区后,男人左右张望了一眼,似乎怕被人注意到。见四下无人,才迈开长腿,大步走向了粉色甲壳虫。

    见此情形,韩锦书不由心生疑惑。

    今天在表叔的酒楼吃午饭时,韩锦书在和张梦茹的闲聊中得知,这位表妹住在兰江市的新城区域。也就是说,张梦茹此时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专程来找这个耳钉男。

    张梦茹几个钟头前亲口说过,她的丈夫在国外交流学习,那么这个耳钉男就肯定不是韩锦书的妹夫。

    而且,这么晚了,两人刻意分开来,一前一后出小区,明显是在避嫌。

    不对劲。

    韩锦书皱了眉。就在她不解表妹和耳钉男是什么关系,并为之各种猜测思考时,事件的男女主人翁,善解人意地替她揭开了谜底:

    耳钉男走到粉色甲壳虫旁,并未立即上车,而是绕行到驾驶室一侧,轻叩车窗。动作轻佻放浪。

    车窗落下,年轻女孩探出了她美丽的头颅。

    再下一瞬间,前者弯腰,后者仰头,两个人直接嘴对嘴,当街来了一记火辣热吻。

    热吻现场目击者韩锦书:“……”

    吻完,男人还意犹未尽地勾了勾女孩的下巴。女孩朝他娇媚无限地瞪了眼,递个眼神,示意他上车。

    男人朝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坐进去。

    随后粉色甲壳虫便迎着夜色绝尘而去。

    *

    刚才那一幕热吻现场,给韩锦书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她脑子懵懵的,根本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杂货摊。

    言渡在原地坐着等了韩锦书半天,见那抹纤细人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垂眸,脸色微沉,对她说道:“你再晚一分钟回来,我就准备去找你。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你刚才在干什么。”

    话音落地,韩锦书这才迟迟回过神。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和两条微信未读消息,都来源于言渡。

    “对不起,我手机不小心调成了静音,没听见消息和电话。你别生气了。”韩锦书说。

    言渡:“我没有生气,我是怕你出了什么事,心里急。”

    言渡说完顿了下,问她:“你说药店不远,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韩锦书没有回答这个问句。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仰起脖子看他,紧张兮兮地问:“对了。刚才有没有一辆粉色甲壳虫,从你面前开过去?”

    言渡摇头:“没有。”

    得到这个回答,韩锦书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看来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幸好,你没看见他们,他们也没看见你。不然就真的尴尬了。”

    言渡:“他们是谁。”

    当事人的名字已经滚到韩锦书嘴边。说出口的前一秒,又被她咽回去。思量几秒后,她朝言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就一个熟人……”

    言渡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韩锦书对他故意隐瞒了什么。但她不愿讲,他也不会强迫她如实相告。

    那边厢。

    韩锦书支吾着说完,便飞快转移话题。

    “我药买回来了。”她举起手里装着药剂和棉签的塑料袋,拎到他面前轻晃两下,“走吧,回去帮你擦药。”

    韩锦书一低头,瞧见地上那堆物件,又屈起双腿蹲下来,肩膀一垮,下巴搁在膝盖上,再次陷入苦恼,喃喃自语地说:“可是这些东西怎么办呢……”

    言渡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看着韩锦书圆圆的脑袋顶。片刻,弯下腰,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小玩意儿分门别类地归纳收捡。

    韩锦书见状,愣了愣,连忙也帮着收。

    两人收到一半时,原本寂静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人声。韩锦书扭头望去,见是一群刚跳完广场舞的中年大妈,穿着花花绿绿的舞蹈服,手里还拿着缀满流苏的扇子。

    大妈队伍说说笑笑,从韩锦书和言渡的地摊面前经过。其中一个大妈看见什么,忽然问韩锦书:“小妹妹,你这红色的大梳子怎么卖?”

    韩锦书:“……?”

    没等韩锦书反应过来,一旁的言渡先搭了腔。他自然而然地回话,说:“三块一个。”

    “欸?我之前在菜市场问都还要八块,这里卖得还挺划算的嘛。给我拿一个。”大妈从裤兜里掏出个绣花钱袋子,拿出一张三张一元纸币。

    “哦,好的!”韩锦书赶紧拿起一个发夹递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它的大妈们见这个小地摊价格低廉,摆摊的两个年轻人又衣冠楚楚仪表不凡,都围了过来,挑挑拣拣。

    “我记得这个摊儿以前是个老太婆在摆呀。”一个大妈蹲在地上选东西,边选边跟旁边的人闲聊,“怎么变成两个年轻人了?”

    “会不会是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

    “怎么可能。那太婆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家里就困难,上哪儿找这么体面漂亮的孩子。”

    “那是怎么回事……”

    “唉,反正不管咱们的事。咱们有便宜捡就好!”

    韩锦书见大家都在选东西,便磕巴着说:“请随便挑,要收摊了,全都便宜卖!给钱就卖!”

    大妈们听见这话,顿时挑得更加积极。

    韩锦书趁机往边上的言渡凑近些许,压低声,赞许道:“言总,没想到你这种人物,摆摊做起小生意,也挺有模有样的。丝毫没有偶像包袱和老板架子的吗?”

    鼻息间钻进一股甜甜的淡香。言渡侧目,余光看见她藏在黑发间的小耳朵,白皙里透着丝丝浅粉。他微挑起一侧眉峰,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韩锦书语调真诚:“当然是夸你呀。”

    言渡:“那就谢谢你夸奖。”

    韩锦书接着问:“对了。梳子卖三块钱,你好像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一顿,脑子里冒出个猜测:“你该不会精打细算,偷偷在心里给所有东西都标好价格了吧?”

    言渡看她一眼:“刚才你去买药的时候,来了好几个客人。”

    韩锦书惊讶:“都是找你买东西的?”

    言渡摇头,十分平静地说:“四个人来买东西。还有五个是问我要微信号。”

    韩锦书:“……”

    言渡见她神色微凝,扬扬眉,侧身贴近,唇距离她耳朵只有几公分。嗓音低低对她耳语:“夫人放心。东西我卖了,至于微信号,我一个都没给。”

    耳垂被他呼吸扫得轻轻发痒,韩锦书脸莫名一红,瞬间与他拉开到安全距离,撂下句“你想给就给啊,我又不管你这些”后便不再跟他说话。

    言渡将姑娘羞红的耳根颜色收入眼底,挑挑眉,脸色散漫淡漠如常,心情却忽而大好。

    *

    回到酒店,职业习惯使然,小韩医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给自己洗手消毒。

    反复将双手用洗手液清洗三遍后,韩锦书用干净擦手巾将手擦干,走出去,取出炉甘石洗剂,摇晃瓶身将其中的固□□体混合均匀后,倒了一小量杯,端在手里,小心翼翼走到客厅。

    言渡有洁癖,酒店套房内的所有亲肤用品,弗朗助理早就派人提前换好。此时,他坐在铺着薄毯的沙发上,一言不发,漆黑的眸直直地看着她走近。

    韩锦书在言渡旁边坐下,把装了药剂的量杯放在桌上,刺啦一声,撕开棉签袋。她扭头瞧他,问:“你应该不只有胳膊上起了疹子吧?身上有没有?”

