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搬家

    那牙人说西边那间侧屋靠街, 原是个门脸儿,可以做些小买卖。不过后头宅子的主人生意做大了,去东街买了间大铺子, 家里的这个小门脸儿用不着了, 便把靠街的那一面墙封了起来。

    后来他们东街的铺子生意越来越好, 家里又添了丁,那家主一高兴又买了个大宅子, 这宅子便被空出来了。

    那家人今年五月才搬出去的, 他们去年发了财,才将这宅院修葺过一遍,许多家具都是年底新换的,瞧着还很新, 屋子看起来也很敞亮。

    那牙人脸上堆着笑,对着宁乘风热络道:“这宅子比前头那两贵一点儿, 但他风水好啊!这宅子的主人自打买了这宅子, 那生意是越做越红火,您住进来后保管也差不了!您家里人若是有意做点儿生意,把那侧屋的墙重新拆了便是,还省了买铺子的钱呢!”

    云哥儿听了有些意动,这小哥说得对啊!若是住在这儿, 将西屋的墙拆了开个小铺子, 那他岂不是可以在家做他的饭食生意了?

    宁乘风又去那屋子里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有些后来印迹能看的出来是后来封上的。这屋子不大, 估计最多能摆个五六桌,但隔壁还有间屋子, 到时候若是地方不够用, 可以把隔壁那屋子跟这间屋子打通, 地方便能宽敞很多了。

    宁乘风和宁成安对视一眼,都觉得还不错,他们问了下价格,那牙人龇着牙笑道:“这宅子的租金是二十六两一年,这里头的家具都是顶顶好的!这么好的宅子,您去别的牙行绝对没有这样实惠的价格,公子您可千万别错过了!”

    两位小哥儿原本极喜欢这宅院,但一听到价格,这喜悦之情又冷却了下来,这也太贵了呀!

    这宅子瞧着干净又敞亮,岳茗也觉得还行,他暗暗地打量了那牙人一眼,只等宁乘风他们看好了,他再上去砍价了。

    宁家人一起商量了一下,宁乘风的意思是:这宅子无论是地段还是大小配置都极合适,而且还带了个门脸儿,云哥儿和岳茗不用再重新租铺子了,虽比前头的两处宅子贵了些,但整体算下来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虽是有个门脸儿,但适不适合给云哥儿做饭食生意也还不好说,还得去看看周围的人流量和其他食肆分布情况。

    宁成安也认为可以再看看别的,不必急着定下这一个。

    这会儿也到了午时了,宁乘风便提议先去吃饭,吃完饭下午再来看。

    既然要去吃饭,他们便顺路绕着这宅子走了一圈,想看看附近都有些什么铺子,生意如何。

    从这宅院步行去西街还要半个时辰,这地段自然没有西街热闹,但周围也有些小铺子,卖粮油米面的一应俱全,吃食铺子也有。

    这院子斜对面便是一家做面食生意的,远点儿还有一家卖包子馒头的小铺子,生意都还不错。隔了一条街的距离,还有个集市,云哥儿日后买菜也很方便。

    如此看来,这个地段还是很不错的,适合做他们小食肆起步的地方。

    那宅院周边也有些食肆,但都离得有点儿远,最近的也要走一刻钟。宁乘风一行人便在最近的那家食肆里头吃了午饭。

    这食肆厨子的手艺远远比不上云哥儿,但店里生意还不错。宁乘风估计是因为附近住了许多小商户,和做小工的人,这家食肆虽然味道一般,但价格实惠,对于那些没空或者懒得自己做饭的商户和工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吃完饭后,那牙人又带着宁乘风他们去看了几套宅子。

    其中有一套是燕行秋之前挑选的,那宅子无论是面积大小,还是周边配置都很不错,价格也比第三套便宜,可惜没带门脸儿,不能做生意。

    宁乘风他们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租下第三套宅子。

    终于选好了,岳茗自觉地上前地跟牙人砍起价来。宁成安欲要过去帮忙,被宁乘风拉住了,他很喜欢岳茗杀价成功时那得意的小表情,不想让宁成安打搅岳茗的“砍价计划”。

    那牙人原本对岳茗印象极好。岳茗虽然面色冷漠,看起来有些凶,但他长得好看呀!没想他不仅看起来凶,杀起价来更凶!一点儿都不按套路来。人家叫价二十六两的租金,他一开口便是十五两!

    牙人欲哭无泪,一直挂着笑容的脸都有些僵硬了,有这么砍价的吗?但他知道宁乘风是个秀才,要去府学念书的,岳茗是宁乘风的夫人,他不愿得罪他们,只得赔着笑道:“小公子,咱不能这么砍价,这价格就算是我同意,那宅子的主人也不会同意的呀!要不这样,我给您个实价二十四两如何?”

    岳茗不答应,那牙人也不松口,虽面带笑容,絮絮叨叨个不停,却坚持他的价格,半步也不肯退。

    岳茗第一次遇到这种“硬茬子”,一时有些为难,怎么他的招数不好使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目光转向了宁乘风。

    宁乘风一接到他媳妇儿求救的眼神便来劲了,他几步上前接过了话茬,最后把价格砍到了二十两,岳茗赞赏地看了宁乘风一眼,对这个价格还算满意。

    价格谈好后,牙人带着宁乘风他们去了牙行,又派人请了宅子的主人过来,双方见过面后,在租赁的契据上签了字,按了手印,牙人又拿了牙行的印章盖上,这契据便生效了。

    这契据一式四份,租赁的双方和牙行各一份,还有一份牙行要送到官府报备。

    岳茗付了两年的租金,出来时他摸着已经瘪下去的钱袋子若有所思——

    前一日他们在路上奔波,今日又一整日都在看房子。宁乘风想着三个小哥儿估计累坏了,明日上午便让他们好好在客栈休息,下午再出去逛一逛,玩耍一下吧。

    没想到云哥儿听了他的话,苦着脸道:“这客栈太贵了,多住一日,便要多花一日的钱,我住着实在心疼,咱还是早点儿搬家吧!”

    星哥儿也点头附和云哥儿的话。两个小哥儿都想明日就去打扫卫生,尽快搬进他们租的宅子里。

    岳茗疑惑地歪着头,对着宁乘风道:“你累了吗?要不你在客栈休意,我带他们去打扫屋子吧?”

    宁乘风无言以对,只得改变计划,明日便和他们一起去打扫新宅子。

    翌日一早,他们便赶着驴车去了新租下的宅子里。几个汉子把西屋靠街的那道墙给拆了,隔壁那屋子先不动,后面再看看需不需要打通。

    宁成安去买了门板,和宁乘风一起装上了,西屋这铺子里头只打扫干净,装修之类的事情等后头在办。

    宅子的两间侧屋都要留着做饭食生意,五间正屋两个小哥儿各占了一间,宁乘风和岳茗占了一间,还有两间,一间做宁乘风的书房,另一间留着家里来客人了可以住。

    两个小哥儿很懂事,将东边那间最大最僻静的屋子让给了宁乘风夫夫。

    几间屋子里的家具都是齐全的,他们按自己喜好调整了一下布局,瞧着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三个小哥儿负责洒扫擦洗,四个汉子负责打水,搬重物。七个人把这宅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仔细清扫了一遍,该换的物件都去买了新的换上。

    打扫完后,这宅子看起来更加干净敞亮了,也有了些家的感觉。

    打扫宅院又用了一整日,等他们终于把行李从客栈搬进来时,几个人都累得不轻。

    云哥儿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脸上却十分满足:“终于搬进来了,这宅子那么贵,少住一日不就亏了一日的银钱吗?”

    岳茗也十分赞同的样子。

    宁乘风哭笑不得,亲自出去给他们买了些饭食回来,宁成安去烧了水,众人吃完饭洗漱之后便赶紧回房休息了。

    宁乘风上午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岳茗独自将他们屋子里的床桌柜子全都挪了个位置。那些实木的家具又沉又重,岳茗将它们搬过来挪过去折腾了半天,晚上吃饭时才发觉手有点脱力了,肌肉也隐隐酸痛起来。

    宁乘风发觉后既心疼又生气。

    这会儿岳茗躺在床上,宁乘风拿了两条热帕子敷在他的胳膊上,一边给他按摩,一边念叨他。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干活不要那么用力,我们没有那么着急。不是让你做点儿轻松的,剩余的给我留着吗?非要把自己搞得肌肉酸痛才肯罢休?”

    他想起岳茗夹菜时颤抖的手,心里十分憋闷,低声嘟囔了一句:“一点儿都不怕我心疼。”

    岳茗被按得昏昏欲睡,他动了动手指,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覆到宁乘风手背上,轻声道:“可是我也会心疼你啊!我不想把重的东西都留给你搬,因为我会心疼你。”

    岳茗很少说这种话,宁乘风一时很是动容,眼睛都有点儿红了,他把头埋到岳茗胸前拱了拱,趴在他身上不动了。

    岳茗抖着手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又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男人最好命ovo

    第72章 食肆1

    帮弟弟们在新住所安顿好后, 宁成安松了口气,又惦记起自己的生意来。不过难得来一趟府城,不能空着手回去, 他第二日便带着手下那两个汉子去外头逛了逛, 给家里人买了些东西, ,第三日便启程回宁家村了。

    送走宁成安后, 宁乘风夫夫和两位小哥儿也各自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宁乘风让岳茗和云哥儿这几日去外头逛逛, 看看这附近的人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别人的铺子都在卖什么,各家店铺生意如何。结合这些情况,再考虑一下他们的食肆前头要卖些什么吃食。

    他自己则开始处理那盆小米椒了。

    他们到府城后云哥儿便将这盆栽还给宁乘风了。宁乘风对这盆植物很上心, 即便这几日忙得连轴转,也没忘记给它浇水, 这株小米椒被他养得生机勃勃的。

    宅子前院靠着围墙的地方, 有块空地用碎石子围了起来,是宅子的主人用来种花草的。因为几个月没人搭理,里头的花草都枯死了。宁乘风将枯死的花草根茎拔掉之后,将地仔细翻了一边,又撒了些草木灰, 才将小米椒植株移栽进去。

    植株上那些已经成熟的小米椒, 被宁乘风摘了下来。他将摘下的小米椒剖开后,取出里面的籽, 用油纸摊开了放到太阳底下晒干。这辣椒籽在阳光下暴晒两天后,便可作为种子保存起来, 或者播种了。

    湘江府城气候温暖, 一年四季除了冬季, 其余的三个季节都能种辣椒。

    中午,宁乘风将除了籽的小米椒剁碎分成两份,一份用来做了酸辣藕片,另一份做了个辣子鸡。星哥儿不太能吃辣,宁乘风又做了两样不辣的菜,一个是白菜豆腐汤,还有一个茄子豆角。

    宁乘风很久没下厨了,两个小哥儿回来看到他都快做完饭了,十分惊喜,云哥儿竖起拇指,对着他三哥便是一顿夸。

    “三哥,你看你上得书房,下得厨房的,不愧是我们宁家村最优秀的男人,岳茗哥哥可真有福气!”说完他戏谑的对着岳茗挤了下眼睛。

    岳茗虽未说话,却也心情不错的样子,他蹭过来挨着宁乘风,等着帮他端菜。

    对于岳茗的亲近,宁乘风十分受用,忙里偷闲,用筷子夹了块鸡肉喂到他嘴边。

    岳茗吃下后,弯了下嘴角,眼睛也亮了起来,“好吃。”

    两个小哥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多余,忙跑出去收拾桌子去了。

    现在天气还有些热,他们将堂屋的桌子摆在门口,外头的风能吹进来,吃饭时会凉快点儿。

    桌子摆好后,宁乘风的菜也都做完了,他和岳茗将饭菜端了过来。

    洁白的藕片拌了小米椒、姜丝、蒜末和醋,口感脆脆的,吃起来酸辣可口,格外开胃。辣子鸡不仅放了小米椒,还放了花椒,闻起来有一股略显呛人的辣香,吃起来又麻又辣,令人口舌生津。

    其余的两样菜清淡可口,也别有一番滋味。

    岳茗和两个小哥儿在外头逛了一上午,早就饿了,这会儿吃得抬不起头来。

    云哥儿之前还在心里悄悄嘀咕,他三哥把这“辣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此刻吃到嘴里才知道,他三哥一点儿没夸大,这辣椒确实厉害,口感比茱萸好吃很多。用辣椒调味的辣子鸡,少了茱萸那丝若有若无的酸苦,味道更加醇正了。

