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殷姒闭上眼,长睫轻颤,“只是难得遇见殿下这般钟灵毓秀的人。”
“嘴倒是挺甜……”姚知微专注地望着塌上的人儿,眼里依稀存了两分温和的笑意,“你不害怕就好,本王会怜香惜玉的。那现在,本王要开始了……”
“嗯……”
得到对方的许可,姚知微转身,吹熄了两盏晃眼的灯。光线一下昏暗了许多,殷姒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床笫之事她本不排斥,可接二连三的“背叛”,让她由淡到恶。“食色性也”之说她尊重,可若是男子一味贪图鱼水之欢,只会让她觉得讨厌。
从前嫁给晋王姚知载时,她是情窦初开,会因着爱意主动配合。可被同床共枕的丈夫亲手送到年过半百的姚元睿身边,从“儿媳”变成“君妾”后,她便十分抵触。
女子首先应当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谁泄欲的工具,哪怕那个人是她的丈夫。她需要尊重,譬如当下,本该高高在上却纡尊降贵询问她感受的姚知微。
“疼的话就说。”
“不疼。”殷姒感觉得到,游移在她发间的那双手,动作轻柔。
姚知微解开了她的发髻,被打湿的秀发如墨玉低垂。她取了一旁备下的巾栉,耐心的擦去她身上残留的水渍。温热的指腹时不时碰到裸|露的肌肤,却如蜻蜓点水,来去都干净利落。柔软而干燥的毛巾拭去对方娇躯上最后一滴显眼的水珠,姚知微才俯下身来。
殷姒莹白的双颊早已被氤氲的雾气洇成了绯红色,紧抿的朱唇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更有着潋滟的色泽。敛起的笑靥里沾了一片粉嫩,是方才姚知微抚其容时故意留下的一抹春色。
“难受的话,可以出声。”
“嗯……”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言语沉稳的蜀王殿下与她逐渐炽热的喘|息不甚相符。明明方才风轻云淡开口,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熟稔的话的人,看上去是那样久经风月。可她那凝滞的动作,生涩的摸索,可疑的力度,都叫殷姒有些难堪。
她紧抿着朱唇,双手不自觉的攀上紫衣的腰肢,却不敢用力抓握。浑浑噩噩之际,殷姒不疑有他,想着许是如今的身体未经人事罢了。但她不愿记起的前世中那些许的曾经里,也没有过这种持久的煎熬。
像是电闪雷鸣下泛海的孤舟,风雨如晦,波涛汹涌。她孤零零的站在船头,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飘荡。她望眼欲穿,却看不到可以停泊的岸……
汗水濡湿的一缕秀发熨帖在殷姒如玉的面庞,衬得阑珊灯火下的她,愈发明眸皓齿。指腹犹然带着黏腻,但望着逐渐昏暗的烛光下眉宇间落落分明的殷姒,姚知微竟生出一种意料之外的愉悦,这是她前所未有的感受。
不怪人常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掌下温软的触拂是她意想不到的细腻。古人原以美玉喻君子,在她看来,便是喻佳人也无不妥。
殷姒是触手生温的琼琚,令人爱不释手。那随着时间推移微微发红的眼尾,本就有着勾人的幅度。如今梨花带雨承恩的模样,在清纯之外更添一半妩媚。这副动情的模样半埋于自己的身形下,在若隐若现的昏黄烛光里愈发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姚知微食髓知味,流连忘返。她贴紧了殷姒的身,扶正她的腰,欲再探花萼。但见到对方长睫上点缀的晶莹,便克制住了这荒唐的想法。
她温柔地开口,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睡吧……”
姚知微谨记,自己来长安是做正事的。至于这场刻意制造的欢好,不过是佐证她的风流非传言,让京都里的一些人物放松对她的警惕。沉溺女色,属实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
没有人回答她,塌上云雨之后仍不失美感的殷姒已睡着了。她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的点点红痕,倒是令姚知微红了耳根。幽幽的香引她一路寻风而至,驻足而望,目光的尽头是红梅傲雪的艳景。那本该是四时之美,凛冬胜景,此刻却由她“巧夺天工”,于阳春三月里绽放……
不过房间里除了她与眼前人,倒是再无第三者。所以姚知微迅速敛去耳畔的绯红,取了挂架上自己紫色貂裘,披在了陷入梦乡的殷姒身上。