    言渡点头,说:“有。”

    “那你要把衣服都脱了。”韩锦书清了清嗓子,说,“不然胸前和后背的位置,我都没办法帮你擦药。”

    言渡:“哦。”

    比起韩锦书的不自在,言渡自然得就像她只是团空气。哦完,就开始脱衣服。

    今天本就是假期,言渡一身休闲装打扮,驼色风衣外套里面只有一件浅色衬衣。此时,风衣外套已经挂在入门的衣帽架上,他抬起双手,自然而然地解起衬衫纽扣。

    韩锦书拿着棉签没事干,眼光不由自主,便被眼前的男色吸引。

    言渡解扣子时,下巴仍旧保持着他一贯的傲慢姿态,略微抬起,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牵连着修长的脖颈。扣子自上而下,在如玉的十指间一粒一粒打开,展露出漂亮得过分、又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肌理线条。

    脱完了,衬衣被随手丢到一边。

    平时言渡的身体,肤色很白,但一点不显得柔气。肩宽腰窄,精悍强健,整体是副最标准的倒三角。野性逼人,带着原始的生命力。

    此时这副身体上散落着零星红疹,雪地落红梅,反倒增添了一种蛊惑人心的妖异。

    “……”

    韩锦书看着言渡半裸的身躯,只觉双颊隐隐发烫,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口渴。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跟着热起来。

    最要命的是,整个过程里,言渡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

    韩锦书大学时有个朋友,是她们专业的学姐。学姐人长得很漂亮,热情健谈,时常便跟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学妹分享自己的见闻。

    其中,学姐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她去牛郎店的一段香艳经历。

    学姐说,靠浑身肌肉和尺.寸技术征服顾客的牛郎,其实都是渣。真正的极品,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女人情难自禁,烈焰焚身。

    韩锦书鬼使神差地想,言渡如果去当牛郎,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头牌。

    她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然后悄悄在大腿上掐了把。

    细微疼痛,成功唤回理智。

    “咳。”韩锦书脸红红的,根本不敢看他,故作淡定地说:“要不先擦背上的吧,擦完再擦前胸和四肢?”

    说完,下巴忽然一紧。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转回来,将她的脑袋面朝她。他低眸瞧着她,饶有兴味地问:“情书,你不敢看我?”

    韩锦书脸唰的更红,忍不住瞪他一眼,胳膊抬高将他的手拂开,说:“浑身都起疹子了就消停点。转过去,先帮你擦背。”

    言渡看了眼她手里的粉色药剂,说:“这种药,是不是会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粉末?”

    “是呀。”韩锦书说,“所以你今晚睡觉之前,最好不要穿衣服,不然会蹭到你的衣服上,怕洗不掉。”

    言渡说:“那不擦了。”

    韩锦书一头雾水:“……为什么?”

    言渡低头,冷不防,在她白生生的脸颊上轻吻了下,说:“哪天晚上我不是抱着你睡觉。肉挨着肉的,蹭到你身上怎么办。”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言渡:肉挨着肉的,影响我侍寝怎么办。

    韩锦书:你真贴心哈,我真的会谢:)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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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韩锦书觉得, 暴君老公有时真的很像一只泰迪,日天日地日空气,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随时都能对着她撩骚动情。

    韩锦书被言渡吻了颊, 整张小脸已红成金秋时节熟透的苹果。她好想泼他杯凉水, 赐他一股透心凉, 教他清醒清醒。

    但,韩锦书这会儿手上没有水, 只有一量杯的炉甘石洗剂。

    出于对过敏病患的医者仁心, 最终,小韩医生忍住了泼言大暴君满脸粉色炉甘石的冲动。

    韩锦书调用起二十几年来的全部耐心,朝言渡露出了一个职业微笑, 说:“这位先生, 我专程去给你买的药, 不擦是不可能的。”

    言渡语调冷静,向她提出疑问:“那我抱你的时候,蹭到你身上怎么办。”

    韩锦书听他问完, 下意识便回答:“蹭就蹭到了呀。这种药小婴儿都能用,对人体没什么伤害和副作用。”

    言渡闻声, 盯着她缓缓挑了下眉, 冷寂的黑眸深处,兴味渐浓。

    韩锦书本来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回答有何不妥,拿起棉签一扭头,不偏不倚, 正巧就对上言渡似笑非笑的眼。

    韩锦书先是一呆。

    又不是傻子, 她只是琢磨了两秒便已顿悟, 这位暴君眼中的兴味从何而来。

    须臾光景, 韩锦书本就发热的两腮,一下子更烫了。

    心头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她窘迫又尴尬,支吾了下,清清嗓子飞快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怕蹭到我身上,就不要抱在一起睡。我们各睡各的不就行了。”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漫不经心道:“韩锦书小姐,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锦书干咳两声,磕巴着嘴硬反驳:“我刚才说错了而已。”

    言渡:“众所周知,第一反应是人本能的自我展现,往往表达的是内心深处最直接,也最真实的想法。”

    韩锦书:?

    韩锦书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所以呢。言渡先生,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

    言渡垂着眸,视线仍旧分秒不从她面上移开,说话的同时,迈开一双大长腿,慢条斯理往她走过去。

    他个子太高,浑身气质又凛冽逼人,随着两人距离缩短,韩锦书敏锐感知到周围气场变化,像是有某种未知的危险,在步步逼近。

    她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心慌意乱,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朝身后连退几步。

    再然后,后脚跟便碰到了壁。

    随着一个小小趔趄,韩锦书低呼一声,整片后背往后倾倒,瞬间贴紧了套房客厅里的电视墙。

    退无可退,言渡已近在咫尺。

    他俯身贴近她,目光仔仔细细,好整以暇地在她绯红的小脸上审度端详。

    隔着如此距离,韩锦书懊恼地发现,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心跳的频率。胸腔内的心脏擂鼓般乱动,敲击声震颤着她的耳膜,一阵阵,一阵阵,敲得她头皮发麻呼吸困难。

    惊慌失措中,她看见言渡漆黑的双眼中有浩瀚星海,漂亮得不可形容。

    韩锦书过去一直觉得,言渡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冽淡雅,夹杂丝丝雄性动物特有的气息,十分具有标志性。

    但此刻,她实在无法品味他身上这缕冷漠的暗香。

    她脑子发胀,昏蒙蒙的,再被他身上的气味蒸一蒸,怕是真要当场昏倒。

    韩锦书悄悄屏住了呼吸,大眼警惕而戒备地看着言渡的脸。

    言渡低声道:“解释就是掩饰。你的第二个说法,在我看来只是一种‘找补’。”

    韩锦书有点好笑,气不过地回嘴:“歪理邪说。你说第一反应是表达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好啊,那你倒是再说说,我表达了什么真实想法?”