    云哥儿本就爱吃辣,这次更是把自己吃撑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来。

    岳茗也不逞多让,他可着那两样辣菜吃了两大碗米饭,宁乘风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豆角白菜,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嘴被辣得红肿了起来。

    岳茗辣得眼泪汪汪的,跟外人面前那副高冷凶狠的样子一比,真是判若两人。宁乘风心里好笑,这个小呆子真是一点儿自制力都没有。

    吃完饭两个小哥儿自觉揽过了洗碗收拾桌子的活计,宁乘风拿出在井里镇过的凉开水,给岳茗调了点儿蜂蜜水解辣,又带着他回房小憩了一会儿。

    下午岳茗又带着两位小哥儿出去了,宁乘风留在家里温书。

    院试之后闲在家中的那段时间,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表

    ——每日写一首命题诗,题目就从往年的乡试试卷中选。再背一篇千字左右的文章,并默写下来。其余史论、策论各类题目也都安排了相应的学习任务,都是每日必须完成的,若是有事耽搁了,便得在下一日补上。

    宁乘风自制力一直都还可以,尤其是岳茗也非常注意,不在他做学问时靠近他,因此,宁乘风更能维持专注的状态了。

    除了岳茗,也没什么能让他分心了。

    岳茗和云哥儿一连几天都在周围晃悠,探查周边的店铺和他们的经营情况。

    他们搬进来那日宁乘风进进出出的买东西,把周围都逛得差不多了,感觉这里的治安还不错,那牙人也说这周围都是些有正经营生的人,没什么流氓混子。

    但毕竟刚来府城定居,对这地段不算太熟,岳茗长得又那么出挑,宁乘风还是有些不放心,偶尔会跟着岳茗他们出去,他不跟着的时候便让岳茗带上防身的武器,到了饭点一定要回来。

    岳茗为了不让他操心,很是听话,每日都带着袖箭和匕首出门,准时准点的回来吃饭。

    他们白天在外头走访,下午回来后两个人便在云哥儿屋子里嘀嘀咕咕的商量他们的小生意。

    这样过了几日后,岳茗和云哥儿终于打定了主意,还是继续做饭食生意。

    云哥儿刚来时见附近那家包子店生意不错,便想着要不要他们也做些糕饼之类的当早点卖。

    做饭食需要的本钱和人手都要比早点要多,装修铺子,买桌子椅子碗筷杯碟都得花钱,还得另外请人手洗碗上菜,不然他和岳茗两个人也忙不过来。

    云哥儿觉得他们来府城的路上吃过的那种卷饼,在这里应当也很好卖。

    但在附近观察了七天后,云哥儿和岳茗一致觉得还是卖餐食好。

    云哥儿是算了一下那家包子店的成本和卖价,发觉他们生意虽好,赚的钱却不怎么多,云哥儿觉得这样就不太划算了。

    尤其是刘桂花摊的那种饼子,全是用的白面,那面粉贵就不说了,还得多放些油才好吃,早点又卖不上价,这样算下来,可能还没有人家卖包子赚得多。

    那家做餐食的小馆子就不一样了,虽然生意瞧着没有包子店好,但单价高呀,他们店里的许多菜都只有一点儿肉沫,却是按肉菜的价格卖的。即便比外头酒楼便宜了许多,但算下来赚的还是比包子店赚得多。

    云哥儿卖早点的心思便渐渐歇下了。

    岳茗则是察觉那包子铺生意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铺子在巷子口那里,早上出去上工的人都要路过那个位置,买个早点很顺路。

    他们这个宅子却是在巷子中间,若也卖早点,位置比不上人家,人流量也会少许多。早上急着去上工,少有人愿意为了买个早点绕远路,但中午的饭食便不一样了,若是做得好吃,大老远跑过来吃都是有可能的。

    岳茗觉得云哥儿做的饭食,比府城生意最好的酒楼里的饭菜都好吃,没道理赚不到钱,做饭食准没错!这个小食肆只是个开始,他们以后还要开大酒楼的呢!

    两人把他们的想法都跟宁乘风说了一下。

    宁乘风现在不会直接帮他们想法子,做决断了,只偶尔给些建议。

    岳茗和云哥儿这次不仅分析了各类店铺的生意情况,还去集市里对比了原料的价格,最后还结合了自身的情况来综合考虑,他们让宁乘风刮目相看。这一年多的饭食生意没白做,两人都长进了许多,不仅考虑事情更加周全了,胆子也大了,都想着要开大酒楼了。

    既然他们都想好做什么吃食了,那西屋的铺子也可以开始装修了。宁乘风根据岳茗和云哥儿的想法,用炭笔画了张草图,又结合自己在现代看过的那些餐厅,在草图上改了几处地方。

    岳茗和云哥儿的想法就是按传统的四人一桌来布局,宁乘风在墙上也放了一圈木板,可以做成单人座,一个人来吃饭的客人便可以坐在这个位置。既能更大程度的利用空间,又能避免与陌生人拼桌的尴尬。

    其余的地方宁乘风也在跟岳茗他们商量后,帮着优化了一下。

    画好草图,宁乘风打算第二日就去牙行,让他们帮忙介绍两个装修的工匠,来将他们的小铺子装修一下。

    但下午燕行秋过来时听说了这事儿,给他推荐了一个做这活计的老师傅。燕行秋说他有位朋友的铺子便是请的这位老师傅来装修的,成果很不错,宁乘风便决定用他推荐的这位师傅了。

    翌日,宁乘风和岳茗赶着驴车将那装修师傅请了过来,老师傅仔细看过他们的图纸,又在西屋那里查探了一番,最后说可以装成他们想要的样子,约莫要二十来天。

    宁乘风点头后,那老师傅报了个价。

    商量好之后,宁乘风夫夫带着云哥儿将装修师傅说的材料都买了回来,第三日他们的食肆便开始装修了。

    趁着铺子还在装修,岳茗和云哥儿将开食肆需要的厨具餐具都买了回来。两人又去找木匠定做了桌椅板凳,还有碗柜、收银的柜台,这些都付了定金,等食肆装修好后,估计这些东西也都做完了,到时候再一齐搬过来。

    第73章 食肆2

    食肆快要装修好了, 岳茗和云哥儿去牙行雇了个洒扫的婆子回来,负责打扫卫生和洗碗,每月给她九百文工钱。

    若是在他们镇上请个婆子自然不用这么多钱, 但府城物价高, 什么东西都比他们镇上贵。

    岳茗和云哥儿原还打算请个传菜的小工的, 见这架势,又打消了念头。他们最后决定, 传菜的活计还是先由岳茗顶着, 后头若是忙不过来再请人。

    人手敲定后,他们又去集市找一个摆摊卖菜的妇人定了些蔬菜。那妇人家中种了许多菜,靠这卖菜的营生养活了一家人。

    他们定下了契据,等食肆开张后, 那妇人的丈夫会每日送固定数量的蔬菜到他们的食肆,这样要比自己去集市零买便宜一些。

    现在定得比较少, 后头有需要, 还可以在增加。

    这些日子岳茗和云哥儿在前头忙,宁乘风和星哥儿在后头也没闲着。

    宁乘风每日都在温习功课,偶尔给几个小哥儿做一顿饭吃。

    岳茗和云哥儿忙得团团转,宁乘风原想揽过做饭这活计,但两个小哥儿不依他的。

    星哥儿和云哥儿都牢牢的记着来府城前, 刘桂花交待他两的话——不要事事都依仗哥哥们, 要为他们分担。

    因为宅子的租金都是宁乘风夫夫付的,两个小哥儿有些愧疚, 觉得又占了哥哥们的便宜,便想在家务上多分担一些。

    他们两个商量好了, 星哥儿在家的时间比较多, 他负责早饭和午饭;云哥儿经常要往外头跑, 他负责晚饭。一人做饭,另一人便洗碗,不让两位哥哥为这些琐事儿操心。

    只有宁乘风来了兴致,想做些特殊的吃食时,才让他下厨。上一次还是因为天气太热,岳茗胃口不好,宁乘风给他做了份凉面吃。

    那凉面用井水镇过,冰冰凉凉的,上头浇了肉末酱、青瓜丝、花生碎,又撒了点儿小米辣和醋,看起来便清爽,吃起来果然十分美味,半点儿也不油腻。

    岳茗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凉面这吃食,第一次吃便十分喜欢。那凉面略带酸辣口感,岳茗吃了两口胃口就好起来了,他一人吃了两大碗,两个小哥儿也各吃了一大碗。

    岳茗吃饱后突发奇想道:“这个‘凉面’可以加到我们食肆的菜单里吗?”

    云哥儿听了眼前一亮,喜道:“是啊,三哥,我们铺子还没有独一无二的招牌菜呢!这个凉面就很不错,我从没在外头的饭馆里见过!”

    宁乘风温声笑道:“自然可以,夏日炎热,凉面想必会有食客喜欢。”

    思量了一下,宁乘风又道:“你们若想做些其他店没有的特色菜,可以考虑用平菇做。虽然府城也有平菇做的菜色,但都是大酒楼在做,平菇价格贵,外头的这些小食肆没几个会买来做菜。”

    宁乘风的话又给了云哥儿新的思路,是啊!他怎么把自己独有的优势给撇在一边了?家里就是种平菇的,他竟没想到用平菇来做招牌菜!

    四个人都觉得这主意好,宁乘风当日便帮岳茗他们写了一封信,请宁成安派人送一车平菇过来——

    在距离府学开学还有十来日的时候,岳茗和云哥儿的食肆终于装修好了。宁乘风帮忙给取了个名字,叫“山云小馆”,“山云”二字分别取自岳茗和云哥儿的名字。

    岳茗去订做了一块牌匾,过几日便能拿回来了。

    山云小馆名字雅致,装修得也雅致。装修得并不复杂,但整体布局和用色都与其他的小馆子风格迥异。

    宁乘风请刘文锦和宋慕柏各写了一幅字,他自己不仅写了幅字,还用自己粗浅的画技画了一幅山水画,都挂在山云小馆的墙上。

    这番操作主要是为了让山云小馆的格调显得“高雅”一些,与周围那些平价的食肆拉开差距。因为他们的饭菜价格,定得比周围的食肆要贵一些,若是装修得普普通通的,怕是很难让人买账。

    至于自己的字画会不会露丑,宁乘风不怎么担心,这附近住的都是些商户和小工,他们估计也就看个热闹。

    除了字画,山云小馆还摆了些花瓶,里头插的是一些造型别致的枯枝,花瓶外形古朴,做工却略显粗糙,用宁乘风的话来说——“既省钱,又有氛围感”。

    宅子西边的两间侧屋被打通了,靠街的那一侧是食肆的大堂,靠院子的那一侧有一半被划做了后厨。

    因为空间不太够,宁乘风又请人在院子里盖了个小棚子,做成厨房,与山云小馆的厨房连在一起。这样云哥儿有两个灶台,两口锅可以同时烹饪,能提高效率,减少食客的等待时间。

    山云小馆装修好后,岳茗和云哥儿都暗自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眼见着钱匣子越来越空,两个人都有些着急了。

    云哥儿手头上一共七十多两银子,其中包括他自己做饭食生意攒下的五十多两,还有刘桂花给的二十两,装修完后这七十多两银子花了大半。

    云哥儿摸着自己的钱匣子直咂舌:“在府城做生意也太不容易了,咱们镇上一文钱能买一大把的青菜,在这儿价钱翻了几倍,咱们后山随便捡的柴火这里要花钱买,就连驴子吃的草,在这儿也得掏银子买!”

    岳茗家底比他厚些,但云哥儿坚持山云小馆的成本也按利润分成的比例分摊,所以装修铺子、添置物件和请人,岳茗都只分担了三成的费用。

    饶是如此,这一个月只出不进,也让岳茗有了危机感。宁乘风要念书科举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他一定要多攒些银子给他男人备着。

    岳茗握紧了拳头,对着云哥儿道:“咱们还是早点儿开业吧,早一日开业,便能早一日赚钱。”

    云哥儿深以为然。

    燕行秋原想请个道士,给山云小馆挑一个黄道吉日开业。岳茗和云哥儿却是等不及了,岳茗自己拿着历书研究了一会儿。

    “我看三日后就不错,咱就选那一天吧?”

