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柳还没说话,就见彤彤低着头背着书包上来。
明臣神色一怔，“彤彤，你忘拿东西了？”
彤彤低着头,有点低气压。听到明臣的问话倏的抬起头，神情和刚刚出门时一样惊讶，“你们两个还在啊,是搬进来了吗？”
吴柳跟明臣对视一眼，明臣摇摇头。
似是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昨天把彤彤拽进门内的那个女声又开始吼,“臭丫头！放个学回家还磨磨蹭蹭，不知道你弟弟饿了！读书都读野了，非得逼着老娘把你嫁出去！”
彤彤脸色瞬间煞白，跟吴柳明臣两个人低声说了句借过，背着书包闪进了屋子里。
整个楼道又是一阵各种脏话混在一起的谩骂。
目送彤彤背着书包进去，明臣扭头看向一边的吴柳,“姐姐，你有没有听见刚刚彤彤妈妈说得那句话。”
他眉毛一点点压低，“她说彤彤放学回家还磨磨蹭蹭……”
“可彤彤明明刚去上学,时间流速……”吴柳开口,还没说完,就见彤彤换了一件衣服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盒。
一次两次见邻居在门外正常，每次出门都看到邻居在门外就不正常了。
彤彤这次没有再跟两个人打招呼，反而警惕看了两个人一眼，飞快消失在楼道的一角,上了三楼。
吴柳两个人悄悄跟上去,彤彤前脚上楼,后脚楼梯上就出现了一堵墙，彻底隔断了两人跟上去的动作。
“欸？”明臣上去推了推眼前的墙，纳闷道：“这……这还真是闹鬼了，怎么突然有了一面墙呢？”
吴柳在二楼转了一圈，“二楼没有通往三楼的楼梯。”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出现两道脚步声，吴柳和明臣警惕望过去，二楼来了人，是那个光头和读博的眼镜男。
“你们两个没事啊？”
眼镜男神微微惊讶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活着，对上吴柳淡淡看过来的眼，他神色讪讪，“我听到外面有惨叫声，还以为是你们两个呢，就赶紧跟着光头哥上来看看。对吧，哥？”
光头没搭理他，扫了一眼二楼的楼道，看着各家各户都贴着春联，低骂：“哎呀，d，我怎么没想到呢……难怪在一楼找了半天没找到第一个死的学生家里几户人……”
明臣冷嗤一声，没搭理这两个人。
他还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想法。
玩家在副本里死了之后会掉道具，说得这么好听，明明就是来捡漏的。
心思被戳破，光头没有眼镜男那么不自在，神色未变道：“刚刚我听见外面有惨叫声，你们知道是谁吗？”
明臣冷淡摇头，“不知道，我们也是刚上来没多久。”
“哦，”光头点点头，看向吴柳头顶的昵称，摸着下巴没话找话，“吴柳？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吗，我倒不觉得。”明臣侧身挡在吴柳前面，抬了抬下巴，一双狗狗眼里晦暗不明，“光头哥的名字倒是挺常见。”
听到这话，光头摸了摸自己脑门，头顶上灯光一照，锃亮。
“是吗哈哈哈，这头发弄得好吧，我闺女给我弄得！”
说起自己家闺女，光头脸上少了几分攻击性，声音一下子柔和了很多，“你们在二楼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点，”吴柳没提到彤彤的事情，“这栋建筑明明是四层，但没有通往二楼通往三楼的道路。”
光头习以为常地点点头，“那就是说，我们还没有触发到让三楼楼梯出现的剧情。”
“那咱们先去找找怎么触发剧情？”眼镜男看着自己的试卷有点绝望，“一共四层楼，咱们只能探索两层，这试卷肯定没办法做啊！”
他去二楼游荡回来，没敢擅自敲门，略显怀疑的眼神却落在吴柳和明臣两个人的身上，“你们真的没有发现什么？”
明臣看这个眼镜男不顺眼，不耐烦“啧”了一声，“发没发现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他看了一眼眼镜男头顶的排名，“好歹也是通过十来个副本的玩家，还不知道规矩？想打一架？”
“行了行了，打什么架啊。”光头站出来和稀泥，“就两个小时的答题时间，你们看看这都过去二十来分钟了，你们怎么还能匀出时间打一架呢？”
他站在眼镜男身边看着明臣，“看起来挺机灵一个小伙，怎么这么冲动……”
话还没说完，他眼神死死盯住吴柳身后定住，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瞳孔一再放大。
明臣心里一咯噔，倏的转身看向吴柳，结果抬眸对上小伟那张写满惊悚故事的脸。
倒掉在窗户上的小伟：“……”
眼镜男：“……”
一人一鬼四目相望，一时谁也没有动作，倒是一边的眼镜男先吓得叫出了声。
“鬼……鬼……跑啊！”
看到鬼的一瞬间，他大脑一片空白，后退两步直接跌倒到地上。
眼看着那个倒吊的鬼打算下来，眼镜男摊在地上拼命往后倒退，结果撑着身体的手在身后的台阶上摸空，麻溜滚了下去，恐惧的叫喊声充斥了整个一楼。