    言渡懒懒地挑眉:“你对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韩锦书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故意仰起脸,傲然道:“不好意思,我不清楚。还请言总指教?”

    “你对我的真实想法……”

    言渡的音量很低,听起来沉沉的,带着几分哑。说话的同时,他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点在韩锦书微张的唇瓣上,然后缓慢往下,依次滑过她小巧的下巴,修长白皙的脖颈,细弱的锁骨之间,最后,停留在姑娘擂鼓阵阵的心口。

    言渡继续:“就是你喜欢我。”

    四周空气愈发暧昧。

    韩锦书本来还口干舌燥得很,一听这话,匪夷所思极了,瞬间目瞪口呆:“我喜欢你?你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言渡很冷静地说:“更准确地说,是你很喜欢睡我。”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这位大佬。

    韩锦书又羞又恼,险些快要吐血。她实在不懂,暴君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羞愤震惊过后,她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我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相较于韩锦书的窘迫无语,言渡的神色依旧平静而散漫。他低眸瞧着她,非常冷静地回答:“韩小姐每次和我不可描述,不是都身心愉悦么。难道还要我把你每次高|潮的情态,一五一十,详细给你描述出来?”

    “……描述你个头呀!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廉耻心!”

    韩锦书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快着火,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抬起左手,死死捂住言渡的嘴巴。

    言渡漂亮的桃花眼中浮起笑意,捉起她覆在他唇上的小手,浅浅一啄。

    韩锦书脸更红,飞快把手缩回来,侧过身,拿肩膀狠狠把他往旁边一撞,终于从电视墙和言渡款人墙之间开辟出一条逃生之道,溜出去。

    回头看一眼。

    口无遮拦的暴君被她大力挤开,赤着上半身的高大身躯因惯性往旁边倾斜,他步子慢悠悠跟上几步,整个人顺势懒懒地靠在了墙上。眉眼如画,身姿如玉。

    这造型,浑然一副绝世美男浅笑图,很是养眼怡情。

    但,韩锦书觉得,如果这位美男不是个臭不要脸的色鬼流氓,这副画面应该会更养眼。

    叹息完,又不禁愤愤地想,自己真是个二百五圣母。

    这么恶劣的男人,成天压榨她调戏她欺负她,她居然还会担心他身上那些过敏小红疹?她就应该画个圈圈,诅咒他早日被那些红疹战胜,痒死才对。

    如是思索着,韩锦书决定收起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她把手里的药剂往茶几上一放,面无表情道:“我看你好像并不需要我帮忙。药放这儿了,爱擦不擦,随你便。”

    言渡眉峰微抬:“你生气了?”

    韩锦书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矫揉造作,而又阴阳怪气地说:“绝对没有的哈。”

    言渡:“没有就过来帮我擦药。”

    韩锦书:“。”

    韩锦书气得差点笑出声来。她最看不惯他这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强势模样,两手往胸前一环,瞪着他,气呼呼道:“要我帮你,你求我呀?”

    言渡淡淡的:“我求你。”

    韩锦书:“……”日。

    几分钟后,塑料夫妻二人组重新于沙发上落座。

    言渡背对韩锦书坐着,脸色淡淡,韩锦书则一手轻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持蘸过药剂的医用棉签,全神贯注,将药剂细细涂抹在他背部的小红疹上。

    没多久,背上区域的擦完。

    韩锦书手握住言渡的胳膊轻轻一拽,将他的身子转回来,继续给他擦胸前。

    言渡耷拉着眼皮,淡淡瞧着面前的姑娘。

    此时,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仿佛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比给他擦药更重要。擦着药,红润的小嘴还不忘开开合合,对着他碎碎念:“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想当年我那个同学进医院,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海鲜,纯属误食,你倒好,知道自己芒果过敏还吃,搞笑吗。”

    言渡点头:“嗯。不乱吃。”

    韩锦书又想起他今天不拒绝芒果披萨的那个奇葩理由,默了默,又说:“就算我让你吃,你也不能吃。”

    言渡:“好。”

    暴君大佬难得这么好说话。韩锦书不由自主抬头,悄悄看了言渡一眼。

    他正垂眸看着她,神色平静而专注,浓密的长睫毛掩下来,像是乌鸦的一对羽,偶尔轻扇两下,看起来,居然还有点乖。

    见言渡这副模样,韩锦书嘴角不自觉勾起来。换干净棉签重新蘸药剂,涂抹他的胳膊,嘴里问:“除了芒果,你还有没有其它过敏的食物?”

    言渡摇头,回答:“没了。”

    韩锦书哦了声,依然是随口闲聊的语气,问他:“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对芒果过敏的?”

    言渡闻声,静默好半晌,才道:“几岁的时候吃过一次。当时情况危急,也是进了医院。”

    “啊?”韩锦书唰的抬起脑地看他,两道眉毛用力拧成一个结:“几岁的时候就因为过敏反应进医院,那也太遭罪太可怜了。”

    顿了下,又问:“芒果是你家里人买给你吃的,他们都不知道你过敏?还是你太调皮,自己偷吃呀?”

    言渡很平静地说:“没有人知道我芒果过敏。当时我拿了一个芒果回去,家里长辈切了一半给我吃。吃完,我差点休克。”

    韩锦书惊讶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合理猜测:“所以芒果是你偷的?”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不是。”

    韩锦书狐疑:“那是怎么来的?”

    言渡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当年那颗害我进医院的芒果,是一个小姑娘送我的。”

    一听这话,韩锦书体内的八卦之魂霎时被点燃,熊熊燃烧。连忙问:“哪个小姑娘?”

    童年时,因一颗芒果结缘,还害得年仅几岁的小暴君差点一命归西?这样的剧情设定,非常符合晋江那些缠绵悱恻的言情文。

    莫非,这个芒果女孩,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QingSha小姐?

    言渡盯着她:“那个小姑娘。”

    韩锦书两只耳朵竖起来,聚精会神屏息等待:“嗯?”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言渡黑眸沉沉,宛若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薄唇微启,正要说话,谁知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韩锦书听出是自己的手机,扫兴地放下棉签站起身,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拿起包包,拿出里头叫唤个不停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韩锦书心生疑惑,迟疑了两秒,还是滑开了接听键:“喂,你好?”