    云哥儿字都不认得,却很相信他,“好,岳茗哥哥你挑的准没错!”

    两位小老板定下了开业的日子,其余人自然是鼓掌支持。

    宁乘风让燕行秋在山云小馆开业那日,带着他手下的捕快过来吃饭,还给他承诺了那日一应吃喝,费用全免。

    燕行秋外表粗旷,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着他的身份震慑一下周围的势力。

    宁乘风他们初来乍到,岳茗和云哥儿又都是小哥儿,难保不会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盯上。让那些宵小之辈知道山云小馆背后有湘江府总捕,他们自然会对山云小馆的人敬而远之。

    燕行秋把岳茗当自己亲弟弟,即便宁乘风不开口,这事儿他也是义不容辞的。

    很快就到了山云小馆开业的日子。这日,宁乘风夫夫和两个小哥儿都起得挺早,他们吃完早饭便来到铺子里头准备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请的那个洒扫婆子也到了。那妇人姓许,岳茗他们管她叫“许婆婆”。

    许婆婆手脚很利落,眼里也有活,一来便开始扫地拖地,将原本就很干净的地面打理得锃亮后,她又拿着抹布将桌椅板凳擦了一遍。云哥儿备菜时她便帮着洗菜,装盘。

    云哥儿备菜这功夫,刘文锦和宋慕柏也过来了。

    到了岳茗选的吉时——巳时六刻,宁乘风几人便开了门,走到山云小馆前面。宁乘风点了炮竹,岳茗和云哥儿将牌匾上的红布拉了下来。

    劈里啪啦的炮竹声引得许多人朝这边看了过来,有些爱凑热闹的还围着议论了起来。

    “这是铺子是新开的吗?卖什么东西的?”

    “我估摸着是吃食,今儿一早便见人送了一车菜过来呢!”

    “这铺子装修得倒挺好看,就是不知道卖的吃食好不好吃?”

    “铺子装修得这么好,里头的吃食估计很贵吧?”

    ……

    炮竹放完后,刘文锦和宋慕柏便带着宁乘风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出来了。今日他两要在门口敲锣打鼓,招揽客人。

    他两出来时,云哥儿还在门口。

    这还是刘文锦提亲失败后第一次见到云哥儿,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云哥儿马上就镇定下来了,他若无其事地对刘宋二人表达了欢迎与感谢。

    刘文锦怔怔地看着云哥儿与前来询问的人寒暄,他这才发觉,云哥儿对自己和宋慕柏,甚至是那些陌生的食客,都是一视同仁的。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单相思。

    云哥儿对谁都是一幅笑呵呵的样子,刘文锦心里酸涩无比。

    宋慕柏已经拿着对铜镲在门口吆喝开了,“新店开业,全场饭菜满五十文减十五文,满一百文减三十五文!”扯着嗓子吆喝完后,宋慕柏将两手的铜镲猛地一对击,铜镲发出清亮的声音,引得周围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宋慕柏这人大大咧咧地,也没什么包袱,做这活计毫无心理负担。刘文锦就不一样了,被一群人盯着看,他燥得一脸通红,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了。

    “招,招牌凉面,十八文一份!十八,文,买不了吃亏,买,买不了上当……”

    宋慕柏见他一句话结结巴巴还未说完,脸红得快冒烟了,遂恨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优惠只此一日,机会失不再来!”

    ……

    他两吆喝的时候,云哥儿和星哥儿将做好的凉面用小推车推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食肆3

    宁乘风对云哥儿的手艺有信心, 但凡尝过他烹饪的饭菜,少有不被他的厨艺俘虏的人。

    所以宁乘风打的主意便是先用优惠的价钱吸引人进来,再用云哥儿的手艺留住人。

    这几日天气炎热, 正适合吃凉面。山云小馆的凉面一推出来, 便吸引了围观众人的注意。

    乌氏是山云小馆对面那家布庄的老板娘, 她前几日便注意到这边有家新铺子在装修了,今日听到炮竹声, 便出来瞧了瞧热闹。

    因为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 乌氏平日里便会习惯性地留意别人的衣饰和布料。推着凉面出来的那两位小哥儿身上的衣衫料子便不错,衣裳样式更是出挑,既利落又好看,她在府城还从未见过这样式的。

    乌氏对着他们多瞧了几眼, 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推出来的那样稀罕吃食——凉面。乌市这几日因为天气炎热,胃口不大爽利, 今日早饭也没用多少。一瞧见这凉面, 她却又有些了食欲。

    今日的凉面,是云哥儿在宁乘风那版凉面的基础上改良过的。上头不仅放了肉末酱,花生碎,和青瓜丝儿,还加了几页青菜。肉末酱里头云哥儿还剁了些平菇进去, 做成平菇肉酱。

    这凉面经他改良之后, 比宁乘风做的那版味道更好了。

    米白色的凉面上,红的小米椒和绿的青菜, 整整齐齐分作两堆,下头是琥珀色的平菇肉酱, 边上还撒了些翠绿的葱花, 叫人看着口舌生津。

    早饭吃得少, 这会子也快到午时了,乌氏索性买了一份凉面作午饭,打算在山云小馆吃了,再回去看店,换她相公出去吃饭。

    除了这乌氏,还有许多人被这凉面吸引了目光。

    虽只是一碗面,但上头堆了那么多浇头,十八文一碗倒也不算贵。

    一听边上揽客的那小郎君说,今日是开业优惠,这十八文一碗的凉面,还限量只卖五十份,后头的便要二十二文一碗了,有些想等别人尝过了,确认好吃再买的人,也等不及了,纷纷掏出银钱买了一碗,端到山云小馆里头吃去了。

    还有些会盘算的食客为了凑够五十文减十五文的优惠,又点了别的菜,若是舍不得另外点菜,还可以找几人一起拼单,也能享受到这优惠活动。

    有了第一个食客进来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局面打开后,山云小馆便热闹了起来。

    因为味道好,吃过的食客们赞不绝口,旁观的人见状也来了兴致,纷纷进来坐下点了些吃食。

    山云小馆拢共十二张桌子,没一会儿便坐满了。只有靠墙的单人座和最里面那桌空下了,最里面那桌是宁乘风留给燕行秋和他的下属的。

    有人开头点了别的菜,旁人见端上来的菜似乎不错,也按自己的口味点了两样。

    有些拼桌的食客们吃得开心了,眉飞色舞的讨论起来。

    “这馆子的菜做得着实不错,我原以为这凉面就很好吃了,没想到为了凑五十文优惠点的这个糖醋排骨更好吃!”

    “我点的这个小炒鸡不愧是他们店的招牌菜,竟比外头头大酒楼里的小炒鸡还好吃!他们不知怎么处理的,好像没放茱萸,却比放了还辣,吃着够劲!”

    “这个平菇肉沫汤甚是鲜美,诸位下次一定要点上一份尝一尝!”

    “这山云小馆样样都好,就是可选的菜色少了点儿。”

    ……

    布庄的乌氏自己吃完后觉得好吃,又去唤了她相公来吃。

    新开了家好吃的小馆子,今日还有优惠,这消息很快便在周边的铺子里传开了,本来附近卖饭菜的食肆就不多,难得有家好吃的,这会儿得了消息的街坊领居们都过来瞧热闹了。

    到了午时后,人越来越多,连靠墙的单人座都坐满了。后来的食客见最里面还空了一桌,便想过去坐,听宁乘风说有人预定了才止住脚步。

    生意太好了,这位置留着有些扎眼,虽然他们准备了板凳和茶水给外头等待的人,但宁乘风估摸着再让他们多等一会儿,人家就该不高兴了。

    好在燕行秋准时过来了。

    他今日带了三位下属,四人都穿了官服,一来便吸引了食客们的注意。燕行秋那身总捕官服十分有威慑力,知道那空桌是给他们留的,外头等待的人都没了怨言。

    人家官老爷预定的位置,他们哪里敢跟人抢啊!不过这山云小馆什么来头,第一日开张便有官爷过来捧场?

    众人心里嘀咕些什么宁乘风自然不知道。燕行秋一过来,他便迎了上去,先拱手同燕行秋等人打招呼,客气地感谢他们捧场,又带着人去里面落座。

    燕行秋捶了他一拳,笑道:“咱两什么关系,你还跟我客套!”

    燕行秋来之前还担心府城的人不知道云哥儿的手艺有多好,今日他茗弟的生意开张,会没什么客人,这会儿见山云小馆已经坐满了,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很为自己的义弟高兴。

    见外面还有人等着,燕行秋大声对宁乘风道:“我弟弟的馆子,我有的是机会过来吃,多等一会子也没关系,你把这桌先给外头的人安排上吧!”

    外头的食客听了这话,忙客气地推脱起来。

    “我也不着急,先让官爷们坐吧!”

    “是啊,咱们也不着急,反正无事,咱们再等等也没关系。”

    “官爷都预定了,哪有让我们先吃的道理!”

    ……

    燕行秋没再多说,见岳茗几人忙得脱不开身,他安排下属去外头坐着等,自己却去帮忙上菜了。

    食客们见穿着官服的燕行秋亲自为他们端菜,都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但见他满脸笑意,并无什么官架子,又放下心来,安心吃饭了。

    宁乘风安排几位最先来的食客,在空桌上坐下后,又去给岳茗帮忙了。岳茗今日又要收银,又要上菜,忙得不可开交。好在有刘文锦等人帮忙招呼客人,不然他真是分身无术。

    星哥儿在后厨帮云哥儿打下手,云哥儿做完菜后他便端出来给岳茗他们。

    这会儿他用托盘端了两盘菜出来,岳茗正在给一桌客人结账,宁乘风虽闲着,两只眼睛却牢牢地巴在他哥哥身上。星哥儿小声唤他,他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反正也没个回应。

    星哥儿气急,这哥夫真是指望不上了!

    这两盘子菜都是八号桌点的,那桌子坐的都是些壮年汉子,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嗓门又大,四人正昂着脑袋高谈阔论,星哥儿有些害怕,不敢过去上菜。

    他正低着头,对着手里的两盘菜为难,却有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托盘。

    星哥儿抬头,正对上燕行秋含笑的眼睛。

    “给我吧,我给他们端过去。”燕行秋特意放轻了声音。星哥儿胆子小,人也小小的一个,燕行秋同他说话都怕吓到他。

    星哥儿松了口气,心里十分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脸朝燕行秋笑了一下,小声道:“谢谢燕大哥。”

    燕行秋被他这略带羞意的笑容晃了一下。星哥儿抬着头看人的样子真像一只毛茸茸的无辜的小猫,这瞬间燕行秋很想摸一摸他的头。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温声道:“不必客气。”说完他便端着盘子给客人上菜去了——

    山云小馆迎来了开门红,第一日他们的生意十分火热,两位小老板忙得吃饭都抽不开身。岳茗上菜、结账、收拾桌子,脚步就没停过,后来宁乘风把他拉到后厨,把饭喂到他嘴边才让他乖乖吃了饭。

    云哥儿也被哥哥勒令放下手里的活计,吃完饭再去忙活。

    中午忙完后,也没时间休息,下午的客人又陆续过来了。因为许多人一日只吃两顿饭,所以从未时到申时都有食客过来吃饭,好在下午跟午时比还是空闲了一些。

    岳茗和云哥儿他们提前吃了晚饭,晚上又着实忙活了两个时辰。

    约莫戌时末的时候,山云小馆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终于合上门板打烊了。

    晚上,宁乘风夫夫和两个小哥儿坐在堂屋里复盘今日的生意。

    山云小馆今日的营业额是十三两三钱四十八文,刨除买肉买菜人工支出等费用后,净利润约莫是六两银子。

    岳茗数完铜板,又拿戥子秤了银子,他凌厉的眉眼这会儿都柔和了下来,眼里亮晶晶地透出些喜意。

    云哥儿更是笑得眉眼弯弯的,他今日在后厨忙活时便十分兴奋了,山云小馆生意这么好,大家对他做的菜色家口称赞,云哥儿心满意足,这一个多月的付出总算得到了回报!