光头：“……”
他看着眼睛男奔跑的背影，也知道自己错过了最好的逃命时间，咬牙拿出来保命的道具，刚想用，就见那个长相很恐怖的鬼凑到吴柳身边，乖巧指了指窗户外面。
“三楼系医院，窗打唔开，四楼黑擝擝，睇唔清入面系咩……”
这鬼的普通话一点都不标准，还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塑料味。
小伟一句话下来，吴柳只听懂了“三楼是医院”这几个字，其他的哇啦哇啦半个字没明白。
明臣同样懵逼：“……姐姐，他说什么？”
吴柳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刚刚这鬼一直没说话，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伟竟然是方言区的鬼怪！
光头看着吴柳和明臣两个人面对鬼怪一点儿也不怂，反而隐隐占据上位，压抑住自己双腿想逃跑的欲望，“你……你们不怕……被鬼杀了？”
听到这话小伟一抖，刚刚被揍的记忆依旧如新，担心吴柳把光头的话当真，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吴柳的眼神，对着光头嘶牙咧嘴，嘴边的獠牙锋利尖锐。
“打不过佢我仲打不过你！再嘚嘚，我搣咗你！”
听懂了这比塑料还塑料的粤语，光头眼睛顿时一亮，“不嘚嘚了！不嘚嘚了！”
他望向看过来的吴柳和明臣，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冲上脑门。
难道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和排名前十的那个赶尸仙一个路子，能暂时压制鬼怪？
隐隐觉得自己碰到金大腿的光头搓搓手，“两位是听不懂粤语嘛，我听得懂！我给两位翻译！”
不等两个人反应，他叭叭叭开口：“这位说，三楼是家医院，但是窗户打不开，四楼黑漆漆，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至于最后那句威胁他的话，担心这位蓬头垢面的鬼怪大人不高兴，光头很机灵地没有说出来。
吴柳看向小伟：“目前三楼和四楼的情况是这样？”
小伟忙不迭点头。
那这么说的话，现在还没有办法从窗户爬上三楼和四楼……
明臣回神看了看略显冷清的二楼，楼道里没有什么具有提示性的东西，现在除非闯进那些住户的家里，不然很难有什么收获。
但是他记得刚刚消失在二楼的那道惨叫声。
他往一边看过去，吴柳眼神直勾勾盯着一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提议，“姐姐，要不咱们先去一楼看看？”
吴柳跟小伟打了个手势，目光看着停留在彤彤之前进去的那个高三27班，点头，“你随意，我先去高三27班。”
光头看着他们两个在楼梯上分道扬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眼看后面那个鬼怪一声不吭跟上明臣，他自己也巴巴跟上去。
“嘿嘿，等等我等等我！”
明臣往一楼的深处走，走到一个标着“阅览室”的教室门前时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你跟着我干嘛？”
“我……我翻译啊！”光头摸了摸自己的锃亮的脑袋，“小同学啊，我跟你说，你别看叔年纪可你爸差不多，但叔可灵活了！”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高排名，“你看看叔的排名，跟叔组队，可比跟那个排名吊尾车的女孩儿排队来的划算！”
那个吴柳刚进考场的时候他就观察过了，排名低，身边也没有一起的人，姑且在新人里算是不错的。
可他们这个考场其他人都是老玩家，最少的也过过十个副本，经验这方面可不是一个运气好的新人能比得了的。
明臣似笑非笑看了光头一眼，乖巧的狗狗眼里满是与之不符的晦暗，“你觉得和你组队，比我跟姐姐组队强？”
“那当然了！”光头不假思索，“那要是你亲姐姐，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又不是亲姐姐，排名还低，又没有什么经验……”
他虽然说得隐晦，可话里挑拨离间的意味都要溢出来了。
明臣斜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光头干脆当他默认，巴巴跟进去。
小伟跟在明臣身后，翻起线索来比明臣和光头还急。
原本在被扣下的第一时间，吴柳就拿出来了自己的试卷非要他给填上，威胁说有一个错的就回来找他算账。
但他就是一个npc，又不是副本boss，对副本的了解仅限于进副本之前拿到任务清单，唯一的工作内容就是吓唬吓唬人，在他们没有头绪的时候把人往最关键的房间里赶，至于线索是啥他哪里清楚！
就在刚刚，他很无情地把李华供了出去。
现在他被派过来跟着身边这个叫明臣的家伙找线索，估计那边的李华也快沦为阶下囚了。