    “锦书姐姐,是我。”听筒里飘出六个字,嗓音温柔甜软,让人联想到春日天空中那些棉花糖形状的云朵。

    韩锦书坐回沙发上,试探地喊出一个名字:“梦茹?”

    “嗯嗯,是我。”张梦茹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我爸让我问问你和姐夫,你们来兰江,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听着小表妹轻柔动听的嗓音,韩锦书脑子里不可控制地,便浮现出不久前,她在老街药店门前撞见的那幕火辣热吻。

    韩锦书的心情忽然极其复杂。

    老实说,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位看似清纯无害,却有着不为人知另一面的远房妹妹。

    电话线另一端,张梦茹见韩锦书半晌未出声,不解地问:“锦书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喂?”

    韩锦书回过神来,不大自在地笑笑,道:“不好意思,信号不太好。我们明天准备回姑奶奶家一趟,然后再去景区转转。”

    “这样呀。”张梦茹似是思考了下,接着说:“好的,我知道了。那锦书姐姐,你看,明天早上我几点来接你们比较合适?”

    韩锦书说:“你把姑奶奶家的地址发我微信上就好,不用来接我们。”

    张梦茹笑起来:“那怎么行呢。你们远道而来是贵客,我爸专程交代了我要好好招待你和姐夫,带你们吃好玩好。”

    “真的不用。”韩锦书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理由,“而且我回兰江之前已经联系了以前的一些老朋友,大家伙打算叙叙旧聊聊天,你一个小年轻,跟着我们多没意思。”

    听见这话,张梦茹这才打消了要全程陪玩的念头,笑笑:“好的,锦书姐姐,我知道了,那之后有什么需要,你记得跟我联系。都是自家人,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嗯,我会的。谢谢你梦茹。”

    挂断电话,韩锦书鼓起腮帮,悄悄呼出一口气来。呼完一扭头,面前赫然一张放大版的冷冽俊脸。

    她吓一跳,下意识往后闪了闪,拍着心口低呼:“我打电话,你贴这么近做什么?”

    言渡单手托腮瞧着她,神色慵懒而随意。他淡淡地问:“你接你这个远方表妹的电话,表情怎么比接我电话还不自在。”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非常困惑:“你怎么知道,我接你电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又怎么知道我不自在?”

    好奇怪,讲电话时隔着十万八千里,暴君莫非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他从何探知她的表情神态。

    言渡语调很慵懒,回答:“猜也猜得到。”

    韩锦书无语,呵呵两声:“那你瞎猜的功力还真是世界一流。”

    “谢谢夸奖。不过……”言渡往她凑近了点,问:“你接我电话不自在,是因为害羞。接张梦茹的电话不自在,是为什么?”

    韩锦书:“……???”

    韩锦书气鼓鼓:“谁说我接你电话不自在,是因为害羞。你的自我感觉能不能不要这么良好?”

    言渡说:“不能。”

    韩锦书:“……”

    韩锦书服了。她捏捏眉心,懒得跟他东拉西扯磨嘴皮子。摁亮屏幕随便一扫,刚好看见备注名为“梦茹(建树表叔女儿)”的微信号发来一个地址定位。

    韩锦书顺手回复:收到,谢谢。

    刚发出去,张梦茹便回过来:锦书姐姐不用客气【可爱】

    又过了几秒钟,张梦茹的消息再次弹出,这次是:对了锦书姐姐,我听说姐夫是跨国大财团的,我们银行最近有相关业务,能不能麻烦你把姐夫的微信号推一个给我?我有些事情想请教姐夫。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啦。

    韩锦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这条内容,心里莫名窜起丝不爽。

    银行业务,和她家塑料老公有什么关系,还要加微信。

    不给。

    哒。

    韩锦书直接熄灭手机屏。

    沉默片刻后,韩锦书忽然抬起眼皮看向身旁的男人,说:“言渡。”

    言渡应她:“怎么。”

    韩锦书斟酌了一番说辞,很谨慎地问道:“你觉得我那个叫梦茹的妹妹,给你的印象怎么样?”

    言渡语气很淡漠:“没什么印象。”

    韩锦书:……?

    韩锦书皱起眉:“你就跟我扯犊子吧,怎么会没印象。就是建树表叔那个女儿,人表妹还专程开车把我们送回酒店,她当时和我们聊了几句,你还跟她搭了话的呀。”

    言渡说:“我没扯犊子。”

    “……行了行了,跟你聊天真费劲。”韩锦书有点无语地摆了下手,不再继续想表妹张梦茹和人当街热吻一事,也不准备继续和言渡聊张梦茹。

    谁知就在这时,言渡又开口了。

    他非常平静地说:“我对你表妹这个人没印象,但是对她提我们的婚戒这件事,倒是有点印象。”

    韩锦书:“什么印象?”

    言渡说:“我觉得她是故意的。”

    “啊?”韩锦书微讶,“故意提我们的婚戒吗?为什么?”

    言渡言渡指背轻轻撩了下她的脸蛋,淡淡道:“结了婚的夫妻不戴婚戒,十有八.九都是婚姻状况出了问题。她看见你手上没戒指,特地当着你的面提出来,不是很奇怪么。”

    韩锦书一愣,往他凑近几公分,低声道:“你这么说,是觉得梦茹故意让我难堪?那她这个人好像是有点问题?”

    言渡懒洋洋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韩锦书被他模棱两可的说法弄得越发好奇,捉住他的胳膊左右晃,道:“你别在这儿卖关子行不行。圈子里人人都说你的眼睛最毒,看人最准,你就帮我分析一下这个妹妹吧!这对我很重要!”

    言渡:“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做评价。”

    韩锦书用力揪了一下他的手背:“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讨厌吗?说话说一半。”

    言渡抓起她使坏的小手轻轻咬了口,道:“不过,出于我护犊子心理,我可以好心提醒你一句。”

    韩锦书眨眨眼:“什么呀?”

    言渡低声说:“你这个妹妹心术不太正,能不打交道就不要打交道。”

    *

    这晚,韩锦书洗澡时满腹心事,以至于把沐浴露误当做洗发露,直接挤出一大泵给糊到头发上,害得她连洗三次才洗干净。

    先是害暴君大佬芒果过敏起红疹,再是路见不平帮摆摊老婆婆打跑恶霸,最后又偶遇远方表妹婚内出轨。

    韩锦书搓着头发深沉远目,心想,她和言渡的兰江之行第一日,就如此精彩,之后几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习惯性地登录游戏,给树洞发了条消息:【今天害暴君芒果过敏,我好愧疚,也好担心,万幸他没有大碍。呜呜。】

    走出浴室一瞧,言渡正坐在书桌前的实木办公椅上,面前摆着他带出来的笔记本电脑。

    他十指敲击着键盘,眉目冷冽神色平静,不知是在忙工作,还是做其他事。

    屏幕的寒光照在言渡没有表情的脸上,将他衬得更加孤冷如月。

    韩锦书观赏了一会儿暴君的盛世美颜,转而视线微转,落在他面前的电脑上。

    然后,微讶地挑挑眉。

    言渡带来兰江的这款笔记本,和他平时用的商务本,并不是同一台。这款笔记本电脑,盖子上印有一个标志性的外星人头像,线条简约,科技感十足,是一个电脑公司的品牌Logo.