    岳茗高兴,宁乘风便也高兴了,他拿过岳茗的账本帮他检查了一遍,调笑道:“我们茗宝真厉害,这么琐碎的账,也算得明明白白的!”

    岳茗横了他一眼,又拿手捶轻轻了他一下,宁乘风握住他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气氛又黏糊了起来。

    云哥儿悄悄翻了白眼,对这两人甚是无语。

    星哥儿则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又偷偷地留了个缝隙,暗自朝他们瞧了好几眼。

    算完账后,四人又讨论起今天发现的问题。

    宁乘风捏着岳茗的手,温声道:“你们还是得请个传菜小工,今日是有这么多人帮忙,后头只有你两加上许婆婆肯定忙不过来。”

    岳茗点了点头,“是得再请个人,还有客人们说希望能备点儿酒水,咱们要去买些酒来卖吗?”

    山云小馆现在只有些茶水,茶是买的最便宜的粗茶,一两茶叶也不用几文钱,免费供应给食客们喝。反正是卖饭食的,不需要太好的茶叶。

    宁乘风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可以买些喝不醉人的果酒和米酒备上,后劲儿太大的酒就算了。喝酒误事,若有食客喝醉了闹事儿,你们两个小哥儿不好处理。”

    岳茗和云哥儿都点了点头。

    他们又商量了菜色、上菜流程等一些还可以优化的地方,准备记下,后面再看情况调整。

    第二日一早,岳茗带着星哥儿去牙行雇了个小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

    这小伙儿十分伶俐,他说上菜、收拾桌子、招呼客人等活计他都能干,还能去后厨帮忙做些能力气活,岳茗和云哥儿都挺满意,便雇了他。给他开的工钱比许婆婆的多了一些,一个月是一两二钱银子。

    山云小馆的生意步入了正规,后头人虽然没有第一日那么多,但价格恢复到原价后,赚得也不必第一日少。熟练下来后,岳茗和云哥儿便也没那么忙乱了。

    宁乘风没再过去帮忙了,只在岳茗去钱庄兑换银子时陪着他过去。平日里他要照料自己种的那些小米椒,还要温习功课。

    那株小米椒后面又结了几茬小米椒,宁乘风收集了种子,处理好之后已经在前院种下了。

    府学开学的日子也快到了。

    第75章 府学

    这一日, 宁乘风拿着文书去府学入学。

    今年院试,湘江府城考中秀才的一共有一百九十八人,其中有八十四人选择来府学念书了。

    府学与镇学一样, 也分了三舍, 上舍是已通过乡试考中举人的学子;内舍是宁乘风这样的, 考中了秀才,正在为乡试努力的学子;外舍是考中秀才五年后, 还没考中举人的学子。

    上舍与内舍念书住宿俱是免费的, 外舍却是需要付一定数额的费用。

    府学建在一所山上,宁乘风与刘文锦在山脚下汇合后便一起上山了。

    这座山叫“勤径山”,勤径山山势平缓,也不怎么高, 宁乘风他们步行了片刻,便见到了府学的大门。府学占地极大, 远远看去气势恢宏, 大门很高,是用大理石所做,牌匾上是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湘江府学”。

    门口处有差役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宁乘风三人出示了文书, 才被放进去。

    进了府学, 他们依照指示去了办入学手续的地方,校验完身份后, 三人拿到了自己的腰牌。

    府学发给学生的腰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正头写了学生的姓名和所在的班级, 还雕了荔枝、桂圆、核桃三样图案, 寓意连中三元。

    外舍一共十个班级, 用天干地支来命名,以考试成绩划分班级。宁乘风这一届的八十四名秀才被分到了末尾的三个班级,分别是:辛字班、壬字班和癸字班。

    宁乘风和刘文锦被分到了辛字班,宋慕柏则被分到了癸字班。这个班级并不是固定的,府学每三月有一次季考,季考完后会根据成绩重新划分班级。也就是说,考得好了能去前面的班级,考得差了就得去后面的班级了。

    府学日日小考,月月大考,季季分班考,学生们的压力可想而知。宁乘风暗自感叹,穿来古代后,他简直把现代的高考之路又重新走了一遍,学习压力甚至比现代还要大!

    腰牌除了在府学内部证明身份,出入府学也用得着。宁乘风他们入学的文书都已经上交了,后头都得出示腰牌后才能进入府学。

    除了腰牌,宁乘风三人还各领了两身衣裳,皆是水蓝色的盘领大袖长袍,并两顶墨色方形软帽,这便是考上秀才后才能穿的秀才服了。

    刘文锦和宋慕柏未在外头租房,以后会宿在府学内,宁乘风同他们去寝舍换了秀才服,才各自去自己班里。

    内舍每个班级配有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谕”便是负责教学的夫子,府学教谕多为进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训导”则是辅助教谕教学的助手。

    宁乘风与刘文锦前脚刚到辛字班,后脚两位教谕便过来了,他们跟辛字班的学生们介绍了自己和负责教学的夫子,又说了府学学堂的规矩。

    这些规矩与现代学校的规章制度也大同小异,基本就是尊重师长、上课不得交头接耳、在府学内要着学子服、要悬挂腰牌之类的。重点把季考后重新分班的制度跟学生们详细地说了一下。

    训导讲了半个时辰的规矩,期间陆续有新来的学生进了辛字班,训导讲完后便让学生们自己看书,也没看多久夫子便过来上课了。

    辛字班里的夫子姓赵,这赵夫子约莫五十来岁,面相严肃古板,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赵夫子学识渊博,讲学时旁征博引,引人入胜。一堂课下来,宁乘风觉得受益匪浅。

    其实除了赵夫子,两位训导也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们主要负责在赵夫子休息时为大家答疑解惑。

    辛字班一共四十多名学生,大部分都是今年新入学的秀才,也有少部分是往年进来后,一直没能考入前面班级的书生。

    课间休息时,第一次见面的学生们免不得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攀谈起来。

    宁乘风的院试成绩在辛字班已属末尾了,但他并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名次,若有人问起,他便坦言告知,也不觉得自己的成绩在辛字班丢人。

    许多学子见他长相俊朗,举止风流,都有意与他结交。但打探到他的排名后,有些人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些。不怎么在意这些的人见状也不好再跟他谈起院试的成绩,只讪笑着夸他长得好看。

    辛字班最出风头的要属今年院试的案首——徐思齐。这位少年郎年方十八,却才思敏捷,据说在他们县城也是鼎鼎有名的少年天才。

    辛字班不乏三四十岁的秀才,大家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案首自然是钦羡不已。

    徐思齐与宁乘风一样,记忆力比常人强上许多。许是少年意气,上课没多久,他便在夫子提问时主动展示了自己的过人天资,神色举止也颇显傲气。后面更是直言自己的目标是甲字班,断不会在辛字班久留。

    他言谈之间对于排名靠后的宁乘风等人,还有因为成绩落后,被留在辛字班的往年秀才,多有不屑。若有他看不上的人与他搭话,他更是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

    宁乘风曾经也是心高气傲的少年郎,但如今毕竟心理年龄大了许多,人也稳重豁达了一些。对于徐思齐的冷眼,他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他这样“大方”。

    中午,宁乘风与刘文锦还有新结识的两位同窗去膳堂用饭。

    府学膳堂的饭菜口味平平无奇,但比镇学膳堂的饭菜还是强多了。

    宋慕柏过来后拍了拍宁乘风的肩膀,感叹了几句:“这府学膳堂虽比镇学强上不少,但与令弟的手艺一比还是相差甚远啊!这味道只能说勉强可以入口,等休沐时我定要去山云小馆大吃一顿!”

    宁乘风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刚入学,你就惦记着休沐了!”

    刘文锦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宋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咱们读书之人,不可沉迷于口腹之欲……”

    宁乘风心中暗诽,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人家只是惦记着一口吃食,你可是还惦记着娶妻呢!不过刘文锦情场失意,宁乘风不好揭他的伤疤。

    宋慕柏被他念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在马上就有人打断了刘文锦的话。

    “这‘山云小馆’是个饭馆吗?与宁兄的弟弟有什么渊源吗?”

    出声的是辛字班的一位学子,这人叫孙平,为人有些势利眼。他前头热络地与徐思齐攀谈,见徐思齐不搭理他,又盯上了面善的刘文锦。

    刘文锦邀宁乘风过来吃饭时,他便不请自来,跟着一道过来了。

    宋慕柏不清楚情况,热情地同他介绍了云哥儿和岳茗的小馆子。孙平听说是两个小哥儿开的饭馆后,便有些不屑,刚欲开口指点两句,就见宁乘风冷着脸盯着他,大有他敢出言置喙,便要对他不客气的意思。

    孙平见他不太好惹的样子,忙又把话题岔开了,说起了徐思齐。

    “咱们这位案首眼睛可真是长在头顶上了,我同他说话,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问他问题,他也不搭理我。不过是院试拿了个案首,便这般威风了,若是真让他考去了甲字班,那还了得?”

    孙平说了徐思齐的不是,又拿刘文锦与他对比,说刘文锦名次也不错,待人却和善许多,不像那徐思齐一般摆架子。

    他带着怒气将徐思齐拉踩了一番。

    刘文锦前头就有些不高兴了,这会儿更是忍不住了,又长篇大论地说了孙平一顿,将那孙平训得抬不起头,吃完饭孙平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宁乘风心里好笑,更不会挽留,只与另一位同窗交谈起来。

    这位同窗叫叶丛,今年二十有四,年纪比宁乘风大,看着却比他还小。叶丛性子怯弱,没怎么同旁人说话。因为被安排坐在宁乘风边上,与宁成风交谈了几句之后,发现他性格和善,便有些依赖他了,来膳堂吃饭也是与宁成风寸步不离的。

    宁乘风与他交谈之后才发现,叶丛是府城本地人,而且他家与宁成风的住所只隔了一条街。但不知道为何,家里离府学并不远,叶丛却选择住在府学的寝舍——

    下午赵夫子讲了新的课,宁乘风上课认真,眼睛跟着夫子转,偶然与夫子对视上也不怯场,很快便吸引了赵夫子的注意,被他点名提问了。

    赵夫子的问题都是他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宁乘风上课一直很专注,紧跟着他的思路,这些问题自然难不倒他。

    一连几个问题都是对答如流,赵夫子欣然颔首,让他坐下了。

    宁乘风一坐下便对上了叶丛崇拜的目光。

    赵夫子下午上完课便走了,留下两位训导检验学生们的功课,若有检验不通过的,下午便不能按时下学了。

    酉时二刻,府学下了学,宁乘风没有多留,收拾好东西后便起身回家了。

    岳茗有心来府学接宁乘风,可惜山云小馆事多,他实在是抽不开身,宁乘风也说自己步行回去就行,岳茗便依了他的。

    宁乘风回到家时约莫是酉时六刻,宅子里空空荡荡的,岳茗和两位小哥儿都还在前头的山云小馆忙活。

    宁乘风放下手里的包袱后,也去了山云小馆。

    岳茗正在柜台处算账,星哥儿在一旁做绣活。

    见他过来,岳茗忙把提前做好了,在锅里温着的饭菜端了过来。宁乘风趁无人注意,偷偷摸了下他的手,才老实地端着饭菜去一旁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喝酒闹事

    一连数日, 宁乘风白天去府学上学,晚上回柳叶巷子,他们租的宅子里休息。日子虽然忙碌, 却也过得充实。

    尽管无意张扬, 但宁乘风过目不忘的天赋还是没多久便被夫子和同窗们发现了。因为天资过人, 又勤奋好学,宁乘风近来时常被赵夫子夸赞, 两位训导也对他青睐有加。

    宁乘风从小到大, 习惯了被老师偏爱,他习以为常的事情,却狠狠地刺痛了别人的眼睛。

    徐思齐没想到他最引以为傲的天赋原来不是他一人独有的,他看不上的“差生”——宁乘风, 在记忆上的能力竟然不亚于他!不仅如此,宁乘风还得了几位老师的青眼, 在辛字班大出风头。

    徐思齐恼羞成怒, 越发觉得宁乘风这人装腔作势。明明他也有过目不忘的技能,一开始却不显露,等大家吹捧自己天资卓越,与众不同时,他才云淡风轻的将他的能力展露出来, 仿佛在嘲笑他和他的追随者——你们奉若至宝的天赋, 在我这儿不值一提。

    徐思齐怎么看宁乘风都不顺眼,平日里见了宁乘风他也是嗤笑一声便转过头去, 不屑与其打招呼。

    宁乘风原本以为徐思齐只是年轻气盛,见不得别人抢他的风头, 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一到了学堂里, 就把心思都专注到学业上。

    府学除了日考月考和季考,每十日还有一次旬考。宁乘风第一次旬考成绩并不亮眼,但后来一直在进步,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名次更靠前。到第二次月考时,他在辛字班已经能排到第三了。

    排在宁乘风前面的只有徐思齐和刘文锦两人。

    徐思齐确实聪明,在诗赋上都很有天分,策问题也答得不错。赵夫子还夸他对于策问类的题目很敏锐,答题时考虑得很周全。

    刘文锦在天资上比不过这两人,但他是三人中最为刻苦的。宁乘风上学时专注,下学后却是准点走人的。平日里除了学习,宁乘风还要练武,还得打理他种的小米椒。

    刘文锦则不一样,他花在学习上的精力,要比宁乘风和徐思齐都要多。

    有这两人在前头做目标,宁乘风觉得学习起来,更有劲头了。

    但没多久,宁乘风便听说,徐思齐在他那群拥趸面前诋毁自己,还放了狠话——谁若与宁乘风交好,他便要与那人绝交,以后若功课上遇到问题,也别想再向他请教。

    知道这事儿后宁乘风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小儿科的把戏?直到这时,宁乘风才知道徐思齐这人不是什么少年心性,他纯粹是人品有问题。

    宁乘风一时有些失望,徐思齐天资过人,却把心思花在这些地方,着实有些可惜了。他这种人若考不上举人还好,若是考上了,后面又做了官,怕会是百姓之祸。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好呢?