对方眼角的清泪过于剔透,在愈发昏暗的烛光下也蕴着动人的光。白皙的脸颊渐渐褪去不自然的潮红,鬓角被沁出的薄汗打湿的乌发也消去水意。她的呼吸有些沉,初见时灯火下一双迷离的眼紧闭,看上去累极了。
姚知微轻叹一声,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物,轻手轻脚的离开的软榻。信步挑开次第垂下的锦帐,她情不自禁停在了殷姒洗澡的汤泉池前。
华清宫依山而建,凭温泉而扬名,是京畿一代有名的皇家行宫。其历史悠久,最晚也可追溯至晏夏年间,至今约存有三百年之久,是定都长安的王朝君主最喜爱的行宫之一。而开启太平的盛世姚虞先祖不计成本的修缮与扩建,更是让华清宫美仑美奂。
这数年来,愈发骄奢的当今天子姚元睿,更是征召全国各地的能工巧匠,围绕华清宫建了一大片的亭台楼阁。引泉下山入室,一院一景,集南北建筑之大成,造就了这属于皇家的气派园林。落成之日特地赐予姚知微的这春晖堂,便是典型的南方院落。
不过皇家宫殿,再是如何简朴大方,也是要建立在富丽堂皇基础上的。譬如此间浴房,汤泉池是精雕细琢的白玉砖铺成的。柱是金丝楠木,涂以三层朱漆,再绘金彩。帷用江南道所贡的纯色丝绸,光泽亮丽,夜间能映灯火明。
她垂眸看去,只见池中漂浮的花瓣随着活水的注入不停的漾起,落下,如此反复的随波逐流。在看似平静的池水中,唯有撒下诱饵,才能看见这静谧背后的无止无休。
一阵疲惫感涌上心头,姚知微抬手,准备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却忽然被指尖那一点刺眼的鲜红惊到。它在昏暗的内室不算明显,几乎可以忽略。但在烛火依旧煜煜的此处,却算得上耀眼。
“落红……”姚知微稍稍有些吃惊。
不必深究,她能一眼识出这一抹艳色来自何处。她属于方才的少女,如今的“少妇”。盯着白皙分明的左手,姚知微深吸一口气。或许,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至少现在,事情开始复杂了。
她没了在此处逗留的兴致,即刻迈步,推门而出。天边月色正浓,庭中清辉洋洋洒洒铺了一地。微风迎面,水边竹影轻晃,叶叶相交,簌簌有声。
侍立于此的心腹并未离去,见她出来,垂首见礼:“殿下。”
“张庸呢?”空明的月色下,姚知微微拧着剑眉,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他立刻来见本王,不得有误。”
亲卫虽满腹狐疑,但仍按剑应下:“是……”
心腹领命去了,身形在庭中一闪而过。不多时,水上曲折的桥上便添了一盏移动的灯。那火光由远及近,直奔春晖堂荷塘上架起的八角亭。
“殿下……”张庸提灯踏月,步履匆匆而至,老远就看见了亭中颀长而立的孤影。
亭中没有点灯,姚知微负手而立,月色为她镀上了一层浅银:“你给本王安排的,是女人还是女子?”
二者虽是一字之差,可在某些人看来,有着天壤之别。
张庸本已歇下,忽闻主上召见,以为有何要事,便迅速起身,披衣来应。谁知姚知微开口便谈风花雪月,让他不由感叹,自家殿下超乎寻常的警惕。可四下静悄悄的,朝廷的眼线能躲那呢?
按下心中的疑惑,张庸恭敬地回禀道:“遵殿下之意,邀的是风月阁这月新晋的头牌。她此前虽然接客,也是卖艺不卖身。不过这种事都受过阁里管事的教导,应该不会冲撞殿下。”
“应该?”亭下水波粼粼,夜风带起紫色的衣角,内心原本平静的张庸随着姚知微脱口微凉的音变得忐忑,“什么叫应该?你一定知道,本王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字眼。”
“属下该死!”衣容不整的张庸在穿林越水的风中提心吊胆,却不是因为春寒夜间犹料峭。他提着灯的手握得愈发紧了,清瘦如竹的身躯也在风中低曳:“回殿下,临月姑娘最是知道轻重,定不敢去惹殿下生气。”
“这样最好。”姚知微闻言,头点了一半,忽然定住。她缓缓转过身来,负在背后的手也放了一只下来。只见空明的月色下,她逆光的面色尤其凝重:“等等,你刚才说,风月阁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主上耳目具佳,张庸是知道的。任何种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的敏锐。所以,得知姚知微是在听罢答案后去回问结果明显的题时,张庸难免有些吃惊,一时竟忘了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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