    这个Logo,所有玩网游的游戏爱家们,几乎没谁不认识。

    言渡的这个电脑,是个相当专业的高配游戏本。

    韩锦书惊讶完,紧接着便是觉得好笑——分明在游戏世界里是只菜鸡,偏偏,还要给自己配备这么高端的游戏设备。

    她真不知,是该奚落暴君心比天高,还是唏嘘暴君人菜钱多。

    正胡七八糟地琢磨着,电脑前孤高的冷月却蓦的开了口。

    言渡眼也不抬,朝她抛来一句话:“这张脸真有这么好看?情书小姐每次看我,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韩锦书:“……”

    韩锦书被噎住,立马不甘示弱地反击。她穿着睡袍走过去,故意走得款款妖娆,婀娜生姿,嘴里道:“呀,言总在干什么?玩游戏吗?不会是上次被我血虐之后,专程换了个游戏电脑苦练技术,想找我报仇吧?”

    韩锦书不知道,她这副卷发垂落香肩半露的样子,美人出浴,风情万千,活像只采阳补阴的妖精。

    言渡的视线从电脑屏,稍移寸许,便看见女孩睡袍下摆,那双笔直光裸的小腿。

    白皙,透亮,质地似上乘的凝脂玉,纤润勾人。

    言渡眸色骤深,待韩锦书走近后,拽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勾,将她拉坐到腿上。

    慌乱惶恐只在一瞬。

    很快,韩锦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大言不惭地说,她喜欢他的身体,喜欢和他巫山云雨。

    她真的好气又好笑。

    说起颠倒黑白,言渡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到底是谁馋谁的身子?明明他自己都承认,是他对她爱不释手,无法自拔。

    更何况,单凭一张好容貌、一副好身材,一把好尺寸,就在她这儿耀武扬威。即使她喜欢,也只说明他技术过关。

    有什么好傲的。

    气鼓鼓间,韩锦书故意柔弱无骨,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像是一条缠绕高大乔木而生的藤蔓。

    眼风有意无意,扫过言渡面前的电脑屏。

    果然是《正义之塔》的游戏界面。韩锦书心里切了声,更加笃定他是在苦练技术要伺机找她报仇。

    游戏界面的最上方,是登录账号的ID。

    韩锦书注意到,那串账号,好像不是言渡的ID“DYan”,匆匆一瞥,那个账号的首字母,似乎是一个“L”。

    然而,还未等她看清“L”后面的ID内容,言渡已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蛋转向他。

    韩锦书此时,并没有多想那个L开头的ID账号。

    纤细的手臂挽住言渡的脖颈,她唇也贴近他耳侧,轻轻说:“其实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很喜欢你的脸。可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这个道理,言总应该明白吧?”

    言渡给她的回应,是在她肩膀上,蚁噬似地啃了一口。

    韩锦书无法控制地抖了下。

    随之便听见他嗓音低哑,说道:“色衰不衰只是其次。伺候你,腰不衰才更重要。”

    韩锦书羞得骂他:“言渡,你流氓。”

    言渡亲她耳朵,浅笑低声:“可你明明喜欢我对你流氓。”

    韩锦书要抓狂了,忍无可忍地抬手打他一下,瞪他:“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普信男。别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

    言渡轻轻一挑眉:“你觉得我不了解你?”

    韩锦书想笑,反问道:“你觉得自己了解我?”

    言渡平静地说:“情书小姐,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多。”

    韩锦书:“哦?我洗耳恭听,比如呢,你了解我什么?”

    言渡:“比如,我是你的‘暴君’。”

    韩锦书:“……”

    短短几秒,韩锦书那副自信又傲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暴君。她给言渡取的这个绰号,从来就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闺蜜俞沁,一个是树洞大神。言渡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冷冽的脸,韩锦书难以置信,一时间,她脑海中升起了诸多猜测。

    她:“是我姐偷偷告诉你的?”

    言渡漠然摇头。

    韩锦书:“你偷听到我和俞沁聊天?”

    言渡摇头。

    韩锦书:“我那次喝醉,不小心这样喊过你?”

    言渡依然摇头。

    这一下,韩锦书彻底搞不明白了:“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小情书,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迟钝的姑娘。”言渡一手懒洋洋轻抵额头,一手两指捏着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微转方向,将她的脑袋转向他面前的电脑,“看清楚,我是谁。”

    韩锦书被他掰着看电脑,定睛一看。

    屏幕画面是正义之塔的登入界面。上方显示的ID名称,是六个非常简单的英文字母:Letter。

    韩锦书:……

    咦????

    作者有话说:

    言渡:一件一件脱马甲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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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此时, 酒店套房内的光线虽不甚明亮,但电脑屏本就自带亮度。韩锦书非常非常清楚地看见,言渡电脑上的游戏ID,是“Letter”。

    嗯?

    Letter?

    韩锦书瞬间懵了。她的下意识反应, 是抬手木登登地指向电脑屏, 怔怔地问言渡:“这是什么?你的游戏ID不是叫做‘DYan’吗?”

    言渡手臂环着她细细的腰, 在她脑袋后面漫不经心地回答:“DYan是我两年前注册的小号,Letter是我在老区的大号。”

    听完言渡的话, 韩锦书依旧是懵的。

    她又看了眼言渡账号所在的服务区:幻影迷城。

    一区, 正义之塔最老的服务区,几乎云集了这款游戏的所有高手玩家和神级玩家。

    而韩锦书身为正义之塔的骨灰级粉丝,当然知道, 这款游戏的同一服务区, 并不支持“重名取名”。也就是说, 一个服务区,绝不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游戏ID。

    她那个神交数年,素未谋面的树洞网友, 是当年的国服第一,一区至高无上至今无人能超越的王者。叫做“Letter”。

    而现在, 言渡告诉她, 数日前跟她PK被她摁在地上血虐的账号,只是他的小号,而他的大号也在一区。叫做“Letter”。

    这说明了什么?

    韩锦书用自己仍处于蒙圈状态的大脑,费劲地思考了下, 终于后知后觉, 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 眼前这位塑料老公, 就是她的树洞Letter。

    韩锦书:“……”

    韩锦书:“…………”

    ……………………

    整个酒店套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死静。

    死静,死静,真真是比死还要静。

    令人窒息的静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然后,韩锦书才机器人似的一卡一卡扭动脖子,将脑袋重新转向言渡。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试探道:“你是Letter?”