    宁乘风本来也没想在府学交多少朋友,对于徐思齐试图孤立他的行为,他也无动于衷。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看清一个人了,明知徐思齐人品有问题,还追随他的人,宁乘风也真不稀罕与他们交好。徐思齐这样的“奇葩”,只要不犯到自己面前,宁乘风连个正眼都懒得给他。

    因为他的无视,徐思齐更生气了。他屡次挑衅,宁乘风却连个眼神都没变过,徐思齐颇受打击。

    宁乘风没空搭理他,依旧过着府学-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但没多久,山云小馆也出了点儿问题。

    那日宁乘风下了学,回到山云小馆,一进门便发现饭馆里没人在吃饭,倒有一群人围在岳茗的柜台前头,仔细一看都是些熟面孔,附近几个铺子里的女子夫郎哥儿都在这里了。

    宁乘风一时有些奇怪,这是在干嘛?这群人围着他家茗宝做什么?

    尽管知道以岳茗的身手,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但宁乘风还是急忙上前,想搞清楚发生了何事。

    宁乘风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都一脸崇拜地看着岳茗,正在夸他呢!见他过来,布庄的乌氏激动地对着他道:“宁秀才,你夫郎可太厉害了!”

    不等宁乘风开口问,其余人也争先恐后的同他说起了今天的事儿。

    原来今日有一位莽汉在外头喝醉了酒,不知怎的跑到了山云小馆里来,光天化日之下,就欲行不轨。

    山云小馆因为两位老板都是小哥儿,饭菜味道又很好,平时很受女子哥儿们的追捧。这几个月名声传出去后,经常有女子和哥儿大老远地过来吃饭。

    那醉汉闯进来时,馆里除了一桌男客,其余全是些女子和哥儿。其中有一位姑娘,年纪尚小,却长得花容月貌的,打扮也不俗。那醉汉一进门便盯上了她,几步上前伸手想摸她的脸,嘴里也不干不净的。

    “小娘子长得不错,来同哥哥快活快活吧!”

    那醉汉身形魁梧,满脸横肉,浑身都是酒气。

    小姑娘吓得不轻,意思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好在她身边的同伴反应快,一手将她扯远了些,没叫那醉汉碰到。

    可那醉汉一击不成,也不肯放弃,又踉踉跄跄地往那姑娘那边儿去了。

    当时店里打杂的小伙计在后头帮云哥儿剁骨头,唯一的那桌男客又低着头视若无睹,其余的女子哥儿们都吓得尖叫了起来,有人壮着胆子将手上的碗筷砸到了那醉汉身上。

    但那醉汉目不斜视,没管砸到身上的东西。他目露□□,直愣愣地盯着那位小姑娘看。将那小姑娘吓得脸色煞白,惊惶地与同伴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醉汉猖狂地笑着靠近了那小姑娘,将她和她的同伴堵在了桌角处。

    正当他的手快要碰到小姑娘时,却有一人疾步上前,一手钳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扯,又一脚将他踹出去老远。

    众人回过来神来才发现,出手救人的竟是山云小馆的老板——岳茗。

    大家万万没想到,这位长相秀美,身材并不强壮,看上去还有些瘦弱的小哥儿竟有如此神力,一脚便将一个壮汉踹到了门板上!那醉汉摔下来后捂着被踹的地方,痛得在地上翻滚,似乎受了重伤。

    确认那醉汉无力再作恶后,岳茗让店里的活计将他捆了,送到衙门报官去了。

    等伙计带着醉汉走后,岳茗又向店里的食客告了罪,给她们免了单。然后在门口挂了打烊的牌子,将馆子提前关门了。

    岳茗亲自将受了惊的小姑娘和她的同伴送回家后才回来。

    今日在山云小馆里吃饭的有许多都是周边铺子里头的老板娘,她们很关注这件事儿。岳茗一回来,她们便都过来了,围着岳茗叽叽喳喳地问了起来,岳茗耐心地同她们说了情况。

    岳茗回来没多久,店里的活计也回来了,还将燕行秋带过来了。

    今日伙计带着那醉汉去府衙报案,府里的衙役碰巧被燕行秋带着来山云小馆吃过饭,也认得这店里的伙计。

    听说山云小馆出了事儿,这衙役连忙去跟燕行秋传话,燕行秋找负责办案的小吏问了几句,才和伙计一起回来。

    燕行秋说那醉汉没什么大事儿,不过被踹断了几根肋骨而已。岳茗点了点头,也不以为意。

    “几根肋骨而已!”听到这话的街坊领居们惊得合不拢嘴,只呆呆地看着这口出狂言的捕头大人,和他一身神力的结拜兄弟。

    这两兄弟着实可怕!不过那醉汉也是罪有应得,谁叫他被几两酒冲昏了脑子,黄天化日之下便敢非礼人家小姑娘。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他们柳叶巷子里头有这种人出没,他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大家同仇敌忾,都狠狠地谴责了那醉汉,又真情实感地感谢起燕行秋来。正是因为府城的捕头们平日里查得紧,才让柳叶巷子这边清净了许多,那些流氓地痞都不敢往这边来。这次的这个漏网之鱼,也被官府收押了,想必也会得到教训。

    燕行秋最近公务繁忙,没呆多久就走了。他走后,众人又夸起岳茗来,所以宁乘风一回来便见到了这番场景。

    跟宁乘风说完今天发生的事儿后,街坊邻居们还有些激动,又对着宁乘风夫夫感叹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茗哥儿还有这一手,哎哟,可太厉害了!那醉汉被踹得快飞出去了啊!”

    “难怪你们两个小哥儿敢自己开店,原来你会武艺啊?”

    “茗哥儿,你们店里就你一个人会武吗?云哥儿该不会也有武艺傍身吧?星哥儿呢,他也会吗?”

    “云哥儿的武器该不会是他那锅铲吧?我瞧他很宝贝那铲子!他不会一铲子就能将人拍死吧?!”

    “那星哥儿呢?他的绣花针会不会是一种暗器吧?就像话本子里头写的那样,隔老远便能甩过去将歹人扎死!”

    ……

    宁乘风:“……”

    这一个个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呀。

    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那些人也没再久留,又同宁乘风夫夫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

    她们走后,宁乘风将山云小馆的门锁上了,才牵着岳茗往后宅走。

    宅子里,云哥儿已经做好了晚饭,饭桌上他们免不得说起了今天的事儿。两个小哥儿当时一个在后厨,一个在宅子里,都不知道有醉汉闯了进来,还欲行不轨之事儿,知道后也是心有余悸。

    云哥儿又气又怕,没忍住骂了那醉汉几句,星哥儿也小声附和他。

    晚上,宁乘风抱着岳茗躺在床上,他又回顾了一下那醉汉的事儿,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前头他只当那醉汉是在别的食肆里头喝醉了,凑巧路过山云小馆,发酒疯跑了进来。

    但宁乘风仔细回忆了一下,山云小馆附近没有酒馆,离这儿最近的食肆,就是他们过来租房时去吃过的那一家。从那里来山云小馆要走一刻钟,而且宁乘风清楚的记得那家食肆的菜单上没有酒。

    宁乘风记性好,在柳叶巷子住了三个多月,周围的街坊邻居他已经认得七七八八了。对于比较少出门的女子和哥儿,他或许还有些不熟,但附近那些汉子的长相,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其中并没有这一号人。

    而且今日附近的街坊都过来打听过这事儿,也没听说谁家里有客人过来。

    那醉汉不是附近的人,也不是在附近醉的酒,怎么就凑巧往这边儿来了?他们山云小馆的位置在这条街也并不是最显眼的,那人怎么偏偏就进了山云小馆呢?

    第77章 叶丛

    宁乘风将自己的疑虑跟岳茗说了一下, 又让岳茗把今日的事儿仔细同他说一遍。

    岳茗白日里就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了,听完宁乘风的分析,他皱着眉, 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看到的情况与宁乘风说了一遍。

    说到他将那醉汉踹出去时, 岳茗还有些懊悔, “我不该使那么大的劲儿的。”

    宁乘风以为他觉得自己出手重了,怕他自责, 忙摸着他的脸颊, 柔声安慰道:“茗宝,当时情况紧急,不怪你,就算一时不慎将那人踹坏了也不是你的错。”

    岳茗睁大了眼睛, 似乎有些不解:“我没有说这个啊,我是心疼咱们的门板, 它今日被砸坏了。”

    岳茗十分惋惜的样子:“那门板才用了几个月呢!下午我又花钱请人换的新的。”

    宁乘风:“……我错了, 我不该误会你的。”

    那醉汉的事儿宁乘风和岳茗都觉得太过巧合了,倒像是有人设计的。

    但他们两夫夫和两位弟弟来柳叶巷子住下后,一直与人为善,和周边的铺子的老板们都相处得不错。那些老板和管事儿的还经常来山云小馆吃饭,不像是会做这事儿的样子。

    至于离得最近的那家食肆, 也因为饭菜价格相差较大, 没有形成竞争关系。山云小馆开张后,那家食肆的生意依然挺好的, 他们也没有必要来山云小馆搞破坏。

    而且附近的人都知道岳茗身后有燕行秋,民不与官斗, 这附近住的都是些商户, 按理来说, 他们应当不会故意招惹岳茗他们。

    但这事儿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宁乘风一方面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一方面又忍不住担心岳茗和两位小哥儿的安全。

    事情现在还没有水落石出,宁乘风叮嘱岳茗,明日再将燕行秋请来问问。不把这事儿搞清楚,他们如何安生过日子?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翌日岳茗和云哥儿去山云小馆时,把星哥儿也带上了,将星哥儿一人放到后头的宅子里,岳茗有些不放心。

    事情还未查清楚,多想无益。宁乘风也按下这些心事,照常去府学上学了。

    从十月入学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了。再过大半个月,便是第一次季考的日子了,考完后府学便会放年假,来年再入学时就要重新划分班级了,宁乘风还挺期待的。

    临近季考了,这几日辛字班的学生们刻苦了许多。

    因为徐思齐从中作梗,宁乘风自己对于同窗们也不十分热络,所以他在辛字班没交到什么朋友。

    徐思齐在背后说宁乘风爱慕虚荣,装腔作势,宁乘风只在最初解释过一次,后面便置之不理了。倒是刘文锦和叶丛,屡屡为了他同那些人争辩。后来宁乘风叫他们不要浪费时间,与徐思齐交好的人不会相信他们的话,刘文锦和叶丛听了,也不再多说了。

    普通学子大多家境平平,就指望科举改变命运,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了,对于宁乘风与徐思齐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们并不怎么关心。除了徐思齐那些狐朋狗友,大部分人都不想掺和他和宁乘风的私人恩怨,只想好好念书,早日考中举人。

    辛字班里除了刘文锦,宁乘风只与他旁边的叶丛交往缜密些。

    刘文锦与宁乘风的关系自不必多说,叶丛与宁乘风才认识几个月,却也十分信任他,对于徐思齐那伙人散布的那些谗言,叶丛从不相信,只为宁乘风不平。

    叶丛性子内敛,胆子小,平日里不爱与旁人说话,对宁乘风却格外不同。在辛字班里,能让他主动攀谈的人,只有宁乘风。

    叶丛其余课程都还不错,就是算术这一门课,他一直跟不上,每每上完课都要苦着脸找宁乘风解答上课时遗留的难题。

    其实他也可以找训导们请教。但辛字班四十多个人,只有两位训导,像叶丛这样对算术课头痛的人又多,每次上完算术课,找训导解惑的人都得排队。

    叶丛与生人说话时便有些紧张,对训导和夫子这类长辈,就更不自在了。宁乘风在算术上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是赵夫子都要格外夸奖的程度,叶丛与他熟悉后便经常找他请教算术题。

    今日他刚拿着纸笔凑过来同宁乘风说了几句,徐思齐便走过来了,路过他两时,徐思齐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两位吃软饭的倒很合得来啊!”