——
三个人从二楼下来的同时，挂着洗手间牌子的房间也出了事。
西装男和身边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躲在同一个隔间里，大气不喊出一声，只能忍着令头皮发麻的寒意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砰——”
距离他们最远的一个隔间被踢开，力道之大，连带着其他相连的隔间门也在一起震动。
西装男深吸了口气，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绝望。
他们到底是怎么惹上外面那个东西的？
一直以来的副本中，不知道是他实力太强还是同一个副本的玩家实力太弱，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每次都是副本第一，凭着次次第一的好成绩，他多少开始有点飘。
所以刚刚的线索搜索中，他担心会有人拖后退，选择了单枪匹马的上，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次还是第一。
但万万没想到，距离大家分开还没半个小时，不说线索没找到一个，他不过来这个洗手间走了一趟，就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要不是现在在同一个隔间的瘦小男人提醒了他，外面那个鬼还不知道要跟着他到什么时候。
本来他们是能跑的，可明明逃进的是校长办公室，眼睛一花，进的房间又变成了洗手间，跟特么鬼打墙似的！
连开了两个隔间没找到人，外面的东西力气越来越大，接连几声“砰砰”震得隔间的门都快倒下。
他们担心鬼会从隔间门往里看，所以两个人一个蹲在马桶上，一个踩着马桶的水箱上，幸好这个马桶的质量还算可以，两个人在上面都没有出现马桶坏掉，把鬼引过来的尴尬。
两个人的精神高度集中，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推门的“砰砰”声竟然停了。
西装男身后冷汗淋漓，苍白着脸色抬起头，看向同样紧皱眉头满脸恐惧的瘦小男人，启唇无声道：“走了？”
瘦小男人缩在角落畏惧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眼睛瞪圆，清澈的眼珠里缓缓浮现出言说的恐惧。
西装男全身僵硬，随着瘦小男人脸色的变化，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趴在他肩膀处，冰冷的气息顺着脖颈的大动脉一点一点地流向全身各处，手脚很快冰凉起来。
甚至从对面瘦小男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他能很清楚地看清自己肩膀上的情况——
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学生额头上都是血，脸上扎着细碎的玻璃，无数细小的血注从那张年轻的脸上流泻下来，染红她身上那件嫩黄色连衣裙的衣领。
她就这么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嫩黄的嫩黄，鲜红的鲜红，僵硬发紫的脸色上两只眼睛充血，正死死盯着他的侧脸，但凡他稍微斜一下眼神，就会看到肩膀上那双恐怖到恶心的眼。
西装男：“……”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最后一个保命的工具，在他们之前逃离的时候就用完了，现在他身上唯一能用的只有一个鸡肋的异能。
“李树……”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叫了一声对面那个瘦小的男人。
这个瘦小男人他认识，是先天性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一拐一拐，之前在他公司里当清洁工，但因为身上的残疾，他经常被欺负。偶尔见到，对这个命途多舛的残疾人，他曾经顺手帮过两次。
刚刚这个李树明知道可能会遇上危险还帮他，可能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
西装男长舒了口气，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不忍，“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帮你吗，因为帮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件动动手指头、还能体现一下自己品德高尚的的事，但你帮我却不一样……”
“你会搭上命的……”
瘦小男人先是没听明白，等他听到西装男人最后一句话，惊恐瞪大眼睛反应过来时，被鬼抱住脖子的已经变成了他——
这是西装男人在第一个副本中获得的技能——“置换”