    言渡语气冷静:“嗯。”

    韩锦书:“你真的是Letter?”

    言渡还是很冷静:“对。”

    韩锦书:“……”

    一时半会儿,韩锦书根本无法接受这一过分惨烈的现实。她想:或许这只是巧合呢?或许,这款游戏的取名机制出现了bug,言渡的这个大号账号,和她的树洞大神网友只是同名呢?

    就这样,怀抱着此种侥幸心理,韩锦书屏息凝神,以最郑重的表情、最缓慢的动作,徐徐伸出了右手,握住鼠标,将屏幕上的小箭头移动至言渡账号的好友列表。

    哒的一下,轻敲左键,点开。

    好友列表首位,就是一个韩锦书再熟悉不过的卡通美少女头像。游戏ID叫做“今天书书也想征服全塔盟”。

    言渡还给设了个置顶聊天。

    韩锦书:“……”

    韩锦书心碎一半,再次颤颤巍巍移动小鼠标箭头,点开与“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的聊天对话框。

    果然。最新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前,内容是:

    【今天害暴君芒果过敏,我好愧疚,也好担心,万幸他没有大碍。呜!】

    韩锦书:“……”

    稀里哗啦,哐当!

    韩锦书两眼一黑,在绝望中听见了自己整颗小心脏碎成渣的声音。

    救命啊。自己每天用来疯狂吐槽塑料老公的树洞网友,居然就是塑料老公本尊,这是什么魔鬼剧情!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难怪。言渡会对她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

    知道她喜欢青梅口味的跳跳糖,知道她私下喊他暴君,知道她觉得他性格差脾气坏,唯有一张脸好看到人神共愤……因为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无论好坏,全部是她亲自告诉的Letter。

    韩锦书觉得自己要疯了。

    下一瞬,言渡的嗓音再次于她耳畔响起,一如既往的清冷好听,散漫随性。他说:“平时隔着网线,跟我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完的槽,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怎么现在和我面对面,反倒一句话都不说了。小网友?”

    也正是这番话,成功将韩锦书内心的窘迫尴尬,完全点燃。

    只见她先是非常平静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非常平静而有礼貌地对言渡留下一句“抱歉,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后,便嗖的下,从他腿上跳下去,非常平静地捋了捋头发,非常平静地走进了洗手间,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

    反锁。

    咚!

    韩锦书扑通一声兔斯基跪地,内心发出土拨鼠式咆哮:啊!!!!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为什么要让她经历“我用来吐槽老公的树洞网友居然他妈的就是我老公本人”这么奇葩这么匪夷所思这么社死的事啊啊啊!

    咆哮完,韩锦书又用力咬住浴袍带子,脸上流下两排宽面条泪。

    几分钟后,她内心的排山倒海般的尴尬窘迫,统统化为了燎原烈火。带着愤怒,她哐当一下拉开洗手间的门,雄赳赳气昂昂地重新走回言渡面前,瞪着他,怒道:“言渡,你实在太过分了!”

    言渡手一揽,将她重新抱回腿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气呼呼的脸蛋,挑挑眉:“我怎么个过分法?”

    韩锦书愤愤地握紧了拳头:“你堂堂一个传说级别的国服第一,居然在新区注册小号,跟我PK的时候还故意装菜输给我。骗我是不是很好玩?”

    言渡捉住她的小拳头,送到唇边亲了亲,说:“我本来没有想骗你。”

    韩锦书:“哈?”

    言渡语气平静:“当时看你兴致很高,找我PK,一副要虐爆我的姿态。我怕你输得太惨不开心,所以才让的你。”

    韩锦书怄得七窍生烟,用力把自己的爪子往后抽,反问:“听你这么说,我难道还应该感谢你宅心仁厚为我着想吗?”

    言渡把她抱得紧紧的,亲她脸蛋,柔声哄着:“好了。都是我的错。书书不生气。”

    韩锦书没好气地把脑袋转开,根本不想理他。

    言渡心下有些好笑。食指轻轻滑过她的耳廓,低声道:“你每天说我坏话,不是骂我没人性,就是骂我心机重,还造谣我每天欺负你。我没有生你的气,所以我们两个也算扯平。如何?”

    “造谣?我哪有造谣。”韩锦书要暴走了,“你本来就欺负我。”

    言渡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的是哪种欺负。”

    韩锦书:“……”

    言渡挑起她的下巴,低头轻咬她的唇:“还是这种?”

    韩锦书:“。”

    言渡手捏住她柔软的后颈,指尖沿着她优美纤细的脖颈线条,缓慢描摹,薄唇往下,吻住她的脖子,嗓音哑得可怕:“还是这种?”

    韩锦书:“。”

    韩锦书被他撩得浑身滚烫,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两手并用,抱住他的脑袋,用力推开几公分,面红耳赤地说:“我还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走开。今天晚上你想都不要想。”

    女孩子的力量,对一个男人而言本就形同于无。更别说,她这副娇里娇气的体格,那细细的胳膊和手腕,柔弱到言渡每次抱她,都要竭力克制,生怕情动之至时一不小心,就会给她折断。

    言渡只用一只左手,便轻松钳住她不解风情的两只胳膊。右手轻敲键盘关了电脑,环住她将她整个身子往肩上一扛,抱起来就往卧室走。

    韩锦书在他怀里又踢又踹,红着脸挣扎:“言渡!我不愿意,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言渡对韩锦书的怒斥充耳不闻,径直弯下腰,将她放在了床上。

    背脊抵上柔软的床垫,韩锦书立刻翻滚一圈,缩到了大床的边边角落处。见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脸色淡漠而平静,便下意识攥紧襟口摆出副恶狠狠的表情,凶他:“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言渡直勾勾看了她片刻,长腿一跨,也上了床。

    “你你你!”韩锦书吓得舌头都打结,涨红着脸蛋磕巴道:“这样真是犯法的!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婚内□□也会被抓去坐牢!你不要自掘坟墓哈。”

    谁知,预想中的疾风骤雨并没有发生。

    言渡高大的身躯懒洋洋往后一倒,躺下来,侧过身,屈起一只手肘支撑左侧太阳穴。而后,伸手在他身旁的位置慢条斯理轻拍两下,盯着她,说:“过来,躺好。咱们聊聊。”

    韩锦书:“?”

    韩锦书十分费解:“为什么非得躺下聊,我们就这样说不行吗?”