    宁乘风心里一时万马奔腾,这人是不是有病?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吃软饭了?

    被徐思齐嘲讽后,宁乘风不怒反笑,放下手里的毛笔,对着徐思齐道:“敢问徐公子一年能赚多少银子?你身上这一身衣裳,你桌子上那些笔墨纸砚,都是你自己买的?”

    徐思齐本来打算讽刺他们一句便走,没想到这宁乘风还敢与他争辩。徐思齐转过身来,昂着脑袋不屑道:“我一个读书人,哪用得着自己赚钱?我的手是用来写字翻书的,为了碎银几两染上满身铜臭,岂不辱没了我的身份?”

    宁乘风被他这狗屁不通的逻辑震住了,“……你既靠家里养活,又有何脸面说别人“吃软饭”?而且,你什么身份啊?”

    徐思齐摇头晃脑道:“我现在是湘江府城的秀才郎,以后还会是皇城里的天子门生!”

    宁乘风无语凝噎,在座的各位,谁不是“湘江府的秀才郎”呢?不过乡试都还没考过,便敢妄言“天子门生”,你小子口气还挺大……

    “我是靠家里养活,但我家里赚钱的都是男人。而你呢?你一个大男人,却靠你的夫郎挣钱养你,简直不知羞耻!”说到这里,徐思齐横了宁乘风一眼。

    既说到这个,宁乘风可就来劲了,他双手抱胸,得意道:“怎么,你没有夫郎?还是你夫郎没本事,赚不到钱,养不活你?”

    这人靠夫郎养活,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徐思齐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怒道:“我与你无话可说!”说完他便气咻咻地走了。

    宁乘风心中暗诽:本来我也懒得理你,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啊!不过与他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宁乘风又拿起笔,同叶丛讨论起功课来。

    刚刚徐思齐骂他们“吃软饭”,叶丛很想反驳,但他慢了宁乘风一步。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叶丛一直插不上嘴,宁乘风反驳过徐思齐后,叶丛心里的怒火也渐渐熄灭了,又不想开口了。

    这会儿宁乘风在帮他讲题,徐思齐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也没在纸上了。

    他一走神,宁乘风很快便察觉了,“怎么,你还在想徐思齐的话?”

    叶丛迟疑着点了点头:“你想知道徐思齐为什么说我‘吃软饭’吗?”

    叶丛这人戒备心很强,平时很少透露自己的信息。同窗们对他都不怎么了解,宁乘风对他家里的情况也不太清楚。但叶丛眼底一片清澈,宁乘风觉得他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叶丛胆小怯弱,却在宁乘风被诋毁时仗义执言,宁乘风觉得他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与他相处时也比较有耐心。

    看叶丛似乎有些疑虑,宁乘风便开口宽慰道:“你想说便说,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断不会听信徐思齐的话误解你。”

    叶丛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宁乘风说了自己的情况。

    叶丛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的妻子是个狠心的哥儿,对前妻留下来的一双子女并不好。

    叶家在西街开了一家点心铺子,生意还不错,他们家也算是小有资产,但叶丛和他姐姐都过得很清贫,因为叶家的钱都花在叶丛他“后爹”和“后爹”生的儿子身上了。

    后爹生的儿子平日里锦衣玉食,叶丛姐弟两却连饭都吃不饱,在家里多吃了一口菜便要被他们后爹叱骂。叶丛只能穿他弟弟的旧衣裳,而且一件衣裳要穿好几年,叶丛念书的钱也是他自己和他姐姐挣得。

    府学虽免了学费与住宿费,但吃饭、买笔墨纸砚都得花钱,念书花费大,叶丛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他课余时间会抄书赚钱,府学休旬假时,他会去外头摆摊,替人写信,每次也能赚个几十文钱。

    叶丛平日在膳堂买饭,都只买些便宜的素菜,可能因为营养没跟上,他身量不高,人也瘦小,所以才显得年纪小。

    叶丛的姐姐名叫“叶兰”,叶兰就在柳叶巷子附近的街道上,支了个摊子卖糖糕,卖的钱大部分都补贴他弟弟念书了。叶丛说起他姐姐时面上有些难过:“阿姐为我受了许多苦,我定要好好念书,日后出人头地,让她过上好日子!”

    宁乘风家里也有兄弟,听到叶丛与他姐姐相依为命,他姐姐每日起早贪黑,只为多攒些银子,给叶丛做笔墨费,宁乘风有些感动。

    叶丛说叶兰因为没钱买铺子,只能推个木板车在街道上做生意,遇到刮风下雨时便十分狼狈,她不得不推着木板车在人家屋檐下躲雨,偶尔还会被附近的铺子老板白眼。

    赚了点儿银钱回去也得小心藏好,不然被他们的后爹发现了,还会被没收。

    上一次旬假那日,叶丛同他姐姐一起出去摆摊,碰巧叫徐思齐见到了,所以那人今日才过来奚落他。

    宁乘风听他们过得如此心酸,便想着可以让叶丛的姐姐去山云小馆外头支个摊子。山云小馆外头支了棚子,供客人等位时坐着歇息,叶兰去那里卖糖糕,至少不用担心风吹雨淋了。

    不过山云小馆是岳茗和云哥儿的,宁乘风做不得主,还得回去跟他们商量,所以他暂时没有跟叶丛说这件事儿,只安慰了叶丛几句,叫他不要把徐思齐的话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78章 “真相”

    宁乘风心里还惦记着山云小馆的事儿, 也不知燕行秋今日可曾来过,那醉汉的案子可查清了?下学后,他便快步回了家。

    回到柳叶巷子后, 宁乘风第一时间去山云小馆找岳茗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 岳茗忙得脱不开身, 见他过来也没空同他多说,只打发他先去吃饭。

    等宁乘风吃完饭, 岳茗空闲下来了, 才跟他说起今日的事儿。

    岳茗趁着上午铺子里空闲,让伙计去府衙找了燕行秋。燕行秋说那醉汉的案子今日应当能结案,他晚些时候会来这里跟他们细说。

    除了这事儿,还有一个好消息。宁成安来了信, 过几日他会亲自来一趟府城,帮他们送一些食材过来, 顺便看看弟弟们。

    岳茗说话的功夫将宁成安的信拿出来递给了宁乘风。宁乘风打开信封, 自己看了一遍。

    宁成安在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不过刘桂花对他们几个牵肠挂肚的,十分思念。听说云哥儿的馆子需要平菇和蔬菜种子,刘桂花便指使宁成安亲自过来送一趟, 也看看几个弟弟在府城生活的如何。

    这封信估计是康康写的, 笔迹稚嫩,前头还是宁成安的口吻, 后头又是康康自己的语气。康康问小叔叔们何时回家,家里甘蔗熟了, 吃起来十分甘甜, 康康让他们早日回去吃甘蔗。

    宁乘风拿着这封家书, 脸上不自觉便露出些笑意。出门在外,被家里人惦记着,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他看完信没一会儿,燕行秋便过来了。

    “宁老弟,岳茗兄弟,我这会儿才下值,叫你两久等啦!”燕行秋一进门便对着宁乘风和岳茗朗声笑道。

    山云小馆没有空座了,宁乘风带着燕行秋去了后院。知道他还没用晚饭,岳茗去后厨让云哥儿炒两个菜给他。

    宁乘风和燕行秋在后院的小石桌边坐下了,岳茗送了壶热茶过来。燕行秋喝着茶,说起了那醉汉的案子。

    “那醉汉还真不是凑巧撞进了咱们山云小馆。”

    “昨日小伍子将人扭送过来,查案的小吏给人醒了酒,草草问了几句便要结案,这种醉酒闹事儿的案子太多了,他们便先入为主了。好在今日岳茗派小伍子过来提醒我,我便亲自过去问了几句,这一问就发现了蹊跷。”

    原来那醉汉之前与他的一位兄弟有些不愉,昨日他那兄弟为了向他求和,在西街的一间食肆里设宴请他吃酒。席间这醉汉多喝了几杯,又听他那兄弟说柳叶巷子新开了家小馆子,老板是位小哥儿,长得极美。

    这醉汉向来好色,听了这话心里痒痒得不行,便吵着要过来看看。他那兄弟正巧要来这附近办事,他赶着驴车,路过柳叶巷子时便将这醉汉放下了,那醉汉半醉半醒间闯进了山云小馆,后来的事儿宁乘风也都知道了。

    查案那小吏问到这里,便认定这只是个寻常的醉酒闹事案了。燕行秋过来后,又多问了些细节——“两人因何事不虞,那人是否真心求和,喝的什么酒,具体喝了多少,平日里酒量如何,喝醉后可有不适……”

    被燕行秋仔细询问了一番,那醉汉才发觉他或许是被人设计了。他与那兄弟闹得十分不愉快,按理来说,那人不会这么轻易地向他低头。

    知道这事儿另有蹊跷后,燕行秋又命人将那醉汉的兄弟逮了过来,将他也审了一遍。

    那人一开始还装作不知情,燕行秋又传了食肆的老板和伙计过来询问。基本确认此案是那人故意为之后,燕行秋略施小计,那人很快就招了。

    他与那醉汉闹了矛盾后怀恨在心,越想越气,心里头的怒火无处发泄,又不敢明着得罪那醉汉,最后便想了这法子来坑害那醉汉。

    他假意求和,又故意灌酒,投其所好提起山云小馆的漂亮老板,引诱那醉汉上钩,最后成功设计了他醉汉,让他犯事儿被抓进了衙门。

    燕行秋就是为了审这人,才耽搁了下值时间。

    宁乘风听完事情的起因经过,心里十分憋闷。这可真是天降的无妄之灾啊!岳茗和那位食客小姑娘,什么都没做,便被这两个缺德玩意儿坑了一把。他们一个受了惊吓,一个被破坏了生意,实在是太冤了。

    那醉汉的兄弟还拿岳茗诱惑那醉汉,宁乘风想到这茬便恨不能亲自去教训他一顿。不把这狗东西打个半死,宁乘风心火难消!

    燕行秋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气极了,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狗娘养的敢打我义弟的主意,我能轻易放过他?你放心吧,那两人我都‘好好’教训过了。”

    燕行秋说欺辱妇女是重罪,那两人罪证确凿,都不会被轻饶。不仅如此,山云小馆当日所受的损失,他们会三倍赔偿。

    宁乘风心里终于舒坦了点儿。

    他两说完这事儿,星哥儿便端着饭菜过来了。燕行秋憨笑着向他道了谢,星哥儿小声说了句“不客气”,便急匆匆转身地走了。

    燕行秋愣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对着宁乘风疑惑道:“星哥儿是不是厌烦我呀,怎么走得这么快?”燕行秋表情有些失落。

    宁乘风心里暗笑他是个傻子,嘴里却煞有其事道:“哪有这回事儿,他估计是急着去给茗宝帮忙呢!”