生死攸关之际，可将任何一个比自己弱的人的位置与自己交换，从而获得一线生机，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手脚会随机性产生麻痹感。
眼看西装男人逃脱，黄衣女鬼不再啰嗦，拖着瘦小男人的头发，一点点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把手上男人头对准镜子，一下接一下地砸下去。
“砰——哗啦”
伴随着镜子碎裂地声音，西装男往门外跑去，同时不忘把门带上。阻挡黄衣女鬼速度的同时，也斩断了瘦小男人唯一一丝生还的希望。
他拖着因技能副作用而无法正常活动的腿，拼命转动着身边几间屋子的锁，但不知道是不是鬼打墙的原因，不管哪间房子上的锁都没办法打开。
“砰——”
他无能狂怒砸在眼前无法打开的门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洗手间的大门被黄衣女鬼踹开，看着那个黄衣女鬼拖着瘦小男人已经死绝了的尸体一点点过来——现在瘦小男人的脸上跟黄衣女鬼已经一模一样了。
西装男一点点往后退，明知道这时候自己已经必死无疑，还是忍不住想起来试卷上的一道题：
【小黄是怎么死的】
现在看来，这个小黄大概是被人拖着脑袋撞镜子伤到头部死的——就和现在的瘦弱男人一样。
早晚会是一个死，西装男往后躲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
反正早晚都是一个死，不如少受点罪……
就在他将要完全放弃的时候，旁边标着“操场”操场两个字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穿着橙色毛衣的胳膊把他拖进去。
原本还在不紧不慢玩着“猫捉老鼠”游戏的黄衣女鬼见状猛地跃起，扑过去只抓到了西装男的一节裤腿。
“嗷——”
黄衣女鬼怨气横生砸着西装男所在房间的大门，但大门竟然纹丝不动。
被拉进屋子，头顶上的阳光温暖，西装男劫后余生躺在地上，望着天上的蓝天白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谢……谢谢……”
他瘫软在地上，往恩人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还有那鬼身上极显眼的橙色毛衣。
西装男刚升起的喜悦顿时变成了无力的绝望。
“啊——”
门里那个玩家发出死亡前的惨叫，黄衣女鬼停下撞门的机械动作，拖着手上的“战利品”一点一点回去，洗手间的门“砰”一声关上，原本满是鲜血的地板又恢复了往日的干净。
——
李华这边听着外面玩家的惨叫，想想那些野生boss残暴的手段，不由为自家老板捏了一把汗。
自从被小伟“抢”了工作以后，他就窝在高三27班守株待兔，揣着搜刮来的各种笔蹲在墙角，等着向老板好好证明一下自己。
这间屋子是副本里很重要的一个房间，尤其受副本最强野生boss的喜爱，不过现在boss还没到狂躁模式，应该还不会对着他们惊悚城的鬼怪动粗。
他趁着这个时间在屋子里翻翻找找，打算把这个屋子里的线索都找出来，连带着笔一起给老板送过去。
结果。把所有东西都找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工作清单中说的线索。
“欸，不对啊，怎么没有……”李华看了看清单上的内容，“这就是高三27班啊！”
他不信邪打算出去看看头顶上的门牌，一开门，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正悠闲整理着手套。
吴柳没想到眼前的门会开。
她原本打算趁着力量增强手环还没冷却，先找到小伟说的鬼，捞个苦力，没想到眼前的大门突然开启，里面的探出来一只鬼头，狗狗祟祟的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呆住。
“同学，你有点眼熟啊！”
吴柳一手抵住眼前想要合上的门，往前走了两步，等鬼退回屋子里后，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打算来个瓮中捉鳖。
她活动活动了手，还没说什么，就见对面的鬼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肚子前的两个大口袋一抖，抖落出一大堆各种各样的笔。
“这都是我搜罗来的，老板！”
耳边“哇叽哇叽”的叫声熟悉，吴柳看着一地的笔愣了一下，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个不会说人话的鬼。
“原来是你啊！”
是熟鬼用着就更顺手了！
她拿出自己一个字没写的试卷，“来来来，看看这上面的题你都会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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