    言渡语气淡淡:“要么你躺好,我跟你聊。要么你躺好,我跟你做。你自己决定。”

    简而言之,反正她没得选,只能先躺好。

    韩锦书无语,攥着睡袍领子磨磨蹭蹭好几秒,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爬到言渡身边,在距离他大约二十公分的位置,小心且谨慎地躺好。

    言渡扫了眼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说:“靠我近点。”

    韩锦书一副跟言渡打商量的语气,建议道:“就这里吧。”

    言渡说:“情书小姐,你应该知道。虽然我对你一向有耐心,但是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两次。”

    韩锦书:“……???”

    韩锦书沉默,怕一个不慎惹暴君不开心,会飞来横祸,只得又往他的位置挪啊挪,挪近了些。

    言渡又说:“过来抱着我。”

    韩锦书:“……!!!”

    这是什么娇妻要求。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接着便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他劲瘦的窄腰。这个动作,使得她脸颊也被迫埋进他怀里。

    言渡勉强满意了。嘴角很轻弯起一道弧,双臂收拢,将黏在自个儿怀里的小姑娘抱紧,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韩锦书脸红红的,本就妩媚动人的一张脸,更显得娇艳欲滴。习惯性地在他胸前蹭蹭。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像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

    可她语气依旧硬邦邦:“说吧,你要跟我聊什么?”

    言渡嘴唇压着她的左耳,轻声道:“我们的缘分。”

    听见这话,韩锦书眸光微微一闪。

    韩锦书很清楚地记得,当年Letter横空出世,制霸整个塔盟的时间点,正好是她高三的上学期。

    那时,韩锦书刚被韩清柏扔去兰江,正值少年时代叛逆期的顶峰。她消极,郁闷,对学习格外排斥,对未来一片迷茫。正义之塔是她的世外桃源,是她逃避现实的唯一途径。

    后来,韩锦书偶然得知了神话Letter的存在。

    再后来,就有了她豪掷千金为Letter的账号充值,成功添加到Letter游戏好友这段少年往事。

    而数年后的现在,那个一直活在传说里的、被塔盟所有塔友奉为不败神话的人,就这样慵懒地躺在她身边。

    他成了她的丈夫,成了夜夜同她抵死缠绵的对象。

    韩锦书只要一想到,言渡每天都会收到自己对他的各色吐槽,她就窘得恨不能原地挖洞,钻进去。

    韩锦书觉得,言渡每次咬她那么狠,要她那么凶,似乎都有了非常合理的理由。

    他肯定是暗搓搓在报她的吐槽之仇。

    思索着,韩锦书再次羞窘欲绝,脑袋淹没在他胸前,根本不敢掀眼看他。只闷闷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的?”

    言渡唇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顶,静默几秒后,答道:“很久之前。”

    “多久?”韩锦书有点好奇,“我们结婚之前吗?”

    言渡手掌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抚摩,来回流连,淡淡地应:“差不多。”

    话音落地,这一次,韩锦书惊得抬起头来。

    她瞪大眼睛看他,感到极其的难以置信:“……你在我们结婚之前,就知道我是书书,为什么瞒了两年才告诉我你是Letter啊?”

    言渡脸贴紧她的,高挺的鼻梁刮过她挺翘的小鼻尖,轻声说:“早早告诉你,你就不会跟我说那么多心里话。那我们岂不是会少很多夫妻情.趣。”

    韩锦书:“……”

    韩锦书红着脸,挥拳重重地捶他一下:“情你个头的趣!你这纯粹就是在看我笑话!”

    言渡:“谁让夫人对现实的我冷若冰霜,对网络上的我热情似火。我也是被逼无奈。”

    听听,听听,这语气,这措辞。心机大狗比居然还委屈上了?

    韩锦书被气得,想直接扑上去咬死他:“……拜托。我哪里对你冷若冰霜了,我明明随时看见你都笑呵呵,能不能不要这样颠倒黑白?”

    言渡面无表情,伸手捏捏她粉嘟嘟的腮,把她可爱的小脸挤到变形:“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笑很职业,一看就非常虚伪。”

    韩锦书拍开他的手,哼哼道:“根本不是这样。”

    韩锦书:“其一,是因为你看起来凶巴巴的,非常不好相处,所以我只能催眠自己把你当我的客户。其二,我在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异性亲密地相处。其三,我们是联姻结婚,没有感情,我当然只能和你当塑料夫妻。”

    言渡闻言,轻轻挑了下眉:“在我之前,你没有喜欢的人。那现在你有没有?”

    韩锦书:“……”

    韩锦书心跳猛的漏掉一拍,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闪烁其词:“我、我……我突然口渴,我去倒杯水喝。”

    说完,就慌慌张张地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

    然而没等韩锦书光秃秃的脚丫子沾着地,腰上便一紧,被床上的男人拦截。

    言渡把脸色绯红的小娇娃捞回怀里紧抱住,一个翻身,把她放到了他身上。言渡嘴角勾着一丝很浅的笑,黑眸沉沉,自下而上的凝视韩锦书。

    韩锦书羞得整个人都要冒烟,抗议道:“说好的聊天,你又要做什么?”

    言渡的眼睛望着她,深不见底。他懒洋洋地说:“当然是帮我的书书网友圆梦。”

    韩锦书:“???”

    韩锦书没理解:“圆我什么梦?”

    言渡说:“你的游戏ID,叫做‘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

    韩锦书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游戏昵称,还是没明白:“这的确是我的游戏ID没错,当时随便瞎取的,就是字面意思,没什么特殊含义。你提我ID做什么?”

    “虽然没能征服全塔盟,但是征服了制霸塔盟之巅的男人。”言渡把她脑袋压低,吻住她的唇,嗓音低哑地笑道:“我的情书小网友也很厉害。”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我年少时幻想了无数次我和Letter大神面基奔现的画面,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婶儿的:)

    言渡:惊喜不惊喜?

    ——————

    中午12:08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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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韩锦书一直觉得, 言渡是个冷血动物。

    这样说他,并不是人身攻击或者她恶意诋毁,而是长久亲密接触下来,她发现他身上的体温, 确确实实比正常人要低些许。

    那微凉的温度, 只有在与她交融到极致时, 才会升高。

    但是这一晚,韩锦书却清晰地感觉到, 言渡紧拥着她时, 竟然连修长的指尖都很炙热。

    她双颊滚烫,脸蛋的颜色像偷了天上的火烧云。

    言渡自下而上地亲吻韩锦书的唇,姿态近乎虔诚, 犹如信徒对天神的膜拜。

    韩锦书僵着身子趴在他身上, 脑子里思绪乱飞, 依旧有点无法接受,“言渡就是Letter”这个太过离奇的事实。

    察觉到她分心,言渡舌衤糀尖撬开她的齿关, 探进去,逮住她发呆的小舌头, 轻轻勾了一下。

    韩锦书被他冷不防一撩, 浑身微颤,脸色霎时更红。

    注意力被迫集中回来,应付男人霸道蛮横的舌。

    配合言渡认认真真亲了会儿,韩锦书呼吸愈发不稳, 几乎要喘不过气。

    这时, 言渡放开她, 薄唇抵着她微肿的唇瓣, 黑眸沉沉,忽然毫无征兆,很低地笑出声来。

    这个姿势,韩锦书像只树袋熊宝宝,被言渡抱在胸膛上。听见他笑,她抬眼看向他,问道:“你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呀?”