    星哥儿年纪尚小,心意也不明确,宁乘风不想掺和他和燕行秋的事儿。

    燕行秋丝毫没怀疑宁乘风的话,他放下心来,面色又轻松起来。听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了,便也不再多想,乐呵呵地吃起饭来。

    天色已晚,燕行秋吃完饭后也没再多留,和岳茗道别后,便赶着马车回去了。

    那醉汉的案子水落石出了,宁乘风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担心有人要伤害岳茗他们了。

    宁乘风想到今日徐思齐说他“吃软饭”时,他还怀疑那醉汉与徐思齐有关。现在看来,他还是想太多了。徐思齐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行事那么高调,使这种阴险的法子,不像是他的风格。

    晚上宁乘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岳茗和两位小哥儿说了一遍,他们三人听完后也是感慨万千。

    不过那人不是冲着他们山云小馆来的,大家都松了口气,可以安心做生意了。

    山云小馆请了打杂的伙计后,岳茗轻松了一些,但云哥儿还是很忙。宁乘风今日回来看他一直在炒菜,手上没怎么停过,这会儿便对着岳茗和云哥儿建议道:

    “山云小馆生意这么好,你们还是再雇两个人来帮忙吧!尤其是云哥儿,咱们挣钱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你若是为了挣钱累坏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云哥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宁乘风道:“三哥,你以为我不想请个人来帮厨吗?可是帮厨和洗碗的活计不一样,帮厨的人能看到我做饭。做饭的手艺是我废了许多心血专研的,我不想随随便便教给别人。如果要教,至少也应该教给一个人品过硬,我也看着顺眼的人呀!”

    这个问题宁乘风倒还真没考虑到。云哥儿的想法也没错,他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手艺,还要靠它挣钱的,肯定不能随便让人学去了。

    宁乘风又思量了一会儿,才温声道:“可以先请个老实点儿的人帮你切菜烧火,没事儿的时候便让他去前头帮茗儿干活,也能让你们两松快点儿。前头便同他说清楚,他若是敢瞎看瞎打探,便将他辞了再换个人。”

    云哥儿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负责洒扫的许婆婆听说他们还要请个人来后厨帮忙,便想将她儿子介绍进来。

    “我儿子做事儿勤快,人也老实,而且力气还大,一定能帮你把菜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云哥儿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时间最长,许婆婆不仅把碗筷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经常帮云哥儿洗菜,烧火。被她眼巴巴地望着,云哥儿一时有些心软。他想着可以先让许婆婆的儿子过来试试,不行再换个人。

    云哥儿正要开口答应下来,却听见岳茗冷声道:“不用了,我们已经同牙人说好了,今日过去挑人。”

    不像云哥儿平日里会同她们说笑,岳茗一直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也不爱说话。许婆婆都担心他那张脸会将客人吓跑,这会儿被他拒绝了,许婆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讪笑着点了点头便去扫地了。

    早上店里还没有客人,岳茗和小伍子交代一声后,便拉着云哥儿出门了。

    路上,云哥儿忍不住问道:“岳茗哥哥,咱们为什么不让许婆婆她儿子来试试?我看许婆婆平时很勤快,她儿子应当也还不错吧?”

    岳茗转过头,对着他认真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儿子若真像她说的那样还好,若不是,你要再让他走,难免会让许婆婆不快。而且后厨是很重要的地方,他们两个是一家人,在一起做事胆子大了万一有什么歪心思,你一个人防不住他们。”

    岳茗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一个小哥儿,他儿子是个汉子,你和他同处一室也不太方便。”

    听岳茗说完,云哥儿才陡然一惊,心中暗道: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幸好岳茗哥哥及时出面拒绝了许婆婆。

    云哥儿笑着挽住岳茗的胳膊晃了晃,又将脑袋凑到他肩上,脆声道:“岳茗哥哥,还好有你!”

    见他这样高兴,岳茗脸上也露出些笑意。

    第79章 兄弟相聚

    这日宁乘风下学回来, 宁成安已经在柳叶巷子的宅院里了。

    山云小馆提前打了烊,宁乘风在堂屋里摆了一桌酒菜,宁家兄弟四人一起吃晚饭, 给宁成安接风洗尘。

    明日正是府学放旬假的日子, 不用上学, 今晚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所以宁乘风也陪宁成安喝了两杯。

    席间宁成安问过宁乘风的学业, 又关心起云哥儿和岳茗的小生意。得知宁乘风在府学能跟得上, 山云小馆生意也不错,宁成安笑呵呵道:“我就说嘛,你们几个都聪明能干,这些事情哪能难住你们?不过娘也不是瞎操心, 她就是担心你们太忙了,累坏了身子。”

    宁乘风感觉他二哥这两年沉稳了许多, 说话都比从前老到了些。

    其实不仅家里的人惦记宁乘风几个, 宁乘风他们也很惦记家里的情况。

    “二哥,爹娘近来可好,家里今年水稻的收成如何?”宁乘风边同宁成安说话,边给岳茗夹菜。

    “爹娘身体都还不错,只是爹有些陈年的小毛病你们也知道的, 两老都闲不下来, 家里的活计他们撒不开手,爹今年秋收时又下了田, 忙了几日他那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娘又没忍住念叨了他几句……”

    宁乘风对于宁成安来说, 不仅是弟弟, 更是军师, 他对宁乘风,向来都是无话不谈。

    宁成安认为宁老汉和刘桂花年纪大了,应当好好保养身体,不应该再做那些体力活了,但那两人又不愿意闲着,宁成安便想让宁乘风劝劝他两。毕竟整个宁家,还是宁乘风说的话最管用。

    不过这事儿宁乘风也不是没说过,他爹娘当时是听了他的,但没过多久,却又我行我素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辈子,突然让他们闲下来,确实会有些不习惯。真什么事儿都不做,日子也有些无聊。宁乘风便想,可以找些轻省些的活计给他们干,或者将体力劳动转变为脑力劳动也行。

    正好宁成安有意在村里开个厂子,做平菇酱菜的生意,宁乘风便提议让刘桂花婆媳三人来管理。

    宁成安是想在村里雇些人,将平菇做成坛装酱菜,卖到外头的酒楼食肆去。

    这两年平菇卖得好,也有村民自制平菇酱菜出去卖,倒也卖得很火热。

    不过村民手里的平菇不多,自然也没法大量制作酱菜。宁成安见县城的平菇酱菜供不应求,便寻思着可以开个厂子来专门做这个。这样既能让村里的人多个营生,又能给自己赚钱,何乐而不为?

    平菇酱菜在山云小馆也很受欢迎,宁乘风觉得这生意可以做。做酱菜对体力要求不高,宁乘风建议把这活计给村里的妇人和小哥儿做。

    不像汉子只要肯吃苦就能找到活干,这年头女子和哥儿想要在外头谋个活计不容易。村里的女子和哥儿虽然也可以去镇上卖平菇,但到底赚得不多,有些家里有老人孩子的,也不好走太远。

    若能在村里给她们提供一份差事,也算是做了件儿好事儿。

    既然要雇这些人,那管理这活儿交给刘桂花她们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一来刘桂花会看人,她们三人对村里的哥儿女子都熟,管理起来也方便。

    二来宁家其他人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只有她们三人被困住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中。王英之前就有意参与家里的生意,刘桂花和刘素芳也都是勤劳能干的人,想必很愿意做这差事。

    她们三人性格互补,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也很有默契了,她们合作起来应当能将那平菇厂子管理好。

    刘桂花如今年纪大了,让她管人,总比让她上山下地强。

    至于宁老汉,他嘴里藏不住话,不适合做太重要的活计,便让他照料家里的那些牲畜吧。

    宁成安听到他三弟这建议眼前一亮,直夸他有主意。

    让家里的妇人管理工厂,宁成安之前想都不敢想,但宁乘风这样一分析,他觉得还真是不错!

    三个小哥儿也赞同这主意,四人又讨论起办平菇厂子的细节。

    宁家兄弟四人喝了点儿酒,聊到二更才各自回屋睡觉,第二日自然都起得晚了些。

    宁成安约莫辰时四刻起来的,他出来时宅子里十分安静,宁乘风夫夫还在房里酣睡,院子里只有云哥儿一人。

    宁成安这次过来,最高兴的当属云哥儿。

    他二哥不仅给他带了半车平菇,几样蔬菜种子,还带了些干货。有木耳、梅干菜、干笋等等,山云小馆又能上些新菜色了。

    云哥儿酒量还不错,尽管昨晚多喝了几杯,也没喝醉,今日一早起来又是个生龙活虎的小哥儿了。

    他这会儿已经在翻前院的空地了。

    “云哥儿,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山云小馆不是巳时末才开门吗?”宁成安揉了把脸,睡眼惺忪地同他幺弟说话。

    “虽是开门晚,但许多食材都得提前准备一下,过会儿许婆婆他们便要过来了,我得去给他们开门。”

    自家的小弟弟如今也有了些当老板的样子。宁成安既为他骄傲,又心疼他一个哥儿,小小年纪,便要操劳这些事儿。

    宁成安找了把锄头过来帮忙翻菜地。

    “这里想种些什么菜?”

    云哥儿捋了捋额角落下的头发,“种些大白菜和萝卜吧,二哥你是不知道!这府城的青菜卖得可贵了,咱们馆子里消耗得又快,我自己种一些也能省点儿成本。”

    宁成安笑了笑,“种是可以种,但自己要量力而行,别把身子累坏了,为了省点儿菜钱不值当哈!”

    云哥儿点了点头,“二哥,我知道的,你放心吧,岳茗哥哥请了人帮我切菜烧火,我只需要炒炒菜,轻松了许多哩!”

    山云小馆生意那么好,就他一个厨子,能轻松到哪里去?宁成安知道弟弟怕自己担心,也没再多说。

    他见旁边菜地里的小米椒长得郁郁葱葱的,便对着云哥儿道:“这小米椒也是你种的?长得很不错啊!”

    云哥儿哈哈笑了几声,“这是三哥种的,他可宝贝了,每日上学前下学后都要来看看,打理得很细致。三哥还说等攒够了小米椒,便教我做“火锅”,到时候山云小馆的食客们肯定会喜欢。”

    他们说话这功夫,宁乘风也出来了。见这两人一早便在忙活那块菜地,宁乘风便想过去帮忙,却被宁成安笑着拦住了。

    “这么小的菜地哪儿用得着三个人,你快去洗漱吧,我看星哥儿快把早饭做好了,等你和茗哥儿收拾好,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宁乘风听了这话便去洗漱了。

    吃完早饭后,岳茗和两个云哥儿又去山云小馆里了,星哥儿也拿着绷子和针线匣子跟了过去。

    宁乘风还想陪他二哥去外头转转,没想到宁成安还有事儿要忙活,没空闲逛,宁乘风便自己去书房里头温书了。

    府城路途遥远,宁成安想着既然来了,不如多带些平菇和药草过来,在府城卖了也能赚些车马费。

    如今快要入冬了,天气渐冷,平菇也卖不了多久了,趁这两月多卖点儿钱,过年时便能多给手底下的人发些节钱,让他们也能高高兴兴地过个丰收年。

    他提前托熟识的行商介绍了府城的商家,这次过来直接去找他们谈便好了,不用像当初那样,一家一家地去问人家收不收他的东西。

    宁成安这次过来带了四个汉子,都在外头客栈里住着,宁成安与他们汇合后便带了些平菇和药草出去了。

    他们去找的都是有意向购买的商家,那些管事儿的看过货物,与宁成安谈好价格,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买卖便做成了。

    一连三日都是这样的行程,他带来的两车平菇和一车药草很快便卖出去了。府城价钱高,宁成安卖得高兴,还同两家铺子签了契据,过年前会再给他们送一次货过来。

    三日后宁成安便启程回宁家村了。快到年底了,事情多,他没法在府城久留。

    宁成安回去前,岳茗拿了许多东西给他。

    岳茗给刘桂花和两位嫂嫂买了些搽脸的粉膏和带香味儿的肥皂,都是府城时兴的那种,给康康和萱萱买了些小玩具,还给宁老汉买了药酒。

    宁成安有些意外,他那日随口提了一嘴宁老汉的腿疼,岳茗当时没说什么,却默默记到心里去了。还在他走之前寻了药酒过来,托他带给宁老汉。

    宁乘风说这药酒是岳茗几经周折,费了些功夫才买到的。

    岳茗曾听燕行秋说过,他们府衙有个老捕头制的药酒特别好用,那些陈年旧伤导致的骨头疼痛,用这药酒擦了再按摩一会儿,效果立竿见影。

    听说宁老汉是年轻时摔伤过腿,后头一直干活没好好养伤留下了旧疾,年纪大了后一到阴雨天,那腿便隐隐犯疼。岳茗便特意请燕行秋帮他找那老捕头买了两瓶子药酒,说让宁成安拿回去给宁老汉试试,若是好用,他再去多买些。