    韩锦书水润的眸,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嗓音也沙哑,羞赧令她全身雪白的皮肤都被蒸成浅浅的粉色,她蜷在言渡怀里,为他软成了一滩水。

    言渡眸色愈发深,捏着她的下巴啄吻她的鼻尖,道:“笑我家小网友。”

    韩锦书有点不高兴,嘟囔道:“我怎么了?”

    言渡嗓音低哑,轻声说:“有的姑娘,已婚两年,却连接个吻都不会。”

    在这种事上被嘲笑,韩锦书着实是又无语,又窘迫。她为自己辩解,底气不足地说:“我都跟你说了,我根本没谈过恋爱。那我不会接吻有什么奇怪的。”

    言渡手指轻抚着她的后颈,道:“在你之前,我也从来没谈过。”

    韩锦书有点不相信地眯眯眼睛:“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不像。”

    这个号称没谈过恋爱的男人,无论是吻技,还是床技,明明都相当高超。

    言渡说:“确定。”

    言渡吻了下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道:“我守身如玉三十年,直到和你的新婚之夜,才把自己完完整整进献给你。感不感动?”

    韩锦书:“。”

    韩锦书被他的说法逗笑,噗嗤笑出声,继而伸出手指,在他冷白细腻的脸颊上轻轻一勾,活像个调戏清冷大美人的地痞小流氓。

    她哼哼两声,说:“我才不信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国外风气开放,我那些在国外长大的朋友,好多都是十三四岁就啵啵过了。”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抓住她使坏的手指,薄唇微启,轻轻咬了口。

    这一下,韩锦书连手指尖尖都羞红,被烫到般,嗖一下把手缩回。

    言渡搂着她,缓缓坐直身子,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脸蛋抬高,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

    韩锦书大眼亮晶晶的,也定定望着他。

    然后,言渡喊了她一声:“情书小姐。”

    韩锦书:“唔。”

    言渡神色极其冷静,对她说:“你是我第一个姑娘,也是我唯一的姑娘。我的初吻给的你,初夜给的你,甚至连第一次碰女孩子的手,对象都是你。”

    这一连串的“初次”列举,直把韩锦书弄得相当茫然。她懵懵的,有点被他吓到,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支吾道:“你、你说就说,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对你的忠诚,不允许有任何质疑。”

    韩锦书:“……”

    暴君大佬冷下脸,不怒自威,威慑力堪比核弹。韩锦书没辙,只能忙颠颠地点头:“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行了吧?”

    闻言,言渡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轻晃两下,道:“行了。今晚咱们聊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干点正事。”

    韩锦书心生好奇:“什么正事?”

    言渡眼底浮起丝丝笑意,抬高她的下巴,低头贴近,轻声说:“比如,书书网友需要学习,怎么和你的Letter接吻。”

    *

    半夜两点左右,言渡将怀里泪眼迷离的小家伙抱进浴室,简单给她清洗了一番。而后将满身吻痕的韩锦书放回床上,嗅着姑娘的长发,轻拍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

    韩锦书疲惫不堪,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韩锦书的呼吸逐渐平稳,言渡才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小心翼翼地下床离去,走向了阳台。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弗朗打的。

    言渡关上阳台与卧室之间的玻璃门,点了根烟,给弗朗回拨电话。

    通了。

    听筒内,弗朗恭恭敬敬地说:“BOSS,你要我找的人,具体地址总算是查到了。半个小时前已经发送到您手机上,请您查收。”

    “嗯。”言渡应完,将电话挂断。

    打开微信,查看弗朗发来的未读消息,内容果然是一条具体地址。

    写着:【中国凌城,白玉兰街14号,9栋4楼8号房。】

    言渡将地址保存,随即便面无表情地熄灭了手机屏。

    他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栏杆抽烟。隔着透明玻璃门,卧室内漆黑一片,只有月色投落下依稀疏冷的光。

    床上的姑娘娇小的身子窝在棉被里,睡颜恬静,像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言渡看见那道身影,冷戾的眸色不自觉便柔和下来。

    一根烟抽完。他掐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卧室。

    那边厢。

    韩锦书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察觉到床上的棉被掀开一隅,紧接着便有一股寒气凉凉侵袭,宛若沾了冷月的清辉,将她的身子囫囵个儿裹入怀中。

    凉而柔的吻,轻轻啄在她温软的颈窝。

    韩锦书被言渡身上的寒气一冻得,忍不住缩缩颈项,两只胳膊却抬起来,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下意识贴紧他,抱住他的脖子。

    言渡低声:“吵醒你了?”

    “嗯。”韩锦书迷迷糊糊的,自动在他怀里寻找舒服的睡姿,含混柔声问:“这么晚了,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言渡说:“弗朗。”

    韩锦书:“工作上的事?”

    言渡:“嗯。”

    “有没有搞错。放国庆呢,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韩锦书口中不满地嘀咕,“非得大半夜打扰你休息。”

    言渡嘴角微微勾起,亲她脸蛋,“你心疼我?”

    韩锦书掐掐他的脸,在他耳边咬他耳朵:“是为妻看言总实在太辛苦,于心不忍。”

    她呼出的气息清新微甜,是草莓泡进牛奶的味道。言渡被她勾得火起,环了她的细腰把人给一把捞怀里来,紧紧扣住,嗓音很沉:“可以啊,大半夜敢这么撩我。才喂饱又饿了?”

    韩锦书听出他话外之音,脸瞬间红透,老实了,乖乖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说:“晚安我睡了。”

    韩锦书飞快闭上了眼睛。

    在言渡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冷的乌木香,她脑子晕乎乎,没多久便再次被困意席卷。

    然而,就在韩锦书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她忽然想到什么,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言渡是Letter。

    可是,Letter横空出世制霸国服,是在近十年前。而那个时间段,言渡按理说还在意大利生活。

    言渡即使那时便接触了正义之塔,玩的也应该是欧服才对。

    韩锦书疑惑地眯了眯眼。

    她悄悄抬高眼帘。在黑暗中,望向言渡棱角分明的漂亮下巴。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一定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言渡(苦恼托腮):宝贝老婆好呆好可爱,搞得我所有马甲都只能一件一件自爆。

    韩锦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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