    宁成安笑着应了下来,又向岳茗道了谢。

    岳茗只道不必客气,这也不费什么功夫。宁成安心里十分熨帖——

    宁成安走后,宁乘风他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宁乘风之前每次想跟岳茗和云哥儿说叶丛他姐姐的事儿时,都被别的事情岔开注意力。这日下学回来他终于想起来,同他们说清楚了。

    不出意料,这两人都没意见,宁乘风便打算明日再让叶丛问问,看他姐姐愿不愿意。

    第二日刚了府学,宁乘风坐下后看了叶丛一眼,但还没等他开口,叶丛先找他求助了。

    第80章 帮忙

    叶丛支支吾吾的, 说话声音也很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宁兄, 你之前说嫂夫人在柳叶巷子开了家食肆, 不知是否方便让我阿姐去嫂夫人的铺子前面支个摊子卖糖糕?我们愿意出些租金, 也绝不会挡着正门,影响嫂夫人的生意。”

    宁乘风朝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会儿还未上课, 赵夫子还没过来,但学生们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这里人多口杂,着实不是谈话的地方。

    宁乘风拍了下叶丛, 示意他跟自己走,宁乘风在前头带路, 叶丛赶忙跟了上去。

    宁乘风带着叶丛去了辛字班外头的凉亭, 见叶丛神色不安,他也没同叶丛绕弯子,一坐下便对着叶丛温声道:“这事儿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说的。那日你同我说了令姐的情况,我便想让令姐去我夫人馆子外头去摆摊, 昨日我已经同我夫人他们商量过了, 他两都没什么意见。”

    叶丛听了这话似乎有些触动,他眼圈都红了, “原本我也不想麻烦宁兄你和嫂夫人,但我实在是没有旁的办法了。没想到宁兄竟然还替我想在前头了, 宁兄大义, 我一定铭记于心!”

    叶丛如此激动, 宁乘风估计是他姐姐出了些事情。虽然很愿意帮他的忙,但宁乘风也怕为了帮别人,给岳茗和云哥儿招来麻烦,所以他还是多问了几句。

    叶丛本就信任他,如今要求他帮忙,他出口询问,叶丛怎会瞒他?

    叶丛将他和叶兰的情况同宁乘风说了一遍。

    原来叶丛和叶兰是一对龙凤胎,他们娘亲在生他们时难产而死。后来叶丛的后爹进门了,便拿此事为由,在叶丛他爹面前说这兄弟俩是灾星,会克亲,叶父原先并不太相信,但听多了,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

    后来叶兰到了订亲的年纪,那后爹先后给她定的两门亲事,成亲对象都在成亲的前一日意外身死。叶父从这时候起便彻底信了他枕边人的话,对自己的一双儿女疏远忌惮起来,任由他的续弦之妻苛待前妻生的儿女。

    叶丛一开始就不同意那两门亲事。叶兰第一次说亲时,他年纪尚小,做不得什么。第二次说的那户人家,他替他姐姐打探过了,那男人原就是个病秧子,娶叶兰指不定就是为了冲喜,叶丛怎能同意。

    但他在家里说不上话,他爹只信那后爹,后来那男人死了,叶父竟任由女儿“克亲”的名声被传了出去。

    叶兰因为“克死”了两任未婚夫,后头便没什么人愿意同她结亲了,她的亲事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但前日那后爹突然又对这姐弟二人有了笑脸,还说给叶兰寻摸了一门亲事,那户人家十分富贵,叶兰嫁过去之后,就等着享福了。

    叶丛姐弟在他手上吃了那么亏,哪里还会信他的鬼话,他们又仔细问了几句,那后爹估计想着反正瞒不住,索性也没瞒着他们。

    原来这后爹竟要把叶兰嫁给一位五十多岁的富商做小妾!也不知他给叶父灌了什么迷魂汤,叶父竟然还很支持这门亲事。

    叶丛姐弟早就想脱离这泥沼一般的“家”,出来自立门户了。原先他们年纪小,兜里又空空荡荡的,确实没办法,这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久等了。

    叶丛姐弟想快点儿攒些银钱,去外头租间小屋子。等他们搬出来后,便不用被那恶毒地后爹磋磨了。

    但前些日子叶兰在外头摆摊,被两个混混调戏了几句,这几日那两个混混也时不时便去叶兰的摊子那里骚扰她。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两混混也不敢真做什么。

    但叶丛知道后,却不敢再让他姐姐去那里摆摊子了,他想来想去,实在无法,最后还是求到了宁乘风这里。

    这会儿他眼巴巴地望着宁乘风眼,强笑道:“我们姐弟二人都有“灾星”的名声,麻烦宁兄回去问问嫂夫人是否介意,若嫂夫人不愿意也无妨,我外家也在湘江府城,我和姐姐还可以去找舅舅他们帮忙。”

    叶丛的外家长辈若是愿意庇佑这姐弟两,叶丛和叶兰又何至于此?宁乘风知道他怕自己有心理负担,便笑着对他宽慰道:“好的,我回去问问,你别担心,一定有法子的。”

    岳茗和云哥儿应当不会嫌弃叶兰名声不好,但做生意讲究颇多,宁乘风也怕让他们为难,所以没有替他们答应,只在心里打了主意,实在不行,他就找岳茗拿点儿银子借给叶丛,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姐弟两被逼到绝境。

    宁乘风又安慰了叶丛几句,这会儿已经快要上课了,他们也没再多说,叶丛整理好情绪,同宁乘风回到了学堂里。

    晚上,山云小馆打烊后,宁乘风便把岳茗和云哥儿都叫到了一起,和他们说了叶兰的事儿。

    岳茗听到叶兰和叶丛被人说是“克亲的灾星”时,平静的面色有了些波动,澄净的眼眸里露出些怒意。

    宁乘风知道他是想起了他和星哥儿从前的经历,一时心绪不平。宁乘风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岳茗神色缓和了很多,他淡淡道:“我不信这个,但山云小馆以云哥儿为主。”

    岳茗说完,便看向云哥儿。

    宁乘风也随着他看了过去,对着云哥儿认真道:“你不必考虑太多,随着自己的心意来便是了,若是不行,我也有别的法子帮他们。”

    云哥儿先对着岳茗诚恳道:“岳茗哥哥,山云小馆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也可以做主的。”

    又转头对着宁乘风笑道:“三哥,我哪里会介意这个,我们山云小馆能做起来,全靠岳茗哥哥和我的努力,我才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你只管叫那位姐姐过来吧!”

    既然他两都愿意,宁乘风翌日便给了叶丛肯定的回复,让叶兰去柳叶巷子十八号的山云小馆找岳茗。

    叶丛又高兴,又感激,对着宁乘风连声道谢。他当日下学后便回了叶家,把这消息告诉了叶兰——

    这日岳茗和云哥儿一开门,便见到一位姑娘推着个板车,等在外头了。

    这姑娘身上穿着浅灰色的麻布袄子,头上戴了一顶蓝色的布帽子,这帽子将她的一头黑发包得严严实实的,只耳边露出半缕青丝。她衣着朴素,但浑身上下都打理得十分干净,脸上肤色略有些黑,但五官清秀,瞧着也是一位标致的小美人。

    云哥儿开门的时候,她正拿着油纸装糖糕。那糖糕看起来又白又软,装糖糕的竹笼用厚实的白布裹着,一打开便散发出阵阵热气,空气中都是糖糕香甜的气味儿。

    岳茗一见她便猜到,她就是宁乘风同窗的那位姐姐——叶兰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叶兰回过头来,对着岳茗和云哥儿局促地笑了笑。

    “你们好,我是叶丛的姐姐叶兰,听我弟弟说,你们愿意让我来你们铺子前面摆摊卖糖糕,谢谢你们,实在是叨扰了。我把摊子摆在这个位置可以吗?”

    她的木板车停在山云小馆的前面的角落里,不仅没有挡着正门,还离得有些远。

    岳茗见状便道:“你可以把你的板车移过来一点儿,那个角落太不显眼了,怕是会影响你的生意。”

    云哥儿热情地上前,走到叶兰身边,先介绍了自己和岳茗,又对着叶兰笑眯眯道:“叶兰姐姐,你把摊子移到我们的小棚子下面吧!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这棚子能帮你挡着点儿风,我们等会儿会搬些椅子出来,你若是累了,还能坐下歇会儿。”

    叶兰感激地朝他两道了谢。

    她来之前心里十分忐忑,既觉得自己给弟弟添了麻烦,又担心岳茗和云哥儿不好相与,给她脸色瞧。

    但这会儿却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了。这两位小哥儿都是好人,一位眉眼凌厉,瞧些有些凶,但一开口却是在为她的生意考虑。

    另一位不仅面相和善,还十分热情,性子也活泼,叫人特别有亲切感。

    叶兰听他们的,把木板车往中间移动了些,挪到山云小馆外头的小棚子下面了。

    将小摊子重新支好后,叶兰拿出她刚用油纸包好的糖糕,要递给云哥儿。

    “我也没有旁的东西可以拿来谢谢你们了,这糖糕是我亲手做的,不值什么钱,给你们尝尝,你们别嫌弃。”

    云哥儿笑道:“你不给我,我也要找你买呢!这糖糕闻起来这么香,一定很好吃!”

    云哥儿要给钱,叶兰硬是不肯收,云哥儿只得作罢。

    这会儿有人过来买糖糕了,岳茗不想打扰叶兰做生意,带着云哥儿进了山云小馆。

    有了叶兰送的一大包糖糕,岳茗便没让星哥儿做早饭,他们吃糖糕便行了。

    难怪叶兰能靠这糖糕摊子供出个秀才郎,她这做糕的手艺着实不错,这糖糕做得蓬松柔软,吃起来甜而不腻,很合岳茗的口味。

    叶兰给他们包的八块糖糕,两个小哥儿各吃了两块便饱了,岳茗一人吃了四块,还有些意犹未尽。

    岳茗吃了糖糕,看叶兰的眼神都更加柔和了,中午还借花献佛,端了云哥儿炒的饭菜给叶兰吃。

    他端饭菜给叶兰时,外头等位的食客对着他笑道:“岳老板,怎么山云小馆还做起糖糕生意了?这位姑娘也是你们家的人?”

    “这是我家的一位姐姐,她做的糖糕特别好吃,我相公便让她过来摆摊了,你们也可以买来尝尝。”

    岳茗不仅给她送了饭菜,还为她揽客,叶兰受宠若惊,对着岳茗连声道谢。

    山云小馆这边人流量不错,下午不到申时,叶兰的糖糕便卖完了,她收好摊子和岳茗他们道别后便回家了。

    临走前,叶兰同岳茗说起租金的事儿。这事儿宁乘风已经和岳茗他们商量过了,他们只意思性的收一点儿,让叶兰安心。

    岳茗便按宁乘风交代的同叶兰说了,叶兰听了诧异道:“这也太少了,我占了食客们等位的地方,又吃了你们的饭菜,喝了你们的水,一个月五十文都不够我今日吃的这顿饭钱呀!”

    岳茗淡淡道:“你在这里卖糖糕,那些等得不耐烦的食客可以买你的糖糕来垫垫肚子,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忙。你若还不好意思,便每日送几块糖糕给我们吃吧。”

    叶兰这才答应下来。

    晚上宁乘风下学回来后,问起叶兰的事儿,得知她的糖糕在这里卖得不错,山云小馆的生意也依旧火热,宁乘风才放下心来。

    和岳茗说了会儿话,云哥儿帮他炒的菜也炒好了。宁乘风便端了饭菜打算去后院吃,却看见燕行秋从前头进来了。

    燕行秋不是来吃饭的,他给宁乘风带来了肥田法的后续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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